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了10年的青梅他只把我当舔狗(我暗恋的大叔是一只好看的狐狸精)

我发现暗恋的大叔不是人,是一只好看的狐狸精。

秘密被戳破,他软禁了我。

我贴过去凑近他,「哥哥,叔叔,爸爸?放了我吧……」

他笑,狐眼微微挑着。

「可以,但是保守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对方变成两种人,死人或家人。」

我瞬间意会:「好的爸爸!」

暗恋了10年的青梅他只把我当舔狗(我暗恋的大叔是一只好看的狐狸精)(1)

1

夜里,收养我七年的大叔胡辞将我圈在怀中,温言软语,气氛旖旎。

我激动得要命。

然而,我无意抬头,却陡然对上一双黄棕色的眼,在夜色里幽幽地泛着光。

目光一偏,胡辞身后露出一条巨大的尾巴!

我惊恐地尖叫,喉咙却仿佛被堵了一团湿棉花,胸口一闷,醒了。

原来是个梦。

梦太过真实,我甚至能想起梦中他獠牙的弧度。

缓了一会,我起床去厕所,刚刚梦里险些把我吓尿。

我不习惯穿拖鞋,便赤脚踩在地板上出了卧室。

不过,我发现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门没关严,昏暗灯光透过门缝,照在了地板上。

那个房间,胡辞日夜上锁,七年里从不让我靠近。

夜深,该死的好奇心也氤氲而起。

短暂的犹豫过后,我缓缓走了过去。

我没穿鞋,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

门口。

我探头看去——

视线落在房间内,身子瞬间僵住,血液逆流。

我惊恐地盯着屋里的胡辞,紧张得牙齿直打颤。

胡辞,那个收养我七年,我偷偷暗恋着的大叔,此刻化身狐狸,正对着窗外月亮跪拜!

2

我之所以能认出那个狐狸就是胡辞,是因为……

去年意外撞见他洗澡,看见他身上有一处心形胎记,而这狐狸的尾巴下方……

也有一块心形痕迹。

同样的位置。

我咽了咽口水,想要跑,可双手僵硬得厉害,作死地碰到了门把。

「吱呀——」

胡辞这么有钱,这房间的门还是老式木门,轻轻一碰,便吱呀作响。

几乎是一瞬间,房里那只狐狸猛地扭过头来——

我对上它的眼。

黄棕色,幽幽地泛着光。

和梦里一般无二。

后背一凉,我转身便想跑,但是……

真没用,腿软了,我跌坐在地。

都不用人家追,我直接自投罗网。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狐狸化成胡辞,那张脸一如既往的好看。

真是要命,到了这种时候,我他娘的居然还有心思犯花痴。

再然后——

我被他绑了,囚禁在卧室。

3

头顶灯光昏暗,我靠在床头,手脚被绑。

胡辞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从我的角度看去——

眉清目朗,清俊卓然,即便是自下而上的角度,也依旧毫无死角。

但是……他不是人。

那趟厕所也没去成,可能是精神紧张,此刻尿意愈浓,我憋得双腿直打颤。

「小叔……」

我平日里都是这么叫他的,「我想上厕所。」

胡辞瞥我一眼,勾唇,缓缓吐出两字:

「憋着。」

……狐狸果然没人性。

沉默两秒,我将身子往前倚了几分,软着嗓子套近乎:「哥哥,叔叔,爸爸?放了我吧……」

难得地,胡辞笑了。

他俯身,那张脸离我不过咫尺,近得我心慌慌。

「让人保守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对方变成两种人,死人或家人。」

我瞬间意会:「好的爸爸!」

胡辞微微挑眉,那双狐眼氤氲起几分笑意,愈发勾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说的是,爱人?」

爱人?

我咽了咽口水。

「别开玩笑了。」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跨物种相恋……咱连孩子都生不了。」

胡辞被我逗笑,「谁说生不了。」

他身子俯低了些,「试试?」

4

老实来讲,我还真有一瞬间的心动。

但一对上那双眼,我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刚刚月光下,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打了个冷颤。

我讪笑着,「小叔,试不试的先不说,我还憋着呢……」

胡辞勾勾唇角,「嗯,听起来更刺、激。」

……我破防了。

这真是我那个高岭之花的小叔叔吗?

可能是我的震惊表露的太过明显,胡辞倒也没再难为我,手一挥,绑着我手脚的绳子应声而落。

「去吧。」

得了恩赐,我连滚带爬地下了床。

坐在马桶上,我正在心里盘算着如果从窗户跳下去,二楼的高度会不会摔死我时,耳边忽然传来胡辞的声音:

「你可以试试。」

??

我蓦地转头,极近地对上了胡辞的眼。

他俯身看我,眉眼含笑。

「想跑?」

我连忙摇头,解释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被他打断。

「跳下去。」

「啊?」

胡辞拎起我衣领,厕所里瞬间回荡着我的惊呼声:「裤子!小叔,我裤子……」

胡辞动作一顿,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手一抬,我裤子竟然自己穿上了。

真……见鬼了。

他把我拎到窗前,「试一下。」

我咽了咽口水,没敢反驳,试探性地朝外面探了下身子——

结果根本出不去。

窗户明明是开着的,可我的手却仿佛摸到了一堵透明的玻璃墙。

我转头看他,却见胡辞微微挑眉,「我设了结界。」

……所以,直接说出来是会死吗?

5

深夜,卫生间。

我和胡辞站在窗边,此情此景,难免引人遐想。

我舔舔唇,忙着表忠心:「小叔,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我竖起三根手指,神色诚恳。

然而……没用。

胡辞又把我拎去了床边,我被他拎着晃啊晃,心里不由得感慨:

狐狸劲可真大。

这衣服质量真他娘的好。

「林旖。」

头顶响起胡辞的声音,低沉磁性的声音,自带蛊惑感。

我晕晕乎乎抬头看他,一抬头,便看见他缓缓凑近的脸。

呼吸一紧。

这是……要试试?

我害羞地闭上眼,然而,想象中的温润并没有落下。

反倒是楼下院里响起了一道女人的声音,柔媚好听:「胡辞……」

我睁眼,见他瞬间敛去眉眼间的轻佻,飞快地走去窗边。

很快,窗边响起他的声音。

要多温柔有多温柔,「等我,我这就下来。」

说完,胡辞瞥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我认得那道女声,胡辞的白月光,曾当众甩了他的女神。

我坐在床边愣神,胸口有点闷。

淦。

我居然在为一只狐狸吃醋!

