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最佳夫君(我夫君的姻缘线有两条)
我夫君的姻缘线有两条在蟠桃宴上,众神看着他连着我的姻缘线,淡薄且微弱;没连着我的那条,又红又长,我来为大家讲解一下关于我的最佳夫君?跟着小编一起来看一看吧!
我的最佳夫君
我夫君的姻缘线有两条。
在蟠桃宴上,众神看着他连着我的姻缘线,淡薄且微弱;没连着我的那条,又红又长。
淦!
家丑外扬了!
回家的路上,我尽量装不在意的问:「说吧,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他不可置信:「你不信我?」
艹(一种植物)
都被人验出来了还隔这装?!
(⭐甜虐款~~最后当然是he啦,放心冲叭~)
1
一切祸端,要从九天之上的一场蟠桃宴说起。
宴上月老醉酒,非要为在座成双对的仙侣们批姻缘。
先是批了山伯和英台这对蝶仙,说他俩磨难历尽,终成眷属,她逃他追,他俩插翅就是个飞。
再是批了李天王和其夫人殷氏,说他俩感情稳定,乃响应天庭号召生三胎的典范。
……
轮到我和清曜。
月老说:“咦?”
众人齐齐看过来。
先是我。
我的姻缘线没问题,牢牢牵着清曜,对他矢志不渝。
有问题的是清曜。
他的姻缘线有两条。
——连着我的那一条,又弱又细还短,淡薄到快要看不见。
——没连着我那一条,又红又粗还长,无限延伸到远方,未来不知会系在哪个佳人的腕上。
而那,才将是我夫君清曜的一生真爱。
可笑不可笑。
半年前我才为清曜折了自身一半修为,伤口到现在还未愈合。
今早起来清曜为我疗伤的时候还满眼心疼,我问他爱不爱我,他说爱。
在场诸人面面相觑。
我看向身侧,清曜也正在看着我,眸子沉静,双眉深敛。
我转过头不再看他,漠然喝着杯中酒。
毕竟是王母的宴,不好发作。
李天王出来打哈哈,“月老,你是不是吃醉酒抖了手,掐算错了。”
月老跳起来道:“你可以质疑我的酒量,但你不可以怀疑我的能力,鉴渣我是专业的。”
他挣脱李天王的阻拦,晃晃悠悠来到我和清曜这桌,指着清曜,同情对我道:
“风禾城主,你记住,越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像你夫君这般高冷话不多的,出轨的几率大十倍,私下望你时眼神缱绻的再加十倍,这样的男人,看似浓情,实则最是薄情,切勿被他眼神蒙蔽。”
我邻桌桃花眼加近视的二郎神插言:“谢谢,有被内涵到。”
月老:“我说的是好看的男人。”
二郎神受不了这委屈,到对面找雷震子拼桌去了。
月老接着道:“风禾,他单是用这种眼神看你一人,还是别的姐姐妹妹都看?”
我将酒杯砸碎在几上,道:“草。”
月老:“……”
众人:“……”
我:“一种植物。”
再提不起任何宴饮的兴致,我离席,绕开月老,也顾不上会不会拂了王母的面子,谁叫我自己的脸都快丢尽了。
我大步流星,离了九天。
御风回无相城的路上,清曜默不作声跟在我身后。
行至半路,我实在忍无可忍,止步回头,瞪着他。
他落我半步,衣带当风,眉目庄严,还是一惯淡漠的姿态。
我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他道:“我不知道月老所说是何意。”
好一副问心无愧。
我不生气,一点也不生气。
我再了解清曜不过,一见钟情这回事绝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手上那条通红的姻缘线,虽说是代表了将来,但他眼下定然已经开始有所心动。
我道:“都到这时候了,再装有什么意思,告诉我那人是谁,我不杀她就是。”
清曜道:“你不信我?”
我扬起他腕子,方才在宴上,此处明晃晃的铁证,但凡不瞎的都看见了,“你叫我怎么信你!”
“是半年前我闭关养伤那阵子不是?”我回忆再三,成婚以来也就那时候我和他分开得最久。
半年前,无相城天降一头魔化的穷奇,当时我有事外出,回去时寝宫倒塌了大半,清曜正持剑与穷奇对峙,眼看力竭。
关键时刻是我置自己生死于不顾,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
“说吧,你和她怎么认识的?喜欢她到什么程度了?要不是有今日月老这一出,你打算几时通知我这个被你蒙在鼓里的傻子,好给你那真爱让路?”
我之所以如此笃定,还有一个原因。
除了我自己没人知道,我的天劫快到了。
往常倒还好说,这一次我身负重伤,明显感觉力有不逮,多半是要扛不过去。
想起清曜那条黯淡的姻缘线我就觉得糟心,岂不正好印证了我和他缘份已尽。
自从知道自己天劫即将来临,我为清曜想了无数身后事,自觉事无巨细。
我想他们植物,天生治愈系,战斗力不足,他还长那么好看,日后若没有我保护怎么办。
我不是没有容人之量,我想过我死以后让他另外娶妻。
我甚至想过,他那么死心眼的一个人,若是对我用情至深,随我而去怎么办……
结果是我想多了,我还没死呢,他的心已经不在我这儿了。
他腕子被我攥的“咯吱”响,吃痛之余也有些着恼,挥开我,丢下一句“无理取闹”,转身而去。
我道:“回无相城的路不是那条。”
他头也不回,背影笔直,走得相当负气。
我:“……”
我张张嘴,想告诉他我将要历劫的事情,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2
无相城。
去时是两个人,回来时是一个,我的侍女小丁纳罕发问:“仙上怎地没同您一道回来?”
我道:“离了。”
“……”小丁道:“主上别闹,你和仙上是去蟠桃宴,又不是去仙政局。”
“我若跟你的仙上和离,丁,你跟谁?”
