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散文(子非鱼散文)
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庄子.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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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中,有那么三年,是必须要予以致敬的。
先是走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在它西郊的某所学校进行学习。那时候已经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读一些书了,所以,两年过去,杂七杂八地,竟然“解决”掉了一座庞大的书亭。书亭在附近的村子里。书亭的主人是位身材壮硕表情严肃的跛女,胡子很茂盛,二十三四岁。
村后还有古寺,古寺里有比丘尼,然后每年举行庙会。其它的元素,譬如卧佛峰,饸饹,梆子剧,11路公交车……以往写过太多,不好再赘述。等到毕业回乡,工作遥遥无期,内观己身,无一是处,莫不是变成了一个妥妥的废物?正赶上家道中落,遂被撵去种菜,两亩大的菜园子,画地成牢。这段经历曾一度被定义为浮生苦难的一部分,其实哪里算呢,一家人团团圆圆,尚未整天周旋于药铺与医院之间,不过是稍稍清贫了些。
种菜,卖菜,在泥泞里摸爬滚打,在窝棚里通读字典。偶尔免不了梦回古寺,念着它的泡桐树(一直以为是梧桐),念着它天王殿外辉煌的落日。等到工作落实,恨不得插翅快快飞走,颇有些逃离的意味。谁知这一“逃”,将近三十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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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亲身种过菜的人,才会具备一些发言权。有好久好久的一段时间,报纸,电视,能够接触到的大部分媒体,关于绿色无公害蔬菜的调调甚嚣尘上。那种“玩意儿”,有没有呢,一定是有的,但基本都在实验室或者实验田的大棚里。要说到大规模种植,即便以目前的技术,也不过是痴人说梦,忽悠一下超市里浑浑噩噩的市民们罢了。
道理浅显易懂。不施肥,蔬菜就营养缺失,谈不到产量。不喷药,虫害泛滥,田里的作物靠爱保命么!至于农家肥、徒手灭虫,类似的噱头,由他们来骗骗鬼。二分地与二亩地,与二十亩、二百亩,怎么可能是一个概念呢。况且,水污染,空气污染,听说过没有?有关你看到的蔬菜叶子的虫洞洞,这倒可能真是手捉的。
种菜是个辛苦差事,不像别的作物,给人有些许的闲暇。菜园子里干不完的活儿,单单是浇水一项,三天两头,家常便饭。不下雨浇,下过雨还要浇,个中缘由,非得老菜农才能深谙。
想当年,记得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说是几个大学生在京北租了块地,建起棚子来,搞蔬菜的无土栽培,且取得了巨大成功。菜价是普通蔬菜的十几倍,甚至大部分蔬菜,简单清洗,便可生食。再往下,就没有消息了,北京回来的人,也没说起过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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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名词,叫做“可持续性”。典型个例,发展到规模化、产业化,才算功德圆满。人们往往会有意忽略一个事实,即人类体质的不断进化。你用七八十年代的肚子,来吃今天的食物,谁知道天雷遇地火,擦出什么样的光芒。离开时代背景,以目下之尺,定古人之规,不是耍流氓,还能是什么?
所以,裹小脚,三妻四妾,这些陋习,了解一下它们的弊端,也便是了,动辄义愤填膺,劫辄“痛改前非”,放在当初,不被众口铄金填了枯井,已属万幸。更不消说站在道德高地上,指摘那些死得渣都不剩的前辈圣贤们。
同理可证,在城镇化蓬勃发展的当下,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留守老人留守儿童窝在村子里“受苦受穷”。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固然其中有无奈的成分、不能的成分,可故土难离,自得其乐,也是重要因素。年轻人进了城,确实得到了发展的机会,然而,便因为这些机会,而漠视了自己的责任吗?自私才是核心。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想来确有。在世界东方,之所以孝道被称为美德,必不是将之关进牢笼,戴着重重的镣铐。
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人们的观念也会随之适应。西方欧美国家,越来越多的人从市中心回到乡村定居。而近些年的“归隐潮”、“回乡创业潮”也方兴未艾。未来的中国,岂会只是城市繁荣,乡村没落。如果是那个样子,十几亿人的饮食,将赖何而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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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几日之间,一名叫作衣戈猜想的B站UP主发布的一段11分钟的短视频《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可谓“血洗”国内各大舆论平台。
估计“故事”的梗概已经尽人皆知,自不必刻意重现。在多媒体业轰轰烈烈突飞猛进的今时今日,受众的价值观也明显两极分化,某些情景下,凡事不扒你个“血肉淋漓”,便不叫过瘾。受众,抑或说网友,常常是因为彼此攻讦,而致使主题跟着遭池鱼之殃。一个人提出一个结论,不管对错,必有另外一个,一群人,跳出来一顿“输出”,最后,痛心疾首,不可开交。
《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发布仅一天,播放量已超1600万。在众多为之深情动容的声音里,开始掺杂进一些质疑:一些网友认为,在短片未发一言的二舅,其苦难已经过UP主的“滤镜”加工,存在刻意升华。衣戈猜想的回应异常冷静直接——又苦又难,这有什么可升华的?他说特别讨厌把苦难升华,甚至在旁白中有意调侃,解构它。
早先有个例子,据说郭德纲火了之后,有同行提出,相声作品要有教育意义。惹得老郭各种回怼。对嘛,设使是视频发布者能预感作品大火,何必还要去搬砖吃土?
“二舅”真的是麻木?真的安贫乐道?对于一生未娶,真的释怀?生活唯苦无乐?“二舅”曾是天才少年,因病致残,数十年默默求活,过得不算好,却也称不上太糟。衣戈猜想用“庄敬自强”来形容心灵手巧的“二舅”。
艰难跋涉的“二舅”,有其骄傲与惬意时刻。如其外甥UP主所言,“糙是一件很酷的事”,“尤其你现在面对一些困难,在他们看来,这算什么,他们一下子就站出来了。”
“二舅”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乡村老农,身上有着亿万人的影子。他们或许贫寒,但也有着铮铮铁骨。他们或许悲憾,但也有着豁达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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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广贤文》,有诗如下: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
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
醉生梦死谁成器,拓马长枪定乾坤。
挥军千里山河在,立名扬威传后人。
“二舅”是无处不在的,在乡下,在城中村,在城市低收入人群,在那些急急忙忙996工作模式下的“社畜”里。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的开篇语非常震撼人心,“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苦难不是什么财富,这一点拿来自嘲还行,谁又愿意一世与它长伴呢。“二舅”如此,那个与他一样跛脚且身材壮硕表情严肃的书亭胡须女,亦然。几乎从开始就看到了他们一生的颠沛流离与呕心沥血。
致敬生命之中的那个三年,便在于虽然当时迷茫倦惫,但之后的岁月,天风海雨,再无喘息。
反倒像是一种别样的怀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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