6

我怀疑狐狸是一种冷血动物。

这人夜会女神,把我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

门打不开,窗户跳不出去。

真要命。

我强迫自己数羊数到睡着,梦里浮浮沉沉,全是胡辞的大尾巴。

清晨,趿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后,我坐在床边出神。

胡辞一夜未归。

完了,多半是沦陷了。

狗男人,前一秒还说要和我试试,后一秒就跟人跑了。

我叹了一口气,盯着墙上挂钟出神。

忽然——

我蓦地站起身来,紧紧盯着时钟。

九点四十五了,我忽然想起,我和一位游戏好友约好今天十点见面来着。

见面地点,刚巧约在胡辞别墅。

我激动地在房间里转圈圈,这位游戏好友……还有点不寻常。

他游戏 ID 清风道人,平时开黑他也疯疯癫癫的,整天说些我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现在想想,电视剧里高手多少都沾点疯癫。

今天能不能跑出去,就看这位哥了。

说来也巧。

我正想着,院外便隐约传来一道喊声:「元气土豆喵?」

……元气土豆喵,我的游戏 ID。

我飞快地跑去窗前,朝外看了一眼。

果然,院门口站了个男人,目测身高 185 。

至于脸……

我高度近视,看不太清。

「道士哥哥,你能不能飞上来?」

我试探性地问道。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有门不进,为啥要飞?」

说着,他直接推门进了院子,然后进门,再然后……

我的房间门,直接被推开了。

???

我目瞪口呆。

是胡辞的结界太弱,还是这道士法术太强?

来不及多想,这个问题便被我抛之脑后了,因为……

这位游戏里疯癫的清风道人,是位老熟人。

江俞。

我大一时给他递过情书,被他当众拒绝,拒绝的理由也很清新脱俗——

说恋爱影响他修道。

记得,我当时还骂了他一通,让他立马滚去修道升仙,结果大一下学期他就退学了。

一年没见,他居然还真修道了。

四目相对,我咽了咽口水。

「你……游戏里,我怎么没听出你声音来?」

江俞微微偏着头看我,依旧是那副惜字如金的样子。

「当时刚巧变声期。」

??

大学才变声,道士发育都这么迟缓的吗……

7

行吧,可能天选之子发育都晚一点。

大器晚成嘛。

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来不及叙旧,我连忙拽着他走到卧室门口,「道长,破了它!」

江俞偏偏头,「破什么?」

「结界啊。」

不然还能是什么。

然而,下一秒,江俞的话却让我险些吐血:

「这里还有结界?」

不然呢?

没有结界我早就跑了好不好。

许是见我神色认真,江俞怀疑地走到了卧室门口,缓缓迈出一步——

好家伙。

这人直接被弹飞了。

倒飞到我身上,把我硬生生怼到了床边。

好不容易把身上这人推开,我郁闷极了,「江俞,你当初拒绝我说要修道,就修成这样?」

江俞把我从地上拽起,目光真诚。

「我是我们道观首席弟子。」

……这是什么坑人的道观。

我尚还来不及吐槽,便见江俞神色一变,「他回来了。」

「谁?」

江俞看我一眼,面色复杂。

「你爸爸。」

我爸爸?

我张嘴想说我爸都死十年了,忽然想起自己刚被胡辞软禁时说的话。

好家伙,我和胡辞说的话江俞怎么会知道?

来不及细问,我便听见了外面走廊里的脚步声。

一声,一声。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我心尖上。

仔细听去,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拖在地板上,我瞬间紧张了起来。

让胡辞看见江俞的话,我该怎么解释?

他俩不会打起来吧……

8

然而,胡辞的速度简直快得离谱。

我还没考虑好,打开的房门前便出现一道人影。

胡辞。

他穿了件深色西服,明明是个狐狸精,还穿得西装笔挺,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胡辞瞥我一眼,目光便径直落在了江俞身上。

「他是谁?」

嗯,胡辞的语气……凉得可怕。

我正犹豫要不要取一个响亮的道观名字吓一下胡辞时,江俞却抢先开了口。

「我是林旖在网上订的一日男友。」

我:??

靠,这家伙废也就罢了,还这么怂。

一日男友……亏他想的出来。

胡辞微微挑眉,将目光移到了我身上,眼底满是探究。

为了不拖累无辜的小道士下水,我只能点点头,「对,我之前点的……」

胡辞没说话,却朝我勾了勾手指,「过来。」

我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这么听话,倒也不是被那张脸迷的神魂颠倒,主要是……

怂。

走到门口,胡辞朝我伸手,攥住我手腕一拽。

我便毫发无损地出了房门。

胡辞带我去了隔壁卧室,那是他的房间,平日里很少让我进去。

开门,我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床上躺了一个女人。

一个手脚被绑,不着寸缕的女人,她的头转向里侧,我看不见她的脸。

原来刚刚被拖在地板上的……竟是活人。

胡辞在我后背上推搡了一下,我踉跄地走到床边,下一刻,一只匕首被扔在了我脚边。

匕首上,还泛着森森寒光。

身后响起胡辞的声音,低冷,阴戾,「杀了她,我就放了你。」

我有点腿软。

搞什么,这日子越来越有判头了。

半晌,我勉强扯出一记笑来,「小叔,别开玩笑了……」

胡辞向前迈了一步。

我保证,他只走了一步,却从门口瞬移到了我面前。

下一刻,脖上一紧。

这人气息阴冷,那双眸底不再温和,满是阴翳。

「林旖,杀她还是杀你,做个选择吧。」

9

胡辞力道极大,我瞬间觉着呼吸困难。

强烈的窒息感带来无尽的恐惧。

我这个怂货立马服软了,「好……」

他松开手。

我瘫坐在地,大口地喘息着,胡辞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这人,似乎和过去完全不同了。

胡辞弯身,我立马吓得绷紧了身子,可他没有再伤害我,只是捡起地上的匕首,塞进了我手里。

「去吧。」

声音冷冽。

我颤颤巍巍走过去,身后却忽然再次传来胡辞的声音,「别看她的脸。」

嗯……他不说还好,一说,我这该死的好奇心居然在这种时候涌上几分。

当然,我可没敢动手去转动她的头,从我的角度,只能隐隐看见她的侧脸。

奇怪……

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正当我好奇时,忽然,有人攥住了我握着匕首的手,掌心温热。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这人握着我的手猛地用力——

匕首深深插入了女人的小腹中。

「啊!!」

尖叫声是我的。

女人仿佛没有痛觉一般,只是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

奇怪的是,这匕首仿佛拥有强烈的吸力一般,好似体内灵魂都被它拉扯吞噬。

我想要松手,可手指紧紧攥着匕首,无论如何都松不开。

灵魂仿佛被吞噬,我开始头晕。

难道,胡辞要杀了我吗?

我胡思乱想着,可是,在脑袋昏沉之际,我跌在了那女人身上,掌心碰到她的身体,一片冰凉。

而我也看见了她的脸。

那一刻,我如遭雷击。

是……我!

那个被绑着的女人,长了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10

这种感觉很奇怪。

我亲手……杀了一个和我有着一张相同面孔的女人。

我死死地盯着她,脑中一片空白。

紧张得要命,可头却昏昏沉沉。

在我支撑不住倒下的那一刻,有人接住了我。

熟悉的味道将我笼罩。

是胡辞。

我似乎听见了他的叹息声,很轻,然后感受到他将我打横抱起,转身出了门。

昏昏沉沉间,我感觉到他将我送回了刚刚的卧室,又将江俞带走了。

再睁眼,不知睡了多久,我发现房间里只有我和江俞,而他……

正在准备破胡辞的结界。

我躺在床上,亲眼看见他轻而易举地破了胡辞的结界,然后回头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当然,在他回头的那一刻,我悄悄闭上了眼。

再睁眼,门口已空。

身体似乎恢复了些,我撑着床面坐起身来。

所以,之前江俞被结界弹飞……都是装的?