小丁:“我能选仙上吗?”
“你不能。”
小丁:“那我自愿自觉自动自发选您。”
“还是我们小丁乖,”我道,“来,跟我说说,清曜把上个月从我这收走的酒放哪了?”
千年前我无相城一位叫做兰序的城主建造的地下迷宫,如今竟成了清曜的私人库房,专克我这种走直道都能迷路的人才。
天理何在。
小丁为难,“仙上藏您的酒,是因为您有伤在身不能饮酒。”
我道:“不醉生梦死一场,我更难受。”
卖惨好使。
小丁一坛坛往外搬酒,随着酒坛一起拿出来的,还有我丢失多日的绝版小黄书。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抖着手,将我的宝贝们抱在怀中,“清曜还能不能行了他,有什么权利藏我的书!”
还骗我说他没看见!
“仙上说了,酒伤人,色更伤人,”小丁意味深长,“要不是您每次看完书都要对仙上做点啥,伤至于到现在都好不了吗?”
“话不能这么说,”我理直气壮,“要不是为了对你仙上做点啥,我还看书做什么。”
神生漫漫,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跟清曜在一张四四方方的睡眠用具上各种探索。
可是过了今日,一切都不一样起来。
我的情欲都是他,他的欲是我,情给了谁,我就不得而知了。
这么一想我更气,挥退小丁,只想痛快醉上一醉。
正郁闷,身后一个声音道:“鲜少见主上独自喝闷酒。”
这声音我顶讨厌。
我那不成器的兄长把自己作死以后,给我留下烂摊子无数,北山是其中最大的麻烦。
他操纵我无相城兵权与内政,每天致力于将我架空。
要不是因为打不过我,此刻城主的位置已经是他的了。
我并不贪恋权利,无相城这块备受天庭礼待的沃土由谁来掌控都行,除了北山。
原因很简单,他这人心术不正。
我派在他身边的人告诉我,北山偷偷修炼邪术,几近入魔。
我睨着他,他身材伟岸,顶天立地,正气巍然,看不出半点妖邪的痕迹,演技真是不错。
我道:“大将军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北山道:“臣要娶亲了,不知是否有这份荣幸,请主上前去喝一杯喜酒。”
北山的婚事我有所耳闻。
这已是他第二次成亲,第一任夫人听说因受不了他为人,在他们新婚第三天自尽了。
我道:“强扭的瓜不甜,成婚的前提是两情相悦,若人家姑娘不愿意,你硬娶回家,也不会长久。”
北山道:“主上教训的是。”
突然传来一声兽吼,大地跟着颤动。
北山抬头望向宫阙东方,眼中露出一丝痴迷,“那关押的穷奇,主上还没处置吗?需不需臣……”
“不需要,”我打断他,“我自有主张。”
“是。”
我将他的喜帖收下,“没事就告退吧,以后不要在晚上随便入宫,孤主上寡将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感情多好呢。”
“……是。”
3
大概人之将死,心地就会变得柔软。
第二天我酒醒,决定原谅清曜。
我动身前往枕月谷。
半空里远见山谷桃花烂漫,灿如烟霞。
繁花中有一寂寂清影,正是我的夫君。
我的夫君在折花,将花朵扔了不要,单取嫩枝晾干做药材,花散落一地,得不到他丝毫怜惜。
……我的夫君,没有一点浪漫细胞。
我落地。
自己气走的夫君,还得自己哄回去。
我迈出一步。
清曜身后的竹屋,走出一倾世佳人,细腰不堪一握,酥胸半露,风情万种。
她上前挽住清曜手臂,有说有笑。
我把步子收回来。
将死之人,心也可以冷硬如铁,
比如我。
桃花激起千层浪,皆是我滔天的怒气,我拔剑直向清曜,那佳人脸色骤变,一跃上前,竟与我打了个平手。
佳人:“谁啊你,怎么上来就打人?”
清曜拨开花枝,语气微讶,“风禾?”
佳人闻言恍然悟道:“原来就是你这个女人,让我家清曜夜不能寐……”
“你闭嘴,”清曜制止她,上来与我道:“风禾,不是你想的那般,他是狐狸精。”
“我知道,不用你强调!”我怒不可遏。
清曜:“……”
清曜:“他真是一只狐狸精。”
清曜无奈苦笑,“我跟你回去。”
我:“不必了,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既然你已经走了,就永远别回去了。”
清曜抬头:“你此话是何意。”
就在刚刚,我陡然惊觉一个现实,眼下的我修为浅到连一只狐妖都打不过,又如何能抵得住那酷烈天劫。
我冷笑:“我不要你了。”
清曜唇色有些发白,蹙眉凝视我片刻,忽而广袖一挥,被我摧折的桃花悉数起死回生,恢复生机盎然。
他不由分说拉住我手,大步往前,道:“闹脾气也要有个度,把你这句话收回。”
我甩开他,“亏你也是个要脸的人,非要我把话说绝吗?”
我道:“我眼里揉不得沙子,这你是知道的,嫌隙已生,强装无事又有什么意思?”
“就因为外人几句碎语?”
“这还不够吗?难道那姻缘会凭空冒出来诬陷你不成?”
他深吸口气,忍怒道,“我说过了,不知道。”
我点点头,再点点头。
望向他身后花海,粉桃灼目,这是我和清曜初识的地方,也是我跟他求婚的地方。
我说你打了一千年光棍,估计很难找到合适的了,不行咱俩凑合过吧。
他说好。
往后每次他生我的气,都会独自跑回来住上两日,生怕自己去了别处,我找他不到似的。
我与他缘起于此,今日缘尽于此,也算一种圆满。
“好聚好散吧,清曜。”
说完我转身,不给自己留任何反悔的余地。
“风禾,”他叫住我,“你想清楚了吗?不后悔?”
