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幼儿园的寓言(游乐场的寓言)
◎叶桂杰在孙睿的小说里,主人公从来都是“我要”乃至于“我是”,但以其细弱之躯,委实撬不动这个沉重的世界,所以他的生活只能塌陷为“你应当”就这样,一头内在的狮子,全面萎顿成了外在的骆驼什么是“骆驼”?骆驼就是你往它背上无论压多少东西,它也不哼哼一声儿直到最后一根稻草放上去,它才咵啦一下,默默跪倒在地,我来为大家讲解一下关于有关幼儿园的寓言?跟着小编一起来看一看吧!
有关幼儿园的寓言
◎叶桂杰
在孙睿的小说里,主人公从来都是“我要”乃至于“我是”,但以其细弱之躯,委实撬不动这个沉重的世界,所以他的生活只能塌陷为“你应当”。就这样,一头内在的狮子,全面萎顿成了外在的骆驼。什么是“骆驼”?骆驼就是你往它背上无论压多少东西,它也不哼哼一声儿。直到最后一根稻草放上去,它才咵啦一下,默默跪倒在地。
不过“萎顿”并不是突如其来的,“塌陷”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点一滴、一鳞半爪地完成的。夫妻之间床头床尾的拌嘴、公司的DDL(deadline)、父亲的游手好闲懒惰成性、狭窄的出租屋里乒乒乓乓挠心挠肺的响动、岳父和媳妇之间难以逾越的理念代沟……一切的琐碎问题都够不上严重,但一切加在一起,已是无法挽回的绝境。
所谓“绝境”,并非指物理的死亡和飘散。事实上,在孙睿的小说里,我们很少看到那种“生生死死”的极端描写,那种“雷霆万钧”的极端渲染,那种“阳光从窗户上‘砸’进来”的刻意和造作抒情。在他的小说里,叙事的语调自然而流畅,就像生活本身。生活的魔鬼一会儿在你的耳畔嘚吧嘚吧两句,一会儿在你的后脖子上挠几下,一会儿又在不经意的角落绊你一脚。在它不厌其烦的骚扰下,你永远也无法建构起属于自己的、内在的精神秩序。一切都涣散了!像一抔细细的沙子,从指缝间窸窸窣窣地流失。
孙睿小说,最精彩的地方,就在于把这种涣散和流失的生活内核给挖出来了。自然而不着痕迹,平静但暗藏凶险。那是一种偶然,更是一种必然;那是一种看似零碎而庸常的写作,实则是一种特别现代主义的手法。
孙睿擅长于写实,鸡零狗碎的实,狼狈窘迫的实。这种“实”与生活是内在同构的,融化在生活里,烂在生活里,恍惚、走神、涣散,“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绪始终流淌在他的笔端。但孙睿的写实,显然不是指向“实”的——那种从“实”走向“实”,从“胜利”走向“胜利”的写作,既单调乏味,又浅薄平庸,是孙睿小说所不为的。他的小说,善于从“实”走向“虚”,从“涣散”走向“整饬”,从“纪录性”走向“寓言性”。这是其小说深刻而迷人的所在,也是其特别沉重的地方。
小说集收录了作者近年来陆续创作的八篇小说,有中篇,也有短篇,它们在叙事技艺和理念上呈现出很大的相似性。仅以题目而言,就可以窥见作者的艺术审美倾向和创作自觉。“酥油和麻辣烫”“会飞的蚍蜉”,这是以具体的物为载体的寓言式写作;“动物园”“游乐场”“阳历年”,这是以相对封闭的、特定的空间或时间为载体的寓言式写作。不论是具体的物,还是特定的时空,都构成了某种装置。小说把它内在的情感和理智,都装进了这套装置里。于是小说在具体中获得了抽象,从简约中获得了宽广,从单调的现实中抵达了生活驳杂的本真。
有必要单独提一提《游乐场》。
