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名丑唱段欣赏(秦腔名丑王升堂)

墙上满是老人的照片,记录着他六十余载的舞台掠影,老人说他习惯坐在客厅,看着满墙的自己,发发呆。老人就是秦腔名丑王升堂,今年已经80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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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升堂近期照片

“王老师,你看你的这些照片啥感觉?”我笑着问。

“在艺术上,我谦虚了一辈子,老了后,我觉得我应该骄傲,我一生都在戏里。”

王升堂,1941年农历三月十八出生在长安滦镇红庙村一个普通的农家,说起来,王升堂算是秦腔世家。

“我爷名叫‘真癞子’,大伯叫王庆民,在三意社待过,和苏哲民是一杆子,在文艺界老人里很有名。我父亲排行老二,我四大(叔父)王景民是长安剧团的名角,我五大王庆林是名须生。我在我们家排老三,我大哥、二哥也学戏,我大哥过去和王玉琴等名家在社会上搭班演过,我二哥14岁的时候,被疯狗咬了,要了命。”

老人的眼眸充满光亮,可以看出,老人对秦腔的一份赤诚之心。

“我虚岁15岁的时候,长安剧团在五星演出,演戏间隙招人,我就去考了。”

“你大就在长安剧团,他没有给您引荐一下吗?”我笑着问,王升堂摆摆手。

“没有靠关系!这个要考。”

“考的啥?”我问。

“我只唱了一句乱弹,‘汉苏武在北海……’,当时嗓子好的很,长安剧团书记听后说,不唱了,对了!回去收拾东西,到韦曲报道去!”

秦腔名丑唱段欣赏(秦腔名丑王升堂)(2)

1956年5月西安市新民社搬迁至长安县,取名长安县剧团。1956年10月招录了首期学员,王升堂就在其中。

“长安剧团最初在现在酒厂附近,住的是窑洞,我们一波60多名学生是长安剧团的头一窝。”

回想起儿时,王升堂老人非常感慨。

“长安剧团之初没有固定的地方,在窑洞住过,在法院住过,在农校住过,居无定所,经常搬家。我们在冰地上拿顶,老师拿杆子狠抽,把罪受了。”

“老师是真打啊?”我问。

“当时唱戏的都是那样!我们挨打都罢了,老前辈学戏的时候都是生整,打得厉害的很!人常说,要得显富贵,自己背后要受罪。唱戏既要有声,还要有功,还要有扮相,要求很全面。我开始受不了,住窑洞,吃水要抬,一看这个情景,眼泪就下来了,想家了!”

想家归想家,虽然五星到韦曲只有五六十里路,但是王升堂是不能回家的。

“半年后,给我排了《断桥》,我饰演许仙,一上场,观众叫好不断,对我是极大的鼓励。下来给我和我老伴排了《三回头》。”

“您老伴是您的同班同学?”我问。

“是的!我老伴叫孔稳秀,她唱小旦。第二年给我排了本戏《玉镜台》,那时,我化妆起来老师们都说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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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升堂《假婿乘龙》剧照

“王老师,您当时的老师都有谁?”我问。

“五六十年代,长安剧团主要有王新诚,演贫生的,过去和渭南的余巧云搭班,在陕西很有名气。王正秦,王正西兄弟俩,长安剧团起根发苗就是这兄弟俩弄的。宏秀云、窦彩霞唱正旦,周佑民唱二花脸,秦腔名家王辅生老师说,西安没有周佑民这架子,人家斜麻溜道(陕西方言:乱七八糟)都好看。”

说到这里,王升堂开始给我模仿,精准的表情让我笑出了声。

“还有比我大一岁的李雪兰,六十年代红火的很,《红珠女》《金鳞记》很有名气。”

“王老师,您起初学生角,为何转到丑行了?”我问。

“1959年,我声音倒仓,我团当时唱丑角的演员跑了,团导演王正西给我说,‘升娃,我看你穿个官衣能拎起来,你给咱弄了。’我说,‘可以!’由于这个机缘,我转到了丑行。”

“王老师,您感觉您什么时候有名气了?”我问。

“1965年,我团排《沙家浜》,我饰演刁德一这个角色,演出后得到很多人的认可,那时嗓子也基本恢复了。”

“王老师,你认为怎么可以演好现代戏?”我问。

”现代戏比历史剧难演,第一要‘像’,演啥不像不如别唱。要有‘人’,这个‘人’是啥样子?语言是啥样子?表情是啥样子?心里要有人,脸上要有神。人不离神,神不离人,一配套就是‘人物’。刁德一这个人物,很多人拿丑角演,丑化他,我感觉不好!对这个人物,我选择正着演,通过表演控制,表现角色的阴险毒辣。我演《沙家浜》刁德一在西安影响比较大,过去长安县教育局的老局长马局长说,‘升堂在舞台底下蔫蔫的,一上舞台,圪蹴下都是满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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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升堂《沙家浜》刁德一剧照

老人不好意思地笑。

“《江姐》里我饰演的是特务头子沈养斋,我团用关中道情演这个,每个角都有特点,当年很有影响。”

王升堂在戏的世界里有说不完的话,他对艺术的思考让我印象深刻。

“有人说我的《看女》好!我的老师是王辅生,王老师现实中没有教过我,但我在电视上看,王辅生先生是我尊重的导师,人好的很!”