好一个扮猪吃老虎。

我强撑着下床,趿着拖鞋走到门口,试探性地抬手碰了下……

门口空空如也,我的手直接探了出去,没有任何阻碍。

看来,结界真的破了。

松了一口气,顾不上头晕,我匆匆跑下楼去。

我承认自己喜欢胡辞,可是,保命要紧,我总不能因为喜欢就傻乎乎地留下来等死。

更何况,刚刚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总让我觉着诡异异常。

胡辞向来讨厌生人,所以别墅里从来没有保姆,卫生都是胡辞亲自打扫的,没了结界,我一路跑出去,畅通无阻。

然而,逃出别墅容易,想走却难。

胡辞的车库里空空如也,他平日里只有两辆座驾,此刻都不在。

而这半山别墅地势偏僻,想打车几乎是做梦。

江俞又不见了踪影,别无他法,我只能沿着马路走。

然而,没走多久,我忽然听见马路右侧的树林里,似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林旖……」

声音缥缈而空洞,却带有一种蛊惑的意味。

这声音仿佛有种魔力,我本就不甚清晰的思绪更加混乱了些,头愈发昏沉。

我转头看向路边的树林,受到蛊惑一般,转身直直地走了进去。

那道声音一直在叫我,「林旖……」

「林旖,过来呀。」

我缓缓走进了树林。

11

等待我的,是两个陌生女人。

穿着清凉,身材惹火,两人都是极为妖艳的长相,媚眼如丝,一颦一笑都颇为勾人。

为首的女人朝我勾勾手指,「林旖,过来。」

我便真的走了过去。

她笑,雪白手指攀上我肩头。

「你便是那个让胡辞魂牵梦萦的女人?」

说着,她将我上下扫了一眼,含着笑的眼底却有着一闪而过的杀意。

「啧,胡辞这次,眼光真不怎么样。」

话落,她原本攀在我肩上的手倏地化为利爪,紧紧箍住了我脖颈。

有那么一瞬间,我面前这张美颜人脸,倏地化为了一张狐狸脸。

呼吸瞬间急促。

都死到临头了,我居然还有心思腹诽,又是一头狐狸,她们狐妖都喜欢掐人脖子吗?

女人媚笑着,手中愈发用力。

我甚至能够感受到锋利指甲嵌入皮肤的尖锐痛感。

但是,我没死成。

江俞救下了我。

这人之前果然是扮猪吃老虎,我被掐得快要窒息时,他从天而降,来了一出英雄救美。

我被江俞护在身后,捂着脑袋看他们缠斗。

再然后——

我被人圈入怀中,熟悉的味道萦绕鼻端。

「林旖,不想活了?」

我转身,胡辞箍着我的腰,眉心紧蹙。

他甚至看都没看一眼那边缠斗的三人,转身带我回了别墅。

进院门,上楼。

他始终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拽着我进了卧室,胡辞一把将我甩到床上,然后俯身撑在床边看我。

一只手在我脸上缓缓摩挲着,却又陡然用力,紧紧捏住我下颌。

「林旖。」

他低声叫我的名字,明显是真的动怒了。

「我说没说过,让你在家乖乖等着我,不许往外跑?」

我忽然闻到几分血腥味。

极淡。

我移开目光,便看见他胸口有伤,随着他的动作,血迹渐渐氤氲了衣衫。

我皱眉,「胡辞,你受伤了。」

他怔了一下,捏着我下颌的手指忽然松了几分力道。

四目相对,他笑了。

「林旖,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让我有些愣怔,看着面前那张脸,我脑中一片空白,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你呢?你这么紧张我,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其实我是太紧张,胡诌的。

可胡辞脸色却变了。

13 岁被他捡回家,相处七年,这是我第一次从他眼底看见紧张的情绪。

他沉默,最后直起身来,语气沉重的否认:

「你想多了。」

12

虽然这话只是随口说的,但真的听见他亲口否认,我还是有些失落。

相处多年,我了解他的性子。

没有的事,他连装都不会愿意装。

我以为胡辞会因为我的逃跑而动怒,说不准会打我杀我,然而,都没有。

他只是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神色冷戾。

「林旖,我不想杀你,前提你,你乖乖地留在这里,别坏了我的事。」

话落,他还微微俯身问道:「明白了吗?」

距离太近,我看见他眼底隐约浮现的杀意。

后背一凉,我立马乖巧点头:「明白了。」

胡辞最后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在确定他已走远后,我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

……又有结界。

当然,我也不敢再跑了,现在明明是和谐社会,为啥忽然之间到处都是狐狸?

若是偷跑出去再遇见那两位女狐狸精,我恐怕真就小命不保了。

在门口转悠了两圈,我彻底认命,躺在床上开始放空思绪。

狐狸果然没人性,软禁我也就算了,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房间空荡荡,只有两本胡辞的书随意扔在床头柜上。

我随手翻开看看,什么《狐狸的自我修养》。

……这书真的是人类写出来的吗?

我应该庆幸,幸好这卧室里还有卫生间,房间的桌子上,也有点生活用品。

比如:纸巾,热水壶,方便面和火腿肠。

躺在床上摆烂了半晌,我爬起来,去烧水泡了一碗面。

老坛酸菜面。

果然狐狸都不看新闻的。

腹中空空如也,我捧着一碗老坛酸菜面也吃得喷香。

喝完最后一口汤,外面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胡辞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有些好奇,走去门口想仔细听一下,然而,下一秒,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张脸。

「啊!」

我被吓得腿软,惨叫着跌坐在地,才忽然发现,那张脸的主人,正是江俞。

他怎么来了?

我正想问他是不是来救的我,胡辞的声音便响起在他身后。

「这边。」

江俞应了一声,然后直起身,转身走了。

不过——

临走前,他小声与我说了一句话:

「放心,你很安全。」

13

也许是老熟人的缘故,我对他格外信任。

而且,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也只能相信他了。

我将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着,然而胡辞这个结界可能还隔音,他们明明就在隔壁,可我连个话音都没听到。

半晌,我放弃了,又回到床上躺平。

因为太过无聊,我摆烂了一会便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我似乎听见了胡辞的说话声,音色压得很低,我听不清他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后来。

我迷糊间睁开眼,却意外地与人对视了。

是……胡辞。

他坐在床边,背脊挺得笔直,静静地看向我。

四目相对,他眉梢挑了一下,「醒了?」

我撑着床面坐起身,不知为什么,不过是睡了一觉,却觉着浑身疲乏。

环顾一圈,不见江俞的身影。

我朝后缩了缩身子,莫名地有点怕胡辞。

这人静静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随后淡声道:「他在隔壁。」

「放心,最近他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我松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功夫怎么样?」

