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文学奖音乐人(为什么诺贝尔文学奖首次颁予一位音乐人)

作者:黎荔

2016年10月13日下午1时,诺贝尔文学奖揭晓,美国民谣歌手鲍勃•迪伦荣获该奖项。获奖理由是其“用美国传统歌曲创造了新的诗意表达”。这也是诺贝尔文学奖首次颁予一位音乐人。

诺贝尔文学奖音乐人(为什么诺贝尔文学奖首次颁予一位音乐人)(1)

鲍勃•迪伦获奖时都75岁了,他红得发紫的时候,是混乱的60年代,距今都已半个世纪了。最伟大的文化符号、民谣摇滚教父、反战英雄、音乐界传奇……对于这样一位传奇人物,人们给予了很多标签。但是,鲍勃•迪伦说这些标签“没有一个是靠谱的”,他公然不屑。而对主流文化,他也很警惕,认为是“骗人的把戏”。他变化无常、特立独行、复杂难解,自由奔放,然而,正是这个敏感的男人,抓到了那个时代空气中微微颤动的集体思绪,温柔又坚韧,倔强又软弱地,说出了一代人面对冷战时代的困惑,美国人从他的音乐中找到方向。

诺贝尔文学奖音乐人(为什么诺贝尔文学奖首次颁予一位音乐人)(2)

上个世纪60年代,是冷战最严酷的时期,也是人类的各种观念最紧张对峙的时期。60年代很难用一个词来形容,它是集激情、疯狂、糜烂、堕落、抗争等诸多元素为一身的混合体。今日青年所标榜的个性、潮流等,在60年代的青年眼中不过是小儿科。半个世纪过去,60年代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而今的年轻人已经很难想象那个年代的疯狂劲儿。透过几部经典的影片,比如《阿甘正传》、《挪威的森林》,还有那些经典的小说,如凯鲁亚克《在路上》,还有鲍勃•迪伦的歌曲,“要多久时间,某些人才能获得自由”,“炮弹要在空中呼啸而过多少次,他们才会被禁止?”我们还可以感受到60年代那种躁动的脉搏。60年代,有那么多奔放的诗篇,有那么多奔放的思想,有那么多的傲骨铮铮。正是意识形态的尖锐对立,促生了紧张对峙时代的奇妙的艺术动力。

诺贝尔文学奖音乐人(为什么诺贝尔文学奖首次颁予一位音乐人)(3)

到了高速公路通往的70年代后,嬉皮士们不得不面对现实的生活以及生存的压力,开始谋求生计,这时当初的理想已经渐行渐远。在老鹰乐队的《加州旅馆》歌词里,站在门厅的她,是人类追求物质的隐喻,她的出现,已把人带上了对物质主义追求的道路。“欢迎光临加州旅馆”,“她的思想被珠光宝气扭曲,因豪华轿车变形”,庭院中翩翩起舞,夏日香汗淋漓。过去的理想是再也回不去了。忘却的又是什么?“自从1969年之后我们再没有烈性酒了”。 加州旅馆,已经成为了一个通过欲望控制每一个人的资本体系。“我们都只不过是自己设下牢笼中的囚徒”。上帝给予了每一个人充分的自由,但人们选择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体系中的每个人只有接受的命运,可以随时结账,却永远无法离开。因为每一个人都生活在这个体系中,无处可逃。

诺贝尔文学奖音乐人(为什么诺贝尔文学奖首次颁予一位音乐人)(4)

所以,我认同乐评家张晓舟的观点,“读歌词或者诗,仍然是‘迪伦小学’的必修课。”“迪伦的力量更多来自风驰电掣的公路,暴雨将至的街头,烧焦的土地,腐烂的地下室。尽管我更愿意强调迪伦摇滚的肉身而不是诗人的王冠,但必须承认,迪伦的现场并不是尖叫,雀跃,狂欢的绝佳去处,没准他的歌会让你变得更沉默。”大多数中国人不知道鲍勃•迪伦,我们错过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文化,一种思维方式,一个时代。“我做任何事情唯一的原因就是我喜欢做。如果别人能理解这点的话,那当然很好;但如果他们不能理解,那也没什么。我觉得我可能在一百年后才会被真正理解。我做过的和我正在做的,都是其他人都没有做过的。”迪伦说。对于中国人而言,鲍勃•迪伦是陌生的,同样陌生的还有他所开启的那种思维方式:我们都应该选择让自己开心或者甘愿的事情,不然就会为云遮挡每天升起的太阳一样,引发困惑和忧虑。一代青年想要什么?他们想要自己自由的人生。想要重新找回自己的生活,找回那个大写的他或她。