“游乐场”作为人类社会进入现代生活以来的一道“人工景观”,很具有“现代性”和“寓言性”。“游乐场”的发明,是为了给人类制造“快乐”的,人类挨挨挤挤排完长龙一般的队伍进到游乐场里,就是为了购买两三个小时的“快乐”。好像人在游乐场外,已然不快乐似的,而非得大汗淋漓地进到里面来补偿一下。不过确实,“快乐”就像人体健康所必需的某些微量元素,缺失了,倒也无大碍,但缺失严重了,对于健康就会构成重大威胁。于是为了精神的健康,人类首先发明了“游乐场”,而后一而二、二而三地发明了“快乐大本营”“真人秀”“狼人杀”“剧本杀”……
“游乐场”是一种典型的人造物,而人造物从来都是脆弱的。为了维系它的正常运营,就要安排清洁工做日常清理,安排售票员做日常售票,安排设备运行师做设备的日常启动和关闭,安排文职人员做日常的宣发,一层一层叠加,趋于无穷的繁缛。一旦哪天某个部件被抽空了,整个系统就会轰然倒塌。而游乐场的地面就会被落叶、烟头和垃圾覆盖,秋千架的木板就会腐烂,过山车的铁轨就会生锈……“自然”,这个人造物的劲敌,将悄无声息地吞噬游乐场。
在小说《游乐场》里,当“我”从妻子“南方的”肚脐眼里悟出了北京游乐场的虚伪性后,“我”就快刀斩乱麻,很快离了婚,卖掉了房子,继而辞了职,拍拍屁股回了老家。“曲终人散皆是梦,繁华落尽一场空。”“我”的态度是冷峻而果断的,“我”的意志是坚定而决绝的。然而从北京“撤”回来以后,“我”发现“家”也并非是复乐园。“家”的单调和乏味,“家”的平庸和无聊,对“我”同样是一种极大的折磨。“我”感到深深的“挫败感”,“觉得自己和同龄人比,已经输了。究竟输了什么,我也说不上,反正就是不快乐了”。
小说最后用“我”和一个名叫玲的女出租车司机生活在一起作为归宿。但那是一种生活热度的降温,而非精神层面上的宁静。这一点,相信“我”也是心中明亮的。当他带着玲的女儿恬恬在“游乐场”里玩耍,却不能乘坐热气球(那是专属于特权阶层的游乐项目)时,他已经承认了。
第一次见到孙睿时,是在北大未名湖畔。那时候我们一起参加一个文学进修班。夕阳的光线打在孙睿的脸部和身上,既和谐,又突兀。“和谐”是因为整个环境的温软柔和,与孙睿的慵懒散淡气质互相辉映,恰如其分。“突兀”是因为孙睿眼睛里流露出的坚毅,让那片光线显得有些跳脱。
当然,现在来看,这种坚毅更多是来自于内在的精神结构。这个精神结构就像三角形一样,有着极强的稳定性。当生活的铁球压下来时,精神的三角形并不会被压扁,更不会被压碎。这个三角形在地面上硬生生地翻了几个跟斗,依然保持着它固有的形状。它也许会拍拍灰尘,或者揉揉受伤的地方,恨恨地咒骂两句。但是骂完以后,也就是了。这是孙睿小说里表现出来的特有品质。这种品质本身就和生活有着天然的裂痕。而小说的叙事张力,很大一部分也就是从这条裂痕中生长出来的。这种叙事张力,让孙睿在貌似平平无奇的叙事语调中,产生了古怪的幽默感、深刻的荒诞性和内在的戏剧性。
我以为,那是很现代,且很高级的。
小说集最后一篇是《戈多来了》。“戈多”就是爱尔兰现代主义剧作家塞缪尔·贝克特的悲喜剧《等待戈多》里的“戈多”。这是一个寓意广阔的意象。它可以隐喻一切,也可以什么都不是。在这篇小说里,胖子为了实现他的电影梦,经历各种波折,前后总共考了十次电影学院的研究生而未果。最后虽然终于上岸了,但他还是选择了回到南方的老家,重操旧业。那是一种怎样荒诞的选择?以至于读者读到小说(同时也是全书)最后四个字“戈多来了”的时候,也只想骂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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