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灵根用的石头叫什么(我最近突然长出了鱼尾巴)

我最近突然长出了鱼尾巴,为我测灵的大人说我觉醒了稀有的鲛人血脉。

测灵根用的石头叫什么(我最近突然长出了鱼尾巴)(1)

一直担心我长出蛇鳞的姐姐松了口气,用她冰凉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和我说等我彻底适应了分化之后,就带我去海边造一座房屋。

我说好。

我想,还好姐姐可以在地面上生活,不然咱们家就没人赚钱啦。

只是在姐姐二次分化时,她长出了一对鹿角。

鹿角,蛇身。

她是龙。

1

自从姐姐消失后,我便一个人躲在城外的护城河里,河里会有达官贵人吃剩下的饭菜,即便被水浸湿了也还算美味佳肴。

据测灵的大人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分化的。

而每个孩童十岁时,便开始了第一次分化,十六岁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则看个人没有固定时间。

第一次分化与第二次分化相同,都会长出同一种兽类的一样器官,第三次却分为未完成与完成。

未完成的,自然也只能够分化出一种来,完成的却有可能真的成为那种兽类。

有许多碌碌无为之人,别说第三次分化,就连一次也分化不了,终身只能做个无用的百姓。

说这话的时候,大人头上属于白鹄的羽毛微微下垂,见我不错眼地瞧着他没有丝毫不耐烦,对我说:「倘若池小姑娘能够分化出鸟类的翅膀,或许能够像我一样。」

二次分化后,这位大人有着白鹄的顶冠与双翼,能够在天际翱翔。

或许是我的神色太过明显,姐姐昂着上半身爬来,青色的蛇尾上闪着金属的色泽。

「珠珠想要做什么呢?」

我想了想,说:「我想,我想做人。」

听见这话,白鹄大人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却没说什么话,转而去同姐姐说:「池姑娘还有不久便要进行二次分化了,届时若家中两人同时分化,需要提前做准备。」

姐姐冲白鹄大人笑了笑:「是,多谢大人提点。」

等到白鹄大人走了之后,姐姐看着我肉嘟嘟的脚丫子,伸出手捏了捏:「珠珠,你想做人?」

我点点头。

我不想长出翅膀,也不想生出鱼尾,又或者变成其他什么,做人不好么?

「纸鸢也一样可以飞上天,木船也一样可以下海,为什么一定要分化呀,我想当人。」

姐姐笑了:「珠珠是不是怕自己也长出姐姐这样的丑尾巴?」

那蛇尾狰狞恐怖,比起蛇更像是蟒,我确实有些害怕,但是也骑在上面玩耍了许多年,故而摇了摇头:「不丑。」

姐姐不信,却还是笑了:「你呀。」

她说:「分化是要靠个人运气的,姐姐只希望珠珠的手不要变成爪子,脸上不要长出蛇鳞就好。」

「人之所以为万物灵长,不在其身,而在其智。珠珠,拥有了兽类的身躯就不是人了么?」

姐姐用宽大的蛇尾将我缠在怀中,轻声哄我:「珠珠不要害怕。」

如今我确实生出了鲛人尾,是青中带苍的颜色,能够很好的隐藏在护城河并不洁净的河水当中。

这也是姐姐失踪之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珠珠,去河中!海中!」

说罢,她便一头扑进了无尽的夜色当中。

只是这里没有海,我只能躲进了护城河里。

河水又冷又脏,也没有鱼,好在我也并不喜欢鱼,更不喜欢吃活鱼,故而对我也没有太大影响。

最多的困惑就是姐姐去哪了。

她是龙,她能够完成第三次分化么?

我们的君王,就是一条活了数百年第三次分化未完成的凤凰,他会容忍姐姐的存在么?

「咦,这里怎么有个小姑娘在水中?」

突然传来的话语让我受到了惊吓一下子缩进了带着油花的河水当中,下一刻,却有个温热的手掌伸了进来,一把将我提溜出水面。

看着我挣扎的样子,狐狸眼郎君笑了:「原来是个小尾巴。」

2

狐狸眼似乎是个达官贵族,且不是个正经人,当他把我抗在背上背回家的时候家中老仆人见怪不怪,只是劝了一句:「少爷身份尊贵,怎么什么东西都能在您背上呢?」

狐狸眼随意应了一句后便去荷花缸里舀了一瓢水浇在我的尾巴上。

见我还是快要被渴死似得,他笑了笑,也懒得再浇水,直接把我放进了一人高的荷花缸里面。

只听他说:「小尾巴,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身上还有护城河里的水草,那是我拼命扑腾是缠上的。