诺贝尔文学奖音乐人(为什么诺贝尔文学奖首次颁予一位音乐人)(5)

过完整个夏天

忧伤并没有好一些

开车行驶在公路无际无边

有离开自己的感觉

唱不完一首歌

疲倦还剩下黑眼圈

这是那种60年代的生活,自由驰骋于纵贯美国的61号高速公路,一代晃晃荡荡的青年,丢掉沉重的肮脏的美好的纠缠的所有的理智和累赘,烧掉。去求一种生活或者一段自己也无法定义的旅行,好似《搏击会》里说的“It’s only after we’ve lost everyting that we’re free to do anyting. ”。读凯鲁亚克《在路上》时,我感受到的就是这种叛逆、狂放和自由,那是“渴求燃烧、燃烧、燃烧”者发自内心的叙事,所以他才能用3个星期在一卷30米长的打字纸上将作品一气呵成,宣泄那种一意孤行的真实和自由。

多数身在青春期的年轻人都有反叛的冲动,他们在生命的终极上思索活着的意义,追寻幸福的本义。思索和追寻给他们爆发的冲动和力量,他们想冲破既有规范和生存模式的束缚,撒一次野、耍一次欢,在放荡不羁中体验生命的极致。这种撒野耍欢非常重要,会让他们受用一生,因为他们体验到了生命的极致状态是什么,在体验中领悟到生存的真谛。所以说,战后60年代的鲍勃•迪伦那一代人,只是用一种垮掉的姿态站起来而已。克林顿、布莱尔,他们都曾是垮掉的一代,美国却未见衰败。

诺贝尔文学奖音乐人(为什么诺贝尔文学奖首次颁予一位音乐人)(6)

在当代惟有哲学家和青年人才会追问生命的终极意义,这种自由奔放,是发自内心需要,所以放肆的方式、对生命极致的体味都是异质的、独特的、不可复制的,体现了个体生命的自由和独立。今晚,再次在夜深如海中听鲍勃•迪伦,这个特立独行、善于让自己不断变成陌生人的特殊家伙。他来了,就在眼前弹着,唱着,沧桑的声音里有酒,带刀,背景常常是霹雳和闪电,这样的用力让人精神错乱。可这正是鲍勃最本质的原型。一首首诡辩的歌,强大的语言力量,许多歌词所引起的混乱和困惑只是为了引导出一个高潮,那种迷魂汤般的感受力是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的,而无以言表的情感却深深地隐藏在那些紧密相连的诗句中。

诺贝尔文学奖音乐人(为什么诺贝尔文学奖首次颁予一位音乐人)(7)

要问2016年诺贝尔文学奖为什么首次颁予一位音乐人?我想,音乐是躯体,歌词是灵魂。诗歌在当代的重要发展,有一部分是在摇滚乐或民谣中发生的。因为这些摇滚乐或民谣歌词关注当代,关注我们生存的现实,它们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广度切入生活,而且反响热烈。歌词是现代诗歌中一块被忽视的地方,这些诗全部是唱出来的。许多优秀的歌词都具有诗的意境和力量。鲍勃•迪伦那首被一代青年引为“战歌”的《像一块滚石》,是这样写的:“这感觉如何,这感觉如何,独自一人感觉如何,没有家的方向感觉如何,像一个彻底的无名氏,像一块滚石……”这样的问句,使得在动荡和时代变化中挣扎的每个人都会感到心脏被攥紧,这种感觉当代中国人一样会有。在鲍勃•迪伦所有关于世界末日的警告中,《暴雨将至》这首歌的隐喻是最尖锐的:先驱者跌跌撞撞的穿过悲伤的树林,路过死亡的海洋,他看见新生儿被狼群所包围,一直黑色的树枝在滴血,一架血色的梯子被打水淹没。尽管发生了这些,这个人最后还是固执的留了下来,“然后站在海面上知道我开始下沉,在我开始歌唱之前我要记住我的歌”。鲍勃•迪伦歌词的批判性是其比普通诗歌更有锋芒、更吸引人的地方,这种批判性是广泛的,不只是批判政府、社会,最核心的还是批判人性和现代生活。

在人人把他树为偶像的时代,他一再宣称:“我不想出现在(上世纪60年代)那幅集体图景中。”他仿佛自由自在的灵魂,从不为他人改变方向。“为了得到青春,我付出了很长的时间,而现在我认为自己很年轻。”这位个性坚硬如顽石的酷老头说。我真的喜欢他骨子里这股子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我真的害怕自己终究也会被淹没在晦黯枯涸的制式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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