“《看女》这个戏,您对人物的理解是怎样的?”我问。

“任柳氏这个角色不能处理的太老,是妈看女,不是奶看女。任柳氏这个角色当时顶多三十七八岁,超不多四十。九十年代,张新尚和我在富平演出,张新尚说,‘你这个戏演的活,演的好!但不像老婆。’我说,‘你说对咧!这就不是老婆。’王辅生老师演的非常深入人心,观众就不想了,反正就是她妈。所以王老师有些东西我保留,在演出身份上我按中年妇女演,按‘柳不够’演。”

“王老师,‘柳不够’在陕西话里是什么意思?”我问。

“‘柳不够’就是这个人快言快语,爱说爱笑,和男人之间打情骂俏,人缘很好。这个戏我有自己的处理,上椅子不是坐上去,是顺势窜到椅子上,后面有个情节我也进行了处理,通过这个戏传递给观众快乐,但同时要体现出演员的功力。”

“王老师,您生活中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

“我生活中比较内向,一般没有话。我对我的总结,‘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不跳舞的一个人,人认得我,我认不得人,我认得钱,钱认不得我。’”

王老师说着哈哈大笑。

“长安剧团最红火的时候是怎样的情况?”我问。

“60年代,长安县机关党委书记调到剧团,在这位领导手里,剧团非常兴旺,演出挣了不少钱,用这些钱买了现在的地方,当时一亩地200元,后来还修了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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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升堂《算卦骗人》剧照

“70年代,我除了演出,在团里做舞台监督,之后我当了演出队队长,其实和团长职责是一样的。1983年宣传部正式任命我为团长兼剧院经理,80年代,戏曲整体不景气,我当时可怜,大家放假,我到处跑演出点,眉县、武功、宝鸡很多地方都跑。我团演员成香娟说,‘王老师可怜的,吃苦在头,搭舞台是他,卸舞台是他,坐车了,人家都上去了,他还在操心大家。’”

“我把我娃的话老记着,事实就是这样,以团为家。”王升堂的眼中渗出了泪水,可以看出他在极力的控制。

“之后领导说年轻人有开发精神,让年轻人上,好吧,我不当团长了。最终长安剧团两亩地的地方和800平方的楼房低了债,剧场也拆了。”

老人的眼眶最终没能阻挡泪水的冲击,两行泪水奔涌而出。

“王老师,您之后去哪里了?”我问。

“我去了长安灯具厂。”

“您一个唱戏的,去灯具厂做什么工作。”我有些不解。

听到我的问话,王升堂破涕为笑。

“灯具厂的厂长是我的戏迷,把我叫去了。1989-1992年灯具厂给我发工资,我负责跑外勤,头衔是灯具厂厂长顾问,我和厂长一个工资,一个月36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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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升堂剧照

“王老师您是名演员,去灯具厂跑外勤,内心什么感受?”我问。

老人的眼眶又红了。

“我心里不好受!两年后,各种原因,长安剧团又让我回剧团,最后我回来了。领导让我把年轻人带上,我是团长,年轻人是副团长,我开始拉赞助,西安财政局答应给5万元,啥都弄好了,出了一件事情,领导说我没有开发精神,让我当名誉团长,我一听躁了,这是在戏耍我,一气之下,我走了。”

“王老师,您从长安剧团离开,去了灯具厂,之后又回到长安剧团,然后又离开了,您是怎么想的?”我问。

“离开长安剧团,有一次搭班演出,我在舞台旁侧忽然想我闹了这几十年,到底为了啥?我一想,眼泪刷就流下来了,李继祖看到了问我,‘兄弟,你哭啥?’我说,‘没有,迎风落泪了!”最后在杨君民的引荐下,我去了陕西戏曲研究院。”

“您在陕西省研究院演什么戏?”我问。

“我演我的几个戏,《看女》《荒郊义救》《杨三小》《教学》等。六年后,陕西省戏曲研究院合团,人家的政策是聘用人员回家,我60岁的时候又离开了研究院,去了王军武的陕西省唐梨园,一直待到2015年,我当时7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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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升堂《双推磨》剧照

“王老师,您自小进长安剧团,生活的大部人时间都在这里,你现在回长安剧团,踏入到这个院子什么心情?”

听到我的问话,老人像孩子般哭泣,抽泣的声调让人心痛。

“我心里不舒服!不舒服归不舒服,但不能说!”

屋子里非常的寂静,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一阵电话铃忽然想起,王升堂接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年前我时间可以,在灞桥演出,行!要我演《看女》,么有麻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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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秦越和王升堂合影

挂了电话,我问王升堂。

“王老师,您年前还有演出啊?”

“是的!现在和观众见面少了,还是要见见面,社会上有人传言说我死了,我给大家演出,也是为了告诉戏迷,我还没有死。”

我们都笑了!笑着笑着,我想哭……

作者:秦越(陕西戏曲广播主播)

编辑:妍薇 审核:王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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