文渊阁和内阁一样吗？何谓直文渊阁

作者：史遇春

曾任明世宗（朱厚熜）嘉靖朝刑部尚书的郑晓，在其所撰的《今言》卷一《七十五》中述及：

“凡入内阁，云直文渊阁；即官至三殿、二阁、二坊大学士，无入内阁旨，不得与机务也。”

郑晓说得很清楚：

当日，凡是进入内阁，即时人所说的“直文渊阁”；

也就是说：

其时，“直文渊阁”，是进入内阁的通常说法。

对此，郑晓还做了进一步说明：

须知，即便其人官至三殿、二阁、二坊大学士，如果没有圣旨授权进入内阁办事，他们也是不能参与国家机要事务的。

何谓“三殿、二阁、二坊”？

三殿，当为华盖殿、文华殿、武英殿；

二阁，为文渊阁、东阁；

二坊，为左春坊、右春坊。

得到皇帝授权，进入内阁办事，称“直文渊阁”。

文渊阁为何如此名重？

那就来说一说文渊阁。

文渊阁，原为大明朝廷的藏书阁名。

明太祖朱元璋洪武时期，大明王朝都于南京，是时，文渊阁建于南京奉天门东边。

明成祖朱棣永乐中，大明王朝迁都北京，于是，又在北京皇宫内建造文渊阁。

文渊阁的主要功能是收藏图书典籍；另外，文臣也在此陪侍皇帝读书，对典籍进行注解。

文渊阁作为藏书之处，是如何与大明的内阁联系在一起的？

话说，朱元璋主政之后，为避免皇权旁落，开始集权。

洪武十三年（公元1382年），朱元璋下令，废除丞相及中书省，自此，相名不存，相权隐没。

废除丞相及中书省之后，集权的效果的确达到了。

此后，大明的军政大权全都集于皇帝一人，不过，随后又出现了政务十分繁忙、皇帝遇事无人商量的窘况。

于是，那些陪侍皇帝读书的文臣便被纳入考虑范围。

为解决集权后处理政务所存在的问题，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年），明廷效仿宋制，设置大学士之职。

这样，便有了以殿阁之名授予职衔的大学士，如文渊阁大学士。

最初，朝廷简选翰林官员充任大学士，以备顾问应对。其时，大学士秩正五品，只是高参，没有实权。

明成祖永乐时，才开始以殿阁学士的职衔简选文官，命其进入内阁办事，参预国家机要。

明仁宗（朱高炽）洪熙、明宣宗（朱瞻基）宣德以后，内阁的权力渐重，主掌批答章奏、草拟诏令之事，实际上，内阁主事者是在行使宰相的职权。但是，因大学士的品秩相对较低，所以，朝廷常常让各部尚书兼任大学士，以此来抬高大学士的品秩。

明朝的大学士，除文渊阁大学士外，又有东阁大学士，华盖殿大学士（嘉靖朝改为中极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谨身殿大学士（明仁宗朱高炽即位置，嘉靖中改为建极殿大学士），这些大学士，全都秩正五品，没有定员。

以上为概说。

下面，就根据郑晓《今言》卷四《三百四十三》中的文字，谈一谈进入内阁者的职权责任：

可以参与朝廷的机要事务；

从内廷出来，向外传达皇帝的命令；

凡行事建议，必须遵循祖宗的法度；

奉侍皇帝之时，上陈规谏、进行诲导；

针对国家各类事务，进献计谋策略；

清点核查题本、奏本；

拟定批示或答复题本、奏本的文字；

随时准备好，以应答皇帝的咨询，实现顾问的功能角色；

参与商议对庶政的处理。

另外须知，进入内阁者：

不得掌控操纵九卿之事；九卿向朝廷奏事，也不得向其报告。

何谓“九卿”？

明代有大九卿、小九卿之说：

一般以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的长官乃至堂上官为九卿，又称大九卿；

以太常卿、太仆寺卿、光禄寺卿、詹事、翰林学士、鸿胪寺卿、国子监祭酒、苑马寺卿、尚宝司卿为小九卿。

当日，朝廷下达文书，有以下十种：

一是诏。

诏，初意为上告于下。秦统一天下，天子称皇帝，其令为诏。此后，诏即作为皇帝专用的命令文书之一，后世皆因之，亦称“诏书”、“诏旨”、“诏命”等。

二是诰。

诰，皇帝用于告诫臣工或任命、封赠官员的命令文书之一。汉武帝仿《尚书》诸诰而作，用于封拜诸侯王。宋代又称“官告”、“诰命”、“告命”、“告身”，为官员委任状的一种，凡官员升改职阶、命妇除授及封叙、赠典应给付命词者，皆颁“诰”。另，皇太后发布之命令，亦称“诰”。