我离去得决绝。
4
小丁踮着脚朝我身后张望。
我:“别看了,没回来。”
我:“丁,我后悔了。”
小丁用她无知的大眼睛,懵懂看着我。
然后给我搬来好多的酒。
我把自己往死里醉,末了拉着小丁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道:“丁,我的时间不多了,等我死以后你记得帮我查一查你仙上在谁身上出了轨,去我坟头把那女人的名字烧给我。”
小丁:“……”
小丁:“主上,这是几?”
我把她手握住,“但如果那女的比我美比我温柔还比我贤惠,就别告诉我了,我怕我棺材板子压不住。”
小丁:“唉,果然醉得不轻。”
我:“不不不,你还是告诉我一下,否则我死不瞑目。”
“主上,咱洗洗睡成吗?”小丁抄起我胳肢窝,轻松搀着我往寝宫走,“要不我还是把仙上给您叫回来吧。”
“你敢!”我叫嚣,“谁都可以给我陪葬,唯独清曜不行,他没有这个资格!”
小丁按住指天指地蹦跶的我,敷衍道:“好好好,你说啥是啥。”
“所以啊,丁,你去把穷奇给我牵来。”
小丁:“?!”
*
我的天劫应期而来。
我选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找了个空旷无人的荒野。
我慷慨坐在山头,身旁伏卧着穷奇。
“没想到,到最后是你这个东西陪我一起死。”
浑身冒绿光的穷奇满脸写着高兴。
北山觊觎穷奇的力量已久,上古神兽没有那么好杀死,这是我能想出来最妥帖的法子——让它跟我被雷劈死。
如果可以,我十分想连北山也带上,但我时间仓促,只好作罢。
相信那几个忠贞的老臣子会在我之后,择一位明主继位,到那时新城主要如何跟北山斗智斗勇,就不是我能操心的事情了。
万千天雷很快降至,将黑夜映成白昼。
我用来抵抗的结界脆弱的不堪一击,干脆放弃挣扎,挣紧穷奇的束缚不让它逃脱,闭眼感受闪电在身体各处游走,跟凌迟差不多。
我粉身碎骨,灰飞烟灭的最后一刻,听到有人在唤我。
我睁眼,看到清曜朝我奔来。
听说人在死前会出现幻觉,能看到自己内心深处最想念的人。
我赶紧把眼闭上,不见为净。
临死之前细细想来,我和清曜的结合,是我自作多情在先,贪恋他美色在后,成婚五百年,他对我的爱实则很淡薄。
暗自叹息,人家都不爱我,我却到死都还要惦记着他。
我可真争气。
可见情爱这个东西,磨煞人也,由心不由己。
是故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5
我活了。
睁眼是漫天的红。
红绸红蜡红被子。
眼前地上躺着一柄染血的尖锐利器,我有点眼熟。
胸口传来剧痛,我低头,那里一个窟窿,正汩汩冒血,落在红衣上,不甚明显。
好在这点痛跟被雷劈属于小巫见大巫,尚可忍受。
我右手覆上伤口,一抹。
我:“……”
不是,等等。
老子的修为呢?
老子的法力呢?
我惊慌站起,迎面撞上一穿衣镜。
冷静下来之后,我看清了自己的面容。
镜子里的陌生女子着一身大红嫁衣,脸色苍白,身材瘦弱。
这不是我的身体。
我为何会跑到一位新嫁娘的身上?
我再度看了看胸口,还是位命在旦夕的新嫁娘。
穿衣镜旁放着本古籍,是我无相族的文字,说明我还在无相城内。
但我无相城仙民人人修行,这位新嫁娘何至于一点法力都没有。
我费了半天劲,指尖凝起一点微光,勉勉强强修复了胸口的伤,看来这新嫁娘不是没有法力,而是身子太弱。
这倒无妨,努力补一补还有救。
可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为何会成了这副模样?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房门推开,一侍女打扮的小姑娘走进来,道:“小姐,时辰到了。”
我:“什么时辰?”
侍女奇怪看我一眼,“上花轿的时辰,大将军已行至大门口,别误了吉时。”
“……”我:“你说谁?”
“……小姐?”
“哪个大将军?”
“咱们无相城还能有几个大将军?”侍女劝道,“我知道您心里挂着远公子,不想嫁给大将军,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大将军势焰熏天,连那已故的上任城主都要忌惮他三分,更别说是咱们小小百姓了。”
原来我成了“已故”之人。
明白了,我这具身体另有心上人,不愿嫁给北山做续弦,所以在出嫁这一天,偷偷在房中自尽。
好傻一姑娘。
侍女还在劝,“今时不比往昔,城中如此不太平,人人自危,安身立命都成了奢望,小姐跟了大将军,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这我又听不懂了。
我:“城中为何不太平?”
侍女唯恐被人听见似的,附在我耳边道:
“城中到处都在传,大将军为新上任的城主各处搜刮年轻貌美的女子,方便新城主亵玩,近来已经有不少人无故失踪。”
我:“新城主?”
“人人都知道呀,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十多年前,现任城主趁上任城主应劫身死之际,篡了上任城主的位……”
又有人在外敲门,说新郎官到了。
侍女上来扶我,我问:“咱家这窗通向哪里?”