我可还记得那天他被胡辞的结界一下弹飞的样子。

胡辞瞥我一眼,「不错。」

说着,他起身,松了松领带,手指修长好看。

我没忍住,目光跟着他的手部动作来回移动,最后落在他露出的锁骨上。

对上胡辞的目光,我又飞快的转过头来。

馋是真馋,怕也是真怕。

胡辞又看了我两眼,忽然,手一抬,直接扯下了领带,然后掀开被角。

「让让。」

我一脸错愕,却还是听话地往另一侧挪了挪身子。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胡辞上了我的床。

他钻进被子里,与我和衣而卧。

我被他忽然的举动惊住,身子僵得厉害,半点不敢动弹。

直到,胡辞转头看我。

他抬起手,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而下一刻,温热掌心却落在了我眼上。

「闭眼,睡觉。」

我不敢反驳,乖乖地闭上了眼。

闭上眼,世界陷入一片昏暗,其他感观反而被无限放大。

我能听见耳畔他的呼吸与心跳声,声声清晰。

也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多年如一日,淡淡的檀香味。

四周一片静谧,我也想睡,可深更夜半,暗恋多年的男人就躺在我身边。

我心猿意马,尤其是耳畔他愈发清晰的心跳声,勾得我心尖都泛着痒。

仿佛两道声音在我脑海中争论,一个告诫我别作死,老老实实睡觉;而另一个柔媚声音,则在不停地蛊惑我:

「你不是喜欢他吗?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住,以后可就遇不到了哦。」

「躺在你身边的可是胡辞,不管他是人还是妖,只要他是个男的,就绝对禁不住诱惑。」

「去吧……孤男寡女,勾引他……」

那道声音自我心头响起,声音软魅蛊惑,特别真实。

真实到……我甚至都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幻觉。

渐渐地,心神被那道声音蛊惑。

思绪渐乱。

昏暗灯光下,我半撑着起身,转头看向一旁的胡辞。

可实际上,我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似乎隐约有着另一个灵魂控制了我的身体。

胡辞睁开眼,目光落在我身上,微凉。

「睡觉。」

他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因为我的擅自起身而有些不悦。

我应该害怕的,应该立即躺回被子里的。

可我并没有。

我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笑了。

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我俯身去,双手轻轻抵在他胸口。

「胡辞,你看我美吗?」

说话间,我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指尖一路下滑,然后——

被他攥住。

胡辞依旧是刚刚清冷的神色。

他坐起身,眸色冷冽,「滚回去。」

我笑了,「几千年了,还没人敢和本宫说滚字。」

我愈发地糊涂了。

什么鬼。

本宫?

我究竟在说什么,什么本宫……

手也愈发地不受控制,挣脱了胡辞桎梏,我倚在他胸口,笑声妩媚。

「你不会是爱上这个人类了吧?区区人类,不过一介傀儡而已,放本宫出去,狐族的一切都是你的,如何?」

头愈发地昏沉,思绪渐渐被压制,我甚至开始无法思考了。

可是,这些柔媚话语响起在房间内,却的的确确是我的声音。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我的身体,似乎被另一个灵魂渐渐占据了。

这个认知让我极度的害怕。

可是,就当我即将陷入昏睡时,胡辞的声音却陡然炸响:「别睡!」

14

说着,胡辞的掌心盖在我眼上。

「别睡,相信我。」

我隐约听见他的话,想要点头,却根本无法动弹。

思绪渐远。

我不知道胡辞都做了些什么,最后,只隐约听见了一道胡辞的厉喝声:

「滚!」

再然后,思绪竟渐渐恢复。

这具身体的主权,又回到了我手上。

我睁开眼,看见胡辞站在床边,眉心紧紧蹙着,一错不错地看着我。

不知为何,刚刚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经历了一场生死博弈一般。

再看见胡辞的脸,鼻子一酸,甚至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便朝着他扑了过去。

被他养在身边这么多年,生平第一次,我做了和他如此亲近的举动。

可那一刻,我刚刚经历了匪夷所思的事情,那种被一个陌生而强大的灵魂占据身体的恐惧,让我暂时忘记了一切。

我不顾一切地抱着他,双手箍得紧牢,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而胡辞最初怔了几秒,随后,他没有推开我。

反而缓缓拍了拍我后背,并低声安抚:「没事了。」

那一夜,我抱着胡辞不肯松手,赖着要和他睡一张被子。

胡辞没有说我。

他只是细心地替我掖好被角,然后将手环在了我背后。

不知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他并不是人类,可是,被他圈在怀中,竟是莫名地安心。

半梦半醒间,我隐约听见他在叫我的名字。

「林旖。」

后面的话,我却是半点没听到。

……

再醒来,天色已亮,房间里没有了胡辞的身影。

我赤着脚下地,走去洗漱了一番,想了想,又去门口试了试——

意料之外地,我竟出去了。

房门……没有设结界。

可是,我竟没有了上次逃出去时的喜悦感。

就算是出了这个门,就算出了这座别墅,我又能去哪呢?

我无父无母,是在七年前被胡辞在街上捡回家的。

离开他,我没有家,没有亲人。

而且,外面还有各种不知原因的狐妖,想要取我性命。

我像是一个被这个世界抛弃了的倒霉蛋。

15

伤感的情绪没能维持多久,因为——

我在隔壁房间看见了江俞。

他正坐在床边玩手机,听见脚步声,抬头。

江俞笑笑,「醒了?」

我站在房门口,尝试着往里面迈了一步,似乎没有结界。

「你住在这吗?」

我扫了一眼床铺,被褥凌乱,明显是刚刚睡过人的样子。

「嗯。」

江俞单手搭在膝上,抬头看我,「我和胡辞达成协议,我留下来,保护你。」

「为什么?」

我现在总觉着,江俞的出现有点莫名其妙,包括他退学后,又和我在游戏里相识这件事,总觉着有些过分巧合了。

江俞笑笑,目光真诚,「没有为什么,如果非要找一个原因的话,大抵是因为喜欢吧。」

他静静地看着我,「其实,我很后悔大一的时候拒绝你的情书。」

我愣了两秒,才从这忽然的表白中回过神来。

「但是……」

我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当时那封情书,其实不是我给你的。」

江俞怔住。

我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那封情书是替我同学温语转送的,只不过,当时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以修道为由拒绝了,再然后,你就休学了。」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江俞沉默良久,然后笑了,「没事,反正……结果都一样。」

我犹豫再三,还是坐在了床边,缓缓问出了心中所有疑惑。

比如,他当初是怎么加上我的游戏好友,为什么会刚巧在我被胡辞囚禁这天找过来?

又比如,他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忽然间和那么多狐妖扯上关系,胡辞要囚禁我,而小树林里的两个女妖怪要吃了我。

我和江俞各自坐在床的一个角落,他耐心地解答了我的疑惑。

加我的微信好友,的确不是意外。

因为他知道,潜藏在这座城市的狐妖一族,暗地里在举行一个秘密计划。

而我,是那个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

所以,我的处境很危险,而他不能太早暴露身份,所以才加了我的游戏好友,曲线救国。

而之所以这么巧地出现,是因为他知道,狐族要对我动手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所以,她们到底要让我做什么?」

江俞看着我,缓缓吐出两个字:「献祭。」

献祭……?

