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山水间穿越古今事（黄裳七十年前游济南）

文|赵瑞峰

黄裳(1919—2012)，原名容鼎昌，山东益都(今青州)人，散文家、藏书家、记者、学者，有多卷本《黄裳文集》问世。

1951年8月下旬，黄裳作为记者，跟随中央人民政府北方老根据地访问团，结束在沂蒙老区的访问后，来到济南。在等候出发的时候，他和友人抽空游览了济南的三处名胜，即大明湖、山东省立图书馆和山东古代文物管理委员会会址。游览名胜，观赏文物，兴致颇高，事后写成专文，在《文汇报》发表。

他最先到的是大明湖。《老残游记》中白妞说书的地方是“明湖居”，但黄裳来访时，“明湖居”已不存在，只有遗址可供凭吊。在这里他看到工人们正在疏浚湖泥。这是新中国成立后大明湖首次重修，黄裳说，这里不久“将要以人民公园的姿态出现在劳动人民面前了”。

黄裳乘坐的画舫在湖道行进的时候，不断地有芦苇塞住本已狭窄的湖道，他对此不解，陪同的人告诉他，“这块湖，过去也是被人一块块买了去作为生利的工具的。大明湖的藕与莲子是有名的，就连那芦苇的根，也可以做汤，在宴席上占一个很重要的地位，因为这是济南的名产。就因为如此，这块湖才为荷花、芦苇塞满了。虽然没有显著的界限，然而谁家的湖田谁家来收，却是不容混乱的……现在由市人民政府把这些湖田重新买回来，加以疏浚。那么，大明湖才可以恢复它的宽敞明湛的旧观。”

游罢大明湖，移步濒湖而建的省立图书馆。山东省立图书馆位于大明湖西南隅之清代贡院旧址，面山(千佛山)背湖(大明湖)，园内亭台楼阁及其布局均仿浙江宁波著名藏书楼“天一阁”。上世纪30年代中期著名学者王献唐执操馆政时，主持修建了新式藏书楼“奎虚书藏”。当时即有“济南胜处，不在大明湖，而在图书馆”之说。黄裳称其“花木扶疏，假山重叠，很有点江南的情趣”，说得一点也不错。

“山东省立图书馆的藏书是颇为著名的，特别是有关山东的历史文物，收集得很不少。不过现在却只有一些汉代石刻存在这里，其余的善本书籍已送到山东古代文物管理委员会里去了。”于是，黄裳便又去了古代文物管理委员会。

山东古代文物管理委员会(今山东博物馆前身)在趵突泉附近，其会址过去是红卍字会的会所。绿瓦的屋顶，高阔的水泥与砖石所造之大殿，很是宏伟，代表了一种优美的古建筑风格，在当时的济南是首屈一指的。用之来陈列文物，“高阔的厅堂的光线和空气都很充足而流通，对文物的保藏陈列是非常合适的。”

“山东古代文物管理委员会的收藏，最主要的部分是铜器，足足陈列满了一个大厅；其次则是书画、瓷、玉、砖刻……还有一部分则是善本书。”因时值暑期，一部分比较容易受潮遭蛀的书画和图书装了箱，因此黄裳此行不曾全部看到。

铜器的陈列，无论是时代、种类还是规制，都看得出是一种完整有系统的收藏。“这里有最著名的‘女射鉴’，是一种水器，有三个字的铭文，是《西清古鉴》上著录过的。其次如有五个字铭文的‘虢叔盂’，以及‘夔纹盘’‘上林鼎’‘乳鼎’‘周颂壶’、鼎、敦之类，是非常齐备而精的一套收藏。”其雕刻之精、铸工之熟练、姿态式样之繁复，让人叹为观止。

黄裳

黄裳注意到，一些说明的卡片上写着这些铜器过去都是属于“黄县丁氏”的。原来这丁氏是当地的一个大地主，除坐拥大量土地外，还开了大大小小许多当铺，不但在黄县，在北京也有当铺。丁氏“本人又是一个小京官……就企图附庸风雅，想与另一个有名的收藏家——潍县的陈介祺争衡，于是就收买起铜器来了”。时当晚清，几次帝国主义侵略都在北京造成混乱抢掠的局面，丁氏在北京的当铺便借机大量接收贵重古董抵押，久之无人赎回，也就变成他自己的收藏。

这里也有收集来的善本图书，因都已装箱又不曾整理，并无目录，其质量如何不得而知。黄裳只看到两种由“掖县杜家”所出的宋元本：南宋本《资治通鉴纲目》，大字精刻，白麻纸宋印；元本《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精刊元印。此外又看到一种旧抄的《唐歌诗》残卷，是曹楝亭和堇斋昌龄旧藏，前面有曹寅的亲笔题记：“影宋抄《唐歌诗》，明抄是书曾藏虞山钱宗伯家。首卷子晋借钞，得脱绛云之炬，真灵光矣！甲申修《全唐诗》，从斧季借阅，增入人诗甚多。观者不可以为刍草而轻之！寅。”短短几行字，却也保留了一些文化史料。黄裳据以推断，曹寅写这篇题记的时代，大概正是在江宁织造任上，在扬州刻《全唐诗》的时候。

黄裳还看到山东省立图书馆长期以来妥善保存的一百六十四种善本。其中有几种不算太好的海源阁旧藏，像黄荛圃的校跋本也有好几种。此外又有山左乡贤，像王渔洋、李南涧、王菉友、牟廷相、高南阜、桂未谷等人的手稿手迹，也都是极其珍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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