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年小组赛克罗地亚（艾克拜尔米吉提）

措手不及（措手不及）

（哈萨克族）艾克拜尔·米吉提

蓝天白云与草原｜艾克拜尔·米吉提 摄

那天早上，当红灯变绿，车迅疾提速驶过安华桥下马蹄形半岛的当儿，无意间我的视线被突如其来的一片红色吸引。天哪！那是一树树的鲜花，在早春迎风摇曳。我立即拿出手机，想拍下这幅一年一遇的美景，但是，车速太快，我还没来得及解开密码，美景倏然留在了我的身后。真是措手不及。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当你回味过来，或许那就是你人生路上恒定的一幅美景，只可惜永远留在了你的身后、你的记忆深处。今年再度春来，正当花期盛开，我却阴差阳错没有时间和机遇，再次经过那个马蹄形半岛。或许，在明年的春季我会走过那里，那一树树的鲜花火焰般怒放，姿态已然与昨日不同。这就是岁月。不知不觉间，小树长大了，花蕊绽开了，鲜花结果了，而你却兀自忙忙碌碌，身处其境而浑然不知。

北京有时也会遇上这样的蓝天白云，晴朗的天空令人心境明朗。那天，从人民大会堂参加两会出来，乘着大巴从长安街回返驻地，新华门红墙前的玉兰花，夹在那些树行中正在绽放。我举起手机抢拍，只可惜车队快速通过，拍下的镜头都有点发虚，看不清红墙绿树映衬得那一片片白，就是一树树的玉兰花。只是两会结束，回到家，俯瞰院子里的玉兰花也在开放，我从容拍下了那一株玉兰树盛开的平面图。每天早晚，我都会对那株玉兰树投去一瞥，只觉得花期正旺，春光无限。忽有一日早上醒来，推开阳台，发现那株玉兰树花瓣已经开始落地。没过几天，绿叶更替花瓣，遍地落英，春光不再。原来节令的转换也会让人措手不及，悄无声息，交错更替。而这些忠实于土地的植物，随着地气变化，分秒必争，花开花落，吐叶结果，叶落归根，循环往复，展示着生命的无限生机，无穷魅力。

那是第一场春雨后的一个下午，我驾车从二环路上的高架桥，折向三环而去。眼前就是苍老的德胜门，双肩挑起两侧后起之秀——高架桥，深深地蜷缩在桥墩丛中，默默地追忆昔日的辉煌。白云朵朵，夕阳正好，温柔地抚慰着德胜门楼脊琉璃瓦，点点反光映入眼帘。右手就是后海，那个隆起的小山包上坐落着郭守敬纪念馆。桥下便是川流不息的二环，此刻不堵，各色车辆正在双向疾驶而过，哗哗的车浪声犹如海涛拍岸，扬上桥来，直袭耳蜗。我无意中用眼尾向正在孕育抽绿的树丛杪梢扫去，一幕意想不到的奇景突然映现，令我猝不及防。在遥远的城市上空，矗立着一座直插天际的楼宇（其实它正对着我办公室窗口，抬眼就可以望见，也没觉得如此之高）。楼宇顶上的几部吊车，就像蟋蟀的触须在那里移动，而楼宇的腰际之下，已被蓝绿色的玻璃墙幕装点，宛若一个穿了筒裙的女人；腰际之上，一片赤裸，颇像一个光着膀子劳作的男人。尤其，在此刻的夕阳下，玻璃墙幕折射着七彩阳光，无限绚丽。原来京城无霾之日，人的视野竟也会如此透彻伸延。双手在方向盘上，无法拍照。只那么几秒钟，我与奇景交错而过。然而，那一幕迄今深深印在我记忆深处。即便将来，这一高楼成长到位，浑身披满摇曳的玻璃墙幕，此时的一幕和此刻北京清洁的上空，无疑将会成为我恒久的记忆。

就在昨日清晨，我们从乌鲁木齐地窝铺国际机场乘机飞往新建的阿拉山口机场，跑道两旁草地还没有从冬的记忆中复苏。其实，在头一天上午，雨中降落在地窝铺机场时，我就发现这里的树木还光秃秃的，没有开花吐芽，草地也是湿漉漉的一片枯黄。我暗自思忖，这里的节令的确要晚，别说十里不同天，连经纬度都不同，千里万里的，当然就有差异。昨天上午，我们下了飞机就进入文化考察，直奔尚处在冰天雪地中的赛里木湖，在湖西草原上，看到了乌孙古墓葬群落在那里默守着千年的谜底。阳光很好，虽说赛里木湖冰盖未开，四周的雪山白雪皑皑，但朝阳一侧湖畔的草地已经褪去雪被，依稀尚能嗅到去年秋上陈留的艾草芳香。我俯身搓下一捋艾草叶子，发现已经变得柔软，显然在阳光下地气正在上升，那一捋艾草却带着新春的气息。而今天，我们走到阿拉山口国门，从那里又一路奔袭机场，阳光正好，在这方土地，虽然春的步伐姗姗来迟，但是十分坚定。当下午我们飞回乌鲁木齐，降落在地窝铺机场，在跑道滑行减速当儿，跑道两旁草地一片片的绿色再次令我措手不及。只隔了一夜，也就两个白天，这小草就泛绿了。这就是生命的奇迹，就连一棵小草破土而出，点绿世界，也要让你措手不及。

是的，切勿漠视小草，对大地回暖，它最敏感，远在大树之上。这不，在这大树尚未吐绿的一方，是这些小草报来春的汛息。无疑，在这个春天，让我再度认识了小草的生机。

（原载《人民政协报》2017年04月22日第0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