我愣住,随即后背一凉,活人献祭,这个说法我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身体里莫名其妙出现的灵魂。

我不知道这两者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似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江俞蹙着眉看我,低声说道:「她们要用你献祭,来复活妲己。」

妲己……

听着这个神话中耳熟能详的名字,我蓦地想起昨晚那个控制我身体的灵魂对胡辞说的话:

「放本宫出去,狐族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后知后觉,所以,与我争夺身体的那道灵魂,是神话故事中那位祸国殃民的妲己?

16

我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当从小耳熟能详的神话照进现实,一切都恍如做梦。

如果不是昨晚身体里那道灵魂占据身体的感觉至今仍历历在目,我一定觉着这个说法是扯淡。

江俞也没有说话,等着我自我消化这件事。

过了很久,我抬头问他。

「所以,为什么是我?」

我就是一个无父无母,被胡辞在街头偶然捡到的孤儿。

为什么,偏偏是我?

闻言,江俞正色道:「听起来可能有些扯,但,千年前妲己身死,灵魂被镇压转世,而你……」

我蹙眉,接上了这不可思议的话题,「所以,我是妲己转世?」

江俞缓缓点头。

「是也不是。与其说是她的转世,不如说是她的灵魂被镇压在你体内,你们共用一副身体,只不过,她的灵魂始终处于封印状态。但当你过了 20 岁生日,狐族便会动用秘法将你献祭,用来复活妲己。」

我沉默不语。

好他娘的深奥。

江俞住的是我原本的房间,床边有一台化妆桌,我起身,停在镜前,缓缓打量着镜中的那张脸。

平心而论,我自认为长相还不错,但是……

还远达不到神话中,妲己那种祸国殃民的地步。

我充其量就算是生活中会被夸一句小美女的普通姑娘。

想想之前江俞说我是妲己转世的那番话,我不觉着殊荣,只想骂娘。

沉默半晌,江俞忽然问我:

「你知道……胡辞当年为什么会带你回家吗?」

我怔住。

尽管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某种猜想,但我还是嘴硬道:

「他是在街上偶然遇见我,见我可怜,所以才把我捡回来的。」

江俞没直接否认,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林旖,胡辞也是狐族的一员,说捡到你只是意外,你相信这种巧合吗?」

我其实……不信。

既然狐妖一族一心想要复活妲己,而我又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当年胡辞遇见我,又怎么可能是误打误撞?

我看着面前住了多年的房间,忍不住背脊发凉。

更让我心寒的是,胡辞也要杀我吗?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胡辞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光。

他在我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出现。

多年前的那一晚,我至今仍记忆犹新。

父母意外去世,仅有的家产被那些恶毒亲戚抢空,租住的房子到期,我被房东赶了出来。

整整两天,我偷过早餐铺的包子,喝过垃圾桶里捡来的半瓶水,还蹲在大排档捡过别人的剩饭。

秋末冬初的夜,冷得刺骨。

那天夜里,我没有表,记不清时间,只记得天色已黑透,月色寒凉,而我流落街头,穿着单薄衣衫,几乎要被冻的晕厥。

那年,我十三岁。

没有亲戚肯收留我,没有店铺肯留我工作,我走不动了,便靠在路边的长椅坐下,蜷缩一团。

我想,自己当时像极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可实际上,我连能带来微末暖意的火柴都没有。

直到,胡辞出现。

他站在椅前,穿了件褐色长风衣,垂眸看我,瞳孔是好看的棕色。

他单手抄袋,影子被头顶路灯的光亮拉的很长。

寒风中,月色里,他朝我伸出手,「无家可归了?」

「跟我回家吧,小家伙。」

记忆中,那一刻的胡辞,宛若神祇。

17

我从记忆中抽身,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后背已沁了一层冷汗。

面前,江俞静静地看着我,眉心微蹙。

一时间得知太多消息,我有些回不过神来。

莫名地恐惧。

不是因为那些狐妖想要将我献祭,而是因为,想要将我献祭的人里,有胡辞。

相处七年,我不信他不明白我对他的感情。

江俞这时开了口,「不过,你放心,胡辞将你囚在这里,不是为了献祭。」

「这里被他施了秘法,别人进不来,为了护住你,他和整个狐族为敌。」

反转来得太快,我有些回不过神来。

本以为胡辞将我困在这里,是怕我逃跑。

「但是,」江俞正色,「你记得,不要完全相信他,他终究是狐族的妖,人妖殊途。」

「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就会改变心意,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人。」

江俞静静地看着我,眸色深沉,「包括我。」

话落,他拍拍我肩膀,转身出了房间。

「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热一杯牛奶。」

我没说话,坐在床边出神。

几分钟后,江俞端了一杯热牛奶进来,递给我。

「你最近身体太虚了,喝点牛奶。」

我缓缓接过,入手一片温热。

其实没什么胃口,但一想到可能随时会被抓去献祭,我还是把牛奶全部喝了,总不能到时候跑都没跑,就直接腿软摔倒吧。

喝完,我把空杯递给江俞,却见他低头看我,眉心蹙得很紧,神色晦暗不明。

「怎么了?」

他摇摇头,目光收紧,落在我手里空了的杯子上。

「没事。」

江俞声音莫名地喑哑了些,接过杯子,转身离开了。

18

跑也无处跑,也没有心思追剧打游戏,我靠在床头出神。

脑海中走马观花地,全是我和胡辞相处的那些细节。

比如。

刚被他捡回家时,我战战兢兢,每日提心吊胆,并努力地讨好他,生怕哪天他一个不顺心,便直接把我丢弃了。

再后来,我发现这个整天冷着一张脸的男人,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他有洁癖,从不让人碰他的东西。

所以,尽管他似乎很有钱,这栋别墅里却依然没有一个保姆。

只有我们俩。

而我的一日三餐,都是他亲手做的,他做饭很好吃,也记得我的所有口味。

但是,他会吃我剩的食物,我喝过水的杯子,他也会神色自然地接过喝水。

可家里来过客人,旁人喝过水的杯子,他都是在事后直接丢进垃圾桶。

再后来,相处得久了,我开始对他依赖,胡辞的存在也渐渐填补了我心里空缺的安全感。

我开始对他撒娇,也会给他讲笑话,看那张向来神色淡漠的脸上,浮现起几分微末笑意。

再后来。

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他。

而我已经成人,褪去青涩,身材渐渐丰盈。

我甚至还试图勾引过他,那双棕色眼底明明有着一闪而过的情动,可他最后还是淡淡开口,将我赶去睡觉。

但是,胡辞也有很暖心的时候。

比如,家里没有姨妈巾了,为了不让我吹冷风,他会亲自去替我买姨妈巾。

回来时,黑色袋子里装满了各种款式的,递给我时,这人耳根处有着几分可疑的红晕。

比如……

当我洗澡忘记带浴巾时,会呼吸扯着嗓子喊他。

每次,他都会把门打开一条缝,飞快地把浴巾塞进来。

还比如,有一次我在洗澡时,不小心踩到洒在地上的沐浴露滑倒。

在惊叫声过后,他瞬间出现在门外,开门进来,将我抱了出去,并扔在床上用被子将我裹住。

当时,我只觉着那速度快的不是人,怀疑他本就在门口偷窥我洗澡。

现在想想,原来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人。

七年。

回忆延绵不断,他占据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七年,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没有之一。

我在想,如果……

如果胡辞改变主意,要拿我献祭去复活妲己,我会怎么办?