侍女:“后花园。”
“多谢。”我朝她后颈一劈,人扶倒,门关死,捡起利器,跳窗逃跑。
6
我跑到街外,才发现今日是无相城一年一度的“稻粱节”。
街上人挤人,正举办花车游行。
北山很快带人追上来,我钻进游行队伍,若我早些年定下与民同乐的规矩如今还在延用,那么最前面的马车应该坐着新城主。
北山应该会卖新城主面子吧。
豁出去了。
我跑到队伍最前方,瞅准那辆华丽马车,猛地跳上去。
清曜与我面面相觑。
熟悉的脸,陌生的眼睛,他目光冷的能冰封一切。
打死我也想不到,如今的城主是……清曜……
此时北山已追到车外。
清曜看了看我身上的嫁衣,我抢在他开口之前道:“我是风禾的好姐妹。”
清曜听见“风禾”二字,眼神没有一丝波动,神情浮上不耐,无心理会北山的家务事,挥挥手,“下去。”
我被一股强大力量推向车外。
“我知道你的秘密!”我扒住车门,“你一杯就倒,讨厌菊花茶,喜白不喜黑,每天早睡早起打死不熬夜!”
清曜:“……”
清曜:“下去。”
我:“你上床不喜欢点灯!”
“……”清曜捞住我手腕,将我拽回车里。
这时北山在外道:“拙荆喜欢胡闹,扰了城主的车驾,实在是失礼,还请城主允准臣将她带回,严加管教。”
清曜看着我。
我对他无声摇头。
清曜掀帘对北山道:“且等着。”
北山:“……”
北山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我松了口气,“北山好像很怕你。”
他面无表情,问道:“我的习惯你从哪里打听来的?”
“风禾告诉我的。”
“风禾是谁?”
“……”
才十年,他就把我忘了?
我不动声色打量他。
很快他倚在车壁,揉着眉心,轻飘飘地道:“不想说就算了。”
好像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不过随口一问。
我道:“风禾是你的发妻。”
他双眉渐渐蹙起,凝神片刻,道:“胡说八道,我何曾娶妻?”
我:“……”
我这小暴脾气。
我没好气,“那咋,你准备什么时候娶?”
是不是当了城主以后,再没人敢用这种语气跟清曜说过话,他眉梢轻挑,提起一点精神,抬头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谁允许你来质问我?”
游行完毕,马车远离人群,驶上宫道。
我挑帘看向车后,北山还在不离不弃地跟着。
我道:“我不想嫁给北山。”
他:“看得出来。”
“你帮我一帮,我可以报答你。”
“不感兴趣。”
果然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清曜都很擅长把天聊死。
我找回了久违的熟悉感,竟有点想哭。
然后我就哭了。
先是双眸蓄泪,再是啜泣不止,最后泪如雨下……
我哭的这么有层次,清曜也只是静静地看着。
我寻思给他酝酿把大的,他道:“好罢。”
我迅速擦干眼泪,安静望向车外,天际乌云蔽日,一如我此时的心情。
到了宫门,我随他下车,清曜转身对北山道:“强扭的瓜不甜,成婚的前提是两情相悦,若人家姑娘不愿意,你硬娶回家,也不会长久。”
这话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清曜:“这门婚事我看就算了吧。”
北山不甘地看向我,我装作害怕,往清曜身后一缩。
北山道:“臣听主上的。”
说完北山勾了勾唇角,“这几日搜集的美人,主上别忘了过目。”
清曜点头。
我:“?”
宫阙比之我在那会儿更焕然,看来清曜没少拿我的遗产修葺。
他礼服隆重,逶迤在前,我跟在他身后。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回头,“我帮了你,你还踩我的影子泄愤,是何道理?”
我:“……”
我道:“我生气!”
我:“我前夫霸占我的位子,花我的钱,住我的屋,还收集美女!”
他:“想不到北山居然是这种人。”
我:“……”
寝宫外,美人如云。
一宫人谄媚上前,“主上。”
清曜貌似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在排队的美人面前一一驻足。
他本就容貌姣好,如今不知怎么,庄严之外更添了一丝邪魅,眼神又冰冷又惑人。
被他注视的美人无一不脸红。
我脸也红,气的。
清曜道:“不是。”
“也不是。”
“这个也不是。”
他将所有美人都仔细看过,神色逐渐冷峻。
那宫人悄然擦了把汗。
“你们越发马虎了。”清曜道。
宫人挥挥手,叫美人们下去。
我问:“你在找人?”
清曜道:“与你何干。”
“找意中人?”
他没言语,默认了。
我呸。
我看着他拾阶而上,往寝宫走,身影单薄颀长。
我不在的这十年,清曜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他记忆全无,性情大变。
我怔怔出神,他蓦地转身,朝我勾手。
宫人推我一把,“还不快去,主上的寝宫从不喜人入内,这还是头一遭,好好把握。”
“……”
寝宫还是我从前的寝宫,只是摆设全部换了,不见半分旧日痕迹。
我的前夫他一点也不念旧,喵的。
我这个旧人进门先被凳子绊了一跤,忍不住抄起那凳子挪去旁边。
挪走凳子,与之配套的桌子就显得不协调。
于是我把桌子搬起来。
“……”清曜默默看我各种搬家具,看了半晌,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直到将屋内摆设都还原回了十年前,才回他道:“这般布置你不觉得顺眼了很多吗?”
清曜:“……”
清曜:“随便吧。”
他言罢惯性要落座,坐下去一半想起椅子不在原来的地方,满屋找了找。
他歪在椅上,对我道:“该你报答我了。”
“你想我怎么报答你?”
他拍拍身侧,示意我过去坐,“给我讲讲那个风禾的事情。”
我顺势道:“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失忆。”
他:“我好好的,几时失忆了?”
我:“你没失忆,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他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我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是谁。”
“那你是谁?”
