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夜里说过的话（感谢那些伤害过我的人）

文：吉诺（@GinoMo） 图：网络

摘自：《你好，我亲爱的陌生人》

看颁奖典礼，一位明星获奖后，说了这样的感言。他说谢谢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是你们让我变得坚强，我今天所有的成就，都离不开刻薄的中伤。

我觉得这位明星很有肚量，管他心里是不是真的感谢，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就做不到这么豁达，对于伤害过我的人，别说感谢了，我恨不得他们生活凄惨，流落街头，跪在我面前乞讨，然后我面不改色地从他们身边走过，鄙夷地“哼”一声。

朋友小A交了个男朋友，对方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渣。人渣住小A的房子，用小A的钱，吃小A做的饭，最后睡了小A的闺密。被发现后拍拍屁股，说咱俩不合适，还是算了吧，然后单方面断了一切联络。小A伤心欲绝，差点儿哭瞎。朋友们生怕她想不开，有段时间轮流去陪她住，连她上厕所都盯着。

过了近半年，小A终于开了窍，不再蓬头垢面沉浸失恋，换了个发型，换了份工作，每天早出晚归，把办公室当家，把事业当男人，从一个恋爱脑小姑娘，变成了事业型女强人。而事业比渣男懂得感恩，小A全心全意地爱它，它也宠爱小A。如今，小A已经做到了部门领导，收入不菲，生活滋润，闲暇时出国旅行，该吃吃该喝喝，不知道多惬意。有朋友说，你应该谢谢那个渣男，他的离开让你懂得爱自己。小A说，我谢谢他？我想砍他还差不多，为了这个人渣我浪费了数年青春，真是猪油蒙了心。硬要感谢，便谢他不娶之恩。

初中时我物理很烂，烂到人神共愤的地步。100分满分，我能拿到50分就要谢天谢地了。偏偏我其他科目很好，严重偏科让物理老师很不待见我。物理老师是个女的，皮肤黑黑的，扎着大辫子，我们私下都叫她黑妞儿。黑妞儿喜欢聪明的孩子，在她心里，聪明等于物理好。我的物理不好，所以她一直觉得我是个蠢货。我那时候个头不大，自尊心却大得很，小孩子其实比大人敏感多了，你不喜欢我，我立刻就能感觉到。黑妞儿觉得我蠢，我还觉得她土呢。上课总爱看着房顶，跟翻白眼似的，房梁上有金子？说话还爱喷口水，一堂课下来，第一排的同学衣服都湿了。时间久一点儿，没准儿就能在教室里喷出一道彩虹！

我跟黑妞儿之间的关系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我物理不好，她觉得我蠢，我讨厌她，更不愿意学物理，成绩越来越差，她更烦我。这些情绪暗潮汹涌，在一天晚自习上终于爆发。当时黑妞儿在讲台上值班，遇到不会的问题，大家可以随时上去问。我那天神经错乱，忽然想好好学物理，于是拿着一张卷子上去请教。黑妞儿看了题，一脸厌恶，用教室里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嘲讽说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你有没有脑子？是不是连一加一等于几都不知道？

那一瞬间我的脸红到爆炸，如果羞辱可以分等级，我觉得这力度可以翘起地球。我不明白，我只是想问个问题而已，你可以为我讲讲，或者不理我让我自己想想，为什么要羞辱我呢？卷子被紧紧攒在手心，揉成可怜巴巴的纸团。同学们的目光四面八方射来，把我淹没，我快不能呼吸了。我红着脸对黑妞儿说，一加一等于二。然后匆匆回到座位上，收拾好书包冲出教室。

从那以后，我再没上过物理课。黑妞儿在教室，我就到语文老师的办公室自习。很快中考来临，我去了外地读高中，再也没看到那张让我硌硬的脸。

考上大学那年我无所事事，便到初中母校逛逛。这里一切都变了样，教学楼翻新了，操场扩大了，原本的小树林成了体育馆。我在校园里游荡，遇到了我的班主任。我们聊了很多，她现在是年级主任，美丽的英语老师怀孕后不干了，体育老师和化学老师结了婚，物理老师得癌了。

“得了癌之后就辞职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班主任同情地说。

听到这个消息，我吃了一惊，那个原本已经模糊了的形象，又鲜明起来。我最讨厌黑妞儿的时候，也只是希望她在路上摔个狗吃屎，或者在全校师生面前出一次糗，并没有希望她死。现在回想起跟她的矛盾，也确实有我自己的原因。作为一个曾经的学生，老师生病了，多少要表示一下同情和关心。

然而我很快发现自己做不到，只要想到黑妞儿，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画面，就是那天晚上讲台上那张略带嘲讽的脸。我不会对她的不幸幸灾乐祸，但也没办法嘘寒问暖，我能做到的，只是把她当成一个陌生人，再没有多余的感情。

“是吗？”我对班主任说。

人一辈子会遇到很多次伤害，这些伤害就跟肥料似的，臭了吧唧，有时熏得人流眼泪。它们却十分有营养，好好利用这些养分，就能开出美丽的花。我感谢伤害本身，它们给了我痛苦，让我痛哭流涕，哭过之后，却让我成长。

而对于那些伤害我的人，我没有表达感谢的意思。开什么玩笑？感情上的伤害，精神上的侮辱，心灵上的打击，那些每天都是灰色、希望明天不要到来的日子，都是拜他们所赐。失恋后不敢看相似的场景，失去爱一个人的勇气；努力过却被忽视，再也没有奋斗的力量，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这些，也都是拜他们所赐。给过我伤害的人，就像《哈利·波特》里的摄魂怪，吸走世界上所有正能量。

这样一些坏心眼的人，还要我去感谢？

真正要感谢的，是一直站在身边的人。紧握双手陪你哭的人，冰冷夜里给你怀抱的人，替你怒骂伤害者的人，忍受你坏脾气和负能量的人，鼓励你重新站起来的人。他们就像黑夜中的路灯，艳阳下的雨伞，替你分担了痛苦。他们也是创伤药，减轻了痛楚，加快了伤口的愈合。

还要感谢的，是承受了伤害却能顺利走出来的自己。现在所有的好，都是你用伤痛换来的。你要感谢自己足够坚强，才抗得住过往。一次次碰壁后的重新尝试，一次次受伤后的继续拼搏，那些忍在眼眶里的泪，滑落在后背的汗，蜷缩在被窝里的一个又一个黑夜，都是你蜕变下来的皮。你要感谢自己没被伤害打败，从此失去相信的力量，你要感谢自己没有放弃希望，才把挫折转变成坚强。

感谢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做梦。我不去痛恨，因为他们不值得我记挂。我不去报复，因为我要把目光放在前进的方向。我希望下次遇到那些人时，我是光鲜亮丽的，充满自信的，我会微笑着和他们擦肩而过，一秒钟都不会浪费在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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