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制琴师现状（90后女琴师海外圈粉800万背后）

2020年最后一天，上海“船厂1862”艺术中心举办了一场特别的跨年音乐会。演出背景设置在唐朝，一把古琴，一台古筝，都是传统乐器。演奏者身着红色沙罗料子的飘逸长袍，脸抹得极白，唇间一小点红色的口红，从发饰、妆容到服装，都严格按照史料还原。灯笼和蜡烛也一如唐代的样式，烛光明灭间，观众仿佛被带入过去的时空。

演出团体名为自得琴社，是一个松散的国乐团体，固定成员有6位，多为80后和90后，另外还有多名青年演奏家作为“外援”，不定期参与。这次演出既有复原的古曲，也有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电古琴、电中阮合奏。

琴社里负责弹古琴的成员叫白无瑕，出生于1992年，喜欢武侠、游戏和二次元。今年元旦音乐会结束后，白无瑕将演出的视频上传到了今日头条和西瓜视频，目前她在平台上已经积累了45万粉丝。而自得琴社在西瓜视频也拥有将近18万粉丝。打开琴社的头条主页，既能看到成员们合奏的传统曲目和现代乐曲，也有白无瑕等人的古琴独奏。

其中，最受欢迎的是“古画”系列。这些视频朴素、干净，常常是一把古琴，一台古筝，加上琴箫鼓瑟。琴社成员们身着古代的装束，还原传统的扮相，仿佛一幅静止的古画，悠然间就把观众带入了汉唐的氛围里。

在西瓜视频上，这些年轻人将传统音乐与现代形式相结合，让原本小众的国乐文化得到普及，并走出国门，甚至被模仿。目前在YouTube上，自得琴社已经拥有52万粉丝，其中白无瑕的古琴独奏作品《不染》在这个平台上的播放量高达820万。而在最近，海外视频平台上也出现了模仿他们的创作内容，创意和画风都如出一辙。

《醉渔唱晚》片段

琴社的活动地点位于上海浦东的一座复式单元房里。这里一共四五间琴房，每间琴房摆放六张古琴。冬天清冷，客厅内难免有些寂寥。但隔壁的餐室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自得琴社的成员们聚在一起，包括社长朱里钺，艺术总监唐彬，还有古琴老师白无瑕，她正在桌边喝奶茶。间或有年轻的面孔加入，他们都是琴社的古琴老师，而且都是90后。

白无瑕皮肤白皙，一头长发，性格活泼。2010年，她一口气玩完了仙侠类游戏《古剑奇谭》第一部，被游戏里的古琴音乐吸引，但当时还在准备高考。高中毕业之后，爸爸兑现了对她的承诺，允许她学古琴。到上海大学念书后，她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入民乐社团。白无瑕在九派琴馆学习古琴，认识了琴馆里的老师，也就是自得琴社艺术总监唐彬。

唐彬已经弹奏古琴将近20年。大学期间，他拜古琴演奏家龚一为师。学成之后，唐彬却仍然无法靠古琴养活自己。当时，他认识了同样喜欢古琴的朱里钺。朱里钺是上海人，倾心古代音乐。但当时国乐还是很小众，古琴老师常常迫于生计而无奈转行，学员们也基本半途而废。一番合计之后，朱里钺和唐彬决定一起成立琴社，招收学生，传播国乐文化。

2014年，朱里钺在上海梅兰坊的弄堂里租了一个三十平米的小房间，琴社成立。琴社名为自得，取自《庄子》。朱里钺说：“琴社可以教你一些技巧，但是对艺术的热爱、审美，可能还是需要你去做减法，找到自己的与生俱来，便是自得。”

琴社最早只有三个人。2015年，白无瑕大学毕业，在唐彬的介绍下加入琴社，担任古琴老师。后来学员规模进一步扩大，琴社又在附近租了两室两厅的空间。2019年5月，琴社又搬了一次家，也就是现在的这所复式房子。

琴社合奏《梅花新弄》，中间为白无瑕

在琴社的基础上，成员们开始尝试合奏表演，形成了一个六人组的常规乐队，乐队的状态松散，大家平时还有其他工作。作为琴社艺术总监，唐彬一直在探索如何让古代的艺术走到未来，同时仍能保留特色。虽然古琴在2003年被联合国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但并没有改变它小众的状况。乐器年代间隔久远，普通人觉得难懂、门槛高。

琴社里的这群年轻人，有着各自的专业背景，因为对国乐的喜欢，走到一起，也让传统艺术的表达形式更加多元。弹古琴的成员中，白无瑕出生于1992年，大学里学的是材料学，殷屹浩楠出生于1993年，本科学的是中医药。

最近两年，视频平台让古琴这样的国乐文化有了更广泛的受众。2019年开始，自得琴社在西瓜视频被越来越多的人熟悉。他们也注意到，这个平台上有很多国风类型的音乐创作者，比如95后女孩“碰碰彭碰彭”，在法国街头弹古筝火出圈。

“现在正在形成一个共识或者风气，就是要熟悉、了解、热爱自己的传统文化，尤其是青年人。”朱里钺说。

从2019年开始，自得琴社陆续在西瓜视频和今日头条发布了在古画中演奏的系列视频，古琴、古筝、笛子、萧和鼓的演奏者们身着古装，置身画中。他们演奏的曲子包括《空山鸟语》、《醉渔唱晚》，还有《天龙八部》和《大话西游》的主题曲。