他正要开口,宫人在外道:“城主,该用膳了。”
四个宫人推进来一个精致的笼子。
笼子里头关着一个女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抖得不成样子。
我还没明白过来,宫人已见惯不惊地抽出锃亮的精美刀具,划破女孩儿的皮肤。
血流如注。
女孩的哭腔破碎在空中。
宫人将冒着热气的血液接进酒杯,呈献清曜。
我扑上去打翻清曜的手,酒杯滚落在地,我惊惧挡在笼前,“你干什么!”
清曜不悦道:“这话是不是应该我问你,你干什么?”
“你在喝人血你知道吗?”
“我还要吃人肉你知道吗?”
“清曜,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你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别这么对待别人,对待自己。”
清曜嗤笑出声,“上古穷奇不啖人血肉,请问该吃什么?”
我失声道:“你说你是什么东西?!”
怎么那头穷奇没跟着我一起被劈死吗?
我心惊胆战,“你跟穷奇……融合了?”
“融合?”他歪头想了一阵,“算是吧。”
当务之急是救这个女孩子,我拉住他手,他指尖一抖,我将他手握得更紧,柔声道:
“你不是想听风禾的故事么,我这人最怕血了,一见血我就吓得什么都忘了,怎么给你讲故事?”
“你在威胁我。”他虽然这样说,还是顺从跟着我走向寝宫内里。
我捏了个瞌睡咒,按在他掌心,这还是从前清曜自己教我的。
不知为何,如今的他修为骇人,脑子却没有以前好使,连这小小的法术都识不破。
我将他按在榻上,道:“风禾——是一位知书达理,美丽温柔贤惠的优秀女子。”
“你们相识于枕月谷一场桃花雨。”
“你是枕月谷中一位桃花仙,她因受伤入谷找你医治,你对她一见钟情。”
“她起初对你爱答不理,奈何你追求她追得迅猛,她一则看你医术高明,二则看你慈悲为怀,对人对物莫不温柔以待,逐渐被你感动,遂答应同你好。”
清曜眼眸半阖,“同我好?”
“就是这样。”我俯身在他唇上吻了吻。
不管是手还是唇,清曜都冷得像块冰,换言之,这个清曜没有体温。
他愣了愣,指尖抚上被我吻过的唇,眼睛变得幽深,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少顷,那双眼睛慢慢闭上了。
我蹑手蹑脚退出去,解救笼中那女孩,拉着她往外跑。
傍晚守卫比白日森严,我自己带着女孩肯定跑不出去,对那女孩道:“别怕,咱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女孩慌忙点头。
我:“你进宫多久了,可认识小丁?”
女孩冥思须臾,摇摇头,“我不认识小丁。”
我叹了口气,带着她来到废宫。
未料想从前的废宫而今金碧辉煌,灯火通明。
清曜个天杀的,修这么多房子他住得过来吗?
还是搜集的莺莺燕燕太多,房子不够住。
我那个气。
只好折中,带着女孩来到底下迷宫。
我站在迷宫入口,怎么感觉迷宫都比从前大了一倍不止。
我头皮发麻,对女孩,“你自己进去吧,不要走太深,等天亮我想办法来找你。”
我关好迷宫的门,装成新来的侍女,开始四处找小丁。
我必须弄清楚一件事,我死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清曜为何会和穷奇融为一体,又为何失了忆。
而我又为何会进了北山那将死的继室的身体。
恐怕只有小丁能告诉我答案。
可我问过的所有人都告诉我,宫内压根没有小丁这个人。
怎么可能?
我的小丁好歹也是一只三百多岁的蜂妖,蜇人的本事还是有的,缘何会凭空消失?
难不成也当了清曜的下酒菜,被他吃了?
我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猝不及防被拉住手,清曜发丝散乱,衣衫不整,赤着脚,怒气冲冲,“你骗我。”
瞌睡咒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我:“你听我……”
“梦里的风禾既不温柔也不贤惠,每天对我死缠烂打。”
我:“……”
我不慌不忙,“所以老人常说,梦都是反的。”
他恍惚了,道:“真的吗?”
我笃定点头,拉着他往寝宫走,华灯初上,如星子环绕周身。
我试探问:“你梦到风禾了?”
他道:“十年,我每天都梦到她。”
“山谷、小溪、桃花雨、还有一只吵人的狐狸……虽然我不知道她的名字,跟你的故事也有出入,但我想,她应该就是你说的风禾。”
我:“所以你把全城的女子都找来看,就是想要找到风禾?”
“只要我见到她,一定能第一时间认出她。”
他说这话时,脸上浮现淡淡的羞色,那是前世的清曜,我的夫君清曜才会有的神情。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这个傻子。
我情不自禁,道:“是,我骗了你。”
“其实是风禾先追的你。”
“你本是清静无为的仙人,是她一把将你拽进了红尘,以治伤之名,对你行不轨之事,每天装病缠着你,你看着她用‘受伤’的手臂,帮你扛二百斤的大米,笑而不语。”
“你说你在山谷孤寂千年,仿佛就是为了等一个人,后来她来了,你觉得你等到了。”
“所以她一跟你求婚,你赶紧就跟着她跑了。”
“她后来深思熟虑,不确定你答应的这般容易,到底算不算喜欢她。”
“但唯有一点她能确信——她眼中的你,清风朗月,谪仙涤尘,绝不是吃人的恶魔。”
清曜若有所思,淡淡问道:“后来呢?”
“后来你俩就过上了没羞没躁的生活,你作息规律,早睡早起,衣衫无时无刻不洁白肃整,她嗜酒如命,贪财好色,晚睡不起,最大的爱好就是躺在你怀里,让你低声念文书给她听,往往你读着读着,文书就跑到了床底……”
他不解:“为何会跑到床底?”
寝宫到了,我将他推到床上,他松散的衣襟一扯即开,我扑上去,道:“示范给你看。”
我将床头的灯吹熄。
拨开他胸前沁凉的发丝,“你吃过的人里,有没有个叫小丁的?”