三是制。

制，本意为制度、法式、命令。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定为皇帝命令文告制之一种，又称“制书”。汉唐多因之。武则天改“诏”为“制”，作为其诏命。宋、明以后，制成为以上达下的公文之一。

四是敕。

敕，始于汉代，凡官长告诫僚属，尊长告谕子孙，均称敕。南北朝以后，成为皇帝专用命令文书之一。唐、宋之时，君主指示及诫励臣工或晓谕军民，有“敕旨”、“敕牒”、“敕书”之类。明代，皇帝对臣工有所训示时，用“敕谕”，封赠中下级官员，用“敕命”。

五是册文。

册文，亦称“册书”，初称“策书”，源于周代。汉以策书为四种诏令文书之首。魏以后改成册书。唐宋以来，均以册书封立皇后、皇太子、诸王，封拜三司、三公、三省长官以及祭祝郊庙等。综计历代册书，其种类有祝册、玉册、立册、封册、赐册、免册、哀册、赠册、谥册、祭册之别；其质地则有金、玉、银、铜、纸质之等差。

六是谕。

谕，皇帝特降的命令或因臣僚奏请而下达以宣示中外的命令，亦称“上谕”。

七是书。

书，古已有之。姚华《论文后编•目录中》：“书以言事，行上行下，平行往复，统谓之书。故二十九篇，誓诰与命，十居五六，皆曰书也。书者总言，析曰誓诰、曰命誓。命以上行下，诰则上下通行，意犹告也。平行用告，更不待言。古人事简，体无多制。周末用书更盛。”明代，书为以上达下的公文之一。

八是符。

符，始于晋，其时，尚书所下公文称“符”，三公府、大将军府、州府所下亦然。唐代，凡尚书省下于州、州下于县、县下于乡之公文，皆曰“符”。宋代，诸州对属县行文用“符”，末云“符到奉行”。明代，为皇帝下达的一种文书。

九是令。

令，明代以上达下的公文之一。或云，令为皇后、太子下达之命令。

十是檄。

檄，朝廷有大征讨，为申明出师之名、晓谕将士奋力诛讨而颁布之文告。

以上文书，进入内阁者需审定署名，调节整理，确保公平允当之后，予以下达。

朝廷内外上呈的文书，有以下十种：

一曰题。

题，即题本，明代始行之上行文，即以官署名义向皇帝奏请处置有关政务、军事、钱粮、刑赏等公务而上的奏章；一律用印，其格式：纸四页一接，最后一接不用四页，每页六行，每行二十字，比奏本略大；例送通政司，转内阁呈进；明孝宗（朱祐樘）弘治以后，以通政司之请，在京各衙门有印信题本，可径自封进。

二曰奏启。

奏启，是臣下向帝王言事、提出意见的文书。“奏”是“进言”，即臣下向皇帝论述政事、报告下情并明确提出意见；“启”是“开启、敞开”，即臣下向皇帝坦诚提出看法。“奏”讲求明辨通达，文辞质朴；“启”兼有奏、表两种文体的功用，篇幅简短，略有文采。南朝刘勰认为，奏启是为口头进言准备的文本，主要用来向皇帝报告紧急事变、弹劾过失、陈述政事、表达政见等，因此，较之章表，要求奏启更加客观严谨，要言不烦，少有主观情绪。

三曰表笺。

表文始于汉代，是臣僚向皇帝陈述事情的文书。唐宋以来，仅限于陈谢、庆贺、进献所用。朝廷每有大庆典，群臣献文为贺，则用贺表，文为骈体。元代庆贺表文称为表章，遇皇帝生日、元旦，五品以上官员皆上表章进贺。明代庆贺文书除表文以外，又增加笺文一项，凡遇朝中庆典，如寿诞（皇帝生日）、元旦、冬至等，内外臣僚皆须进表、笺庆贺；表用于皇帝和皇太后，笺用于皇后。

