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惊云和霍烈断浪（莽撞龙王触天条）

付爱民 西游记-梦斩泾河龙44（局部）

文：徐梦莹 中央民族大学2016级美术文产方向硕士研究生

《梦斩泾河龙》是出自《西游记》小说第九回的故事。[1]

话说玄奘报了父母之仇，来到长安洪福寺修行。当时正是贞观年间，五业兴旺，百姓安居。这天，有个名叫张稍的渔翁手提一条大鱼，乐呵呵进了长安城，直奔西街而去。没过多久，只见他眉开眼笑地出了城，来到城外泾河岸边，又是下网，又是布篓，忙个不停。这时，樵夫李定肩担干柴来到岸边问道：“张兄，今日收获如何？”张稍道：“半月前我结识了城内西街的算卦先生，每日送他一尾鲤鱼，他即传我一卦，依方位下网，百下百中，从来不空。”张稍又说：“今天他叫我在这泾河湾头东边下网，西岸下篓。不信，你待我半个时辰后收上一网，看灵也不灵。”到了时辰，张稍收网、起篓，果然是鱼满网，虾满篓，李定惊叫道：“啊！真的百下百中！”

付爱民 西游记-梦斩泾河龙4（局部）

不料隔墙有耳。二人的谈话，可巧被巡河夜叉听到，那夜叉不由大惊，心想：百下百中，可还了得！他急忙转身，向龙宫奔去。

付爱民 西游记-梦斩泾河龙6（局部）

夜叉来到龙宫，向泾河龙王报告说：“长安城有个算卦先生指点渔翁在泾河下网捕鱼，半月来百下百中，如此下去，岂不将我水族全部打尽，何以壮我水府，助大王威力？！”泾河龙王闻报大怒，拔出宝剑就要去长安城诛灭那算卦先生。几个龙子、龙孙和鲥军师、鳜少卿上前阻拦道：“渔人之言不可听信，大王何不亲临长安城内，访问一番。如真有这个算卦先生，且占卜灵验，再诛灭不迟。”

付爱民 西游记-梦斩泾河龙6（局部）

龙王依奏，放下宝剑，也不带随从，一人步出龙宫，来到泾河岸边，摇身一变，变作一个白衣秀士，径直向长安城走去。来到西门大街上，果然有个卦铺，招牌上写：“神课先生袁守诚”。只见问卦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龙王挤到前面，与先生施礼坐定。袁先生问：“这位秀士所占何事？”龙王道：“请卜天上阴晴。”先生袖卜一课，答道：“云迷山顶，雾罩林梢。若占雨泽，准在明朝。”龙王起身又问：“明日何时下雨？雨有多少尺寸？”先生答：“明日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龙王冷笑道：“我和你打个赌，你若算得准，明日我送卦金五十两奉谢；你若算不准，或时辰、数目不对，我砸烂你的招牌，不许在此惑众！”先生欣然答道：“好，明日雨后相会。”

泾河龙王出长安，回转龙宫。大小水神迎出宫门问道：“大王可曾见着那个卖卦的？”龙王道：“见到了，只不过是个耍贫嘴骗钱的术士。”接着便讲了下雨打赌之事。众水族恭维说：“大王是八河都总管，司雨大龙神，有雨无雨，唯有大王才知道，他怎敢胡言？那卖卦的输定了！输定了！”说罢哈哈大笑。

龙子龙孙虾兵蟹将正欢笑间，忽听半空中呼道：“泾河龙王接旨。”众水族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金衣力士，手擎玉帝圣旨，来到泾河上空。龙王慌忙整衣焚香接旨。金衣力士回转天宫，龙王拆开圣旨，只见上写：“敕命八河总管，驱雷掣电行雨，明朝施雨泽，普济长安城。”旨意上的降雨时辰、数目与那袁先生所判断的分毫不差。泾河龙王看罢圣旨，吓得魂飞魄散，惊叹道：“世间真有通天彻地的灵人，本王怎能不输？可身为八河都总管的司雨龙神，我却输给一个凡人，实在心有不甘！”