他眯眼想了一会儿,“太多,忘了。”
我一口叼住他的唇。
他气息顿时乱了,挣扎着推离我,坐起来,道:“我不能对不起风禾。”
我:“……”
气氛烘到这儿了,立贞洁牌坊合适吗?
我道:“那你见过风禾吗?“
他摇头。
“你认识风禾吗?”
他摇头。
我:“为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梦中人,值得吗?”
他:“值得。”
我急道:“我就是风禾。”
“你不是。”他固执撑着手臂。
“我是。”
“你怎么证明你是?”
“你等着。”我还就不信了,这个屋子里没有我生活过的痕迹。
我提灯上房梁。
清曜仰头看着我,“做甚?”
我边找边道:“我藏在这里的书呢?”
上头全是我画的重点,找出来吓死你。
清曜:“什么书?”
“《郎的诱惑》、《玉瓶梅》、《姿势大解锁》”
“……”清曜不可置信,“你在我房梁上找禁书?”
“你把那些书给禁了?”
“那些本来就是禁书。”
清曜看我怒目以对,眼神莫名心虚,对宫人道:“按她说的,寻一套来。”
少时,宫人将书找来,我摸着那崭新的封皮和纸张,内容全对,但不是我珍藏的绝版泛黄古籍。
我狐疑道:“这不是我的书。”
宫人唯恐自己办事不力惹怒清曜,立即道:“这是世间仅有的一套了。”
我当然知道,我当初收藏这书,宫中藏书阁的老人也是如此对我说的。
我按下心中疑惑,还可以用别的证明我是我。
我提裙奔出门外。
清曜:“……”
清曜:“女人我有点看不透你了。”
他追过来,“你到底意欲何为?”
白日我没注意,院中原本粗壮的桃花树已被移除,重新种了棵普通的。
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开始刨土,“原先这下头埋了很多酒,看起来年岁久远,不知是哪位先辈所埋,便宜了我。我怕你不许我贪杯,故而瞒着你,只有我和小丁知晓。”
等我把桃花酿刨出来,他总该信了我。
清曜拦住我,换他开始狐疑,他盯着我,“我在这底下埋酒的事,你如何会知道?”
我:“……”
什么时候换成你埋的了?
我真是有理说不清。
清曜道:“别刨了,刚埋不久,这会儿挖出来多可惜……”
他看着我,慢慢道:“……你若是真想喝,许你挖就是了,不至于馋得要哭吧?”
我急惶道:“清曜,我真是我!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你可以喜欢上别人,但你别忘了我成吗?”
他注视我,眼里映着两团跃动的烛火。
良久,他道:“我信你。”
“那你可以告诉我,”他伸开双手抱住我,从我身上翻出那柄古怪的利器,“你预备何时动手杀我?”
我想起来了。
为何我会觉得这柄利器眼熟。
十年前捕获穷奇,我曾为如何将它杀死绞尽脑汁,我翻遍法器谱,看到一柄凶器名为“戮神”,传说里头封印着一位上古凶神,能屠戮一切恶兽。
解开封印的方式是“献祭”。
将自己的灵魂献祭给凶神,释放凶神,三天之内凶神若是不能饱饮鲜血,献祭之人就会遭到反噬。
书上记载,“戮神”于千年前遗失。
我那时翻到这页图纸,看完也就翻页了,别说找不到这法器,就是找到了我也不会用。
我心中鄙夷,得是什么样的缺心眼,才能想出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来达到目的。
还真有。
所以北山那倒霉的新嫁娘,恐怕不是自尽。
我按上隐隐作痛的胸口,苍白解释:“这不是我的东西。”
清曜满脸不在乎,他只要下令将我关起来,等三天一过,我被“戮神”反噬,便可高枕无忧。
他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倦怠地叹了口气,“掠夺,觊觎,畏惧,利用,我受够世间阴暗,还以为终于来了个不一样的。”
“可你总归该有些不一样,如果你是风禾的话。”
“十年前的某个夜晚,我吃完人,空虚无比,不知道活的意义是什么,我好像被囚禁在穷奇的身体里,被迫接受血腥和残暴,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我觉得好累。”
“我千方百计地想结束自己,试过很多种方法,总也死不了,每杀死自己一次,第二天活过来,不过是离深渊更近一步,渴望更多的血腥。”
“也就是这时,有个女子侵入了我的梦。”
“梦中有些场景发生在这座宫殿,有些场景我不甚熟悉,不变的总是这位女子。”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的音容笑貌总挥之不去,深深留在我脑海,跟我脑子里的邪恶力量做抗争。”
“在她眼里,我是济世的仙,而非杀人的魔,可我不是,我杜绝不了骨子里对鲜血和生肉的渴望,我需要它们滋养。”
他伸出因一天没有进食的手,指尖出现了皴纹。
那只衣袖挽上去,人手之上,是一只兽的臂膀,扭曲,丑陋,诡异。
“这可能就是你说的融合,”他笑着放下衣袖,“我身体属于穷奇的部分越来越多了,我明显感觉脑子一天比一天僵硬,总有一天,我会彻底变成一只兽。”
“我想找到风禾,只有她能拯救我,北山说只要我听话,按时进食,供给给他力量,他就帮我找到风禾。”
“然后你出现了,你是除他以外,唯一知道风禾的存在的人。”
“但你是北山的夫人,你亲近我,带着‘戮神’,我实在不知这是你们串通好的,还是你有自己单独的目的,我也懒得去想。”
“你若是想杀我,尽管杀就是。”
“我只有一个要求,别再冒充风禾了,她是我心里最后一片净土,放过她吧,求求你。”
我心里苦涩难当,道:“好。”
我道:“对不起,玷污了你心里的风禾。”
他摇头浅笑,“其实你还跟她挺像的。”
我也只有一个要求,“你能别再吃人了吗?”
