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方言八卦(三木巴蜀方言四)
。淘神“淘神”作何讲?该不是淘菩萨吧!“淘”为洗,淘米、淘菜的淘,把脏东西淘掉。乡间鼎敬有菩萨,菩萨――“神”也。塑的菩萨时间久了,沾有尘埃,为表敬畏,只能用鸡毛掸子去拂,不能洗,因有的菩萨是泥做的。张婶走亲家屋,临近中午才到。亲家说:“快给张姐煮碗面,先接个饿。”张婶连忙阻止亲家:“莫淘神,我早饭吃得按(晚),午饭一起吃。”原来,淘神是“麻烦”的意思。张婶在亲家面前讲客气,说是吃了早饭的,用不着再麻烦去煮面了。这种淘神是俩亲家在套礼。现实生活中,实实在在的淘神事很多,稍不注意就会遇上。老家院坝的堡坎是前年用石头砌在新土上的,一季春雨后就垮了,今年又重新浇筑水泥墙,花了钱,还淘神。这是真正的淘神,自找的,怪不到哪个。隔壁侄儿江,当年参军去云南修成昆铁路,现在享有国家给的“服兵役补贴”。年终,镇上民政办通知他必须亲自上街年审,目的是证明你还在世不在。可他今年78岁了,又患有哮喘病,走路很吃力,就花70元钱包了台车。由于走时的忙乱又忘了带身份证,儿子只有租骑摩托车回去拿,江就在街上等。街上风大,铁道兵扛不住,感冒了,吃了几天的药才算过了“关”。你说看,大活人一个,淘神工作人员走一趟不就完了吗?!有些事情的处理那才叫淘神。修高速公路占用了农户的耕地,建设方除开即时用货币补偿的以外,还有复耕后才归还给农户的。由于当时的相关人员工作飘浮,造成登记造册的数字与实际复耕的面积差距很大。高速路现在是通了,但农户坚持要按册子上的土地数归还。那么,少了的耕地又从哪里来?这就给当地政府摆了个烧红的“炭丸”。不淘神整淘神,还烫手。。显尖儿时放牛,牛偶踩棉花地一脚,或捞几根红苕藤吃是常事。二狗给他当生产作业组长的爹告发了,组长警言我爹,爹为表明态度,就马上打了我。娘说:“二狗才爱显尖哟!”又是二狗,我们在上学的路上偷摘地里的嫩豌豆角生食,他去给老师告了,老师就罚我们站端端(立正)自省半小时。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们齐声吼二狗:“尖脑壳,棒棒夺(戳),夺个眼眼装火药,朝你勾子(屁股)打一枪,看你以后说不说。”二狗哭了,也就不和我们同路了。后来都长大成人,又为生计各自忙碌,就再没有见过二狗。去年夏天回老宅小住,常和老二狗在屋檐下晒太阳。有一天,他约我打1元钱的麻将牌,六十多年了,我终于找到了“报复”二狗的机会,就给他的太婆告状:“他今天输了5元现钱,还吊(欠)我1元的账呢!”老二狗笑了,搪塞太婆:“你莫信他显尖哈,今天我没有输,只是他们三个人赢。”太婆不会脑筋急转弯,半天弄不醒乎,“我才莫空管你们那些闲事呢,小孙子也在给我显尖了,说他哥哥默写生字时在书本上抄,我看看去……”。昂邦“昂邦”,是形容词,泛指某人身体健康,精神状态好。也可作动词,当“港(杠)、冲、冒”讲,有些贬义。大哥说,他重孙子长得结实,生下来才三个月就弹脚舞手的,昂邦得很。大嫂年逾八十,今年一场大病险些放倒了她,好在医疗条件好,又有医保,生活营养跟得上,身子居然硬朗了,走路也就昂邦。仅此两件事,大哥心里很舒坦,三顿饭都要喝点小酒,还种瓜茄小菜,喂些鸡鸭。依我看呀,他的身体还昂邦得很哟!步入九十岁莫问题。