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克图高铁什么时候建(一个解禁后的中东铁路要塞)
寒露那天,我从扎兰屯出发前往喇嘛山,平原上只是小雨淅沥,但火车一上大兴安岭,车窗外横飞的大雪便让我知道爬山是断无可能了。下一站是博克图,这是昔日中东铁路上的大站,憧憬着寻找一些铁路附属建筑,我便改了计划,补票前往博克图。
中东铁路司令部旧址。本文图片除特殊署名外,摄影均为 刘恒宇 图
大兴安岭上的“包头”
“博克图”与“包头”是同一个蒙语词汇的不同转写,都是指“有鹿的地方”。与河套平原上的那座现代都市相比,如今的博克图实在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镇。但哪怕再缺乏地理常识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个地方的险要——中东铁路从满洲里进入中国,一路穿越巴尔虎草原后,必须面对眼前这座横亘长达1200多公里的大兴安岭,这是由西伯利亚进入中国东北平原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而位于大兴安岭主脉西侧的博克图,是雅鲁河转弯90度直奔东南的“路口”,河谷成为天然的驿道,畅通无阻地指向富饶的松嫩平原。
从博克图崭新的车站出来时,大雪没有停歇。衣着单薄的我躲回站房里吃了午饭,用手机搜索了几座老房子的图片去问路。在网络上小有名气的百年段长办公室是一栋典型的俄式砖房,药材公司的牌匾挂在门口,我徜徉半晌,终于没好意思推门。好在门口的水源街也是保存完好的街区,一路西行,两侧布满了20世纪初期的木刻楞与俄式砖房,但有名有姓的建筑只有段长办公室对面的一栋,那是曾经的铁路住宅旧址。在永安路的尽头,二层砖房是1903年建立的博克图铁路医院旧址,历史的传承有时让人欣喜,这里至今仍是镇上的中心卫生院。
百年段长办公室
时光似乎定格在七八十年代,博克图昔日的繁华还有迹可循,大量朴素的木刻楞和俄式砖房中偶尔冒出几栋精美的西洋建筑,曾经的警局旧址有一座略带巴洛克风的门楼,而司令部旧址则是一栋雅致的二层小楼。国营字眼仍随处可见,在早已习惯了网购和电子支付的“外人们”看来,这里有点像是一场脱离现代世界的社会实验。最新的建筑还是镇中心的火车站,每天往返于滨洲线上的大多数车次都在此停靠,这与它昔日的地位匹配,却不知好景是否还会长久。齐海满高铁已经提上规划日程,这个时代正在加速,得到垂青的新城在不断崛起,但注定有小镇将被落下。
一个世纪,两位铁路人
作为全路的制高点,兴安岭隧道无疑是全线工程的难点所在。以当年的技术能力,开凿一座长逾三公里的隧道并非易事。当年的俄国女工程师沙力设立了从两端同时开挖的方案,可到了预定的日子却不见贯通的迹象,沙力以为自己计算失误,竟愤而自杀了。关于沙力的历史记载少得可怜,更为这个传说意味的故事添了些模糊的悲剧色彩。但可以确认的是,如今的隧道东侧,还立有一块四四方方的沙力碑,距离隧道最近的那座小站,也叫沙力站。
然而,博克图最让我感佩的人物并不是沙力。
博克图旧景,资料图
火车站旧景,资料图
在最后一个“景点”沙俄护路军司令部旧址拍完“证件照”,我打算赶下午三点的火车返回扎兰屯,念着在城里看一场电影,我长达一个月的呼伦贝尔之行就结束了。一位大伯叫住了我,在“你是谁”、“从哪来”、“到哪去”的三大终极哲学追问之后,非要带着我在镇子里转转。
我想起网上攻略里提到的那位博克图民间文保爱好者,便问了一句:“您贵姓?”