思考过后,我发现自己的答案是:放弃。

放弃挣扎,遂他的意。

正出神,院内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思绪被打断,我赤着脚跑到窗边看去。

是胡辞。

19

他速度很快,几乎是几个呼吸间,这人便从院内,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胡辞……」

我没有再叫他小叔,而是轻声叫他的名字。

胡辞蹙着眉看我,快步走来,拽着我下了楼。

离得近了,我忽然闻到一股极淡的血腥味,赤着脚踩在楼梯上,脚下忽觉有些黏腻。

低头一看……

是血。

血迹是从胡辞身上滴落的。

「你受伤了?」

我惊呼,本想停下来查看他的伤势,却被他再度拽走了。

「不碍事。」

他声音低冷,语气匆匆。

然后,他将我拽去了一楼书房,关门,走去书柜前,不知在哪按了一下,书柜竟直接转开,里面是一道长长的楼梯。

在这栋房子里生活了七年,我竟还不知道这里有暗门。

他握着我的手,带我下了楼梯。

里面有些暗,我有点害怕,下到一半时,我轻声问他:

「胡辞,你会把我献祭吗?」

胡辞脚步顿了顿。

回过神,他脚步不错,继续带我下去。

「你相信我吗?」他不答反问。

而我不假思索,「信。」

胡辞似乎笑了,笑声很轻。

「那你就安心地等在这里,等到安全时,我会放你出去。」

说着,我们走完了楼梯,进入了地下室。

胡辞回身看我,掌心落在我头上揉了揉,「在这里等我,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都别出去。」

我点点头。

本以为他还会和我说些什么,可他转身便欲离开。

「胡辞!」

我连忙叫住他,声音不自觉地颤抖着。

他转过头。

尽管知道此刻不太合适,可我还是没忍住,低声问他。

「你究竟,有没有对我动过心?」

胡辞没有回答我。

但他用实际行动,来回应了这个问题。

他走到我面前,指尖捏住我下颌,俯身吻了下来。

他的唇很软,触感温热。

我整个人几乎僵住,等我回过神,这个吻浅尝辄止,已经结束了。

他揉揉我的头发,笑了。

生平第一次,我看见他神色柔和,原本冷戾的目光,此刻柔得几乎要化开。

「有,一直有。」

这是他给我的答案。

可是,这句话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被关在地下室里,有灯,有水,有食物。

只有我一个人。

我甚至不知道外面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我开始后悔。

为什么要放任胡辞离开,如果他有危险怎么办?

我试图出去,可楼梯上方的门重若千斤,任凭我怎么推搡,都不动分毫。

我失魂落魄地走下台阶,心底的不安也愈发浓重。

我担心胡辞。

担心他会不会遇见危险,还有江俞,他是无辜的,其实不该将他扯进来。

我疯了般想要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心底里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想不想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她轻声问着,语气娇媚蛊惑。

又是她……妲己……

20

我知她不是善茬,正想拒绝,可她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回答。

倏地。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幕,是此刻的别墅院里。

院里站了许多人,大抵分为两个阵营,这边是胡辞,江俞,以及那日在小树林里险些杀了我的女狐妖等人。

等等……

胡辞怀里护着一个女人,身形背影,竟与我像极了。

我皱眉,正想仔细观察时,视线中,女人缓缓抬头,露出了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是……我?

不对。

我蓦地想起,那晚上胡辞逼着我用匕首捅进一个女人的身体,而那张脸,和我一模一样。

是她?

我出神的片刻里,面前情景已经有了变化。

两波人打斗了起来,胡辞一边护着「我」,一边与对面之人缠斗。

一切都像是被按了快捷键,一幕幕外面发生的情景浮现在我眼前。

为了护「我」,本就受了伤的胡辞不敌,被人一剑刺入肩头,重伤倒地。

而「我」,则被对面抓了进去。

江俞那边见胡辞倒下,惊呼一声,见着众人朝他围去,索性放弃我,逃走了。

画面一转。

另一边人马,将胡辞这边都控制了起来,而「我」,被她们抬进了一个房间。

正是走廊尽头,那个多年来始终上锁的房间。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那个房间出奇的大,里面竟还摆放了一个巨大的祭祀台。

我明白她们要做什么了。

也明白了胡辞的意图。

狐族要开始行动,将我献祭。

而胡辞将我藏起,用那个与我生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狸猫换太子,送上了祭祀台。

我开始担心,身子忍不住颤抖着。

如果他被她们发现了异样怎么办?如果,她们发现一切都是胡辞的算计,会不会杀了他?

尽管我担心不已,视线中,她们还是开始了献祭。

仪式很复杂,看起来也很可怕。

胡辞演技很好,他的表现特为自然,既没有反常地嘶吼哭喊,也没有表现得特冷淡。

被几名狐妖牢牢按住,他双眼通红,目光死死盯着祭祀台上,身子微微颤抖着。

许是他表现的太过真实,也或许,是胡辞将那个我伪装的太过完美。

直到典礼结束,施法的众人疲惫倒地,才发现不对劲。

因为——

房间内一阵平静,她们的族长妲己,根本就没有复活的迹象。

妲己当然不会复活了,因为她现在还在我身上。

我能够感受到,她试图再度抢占我的身体。

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凭借着本能,再尽力掌控身体的主导权。

而这时,江俞忽然出现了。

原本已经遁逃的他,忽然又出现在房门口,并启动了他不知何时设下的阵法。

因着献祭而格外虚弱的那群狐妖,几乎没什么反抗能力,尽数被阵法压制。

局面,似乎是一边倒。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刻,妲己的笑声忽然再度响起在心头,「再仔细看看,他们真的赢了吗?」

21

莫名地,我心头一紧。

再度抬头看去,眼前画面一转,变故突生!

当敌方狐妖尽数被阵法压制后,另一边,原本站在胡辞身旁的江俞,却忽然对他下了手。

他出手利落,毫无预兆,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长剑,早已在顷刻间穿透了胡辞的胸口。

鲜血蜿蜒而下。

「不要!!」

我惊呼一声,整个人瞬间僵住。

怎么……会这样?

