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探长(租界的巡捕)

威海卫最早的路灯,大约要上溯到19世纪末。

1898年的路灯,其实就是煤油灯——四块玻璃内罩了一盏煤油灯而已。挂在一根高高的灯杆上,英国人雇了专人每天落黑踩着高凳去点灯,次日清晨又踩着高凳来把灯吹灭。就连“金线顶”灯塔那儿,点燃的也是一盏煤油灯,用的是“美孚”油。

威海卫那时候只不过是一个初具规模的渔村土城,装路灯事实上不过是一种摆设,朝文里说是走向现代文明的一种标志。真要用着它的时候,却又起不到救急应时的作用。所以一时间老百姓称它们是“显高矮的萤火虫”,是“聋子的耳朵”,也就不足为奇了。

威海卫当时有一种独特的民俗,每逢正月十五有“提灯会”,在南街通北街一带,城里各户及各买卖家、市郊各村都带着他们精心制作的各种“灯”赶来了,敲着他们的锣鼓赶来了,扭着他们的秧歌赶来了。折腾个半宿,乐则乐矣,美中不足的是总有一两个人丢了他们的孩子,怎么也找不到。所以有人说“提灯会”也是个“丢孩子的大会”,年年都丢,无一例外。

当时流行一种民俗画叫《提灯会》,有收藏古董的人还可以在民间找到。满纸人物满纸的灯,一笔一笔描得精细。画的右下角则有一个歹人背了一个不知从哪儿偷来的孩子,正贼头贼脑地往外跑,后面则有一警察提着根马棒急急地追……

当年集市一角(1935年)

当时他有一个叔伯亲家,即他亲家的叔伯兄弟,一个好吹胡子瞪眼的人物,外号叫“一灯吹”。“一”是排行老大,“灯”是名,“吹”是指他能吹能擂。凤林集是一个出了名的大集,荣成、牟平的人们都过来赶集,连北京的“天理功”大庙都过来卖兵器。一到集日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一灯吹”是每集必赶。仗着亲家是“邵镇集”,本来就好吹,自己也是一条棒汉子的模样,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只要是他瞧不过眼的人或事,他开口就骂,满集被他骂了个遍。有人把物价抬高了一点,他二话不说就是一顿破口大骂......满集上谁都怵他,但是碍着邵镇集的面子,人们只好听凭他骂。

一日,邵居同的亲家请邵吃饭时,就对他讲了“一灯吹”的事:“你再说说他,别让他满集里泼骂,我说他也不听。”

一个集日,“一灯吹”又在集上破口大骂时,见邵镇集来了,便停了口,立马换上笑脸:“呀,亲家,你来了!”

“叭!”邵居同没接他的茬,上去就是一个耳光。

“亲家,你……”

“叭!”又是一记耳光。

“亲家,为什么打我?”

“叭!”又是一记耳光,“你想想,我为什么打你!”

三记耳光,啥话也没有,“一灯吹”骂人的毛病从此得到根治。

过了些日子,他们聚在一起吃饭,邵居同对“一灯吹”说,“兄弟,那天我打你你还有意见吗?”

“哪里,哪里,没意见,没意见......”

“有理你讲理,不听你报官,别那么满大街骂人。我当镇集,你破口骂人,不是我支持的也是我支持的不是?”

邵居同当镇集主持公道口碑极佳。羊亭集人送来了横匾,上书:“志在和平博爱人”。风林集不但送了,还送了幛子。解放初期斗地主恶霸,有的地方连巡捕也捎上了。邵居同害怕这些匾幛之类生出事来,收拾收拾填进炕洞里烧,居然满满塞了一炕洞......