此刻狐狸眼趴在缸边看被荷花打了满脸的我,说不上谁比谁更狼狈。

我说:「呸!」

狐狸眼恍然大悟,转头对拿着干燥衣服赶来的老管家说:「替佩佩小姐准备些吃的,嗯,在挖个池子吧。」

老管家无奈应下。

狐狸眼回屋换衣服后,他上前:「佩佩小姐……」

我本想说我不叫佩佩,却也不敢说自己的名字,毕竟有尾巴又叫池珠的,一听就知道是龙女的妹妹。

于是只能忍着,躲在荷花缸的地下。

只是荷花缸太挤,缸底又全是淤泥,狐狸眼这次不需要把手伸进水里,他一拨弄就能揪住我漂浮在水上的头发。

「小尾巴,」狐狸眼悠闲地搅着我的头发,「你今年几岁了?」

我把头发摸摸往下拽,却被他拉住,吃痛之后我只能任凭他作为,恨不得用牙把头发咬断。

许是见我久久不搭理他,狐狸眼也觉得没趣。

他说:「我可是让你骑过了我的背了,小尾巴,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脸面?」

我寻思谁稀罕呢,本来我在护城河里待得好好的,顶多有些吃不饱穿不暖,加上担惊受怕,加上臭气熏天,加上…

总之我也是能活下去的,却被人陡然带回家,谁知道他要做什么呢!

要不是他不知道我是谁,很可能不是为了针对姐姐,我都想一尾巴抽在他脸上!

「少爷……」

老管家看着自家少爷将刚换上的衣服再次弄得半湿,无奈道:「夫人请您过去。」

提起夫人,狐狸眼玩我头发的手一顿:「知道了俞叔。」

他把我的头发放开:「走了,小尾巴。」

隔着缸,我听见狐狸眼吩咐老管家俞叔池子就在他院子里挖,挖完了直接把我倒进去。

气得我牙痒痒。

3

这里是秦府,家主早已过世,府中唯有秦夫人鼎立门楣。

秦夫人是个一次分化后有狐狸尾巴的稳重妇人,而狐狸眼则是她唯一的儿子,可惜的是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却一直是个人。

对于儿子的人形,秦夫人没有如何,反而是老管家俞叔长吁短叹,感慨少爷怎么可以和自己这些下人一样呢?

「秦闻他自己都不在意呢。」我安慰俞叔。

挖池子是俞叔监工的,一来二去也和我熟了。

从小姐姐就说我是个没心眼且记吃不记打的,迟早会被卖了还帮人数钱,我虽然不觉得自己这样蠢,可是现在还是忍不住安慰俞叔。

我说:「何况……当人不是很好么?我连水都离不开,讨厌死这条尾巴了。」

「那是因为你不懂将分化之力收为己用。」

我一愣,转过头只看见一个背后有蓬松尾巴的紫衣妇人,她眉眼之间与秦闻有三分相似。

「夫人。」俞叔在我身旁冲她行礼。

我也学着喊了一声:「见过夫人。」

秦夫人朝我走来,看了一眼我的大尾巴:「你就是……佩佩?」

我忽然一阵心虚:「夫人可以这样喊我。」

秦夫人是为了我而来,她听闻自家不正经的儿子秦闻不仅小小年纪就把女子往家里带,还特地为了她在院子里挖了一个池塘只为了哄人开心之后就坐不住了。

前来一看,却发现我才十一岁。

秦夫人看完之后神色却并没有放松,反而问我:「佩佩的姓氏呢,是什么?」

正在我迟疑的时候,狐狸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当然是和我姓!」

他理直气壮地对上自家母亲的双眼:「小尾巴是我钓上来的。」

好嚣张。

我想,默默抱住自己的尾巴,我可从来不敢这样和姐姐说话,他不怕挨打么?

转头我又想起来,要是秦夫人生气是不是就可以把我丢回护城河?

于是我很期待地看着她,却发现秦夫人沉吟着点了头:「既如此,便交给你了。」

不是,秦夫人您都不管管嘛?您甚至不打他屁股吗!

在我震惊的目光当中,秦夫人冲我微微颔首:「小儿顽劣,佩佩姑娘多加担待。」

就这样?