我怕等他恢复记忆,记起自己是谁,会懊悔,会痛恨。
他怔了怔,道:“我尽量。”
“尽量成为风禾喜欢的样子。”
我放心了,我知道他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7
天色微明,我带着迷宫那女孩逃离宫中。
好不容易躲过守卫,跑出宫门,被北山堵个正着。
我道:“大将军,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北山被我称呼的一呆,继而笑了,“夫人还在生我的气吗?”
“谁是你夫人。”我将女孩藏到身后。
北山逼近道:“你葫芦到底卖得什么药,不妨直说。”
我:“什么什么药?”
“夫人,你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吗?你恨我可以,想杀了城主毁了我的大计,纯属痴人说梦。”
“一天一夜了,你得手了吗?”
我:“……”
北山得意道:“那不过是我用来炼化穷奇的容器,一个心智不全的傀儡,一个怪物,你觉得他凭什么会受你支配?”
我:“什么意思?他变成如今这副样子,都是因为你?”
“装什么糊涂,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北山步步逼近,抚上我的脸,“跟我回去吧,我可以不杀你,毕竟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冷笑,“大将军,我早就跟你说过,强扭的瓜不甜,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你什么时候说过?”北山拧眉。
我掌心翻出“戮神”,二话不说朝他扎过去。
忘了这具身体孱弱不堪,轻易被他扼住了咽喉。
“总算拿肯出来了。”他两眼放光,夺走“戮神”,说什么爱我,忌惮的不过是这柄利器。
我大概理清了北山和这位新嫁娘的关系,新嫁娘有自己的心上人,痛恨北山强取豪夺,她知道北山的野心就是吞并无相城。
可怜的姑娘不知从哪里找出“戮神”,不惜献祭自己,也要毁了北山的阴谋。
但她低估了自己的孱弱,献祭过程中没抗住挂了,被我趁虚而入。
余下的容不得我多想,我被北山捏的快要喘不过气,他也没打算放过我,翻转戮神,捅进我心窝。
他期待的凶神现世的景象并未出现,手一松,我跌落在地。
胸口的“戮神”变成了把普通匕首。
“你敢诓我!”他怒道。
我讥笑看着他。
废话,这么危险的玩意儿,我干嘛随身携带。
他一把将我提起,逼问道:“真正的‘戮神’在哪?”
我咳出嘴里的血沫,道:“你猜?”
我带着希冀回头。
北山狞笑,“宫墙内外都是我的人,你还指望谁来救你?城主那木头疙瘩吗?”
他手一挥就要了断我的小命,被一股大力撞了出去。
清曜款款出现,冷傲道:“我为何就不能来救她?”
北山嘴角淌血,爬起来却不敢上前,换上一副和蔼面容,“城主来的正好,您要找的人有消息了,明天我就把她给你带来。”
清曜明显动容。
北山:“但是臣的夫人,还请城主归还给臣。”
清曜将我抱起,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强扭的瓜不甜,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北山:“……”
清曜:“明日大将军把我要的人带来给我,夫人自然还你。”
说完也不理会北山答不答应,抱着我就走。
我抓紧他袖口,望着那缩成一团的女孩。
清曜对侍卫一抬下巴,“你们两个,护送那女孩回家。”
我心无牵挂地晕了过去。
7
我醒来已是天黑。
远处坐着清曜。
室内没点灯,我嗅到了血的味道,艰难起身看了看自己,胸口血迹斑斑,好在性命无虞。
“是你替我医治的吗?”我升起点点希望。
清曜背对我而坐,道:“不是,是我请的大夫,对不起,我不会救人。”
我扯了扯嘴角,“不勉强,咱慢慢学吧。”
“你没有时间了。”清曜说。
我点头,还有一天,我这具身体就会被“戮神”反噬,大概会死得很惨。
但也没什么,反正我已经死过一次。
我只希望清曜好好活着,喜欢上别人也没关系,变成穷奇也没关系,谁叫我爱他。
况且他答应过我,要做个济世的仙。
如此一想,他失忆了反而是件好事。
就让风禾永远活在他的梦中。
血腥味更重了。
我想最后看他一眼,“你能点下灯吗?”
灯亮了。
我看清眼前景象,在床上僵硬动弹不得。
满屋都是血。
还有更多的血从清曜身上冒出来,他胸口插着“戮神”,安详地看着我。
“清曜……”
他苍白微笑,“你真的很喜欢在房梁上藏东西。”
“清曜,清曜。”我踉跄下床,胸口剧痛,全身都痛,我跌倒在地,朝他爬过去。
“为什么?”我明明承认了我不是风禾。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原来那两条姻缘线是这个意思吗?
指的是前世今生,他喜欢的始终是我,不同的我。
却都是我。
“喜欢吗?”清曜茫然道,“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我和你之间只能活一个,我想让你活下去。”
他胸口的“戮神”因为有了鲜血的饲喂,金光大绽,将他的脸映得惨白。
我拼尽全力,触到了他。
将他轻轻揽进我怀里。
听他低声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何一直管我叫‘清曜’?”