四曰讲章。

为经筵进讲而编写的经书讲义。经筵，明初令文学侍从之士进讲经史，无定日、无定所。明英宗（朱祁镇）正统元年（公元1436年）定制，每月二日、十二日、二十二日开经筵于文华殿，寒暑暂免。其仪式极为隆重，勋臣一人主持经筵，内阁大学士或亲自主持、或协同主持，六部尚书、都御史通政使、大理寺卿侍班，由翰林院、春坊之官及国子监祭酒进讲。明中叶以后，皇帝常借故不到，遂形同虚设。

五曰书状。

状，唐以后通行公文之称，为上行文书之一种，通常指陈述、记叙、申诉或褒奖的文书和证件，有行状、传状、诉状、奖状等。

六曰文册。

文册，当为公文簿、登记簿之类的上行文书。

七曰揭帖。

揭帖，元代官方所用文书。明代始为正式进呈文书之一，属上行文。凡官员上题本等疏章，皆须另备“呈文揭帖”，备言其事之始末情节，利害缘由，抄送有关衙门。一度为内阁直达皇帝之机密文书，后使用渐广，以至私人启事亦称。带有揭发性内容而不具名者称“匿名揭帖”

八曰会议。

会议，当为官员就朝中事务聚会论议而形成的文书。

九曰露布。

露布，不加密封的文书，亦称“露版”、“露板”。汉代，赦令、赎令以露布形式下达州郡。魏晋以下，每有战事获胜，则会书写捷状，树立于竿头，让天下知晓，或者暴白其事而布告于天下，称之为“露布”。唐宋沿袭。明代，露布为以下达上之一种公文，一般为上报而欲快速公布之事。

十曰译。

译，即异域向朝廷修好朝贡时的呈书，因需翻译，故称。

以上文书，进入内阁者需审定署名，调节整理，确保公平允当之后，予以上呈。

凡是皇太子出阁讲说诵读，进入内阁者总领其事，按规定等级给予官职、授予执掌。

凡修撰实录、史志等书籍，进入内阁者充任总裁官。实录修成之后，呈进皇帝，在宫禁之中焚烧草稿。

凡宗室乞请赐名、请求敕封，诸臣上请赐谥，进入内阁者均需拟定文字，呈进皇帝。

凡朝廷组织的图书缮写、校勘，进入内阁者需对其进行考核检查。

凡是皇帝郊祀、巡狩、亲征，进入内阁者需扈从随行。

凡是之前朝代皇帝亲写的文字、实录、宝训（即皇帝的言论诏谕）、玉牒等副本，另有古今图书等，进入内阁者需负责安排全部登记收藏。

凡是会敕，进入内阁者需查考其原由与情状，形成文字，上呈皇帝，请予裁夺。

凡是礼部组织会试、廷试，贡士、国子监生员每月的考核，岁贡生的廷试，夷馆译生的选取，进入内阁者皆总领相关事务。

进入内阁者者，其下属有制敕房书办。制敕房书办主掌制敕、诏旨、诰命、册表、宝文、玉牒、讲章、碑额、题奏、揭帖等一应机密文书，及王府敕符底簿。

其下属又有诰敕房书办。诰敕房书办主掌文官诰敕、番译敕书、夷书揭帖，纪功勘合，

制敕房、诰敕房，为明代内阁所属之办事机构。明宣宗宣德年间，开始简选书法精良者在内阁西边的小房办事，称西制敕房（有其名、有其署）。诸学士掌诰敕者居阁东，具稿付中书缮进，称东诰敕房（有其名、无其署）。明英宗正统以后，学士不能察看诰敕，内阁悉委于中书等官，于是内阁又有东诰敕房（有其名、有其署）。

书办所做文书，全都要查考典籍、按照往例拟定，其间如有泄露、迟缓、遗漏、失误、虚妄、错谬等，全都要被惩处。

大约，在罢除中书丞相之后，那些进入内阁者，其职责就等同于虞揆、殷衡、周宰。

虞之“百揆”，殷之“阿衡”，周之“冢宰”，皆百官之长，为宰相之先声。

天下的治乱安危，全系于此。

可以不审慎吗？

可以不审慎吗？

（全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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