起初，唐彬想拍六人穿统一新中式服装的合奏视频，一直凑不齐六套衣服，或者只能花高价做高定服装。琴社有人认识中国装束复原小组的人，便请他们帮忙提供服装。中国装束复原小组成立于2007年，致力于复原古代服装、妆容，从考据史料到寻找衣服的原材料，制作布料，染色，成衣，全部由装束复原小组完成。

拍摄地点在自得琴社位于嘉兴的拍摄基地，那边有一个四层楼的工业园区，其中两层楼用于制作古琴，剩下做了录音棚和摄影棚。拍摄前，唐彬先把声音录好，摄影棚的收声很差，实际拍摄时，最费时间的是化妆和构图。乐器摆好后，乐手之间要进行非常细微的调节，不能互相遮挡，还得有美感。摄影棚刚刚能卡下六个人和他们的乐器。

白无瑕古装照

古画系列视频上线后，在西瓜视频和今日头条上反响很好。除了好听的音乐，精致的妆容，飘逸的服饰，令人耳目一新的是视频的呈现形式。乐手们置身在微微泛黄的画卷中，渺远的古琴声响起，画中人突然动了起来，人和音乐都仿佛自汉唐而来，空灵动人。这些乐曲经过了唐彬的改编，融入不同的乐器，跟现代听众有了更好的互动。

唐彬很早就和不同的音乐人合作，让古琴搭配、吉他、中阮、打击乐等等，一圈下来发现其实全世界的听众对音乐的喜好是共通的——首先得有一条明朗的声线，这条线就是人声，到乐器合奏里，代替人声的是笛子和萧，第二，需要有和声衬托，唐彬用的是中阮或者古筝，第三，是律动，唐彬用的是鼓，最后是低频乐器，而且能兼顾旋律，那就是古琴了。

在古代，古琴被视为高雅的代表，通常独奏，至多伴随文人吟唱，琴声低沉悠远。但到了现代，唐彬觉得古琴独奏单调，像一杯清淡的白水，曲高和寡者爱，普通大众听来就觉得过于沉闷了。唐彬平时喜欢喝奶茶，他想，一杯好喝的奶茶，要加乳酪、珍珠、芝士各种各样的东西，越丰富，越好喝，音乐也是。

于是，观众在自得琴社的视频里看到了新奇的尝试和融合。在《醉成都》里，琴社将琴箫鼓瑟与当代rap相结合，将现代成都的生活气息追溯到古代，而穿着古代服装的成员们或是展现说唱俑的形态，或是展示不同的生活场景，宛如一幅穿越历史的动态长卷。

《醉成都》片段

《哆啦A梦》里的叮当猫是很多人的童年记忆，而琴社选择用晚唐时期的装束风格来呈现，那个时代撸猫之风已经盛行。

2020年12月，西瓜视频音乐频道公布了“灯塔计划”音乐创作人名单。凭借白无瑕演奏的《探清水河》，自得琴社成功入围该项计划。

如果说《醉成都》和《哆啦A梦》可以看作是琴社在求新层面的有趣尝试，那么《神人畅》这样的神作则代表了自得琴社在专业层面的一次极致探索。这是一首可以追溯到汉代的古琴乐曲，相传是上古时期的尧帝所作，描述的是部落祭祀的场景，东汉琴师桓谭在《新论琴道》中曾有记载，但琴谱仅存于明代汪芝编纂的《西麓堂琴统》，中间相隔一千五百年。这也意味着，想要进行改编，并复原当时的装束，难度极大。

唐彬等人对古曲内容进行了解构和重新编曲，配备了泛音笛、大鼓、小打等乐器，兼具飘渺空灵和诡谲幽邃。此外，还有专业的舞者对楚地风格的祭祀场景进行酣畅淋漓的演绎。舞者身着乘云纹曲裾袍及绢质长袖中衣，纹样参考了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丝织物。乐器演奏者们的服装则参考了徐州北洞山西汉楚王墓出土的彩绘陶俑及马王堆汉墓木俑。

这支视频在西瓜视频和今日头条上线后，播放量将近100万，在YouTube上也有18万播放量。经过琴社的挖掘与改编，原本艰深且小众的乐曲由此找到了更广泛的受众，也让很多观众对古代文化有了更深的理解。在西瓜视频评论区，有人感叹，“像是触摸到了汉朝”，“感受到了殷商祭祀之风，鬼神幽晦之气”，“舞者简直就是汉代长信宫灯上宫女的翻刻”。

《神人畅》片段

中国观众的关注点多集中于文化传承，而对于那些海外网友，自得琴社的这些视频是他们学习和感受中国文化的绝佳机会。

在自得琴社上传到海外平台的这些视频里，白无瑕独奏的琴曲《不染》播放量达到了830万次。这原本是一部古装电视剧的主题曲，但在琴社的改编和白无瑕的独奏下，却有了更丰富的意涵，也集中展现了古琴的特色。

白无瑕独奏《不染》

视频中，白无瑕一身红衣，很多时候只能看到手指在古琴上的弹奏，隐约可以看到琴弦上的光束，此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很多海外网友对古琴那种悠远的声色所打动，觉得这件乐器兼具钢琴和小提琴的特色，又蕴藏着中国文化的独特意境。

正如李子柒被越南创作者致敬一样，自得琴社也没有逃脱出被“借鉴”的命运。在2020年9月，某韩国创作团体也在YouTube上传了一支韩国经典音乐《恨五百年》的合奏视频，与自得琴社的“古画”创意雷同。这也从侧面说明，自得琴社的国乐作品正在走出国门，被更多的人所接受。

韩国古风音乐合奏

#90后在“古画”里蹦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