“我姓刘。”
“那我知道你。”
在行程即将结束的时候,我的博克图之旅才终于开始。我早早听说过老刘,他是中东铁路文保圈里小有名气的人物。从2000年前后开始,他就将几乎所有的精力和家产投入了文保事业。我第一站去看的百年段长办公室就是他抢救下来的,大门牌子上的药材公司正是他保护文物的经济来源。不只是段长办公室,博克图太多差点被扒掉的老房子,因他花钱出力而得以保全。我眼前的这栋沙俄护路军司令部旧址,也是有了他的调查奔波,以“中东铁路建筑群”之一部分评上了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百大新发现。
警察署旧址
我和他在“司令部”门口相遇,其实算不上偶然,毕竟他每天都要巡视一遍镇上的老房子。跟他回到段长办公室,我才感到有些“后怕”——这座当年管辖满洲里到安达区间近800公里路段的段务“总部”,如今被老刘改造成了一处没有成型但却激动人心的“铁路博物馆”——而我竟差点错过了。所有的地砖都是当年的原物,甚至就连暖气片也是。房间里的壁炉是老刘雇了俄日时期的工匠按传统的俄国技艺复原的。一旁不大的院子里,堆满了收集而来的各种铁道机械和各个时期的铁轨。
每一个房间里都摆满了铁路文物,在过去的十多年时间里,老刘堪称以“举家之力”四处搜集求购,大到沙发椅、木桌、铁架床,小到水牌、铜灯和各类历史文献,老刘对每件文物如数家珍,而让人有些心疼,家人的生活空间被挤压到一旁。
我们在段长办公室里畅谈到夜色落幕。老刘告诉我太多博克图的逸闻趣事,当然也有文保路上难为外人道的秘辛。我讲述一路以来的旅途见闻,当我说到昂昂溪罗西亚大街两旁那些保存完好却都荒废闲置的俄国砖房时,老刘忍不住问我:“那边能卖吗?”
这个几乎散尽家财来保护铁路建筑的人,真是一刻也不忘了操心。
老刘的收藏
不知道是命运的巧合或是潜移默化的影响,老刘的儿子小刘也考入了铁道专业,毕业后也成了铁路人。房间里摆着他制作的文物建筑测绘图,桌上是一份申报把博克图几处文物点增补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文件,老刘对铁路的满腔热情,已经传承给了下一代。
博克图的未来
1903年中东铁路全线贯通之后,博克图顺理成章地成为沿线的几大重要车站之一:满洲里是进入中国的首站,哈尔滨是南下支线通往旅顺的路口,绥芬河是中国境内的尾端,这条西伯利亚大铁路的捷径在那里连通起太平洋的港口海参崴——这个陆权帝国对于海洋的渴望,在铁路的布局中清晰可见。而博克图的意义与众不同,这里不仅是守卫东北的最后要塞,同样也是列车必须停靠的加挂、休整之地,兴安岭的东坡过于陡峭,以至于俄国人在博克图西侧修建了兴安岭隧道后,还需要配置一条长达两公里的螺旋展线来减缓坡度,机车重重喘息,才能勉强前行。
博克图站轨道,旁边的砖红色建筑是新建的火车站
守卫着大兴安岭的东坡,这里是进入中国东北的最后防线。在任何一个历史时期,都是重兵把守的禁区。那条著名的兴安岭隧道曾在1932年的海满抗战和1945年苏联出兵东北时两度险被炸毁,只需看一眼隧道口壁垒森严的要塞工事,这里的战略意义不言自明。直到近年,随着国际形势的改变和工程技术的进步,博克图才揭开神秘的面纱:军队几乎在一夜之间离开,而更大功率的机车已经可以直接攀上兴安岭隧道,再也无需在这座小镇等待加挂、绕行漫长的螺旋展线了。
2005年,铁路局直管站段整合再次让不少人选择了离开。曾经的铁路重镇终于显得没落,天南海北的铁路人各谋生路,但对于土生土长的博克图人来说,故乡是无法远去的。我不能指责新陈代谢,这是社会进步的必然。但面对一个昔日铁路重镇的没落,仍不免感到惋惜。也许,在面临波澜壮阔的城市化进程时,这些小镇还有一条更好的路值得试探。
在汉语中,“鹿”与“路”恰好同音。我在博克图的旅行中并没有看见有鹿出没,“有路的地方”,是一个更应景的祝福。
百年机车库外景
百年机车库内景
机车库对面的水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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