身后秦闻还在幸灾乐祸:「在母亲那边过了明路了,俞叔,以后佩佩就按照……」

我转身咬牙切齿,心想秦闻要是敢说把我按照宠物鱼一样养,我就把这个玩意拖下水淹死他!

「按照表小姐的待遇。」

说完,秦闻仿佛才看到我恶狠狠的目光,冲我笑了笑:「佩佩,我对你好吧?」

「……呸!」

4

秦闻最喜欢的,似乎就是陪我玩乐。

这个年纪,书也不读,也不去准备二次分化,整天在池塘边和我玩捡东西的游戏。

「你是不是把我当狗!」

又一次在池里把他指定的东西找出来,我终于反应过来:「是不是!」

正要夸「佩佩真厉害我又输了」的秦闻摸了摸鼻子:「不是。」

他看着我,很真诚:「佩佩,这是为了你好。」

我哼了一声:「编!」

谁知秦闻却不说了,反而问我:「佩佩,你想不想上岸?」

猛然提起这个,我愣住。

片刻之后才说:「……不想。」

「真的不想么?」

秦闻再三追问,我心里委屈又烦躁,随手抓住正好在我身边游过的小金鱼砸在他身上。

我并没有刻意瞄准,秦闻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

小金鱼落在干燥的地面上,扑打几下,浑身裹满了泥土。

我说:「我能么?」

于是秦闻不在问。

谁知第二天他就龇牙咧嘴地走了过来,一副受了家法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想去看他的屁股肿没肿。

察觉到我的视线,秦闻挑眉:「瞧什么呢?」

「屁股。」我十分老实诚恳。

对于我的老实诚恳,秦闻并不以为是个优点,他捏着鼻子夸我:「鲛人也有屁股,瞧你自己的去。」

我虽然年纪小,也不聪明,但是猜起东西来还是很准的。

譬如现在,我总觉得秦闻挨打是因为我。

「佩佩,」秦闻拿着竹竿戳我的尾巴,「一时半会没办法让你上岸了,但是我还有两种办法。」

「什么办法?」

我抓住竹竿的另一头:「别戳了。」

秦闻说,要么呢是给我在整个秦家挖一条水路,从大门口通到后院,有人走的地方,就有水流。

被我嫌弃拒绝了之后,秦闻笑着说:「那就只有第二种办法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冲我笑:「佩佩,你想去哪里我背你去哪里。」

……

我呸了他一声:「你要我渴死在你背上啊啊?」

秦闻笑得神秘,又或者是贼兮兮的:「不会,在我背上你可不会死。」

「不过缺水确实是个问题。」

带着这个问题,秦闻兴冲冲地来,屁股歪歪地走,我到底也忘了问他为什么挨打。

又过了几日是俞叔先来看我,他把食盒递给我,然后把鱼食撒给金鱼。对我和对金鱼都很慈爱。

「佩佩小姐今年十四岁了吧,再过一年也要二次分化了呢,要是能够分化成功,佩佩小姐就可以开始相看人家了。」

世情如此,十六岁少年男女开始相看人家,天上飞的也敢相水里游的,岁数长的也愿意相寿数短的。

提起相看人家也是很平常的事,并无羞涩。

毕竟交配这种事,在分化之后就少了人的伦常束缚。

你有尾巴我有角,谁也别嫌弃谁,只除了未分化成功的。

俞叔愁苦地担心自家少爷,问我以后相看了好人家还能不能提拔提拔秦闻。

我本没想过往后这些事,但是一听提拔秦闻,我就表态:「会的!」

虽然秦闻不是个好东西,然而这两年我在秦家吃喝都要靠他分自己的月例银子给我,做人不能太忘本,做鱼也不行。

俞叔老怀甚慰:「也不知佩佩小姐以后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佩佩还小呢——」

远远的,秦闻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他拖着个有轮子的水桶一路往池塘边走,狐狸眼笑得成了一条线:「试试大小合不合适?」

「试什么?」

他夸张地诉说着自己有多么聪明,给我做了个能到处跑的轮子水桶,往后我想去哪就能去哪。

我说这是治标不治本,而且这样也上不了岸。

但是秦闻高高兴兴说完后,又转去对俞叔开口:「俞叔,佩佩还小,这些相看不相看的先不和她说。」

俞叔愣了愣又笑着答是。

「对了秦闻,你不要冲击一下试一试能不能二次分化成功么?」

我学着俞叔模样苦口婆心劝他:「再这样下去,你讨不到媳妇的。」

闻言他扑哧一笑。

登时蹲下身点了点我的脑袋,沾了一手指的冰凉湖水:「佩佩,我可不着急。」

我疑惑地瞧他。

「你猜我抓你回家,好吃好喝养着这么几年是要干什么?」秦闻笑得乐不可支:「我讨不到媳妇儿,你就得当我媳妇,知不知道?」

我悚然一惊,原来秦闻打得是这个主意!