付爱民 西游记-梦斩泾河龙17（局部）

这时，鲥军师献计道：“大王乃司雨龙神，只要行雨差个时辰，少些点数，就说他占卜不准，岂不就可赢他？”龙王点头称妙，依计而行。

次日，龙王率领风伯、雷公、云童、电母，来到长安城上空，迟至巳时方才布云，午时发雷，未时落雨，申时雨止，却只有三尺零四十点，迟了一个时辰，克扣三寸八点。雨后，龙王命雷公等众神回转天宫，他按落云头，仍变作白衣秀士，闯进袁守诚卦铺，二话不说，把那招牌、笔砚等砸个粉碎。那先生却坐在椅上，岿然不动。龙王边砸边骂：“你这妖人，占卜不灵，说的下雨时辰、点数均有差错，快滚出长安，饶你不死！”说着，抡起门板，要砸袁先生。

袁守诚毫不畏惧，仰天冷笑道：“你休要猖狂，我早知你不是秀士，你乃泾河龙王。你违背玉帝旨意，改了时辰，克扣了点数，犯了天条，‘剐龙台’上难逃一刀。你还敢在此骂我？”龙王一听吓得毛骨悚然，慌忙跪下。哀求道：“昨日是故意相戏，不料弄假成真犯了天条，望先生救我一救！” 袁守诚说：“我无力救你，只能给你指条生路，这要看你的造化如何了。”龙王急切地请他快讲。守诚道：“明日午时三刻，你该赴人曹官魏徵处听斩，那魏徵是唐王驾前的丞相。你要活命须去求告太宗皇帝，让他在魏徵面前讨下这个人情，方得无事。”

付爱民 西游记-梦斩泾河龙27（局部）第三稿

这时，日已西沉，龙王也不回水府，驾云来到皇宫上空观察宫内动静，等待时机求告唐王。夜深人静，可巧太宗皇帝梦游出宫。龙王急忙收了云头，变作人相上前跪拜，口称：“陛下救我！”太宗问道：“你是何人？”“我是泾河龙王，因犯天条，该陛下贤臣魏徵处斩，特来拜求。”太宗听说是泾河龙王，上前扶起道：“既是魏徵处斩，朕可救你。你放心回府去吧。”龙王欢欢喜喜，叩谢而去。

太宗梦醒后，龙王求救之事仍历历在目。五鼓时分，太宗上朝，只见文武众卿分班站立，唯独不见魏徵，随宣军师徐懋公出班问话。太宗对徐懋公道：“朕夜间得一怪梦，梦见泾河龙王犯了天条，该魏徵处斩。龙王求朕救他，朕已许诺，今日独不见魏徵，是何缘故？”徐懋公奏道：“此梦灵验。应宣魏徵来朝，陛下不可放他出宫，过了今日，则龙王已逃过劫难。”却说魏徵在府中夜观天象，忽听云霄传来鹤鸣，原来是仙使奉玉帝金旨，命他次日午时三刻，梦斩泾河老龙。魏徵谢了天恩斋戒沐浴，因此误了上朝。

话说魏徵正在府中试慧剑、运元神，忽见太监前来宣旨，魏徵慌忙领旨进宫，上殿叩头请罪。太宗道：“魏卿平身，朕赦你无罪。”太宗宣布散朝，众文武退去，独将魏徵召入偏殿，先议安邦之策，后议定国之谋，君臣二人谈得十分投机。将近巳末午初时分，太宗为拖住魏徵，命宫人取来棋局，言道：“朕与贤卿对弈一局如何？”魏徵谢恩，便在御案前与唐王对弈起来。君臣弈到午时三刻，一盘残局未终，魏徵忽然伏在案边，沉沉入梦。太宗以为魏徵是为大唐社稷操劳，身心疲惫，不知不觉睡去，所以任他酣睡，并不呼唤。