视线中,我看见江俞朝着胡辞说了一句话,我听不到声音,但是从口型上来看,能隐约看出他说了些什么:

「抱歉,人妖殊途,妖,就要灭掉。」

我心底一寒,伸手朝着胡辞身前那把剑抓去——

却扑了个空。

一切都是映像,看得见,却摸不着。

可是,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因为刚刚心情起伏太过剧烈,被体内妲己钻了空子,我能感受到,她的灵魂在一点一点地占据我的身体。

我惊恐不已,想要反抗,却根本无处着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体内另一个灵魂,彻底占据我的身体。

渐渐地,我发现四肢似乎都不再受我自己控制。

我……失败了。

妲己彻底掌握了我的身体。

我能看见外界的一切,可我说不了话,控制不了这具身体。

我,不对,确切地说,此刻缓步走上台阶的人,应该是妲己。

她走到地下室的门口。

那道我拼尽力气也无法撼动分毫的门,她只用手轻轻一推,便瞬间化为灰烬。

我错愕不已。

妖与人的殊别,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妲己缓步出去,径直上了二楼。

我看见了走廊尽头那个房间,也看见了里面的人。

让我心惊的是,妲己刚刚给我看的一切,都不是错觉。

都是真的。

包括最后,江俞忽然刺入胡辞胸口的那一剑。

「胡辞!」

看着坐在地上的胡辞,我忍不住惊呼。

可是,我的声音回荡在心底,传不出分毫。

胡辞受伤了,很严重。

鲜血氤氲了他的衣衫,红的刺眼。

整个房间内,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则以虚弱的状态被阵法镇压。

唯一笔直站着的,是江俞。

胡辞和江俞,几乎同时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两人神色极为一致,眉心都紧紧蹙起。

如临大敌般看着「我」。

最后,是江俞先开口,「妲己?」

自始至终,胡辞都一言不发,而是紧紧地盯着我的方向。

妲己缓步走过去,明明用的是我的身体,可对面镜子中,却仿佛换了一个人。

她身姿妖娆,神色妩媚,径直走到胡辞面前,俯身。

手指勾上他弧度清冷的下颌。

「胡辞,为了这个女人,放弃整个狐族,值得吗?」

22

下一刻,她的手被胡辞踉跄推开。

胡辞站起身,只说了一个字:

「滚。」

而此刻,江俞忽然开了口。

他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甚至,身子微微颤抖着。

「林旖。」

他轻声叫我的名字,「对不起。我在你的牛奶里……下了蛊。」

我愣住。

蓦地想起今天在房间里,江俞递给我一杯热牛奶。

而且,我忽然想到,在去楼下给我热牛奶之前,他说过一句话。

让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他。

那会神思恍惚,不明白这句话其中含义,但是现在,我或许懂了。

一旁,胡辞单手捂着伤口,起身,朝着他怒目而视,「你他妈疯了?」

「不是说喜欢她吗!」胡辞吼着。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失控。

往日里,胡辞是清冷的,淡漠的,似乎什么事都难以激起他的情绪波动。

江俞却不看他。

他直直地看向我,双眼通红,

「林旖,对不起,我是一名道士,我的师父当年为了阻止狐族复活妲己,死在了她们手里。我必须……必须要阻止妲己复活,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所以,他在房间里递给我牛奶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也许会发生意外,所以,提前在牛奶中给我下了蛊。

我只觉着好笑。

所以,我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给我致命一击的。

我脑中一片空白,其实也说不上特别害怕或特别恨,更多的则是无助。

因为无论事情要如何发展,都远不在我能控制的范围内。

我只能,听天由命。

但是,我似乎能察觉到,妲己有些怕了。

看来……那个蛊虫,应该是为了阻止妲己复活,让我与她同归于尽的吧。

妲己试图去蛊惑江俞,可是,不等她开口,江俞便抬起手,做了一个我看不懂的手势。

我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只能感觉到,几乎在那一瞬间,体内似乎有虫子在啃噬在拉扯。

痛。

极致的痛意几乎让我昏厥。

可是下一刻,我看见胡辞缓缓起身,然后。

他在我面前变成了狐狸。

依旧是那天月色下,毛发雪白的狐狸。

唯一不同的是——

它的身后,有很多条尾巴。

与此同时,体内的痛意倏地消散,对面,江俞似乎停止了蛊虫的吞噬,他怔怔地看着胡辞,「八尾……」

痛意消散,我松了一口气,也数了一下。

胡辞的身后,的确有八条尾巴。

这世上,关于狐妖的传说很多,比如,修为高深的狐妖都不止一条尾巴,而九尾是极致。

胡辞竟有八条尾巴。

妲己似乎也怔住。

可下一刻,她冷笑道,「区区八尾,本宫便是灵魂状态,你也奈何不得。」

「错。」

胡辞淡淡开口,「当初为了救她,我曾自断一尾。」

我怔住,蓦地想起,两年前,我出过一场很严重的车祸,当时医院已经给我下了病危通知书,甚至已经宣布了医学上的死亡。

可胡辞不顾阻拦地冲进了手术室,没有人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只知道,在他离开后,我竟奇迹般地醒了。

而且,那次之后,我身体恢复得特别快,每次医生查房,都要感慨一句「医学史上的奇迹」。

我曾经真傻乎乎的以为是奇迹。

而比起我,江俞和妲己则要震惊得多。

也许是和妲己共用一个身体的缘故,我能够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

这一刻,她终于收起轻蔑,敛去笑意。

我怔怔地看着胡辞,奇怪,此刻的他,明明是一条八条尾巴的白狐妖怪,可我竟半点不觉着害怕。

我只是有点想哭。

暗恋他多年,我从未想过会得到他的回馈,更没想过,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为我做了太多太多。

刚刚在地下室内,妲己轻描淡写地提起过,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人,是胡辞找来与我八字相同的女人,再用特制的匕首将我的魂魄吸入她体内几分,逆天改命,再度「创造」了一个我出来。

如此秘法,他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小。

视线中,胡辞冷冷开口。

「妲己,你的时代早已过去,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

话落,胡辞忽然消失,下一刻,狐身已出现在了我面前。

而我眼前一暗,竟彻底失去了意识。

23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院内的草坪上。

而一旁,我和胡辞生活了七年的那栋别墅,竟已楼倒屋塌。

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我撑着草地坐起身,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竟然又恢复了身体的占有权。

我兴奋极了,想要把这个消息分享给胡辞,可是,举目四望,却不见他的身影。

我只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江俞。

他看见我醒来,犹豫了一下,缓步走了过来。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胡辞呢?」

忍着浑身上下的酸痛感,我走上前去。

江俞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和妲己……同归于尽了。」

同归于尽……

过去从未觉着,这四个字如此残忍。

我瞬间腿软,跌坐在地。

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掌紧紧攥住,无法呼吸。

「他……在哪?」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勉强出声,嗓音喑哑的可怕。

活要见人,死……总要见尸。

江俞走过来,蹲在我面前,他双眼通红,眼底满是歉然:

「他为了救你,和妲己……同归于尽了,神魂……具灭。」

我怔怔地盯着面前的草地,用了很久才勉强消化了这句话。

「所以……」

「他什么都没留下?」

江俞艰难地点点头,「他只留下一句话,只要你想他,他会出现。」

「可是林旖,」他轻声道,「我亲眼看着他形神俱灭,选择了与妲己同归于尽,他……不会再出现了。」

我踉跄起身,江俞伸手来扶我,却被我推开。

他神色一黯,低声道。

「林旖,我直到今天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胡辞。」

「我以为,为了阻止妲己复活,为了铲除妖邪,为了维护盛世,我放弃你是逼不得已。我以为自己肩负重任,为此要付出任何代价,包括生命,和你。」

「可是,直到见了胡辞,我才明白,他的爱或许是自私的,但也是纯粹的。他只要你好,其余什么都不在意,他不管狐族计划如何,不管妲己是不是他的族长,他甚至不会在意自己的死活。他只要你,好好活着。」