俞叔欲言又止。

「怎么,佩佩觉得我只是个未分化的人类,和你不相配?」秦闻挑眉。

我下意识摇头:「那倒没有。」

「我就知道佩佩和那些俗人不一样!」

秦闻笑得更加开心了,甚至在他的亲娘说我和他不能在一起时,连夜跑到荷花池抄起我往桶里一塞连夜私奔!

被石子路颠得快要晕过去,我死死扒着木桶边:「秦闻!」

我尖叫:「你这是拐带女子!!!!」

夜风里是少年满不在意的笑音:「我早三年前就拐带了,佩佩如今才发现?」

5

原来如此,已经拐带三年了。

我点了点头安下心来坐了回去,听见秦闻扑哧笑出声又把头撞出水面;「不对!谁要和你私奔?」

已经狂奔出去好远,秦闻这才有闲暇从怀里掏出个点心包递给我:「是佩佩呀。」

我下意识接过来,咀嚼两口,忽然一阵羞意涌了上来。

见我忽然双手扒在桶边只露出一双眼,秦闻觉得好笑:「不好吃?」

明知故问。

我心想。

只是我还是小声开口:「秦闻,我不嫌弃你可是我也不想当你媳妇,你别带我私奔呀。」

秦闻替我拨开眼前湿漉漉的碎发:「该,谁叫你说我找不到媳妇?」

我吸了吸鼻子:「我关心你还有错。」

秦闻笑着摇了摇头,正色道:「方才是逗你的。」

「佩佩,这可不是私奔——这是逃命。」

他说:「我又救了你一命呢,一共两次,能抵过你母亲给你的那条了,往后你就一直叫佩佩了,知不知道?」

我呆了呆:「什么意思?」

秦闻不笑时眉宇间有寒光暗藏:「意思就是,往后你不想当池珠的时候,就可以一直当佩佩。」

「你怎么——」知道……

我抓住他的袖子:「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我姐姐她是——」

秦闻按住了我的唇:「嘘——」

透过他的眼眸,我看到自己身后有冲天火光,竟然真有追兵?是谁的追兵?

秦闻弯腰将我从桶中抱了出来,他说:「脱了水会有些难受,不过佩佩不用担心,在我的背上你是不会死的。」

「我是乘黄。」

白民之国在龙鱼北,白身披发。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月色与火光之下,锦衣少年将我的双手缠绕到他的脖子上,远远望去,犹如藤蔓缠住古木。

身后风声呼啸,我还没从巨变之中回过神来。

不知是因为缺水还是因为其他,我喉咙干涩。

「秦闻。」

他跑得极其敏捷却又仿佛拼尽全力,微微侧了侧头,从鼻腔喷出一点气来当做回应。

我想问的话太多太多,可看着他眼底的血丝,默默咽了下去。

我不想当鱼。

我想当人,造出木船车马飞鸢,不必让秦闻背负着我踉跄一双脚。

「你流汗了。」

轻轻地,我擦去了他鬓边的汗水。

在漫长的夜色当中,我枕着他炽热跳动的心脏,昏死在他的背上。

好容易逃离了追兵之后,秦闻不知从哪里找了些硕大的叶子用草绳穿了起来,把我妥帖地放了进去。

来来回回好多次,灌满了水。

被清凉湖水包围之后我才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秦闻的脸离我很近,身上乱糟糟的,只有一双眼睛还带着明亮的笑意:「醒了?」

我点点头。

秦闻把压扁的点心又递了过来:「逃亡路上,佩佩委屈点。」

我不接:「你吃了吗?」

秦闻托着脸冲我笑:「不吃,我怎么背佩佩?放心,我肯定吃的比你多。」

的确,舍他为我不是秦闻能做出来的事情。

等我吃饱了之后,他要出去找水,我拦住了直接埋头搓了几口不干不净的湖水。

对着秦闻我善解人意:「逃亡路上,我委屈点。」

秦闻失笑,旋即恢复了恶劣本色:「可我不能委屈自己喝你的洗澡水。」

我气得咬牙。

气过了,看他仿佛也没什么大事,胸膛里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戳了戳他胳膊,我问:「你是谁的人?」