我眼睛蓦然睁大。
“你真是无相城的仙民么?全城人都知道,我的名字叫兰序。”
兰序,兰序,兰序。
我无相城先主兰序,即位之前名不见经传,在其上任城主历劫身死之后,却被推举上位,一生建树,留在史书上不过寥寥几笔。
他貌极美,性阴戾,在位起初,城中仙民人数锐减,常有无辜民众失踪。此现象于某一年骤停,自那往后十年,城中日渐太平。
“稻粱节”这天“与民同乐”就是我复用了他的规矩。
后来兰序于宫中离奇去世。
以上是我知道关于兰序的全部。
我终于明白,为何院中的桃树不复粗壮,为何树底埋下的酒是新酿,为何我收藏的书纸张簇新,为何不见小丁,为何宫殿处处都好似翻新过一样。
兰序的确没失忆。
因为这不是我死后十年。
这是一千年前。
这时的风禾还没有出生。
兰序到死也找不到风禾。
“其实我已经有十年没吃过人了,”兰序断断续续地道,“我只有在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喝一点人血。”
“等明日你见到风禾,别忘了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我尽力了。”
我摇头,“你会见到风禾的,但不是明天,是很久很久以后。”
“你没有对不起她,你等了她一千年,最后变成了她喜欢的模样,清风朗月,谪仙出尘。”
“再相遇,你已经不认得她,可还是喜欢了她,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就算她跟你闹脾气,你生了她的气,也不会走到别处去,你永远在枕月谷那漫山遍野的桃花下等她,你怕她找不到你。”
“那时的你,叫做清曜。”
“清曜……清曜……”我感受他在我的拥抱里一点点消失,“若她跟你吵架,说她不要你了,那是她的气话,你不要往心里去,那天走出枕月谷她就后悔了。”
“好,”他笑着说,“我记住了。”
他的胸口伸出一只鬼手,撕扯着他的身体。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我推出门外。
门在我面前关上,投出一个巨大的凶神影子,毫不留情地吞噬兰序,将他的灵魂肉身粉碎,扯断……
我怎能眼睁睁看着。
我冲进门,抢出那一丝干净的木精魂魄,和地上滚落的“戮神”,拼命逃往枕月谷。
我要送清曜去跟风禾相见。
在一千年后的某一天。
凶神穷追不舍,一同追来的还有北山。
他制造了“兰序”这个傀儡,用来作为他吸取穷奇力量的容器,等兰序被榨干力量,他便可以推翻兰序自己上位。
我这具身体的主人,不是他的继室,而是他第一任自尽的夫人。
那我就懂了,我的结局。
枕月谷近在眼前,我不跑了。
我将贴在胸口的那一缕木精魂魄投入桃花林。
然后我转身,将“戮神”插进心脏。
我用我自己的鲜血满足凶神,让他顾不上追逐那微小的精魂。
可我不仅是那羸弱的新嫁娘。
我指挥吃饱喝足的凶神,指着追上来的北山,“杀了他。”
北山的脸色变了。
我转身,不顾身后惨叫连连。
身上力气所剩无几,我最后看了一眼桃花林。
飞花似雪草如烟,等惊鸿来时,春光莫负。
8
全身好像被碾石压过,这酸爽。
我动了动身子,睁眼,发现自己在枕月谷的竹屋。
迎面一对雪白酥胸。
“……”我把眼闭上了。
“喂,”狐狸精变回男子,“这么对救命恩人,礼貌吗?”
我问:“清曜呢?”
狐狸精默了默,道:“你历劫危难当头,清曜扑上去替你,闪电过后,他和穷奇都原地消失不见了。”
“据博学的我猜测,好像是因为他逆天改命,扭转了时空,造成了一点错乱。”
“我问你清曜呢?”
“好在问题不大,他也就是跟穷奇一起死在了一千五百年前,你节哀顺变。”
“……”
“当寡妇也挺好的,再也不用担心夫君会出轨,一劳永逸。”
“……”我道:“你放……我明明把他的魂魄救出来了!”
狐狸精:“还不兴清曜自己不想活?”
“他怎么会不想活?”
“被你气的呗,不信任他,历劫也瞒着他,他让我带话给你,就这么着吧,你千万别改。”
“……”这讨厌的狐狸精。
我以被子蒙头,泪流满面。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桃花探进三两枝,落花簌簌,清香弥散。
有人轻柔地拉我被子。
我以为是狐狸精,“滚开。”
那人动作一滞,“那我走?”
这个声音,我不久之前才听过,此刻听来却恍如隔世。
我火速起身抱住清曜。
狐狸精:“哎哎哎,他身上有伤,你轻点。”
清曜一手抱着我,回头指责道:“我只是出去一会儿,让你帮我照顾一下,你为何要把她惹哭?”
狐狸精瞠目结舌,“我是在替你打抱不平啊大哥,一对白眼狼,怨不得你俩是夫妻。”
我缓了一缓,紧张兮兮,“你伤哪了?给我看看。”
清曜按住我手,道:“不严重。”
他胸口插着“戮神”的模样历历在目,我实在是怕了。
我道:“你发誓。”
清曜郑重道:“我发誓。”
那就好办了,我对狐狸精道:“麻烦你在外面把门关上。”
狐狸精欠了吧唧一笑,风也似的把自己刮走,体贴关门。
我摩拳擦掌。
清曜:“……”
清曜:“你不要命了?”
“当兰序的时候防我跟防贼一样,亏欠我的是不是得补上,夫君?”
清曜想了想,将我按到。
我:“???”
如此主动?这夫君没白处。
我高兴地等着。
他站起来跑了。
我:“……”
我:“……”
9
我与清曜携手回到无相城。
小丁迎上来,“主上你们去哪了,城里这两天有个大八卦,大将军不知怎么,睡着睡着在梦中被杀死了,死状极惨……”
“丁,我福大命大的丁,”我欣慰道,“你没被吃掉真是太好了。”
小丁满脸疑惑。
接着小丁指着外头那千年桃树,“仙上在干啥?”
“……”
我:“完蛋我的酒!”
我往外跑,跑出去两步回头嘱咐小丁,“把梁上我那些书藏起来,快快快。”
小丁:“仙上咋会知道……”
“来不及解释了,先藏再说!”
(完)
作者:摩羯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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