付爱民 西游记-梦斩泾河龙35（局部）

其实，魏徵的元神早已升上天宫，来到被缚在“剐龙台”的泾河龙王跟前道：“你犯天条，该当死罪，我奉天命，了汝残生。”言罢，挥刀斩下。

不多时，魏徵醒来，俯伏在地道：“臣该万死！望陛下恕臣怠慢之罪。”太宗扶起魏徵说：“贤卿为国操劳，身心疲倦，何罪之有？来来来，你我君臣接着弈棋。”太宗刚拈起一子，忽听朝门外大呼小叫，推门一看，只见大将秦叔宝手提一个血淋淋的龙头，向偏殿走来。秦叔宝将龙头扔到地上，向太宗奏道：“午时三刻，臣在十字街头巡查，云端里突然落下这颗龙头，这种异事，闻所未闻。百姓们心神不宁，议论纷纷，特来启奏。”太宗把疑问的目光投向魏徵。魏徵叩头道：“是臣于梦中所斩。”乃道出玉帝降敕原委。太宗闻言，又喜又愁。喜的是大唐得此豪杰，江山何愁不稳！愁的是曾许诺搭救泾河龙王，如今仍然遭诛，心中愧对那老龙。

为平息这桩事件，太宗传下圣旨。秦叔宝遵照旨意，将龙头悬挂市曹，张榜公布事情真相，晓喻百姓，以防流言蜚语，扰乱民心。接着，太宗命人取来锦缎，对魏徵说：“魏卿深得上天玉帝信赖，乃我大唐之福。朕赐你锦缎十匹，以资褒奖。”魏徵谢恩下殿，回转相府去了。太宗回到寝宫，思绪忧闷。昨夜那泾河老龙在梦中哭啼哀告求救之情景不断缠绕脑际，挥之不去，惊恐不安。

二更时分，太宗朦胧睡去，忽见那没头的泾河龙王手提一个血淋淋的首级，进门高叫：“唐王昨夜许诺救我，怎么天明又让人曹官斩我，还我命来！”那龙王上前拉住太宗，又嚷道：“走！随我到阎王那里去辩理！”太宗有口难言，极力挣扎，累得汗流遍体。正在这时，忽听见半空传来一声断喝：“业龙休得无礼！”那龙王见是观音菩萨到来，不敢争辩，转身到阴司地府告状去了。原来观音正在长安城寻访取经人，夜闻业龙搅闹皇宫，特地赶来解救了太宗。

再说太宗从恶梦中惊醒，大呼：“有鬼！有鬼！”连续三日均处于惊恐之中，神思恍惚，不能临朝。文武大臣十分焦急，太后闻知赶来探视，见太宗病情沉重，急宣御医进宫诊治。御医经过会诊，奏道：“皇上脉象不正，且虚弱无力，狂言见鬼，乃不详之兆，恐难挨过七日矣！”太后闻言大惊失色。太宗强打精神说：“宣秦叔宝、尉迟敬德前来见朕。”

二将进见，叩拜问安。太宗叹道：“寡人十九岁领兵，南征北伐，杀人无数，从不见半点鬼邪，不料这几日都夜夜梦见宫门外鬼魅呼号，以致大病缠身，恐不久于人世矣！”叔宝奏道：“陛下请放宽心。今夜臣与敬德把守宫门，看看有什么鬼祟。如有鬼魅前来，定当打杀，决不让其进入宫中。”太宗准奏。

当晚，秦叔宝和尉迟敬德头戴金盔，身披铠甲，一人手执金鞭，一人手拿钺斧，分别站在宫门两侧，犹如两个门神一直守卫到天亮，不见一点邪祟。这一夜，太宗安然入睡，并无惊恐。

付爱民 西游记-梦斩泾河龙55（局部）

皇宫内因此清静了数日，唐王终究不忍二将如此辛苦，便请来宫廷画师，将两位将军的神威之容画下来悬挂于宫门左右，此后宫门内夜间相安无事，而这两位将军的威风之容也流传入民间，百姓将二位将军的画像尊为门神，春节时贴于门上以保平安，门神习俗由此而来。

注释

[1]有些版本是第十回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