他笑笑:「佩佩以为呢?」

分化这种事,其实也有血脉传承,正如姐姐是青龙而我只是个鲛人,那么可证明我们祖上必然有这样的血脉先人。

秦闻背后的两只小角,秦夫人身后的硕大狐尾,以及当初秦夫人所说的那句话。

我抿唇:「你和夫人,一个是姐姐的人,一个是凤凰君王的人,是不是?」

于是他夸我:「佩佩真厉害!」

我盯着他:「那到底谁是站在凤凰君王那边,谁是站在我和姐姐这边的?」

秦闻笑了:「我当然是站在佩佩这边。」

话音未落,他却又说:「可是佩佩,你真的和你姐姐是同一边的么?」

话音未落,他忽然扑过来捂住了我的嘴,草叶编制的水篮不堪重负地裂开,水肆意地向四方流去,他将我拢在怀中。

「什么人——」

6

来人青衣翩然,凤眸如点漆。

青衣女子看着秦闻以及他身下的蜿蜒水渍,略沉默片刻才道:「秦公子。」

我的尾巴在渐渐干涸的地上变得脆弱,悄悄动了动手指,还将自己藏起来。

秦闻似乎认识她一般,笑得轻佻:「我还当是母亲的人,原来竟是六公主亲自前来。」

说着他让出了身后的我:「六公主请看,这便是龙女之妹,半鲛。」

被他尊称为六公主的青衣女子气度高华,她身量高挑,低头看我时又有不动声色的矜贵。

而我攒住满手的泥土石块,警惕地盯着她。

六公主将我打量一番,连皱眉也是轻轻凝住远山一般的黛色。

「半鲛?」

她的目光落在我因为失水而失去光泽的尾巴上,语气平稳:「鲛人素来骁勇凶悍,又身负龙女亲缘,怎会如此孱弱。」

听闻此话,秦闻笑容不变:「六公主之意,是我弄虚作假欺瞒陛下?」

陛下?

陛下!

我下意识想要咬死秦闻这个臭东西,奈何形式比人强,我只能强忍着装傻充愣。

六公主面色平淡:「我并无此意。」

「只是不知秦公子是从何处得来这初次分化的半鲛,鲛人虽则稀少,近年却多有鱼目混珠者。」

说罢,六公主看向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盯着她的双眼:「你叫什么名字?」

似乎没想到我会有此一问,六公主愣住:「寄雪。君寄雪。」

君,是凤凰君王登上君位后改的姓氏,她果然是六公主。

秦闻……也是姐姐的敌人。

我看着六公主君寄雪:「佩佩。」

君寄雪复念了一遍佩佩两个字,冲秦闻微微颔首:「我无辨血脉之力,劳烦秦公子将——佩佩姑娘送往测灵府。」

「至于令堂追兵,我替你解决。」

青衣女子微微张开双臂,光华如雾之中她的双袖化作青色点金羽翼,随着一声清脆的凤啼,直入云霄。

秦闻似乎思索着什么,凝视君寄雪离去的苍穹许久,才了然一笑:「呵,原来如此。」

「佩佩,君寄雪可是——你跑哪里去做什么?」

他发觉我不在原地,再一看我早就乘着他思索的时候悄悄往外拱。

秦闻狐狸眼微微一弯,又把匍匐着爬行没几步的我抱在怀里,无奈极了:「你还没有二次分化,有没去海中,尾巴脆弱得很,别乱爬知不知道?」

要是之前,我早也不理他了。

可是现在,我连呸他都不想呸了,冷着脸:「你要把我送去测灵府,送去凤凰君王那里。」

闻言秦闻摸了摸鼻子:「确实如此。」

我恨极了,在他怀里拼命扑腾想要逃走。

此刻我心里只想着快听姐姐的话,快去海中,快去河中,不能被拿来当姐姐的软肋。

可秦闻眼疾手快地把我捞起:「佩佩——」

他说:「你想去哪?」

「我要去找姐姐!」

他笑了笑:「佩佩吃了我家几年米,一点旧情也不念。」

我学着他的样子阴阳怪气地笑:「你要把我献上去威胁姐姐,我念什么情?」

秦闻似乎觉得更加好笑:「威胁姐姐?」

他熟练地把我背在他背上。

乘黄,传说中乘其后背着可以增寿两千岁,也不知道我被这个家伙喂了然多少年寿命了。

这样想着,我咬紧了牙,预备以后他落在我手上是让他死得痛快。

「好了佩佩,我知道你不聪明,我不骗你。」

他又编好一个叶子水桶把我好生生地放在里面,蹲在来同我好声好气地说:「……你拔自己鳞片干什么?」

他明知故问!