邵居同升了“三道杠”以后,被调入刘公岛警区,住在岛上一座英式平房——警察屋中。

英租时期的刘公岛警察屋,被老百姓称为“巡捕房”,至今旧迹仍在。在刘公岛东村,英国监狱的西侧偏南,孤零零的一座房子,四面坡的房顶,瓦已经换了新瓦,瓦沿儿下面有一圈围着的木板,看来仍透出当年的“老味儿”。房顶后坡上耸起的那座高大而宽阔的烟囱,淹没在房后一丛罩住了屋顶的树冠之中。

这样的“巡捕房”,当年在香港也有。不过在香港不叫“巡捕房”,而叫“差馆”。差馆里的巡捕由三部分人组成:广东的、山东的、印度的,其中最受信任的就是山东人。山东最受信任的又数胶东人,胶东巡捕,特别是威海巡捕的“忠”,一度给英国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也给中国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法租界探长(租界的巡捕)(1)

刘公岛上的警察屋现貌

威海街头至今流传着一句歇后语,叫“警察打他爹——公事公办”,这话中包含的典故,就是英租时期威海卫巡捕的故事。只是说法颇多,仅我掌握的“版本”就不下三四种之多。

“版本”之一:威海卫的英租界里,曾经有一个负责卫生的巡捕,大伙都叫他“海河”,姓啥不知。那天他爹进城赶集,赶完集溜达到城北门外边。忽觉内急,就找了旮旯撒起尿来。此时恰達巡逻的海河。海河见英国巡察魏德凯也正打前边向这儿走来,于是二话没说,上去就打了他爹两个耳光。小魏认识海河他爹,便问海河:“那不是你爹吗?”海河坚定地说:“公事公办......”

“版本”之二:市郊某村有个姓戚的巡捕,他爹当年赶大车。也不知是为了打牲口(英租时,赶车的拿鞭子猛抽牲口,被发现了也要受罚)、还是违反了交通规则,反正是被他当巡捕的儿子管了,罚了钱,威海卫街头便传出话来,“警察打他爹一一公事公办。”

“版本”之三:李丕干带着两个巡捕到本村(前双岛)查赌。农民入冬后闲来无事,赌几个小钱玩是常事。村民经常在谁家赌,李丕干心里很清楚,一查便是一个准儿。查到一家时,正好李丕干他爹也在其中。李巡捕那可真是半点没有犹豫,招呼随从连他爹一齐捕了。他爹喊他小名,李丕干连理也不理。他妈知道后从家里赶来,跪在儿子面前求他放人也未奏效。他爹被押到城里,关进了码头区东仓的看守所,老百姓叫“坐黑屋子”。一气坐了半个月,在黑屋子里被罚了一元钱,儿子给他垫上了,这才了事。那时侯的规矩是:拿钱不挨揍,挨揍不拿钱。一元钱,顶一百个铜子。一个铜子能买到两根大油条呢!头两天,儿媳妇来送饭,把公爹气得看也不看,怎么送来的怎么送回去。多咋饿得不行了,多咋才吃下儿媳妇送来的饭。从那时起,李丕干就在威海卫落下了个“公事公办,大义灭亲”的美名。

威海卫籍巡捕的这般忠心,似乎使殖民当局也“肃然起敬”。

戚谷疃往东面的山里走,那时有个古老的小村叫徐里夼,徐里夼再向东南角又有个更小的村子叫马蹄夼。马蹄夼有个叫李子孝的人,当年也给英国人当巡捕。一天晚上李子孝在巡逻时不幸被土匪打死。英国人便抓住这一事件笼络人心。他们给死者安排了隆重的葬礼。这天殖民当局机关停止办公,上下官员全都出来为李子孝送葬。

在巡捕的提拔、升迁及退休后的待遇上,英国人都来得一本正经、郑重其事,给人一种“诚信”的感觉。有人从巡捕升了“两道杠”时,不仅仅一个肩章,英国人还颁发一纸证书:一块质地上佳的方纸,顶上印有一个地球,两边各有一个狮子攀附其上(英国国徽的变形),下面有一片英文。当时英国人总是让他们“妥善保存”,说以后英国人再回威海卫时,尔等可持此证领取养老金。所以据说有的巡捕到死还保留着这种证书。

虽然那不过是一张空头支票。然而据陈恩德老先生说,他听说英国人以后还真到威海来查访过陈学清的下落。也有人说,英国有信件发过来,也有人说有英镑寄过来......说法颇多,真假难辨。

来源:《英舰驶进刘公岛》

作者:梁月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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