生产队开大会,队长怕社员听不清楚,讲话就大声武气的,那阵仗,不是一般的昂邦。这种昂邦表示声音洪亮,中气足。昨天晚上,一年轻人从酒厂沟坐一摩的回到旭东家园,摩的收费5元,年轻人只给3元,两个人都有些冲,一个昂邦过去,另一个昂邦过来,为那2元钱差点动手。因是正月初一,我就去挡开消:“这样吧,新年大节的,都不要港起,虽是虎年,也莫必要过余昂邦,给4元算了。”结果,他们都表示接受。年轻人还给我散了一根软包“大重九”香烟。我感觉,他有点冒。。待招早年的理发匠,常挑上担子行走在街头巷尾,不停地打着“剪脑壳”的口头广告,期待解决“头等大事”的人招呼他,乡间亦如此。这是一种谋生的职业,称“待招”。而脑壳是人颈项以上的部分,是神经思维的总开关,有七窍,可辨别是非,表达喜怒哀乐,作用了得,是万不能剪的。而山里人偏要“剪”,剪了才光生,体面。所以,待招只剪脑壳表皮上多余的毛发,其他不涉及。老家街上就有位剪脑壳的周待招,艺精,人厚道,所有工序是手工操作。推剪不用电,条剪,剃刀为土钢加工而成,刀锋在青石和干牛皮上打磨,亮晃晃的,刺眼,梳、篦是牛角或桃木质地,梳发顺溜,篦垢干净。还有专门用于掏耳朵的刀、钳、铲、毛刷等,全部装在一管竹筒里,待以满足顾客需要的“小舒服”。周待招给我剪了有十多年的脑壳。记得那个时候是包月,他走村串户地剪,每个脑壳只收3角钱,而我们学生娃一般是剃“顶上光”(光头)或剪成“一匹瓦”(偏头),打5折,就1角5分的价格剪到我高小毕业。后来因求学和在外谋生,我的脑壳就没有交给他剪了。大概是30多岁的样子,我回家乡工作,这时的周待招已经老了,但还在操守旧业,所以,我又将脑壳“包”给了他。只是式样变了,多为“板粟刺”(平头)或“分水岭”(分头),收费仍然相因(便宜),每次1元钱。我在他那里剪脑壳,图的是享受修面和掏耳朵的过程。他修面才算是真正的“面面俱到”,不仅“表面”工作做得好,还把眉宇和鼻腔里的枯焦毛发悉数剔除。最后又将钢刀伸进后颈以下,轻刮背脊骨,不,只是刀锋“路过”。那种舒服的痒啊!没有恰当的词语可以形容,只感觉肉里有虫子在爬,周身麻骨酥软的。事毕,再在头部、颈肩、臂膀等处重拿轻捏,你若心闲,定能小憩片刻。而掏耳朵更是高级享受了,他用各种工具在耳洞里掏、夹、刮、扫,如果能弄点什么“东西”出来,那才叫个爽,保你斜歪着嘴流憨口水(哈喇子)。难怪民间有“掏耳朵是人生三大爽事之首”的说法呢!我后来进了城,就把“头等大事”托付给美容美发厅了,但他们只是剪掉些许发稍,再用刺鼻的发胶定型,以每次10元,30元的价格走人。而那些造型师们根本不会修面,更不用说掏耳朵了。所以,我始终忘不了乡下剪脑壳时的那点“小舒服”,偶也怀念作古的周待招。2022年2月2日于通江
*作者:向德森,男,40后。笔名三木,四川通江县人。有文字见纸刋和网谋,偶获奖。2020年出版散文、诗歌集《田园物语》两卷,其中散文卷列入四川省2021年农家书屋重点图书推荐目录。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披一身山野的风,踩一脚田园的泥,讲巴蜀方言,摆乡土龙门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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