我忍着痛拔下来用来准备喇他嗓子的最锋利的鳞片被他劈手夺走,伤口还流着血,他美滋滋地收起来:「是给我的礼物吗?」

拔鳞片实在太疼了。

我准备先养伤,等他不备再狠狠给他喇一嗓子血肉模糊!

「昔人之言受命者,龙龟假,河出图,洛出书,地出乘黄。今三祥未有见者,虽曰受命,无乃失诸乎。」

——古人受命为王的,总是龙龟来临,黄河出图,洛水出书,地出乘黄神马。现在三种祥瑞都没有,纵然受命为王,岂不是一种错误么?

秦闻与我对视不见心虚:「我确实是凤凰君的人。」

「我也的确是应你姐姐为王而出世的祥瑞乘黄。」

我并不记得这一段是什么典故,但是秦闻的话循循善诱,我自知不够聪明再听下去恐怕会有什么变故,便反问:「所以呢?」

谁知他笑笑,狐狸眼一如初见:「佩佩,你也是祥瑞呀。」

我反驳:「胡说,这里哪里有提到我半个字?」

秦闻摇了摇头:「龙女气运尚且不足,河图洛书又岂会自己上来?这两样,是要靠你的血肉性命,来寻找的。」

「你说用你来威胁你姐姐,确实有用,毕竟没有了佩佩,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与龙女血脉相邻的鲛人,能够为她寻来河图洛书。」

「佩佩,你想做人不是么?」

秦闻眼眸亮得惊人,此刻的他瞧起来没有半点轻佻。

「我也不想应天命,为一个我不了解的龙裔,献上忠诚。」

我知道,现在捂上耳朵也来不及了。

他抵上我的额头:「佩佩,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随我去凤凰君那里,可好?」

7

当夜我就发了高烧。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我惊叹鱼也会发烧的时候,秦闻也迎来了他的二次分化。

秦夫人也是乘黄,她活了数百年遮掩自己的身份,只为了等待自己的龙君。

却先等到秦闻出世。

乘黄者之珍贵在于其背上双角,而秦闻第一次分化便觉醒了最珍贵的乘黄血脉,她似乎察觉到了冥冥之中的天意,却还是为了自己的儿子遮掩。

让所有人都以为,狐狸血脉的秦夫人生下来的,只是个普通人。

硕大的狐尾成了秦夫人最好的伪装。

秦闻不可能让我去活水之中,他坦言一是怕我入河海便应了自己的命运,二是怕我跑了。

于是天地旷野之中,我煎熬着秦闻赠予的寿命。

而他,也为二次分化的苦痛在我面前蜷缩了身体。

只要此刻——

我摸上了缺了一块露出细嫩血肉的鳞片处,心想,只要此刻用我最锋利的鳞片刺进他的胸膛,我就可以去找姐姐了。

甚至不需要我再扒一片。

看呐,看呐!

在他痛入骨髓恨不能将自己撕裂的时候,我那片鳞片已经从他胸口最贴身珍藏处脱落了出来。

我咬了咬牙,撑起身体,一点点向他爬过去。

他已经分化三天了。

这三天里我滴水未进,周围的草木也粗糙得过分,将我未经过活水洗礼的脆弱鱼身割裂出大大小小的伤口。

近了,近了!