江俞说话时,我已经缓缓走到了废墟之前。

身后,江俞低声道:「对不起。」

我没说话,也无话可说。

我没有权利质问他为什么不救我,至于他在我体内下的蛊,想要让我与妲己同归于尽。

我打不过他,此刻也没有心情再计较。

我唯一遗憾的是,其实,我宁愿让妲己将我的灵魂吞并。

我与胡辞一样自私。

我宁愿让妲己复活,也不愿让胡辞魂飞魄散。

我只想,让他好好活着。

像过去一样高冷也好,不爱理我也好,哪怕他活着去爱别人都好。

只要他活着。

身后响起阵阵脚步声,江俞离开了。

而我站在废墟之上,回想着刚刚江俞转告我的那番话。

只要我想他,胡辞就会出现……

胡辞不会骗我。

我相信,他一定没有魂飞魄散。

说不清是对他的信任,还是我自欺欺人的说法,我蓦地想起,过去胡辞曾给过我一只小铃铛。

他通常在一楼办公,不允许我去打扰他,而我如果有什么急事,只要摇摇铃铛,他就会马上出现。

往日种种浮现心头,我愈发确信,只要我摇起铃铛,胡辞一定会再度出现。

他从来……不会骗我的啊。

废墟中。

我用双手挖掘,费力地搬着,挖着。

直到手指鲜血淋漓。

而我已经麻木,竟察觉不到半点痛意,也幸好,胡辞喜静,又太多秘密,买的这栋别墅坐落半山腰,周围没有邻居,过往车辆都几乎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从艳阳高照,一直到了夜幕初临。

终于。

搬开一块石板后,我看见了熟悉的铃铛。

不知是铃铛太过小巧,还是真的有什么神奇之处,被压在废墟之下,竟还是完好无损。

擦了擦上面的灰烬,我忍着鼻酸,虔诚地,认真地,轻轻摇了摇铃铛。

一阵寒风拂过。

面前仍旧空空如也。

心瞬间凉了一半,可是,也许是刚刚摇的太轻呢?

一定是这样。

一定是声音太小了,胡辞没听见。

于是,我捏紧了铃铛,用力摇了摇——

铃声响起在夜幕中,格外悦耳,我屏息等待着,甚至悄悄闭上了眼。

我期待着,在睁开眼的那一刻,能够看见胡辞那张脸。

清冷的,淡漠的,却也好看的,那张脸。

可是,待铃声过后,我缓缓睁开眼,面前仍是一片虚无。

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

胡辞明明说了,只要我想他,他就一定会出现。

我拼了命地摇晃着铃铛,急促的铃声回荡四野,竟显得有些凄凉。

「胡辞,你不出现,是因为我不够想你吗……」

我哽咽着,几度说不出话来。

我想起今天在地下室,那个浅尝辄止的吻。

想起他轻轻摸着我的头发,回答我说,有,一直有。

过去,我一直以为他性子冷清淡漠,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他的心起半分波澜。

可直到今日我才明白。

他明明就爱的深沉而热烈,他的爱是隐忍,是克制,是七年如一日,将我牢牢护住。

我无父无母,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也没有特别爱我的人。

就像江俞,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在我与正义之间,毫不犹豫地舍弃了我。

除了胡辞。

我曾认为最清冷薄情的人,却恰恰是这世上唯一爱我的人。

我蹲在地上,想要哭,想要嘶吼,想要歇斯底里。

可实际上,心脏几欲窒息,可我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我怔怔地看着铃铛,心如刀绞。

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有些人,心痛到一定程度后,是真的哭不出来的。

寒风萧瑟。

我捧着那个铃铛,不甘心地再度尝试了一下。

轻轻晃动,铃声悦耳。

而后,面前出现了一道身影。

是一只白色毛发的狐狸,而它的身后,只有一条尾巴。

是……胡辞。

我认得它的眼睛。

他走上前,在与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缓缓开口,「别哭了。」

「我回来了。」

而我摸摸脸,才发现,在看见他出现的那一刻,始终紧绷着的情绪瞬间崩塌,眼泪如注。

胡辞果然没有骗我。

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我想他,他都会出现在我身边。

尾声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抬起爪子,在我头上轻轻蹭了下,语气是习惯性的清冷。

「别哭了,太丑。」

……我默默拨开他的爪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能不能用手摸我头发,太怪了。」

「不行。」

他应得毫不犹豫,「太虚了,变不回去了。」

用爪子拨了一下我手里的铃铛,「如果不是这东西护住我原神,我现在连狐狸都变不成了。」

我的心颤了一下,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那会变成什么?」

「一缕清风吧,或者,天上一颗星。」

他说得随意,我却听得心头一闷。

清风星辰,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灰飞烟灭吧。

我不由得一阵后怕。

差一点,还差一点,我就要永远地失去他了。

我壮着胆子摸了摸他的狐狸脑袋,轻声问道:「你……怎么才能变回去?」

胡辞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他此刻虽然是狐狸,可目光却十分拟人。

「和我结为夫妻,不是名义上的那种。」

我暗暗咀嚼了一下这句话,似乎是明白了。

但问题是……

如果是过去,胡辞说这句话,我大抵是要高兴疯的,保证一定会主动拿起我的史努比小枕头钻进他房间。

但是现在……

我看看面前毛发雪白的狐狸,还是杀了我吧。

——

当晚。

我和胡辞躺在他在郊区另一栋房子的床上。

胡辞将手搭在我腰上,掌心温热。

没错,是手。

他变回人形了,只不过还有些虚弱。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他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个亲亲而已。

他让我亲他一下,吸我一丁点阳气,就能化形了。

得知真相的我,忽然发现其实我的母语是无语。

亲个嘴而已,让他说得简直没眼看。

窝在他怀里,第一次如此肆无忌惮地感受着他的体温,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晚,我不小心撞见你在小房间里对着窗外月亮祭拜,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胡辞语气淡淡,「狐狸拜月,以吸取月华,得道升仙。」

听见这几个字,我瞬间来了兴趣,「所以,你有一天是能成仙的吗?能不能带我一起。」

「不能。」

这人拒绝得特干脆。

在我失落之前,他转头看我。

「现在,再拜也成不了仙了。」

「为啥?」

胡辞的手掌落在我腰上,轻轻掐了一把,「你还好意思问?」

……我大概,似乎,不好意思问了。

出于心虚,我将脸埋在他胸口,「嗯……不成仙也挺好的,和我在人间快活吧,你有公司有别墅,再加上我这两千块月薪,咱们小日子不得过得风生水起?」

头顶传来胡辞的轻笑声。

「嗯,也对。」

「那就和你,留在人间快活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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