只差一点,我就可以抓住那片鳞片!然后就——

我伸出的手触碰上了一个湿热的东西,那是秦闻的掌心。

他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还是冲我勉强笑了笑:「佩佩,渴不渴?」

极度的痛苦之中,他的唇似乎比我还要干裂。

……

我最终不忍杀他。

我知道我不聪明,也分辨不出秦闻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乘黄可以让旁人增寿,那自己也不会轻易死亡吧。」

我想起当初姐姐抱着我时,说的那句:姐姐只希望珠珠的手不要变成爪子,脸上不要长出蛇鳞就好。

到底是希望我不要变得面目狰狞。

还是……

希望我不要变成龙。

不要渴死我似乎是目下秦闻唯一的执拗,见我不答,他又问:「佩佩,渴不渴呀?」

干涩的嗓音带着摇摇欲坠的温柔。

我只觉得自己大约真的要被烧糊涂了,我托着伤痕累累的尾巴往血脉指引中的溪水爬,却在触碰到活水前挺住了掬水的手。

我掏出已经吃光的点心包,用上面的油纸打了薄薄一点水。

又一点一点,喂进秦闻的口中。

全当是还他这几年的照顾。

来回几趟油纸的水,抵整整一个池塘的水,已经是我还得少了。

我想。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吧?

等到我体力不支昏死过去又醒过来,再彻底昏死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才恍然觉得浑身清凉苏醒过来。

是水。

我心中一喜。

却又在下一刻心下一惊,是活水么?

我不敢睁开眼。

我怕我太蠢相信了秦闻唬我的假话,我怕我真的要应命运而死。

很多时候我都很讨厌自己的蠢笨。

我摸索着,想要摸索到类似木桶的物,却听见噗嗤一声笑:「佩佩?你做什么呢?」

是秦闻。

奇妙地,我安下心来。

「你猜这是哪?」他笑得一如从前。

8

秦闻大抵是能够猜到我本打算杀他的,他素来比我聪明,心思眼多。

他有八百个心眼,加上我,就恰好七百九十九个。

「我不猜。」

我说,其实我是压根猜不到。

他又一声笑,好像还是在秦府时无忧无虑的日子,过来捏了捏我的耳朵:「佩佩,睁眼。」

我偏不。

结果他用了点巧劲在我的耳垂上,我吃痛诶呦一声不由得睁开了眼。

见我睁开了眼,秦闻收回了手,而我的目光落在他背后乱糟糟的大尾巴上。

「佩佩,你瞧我也有尾巴了。」

我瞥了他一眼:「别叫我佩佩。」

我虽然没来过这里,但是周遭情形一瞧便知是测灵府中的水池当中。

我说:「是要抽血还是扒皮,你来吧,我都不怕。」

瞧我捏紧了撑在水池边缘的手指,秦闻轻而易举看穿我的害怕,他歪了歪头:「那,你要是想做池珠么?」

我抿唇:「有什么区别么。」

姐姐名唤池御风,冯虚御风,也是飞龙御风,而我只是池珠。

池底珠是蚌心泪。

无论是珠还是佩都不过是装点别人的饰物而已,怪不得姐姐从前常说我记吃不记打,总有一天会被卖了还替别人数钱。

秦闻故作伤心:「真狠心。」

我忍着对未知的恐惧,冲他扬起下巴:「池珠可以让你换来泼天富贵吧。」

秦闻动了动嘴角,片刻后才组织好措辞:「我说了,你可以不做池珠。」

我呸他:「测灵府什么时候来检测我的血脉?还是已经抽完了血,总不可能被你蒙混过去吧。」

我可没忘,他一开始就说了要我来见凤凰君。

难道是以一个普通半鲛的身份?怎么可能。

秦闻用刚刚捏我耳朵的手按了按眉心:「我不可以,但是有人可以。」

他说:「佩佩,这世上多的是血脉的狂热信徒,你姐姐是龙,如今不知是否已完成第三次分化,可愿誓死追随她的人遍布山河各处。」

「无须我动手,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护你在岸上的平安。」

他本可以居功,骗我说他能够让别人发现不了我的身份。

我想着,心中却不知怎么更加紧张。

他显然也发现了,带着些散漫讥讽的口吻道:「你说这可不可笑?」

「这些人,他们知道你姐姐是怎样的人么?知道她的为君之心,知道她的政治国策,知道她是杀伐果决还是仁义之君么?」

「日复一日地守着可笑的血脉职责,等着有朝一日真龙出世,纷纷去争那从龙之功,什么河图洛书,什么麒麟白泽,都是一群盲目的水蛭罢了!」

他说完这一切,狐狸眼里盈盈笑意不变。

「佩佩,还有一年,一年之后你就会迎来二次分化,那时候你若还是愿意去寻你姐姐,我会以对待敌人的方法来待你。」

秦闻说得坦坦荡荡。

「但在此之前,我未死,什么腥风血雨,都与你无关。」

我忽然抓住他的袖子:「你当我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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