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会变得毫无意义（生活的无意义）

当今作家中，最该得诺贝尔文学奖而又未得的作家是谁？夺奖呼声最高的名字，就是米兰·昆德拉。当年彻夜长读《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让我认识了昆德拉，那种阅读的激情，至今仍然难忘。今天，买到了昆德拉的新书《庆祝无意义》（马振骋译，上海译文出版社），让我又一次感受到了阅读昆德拉的魅力。

这本《庆祝无意义》，围绕着巴黎卢森堡公园这个舞台，阿兰、拉蒙、夏尔、凯列班四个好朋友轮番登场。顺着他们的脚步、他们的生活故事、他们三三两两的谈话，引出了巴黎街头的花季少女，市民热捧的夏加尔画展，斯大林二十四只鹧鸪的玩笑，尿急的苏维埃傀儡主席，自杀未遂却杀人的母亲，以及天堂纷纷堕落的天使……舞台上演着一部热闹非凡的人间喜剧。幕后却隐藏着作者冷静洞察的智慧：生与死、严肃与荒诞、历史与忘却、现实与梦境，昆德拉让我们在笑中漂浮，为世间的无意义狂欢。

昆德拉用喜剧的手法讽刺现实与历史。“六月的一个早晨，主人公阿兰走在巴黎街道上，看到很多穿着低腰裤、露脐装的女人，开始困惑并思索：情色不再以女人的大腿或胸部而是以女人的肚脐作为诱惑的中心，这意味着什么？”这便是《庆祝无意义》的开篇，然后一出嬉笑怒骂的喜剧开始上演。昆德拉用微妙轻松的笔法，讽刺世相种种：有对男女之事的戏谑，有对文明冲突的思考，有对对前苏联集权的嘲弄，有对个人成长的追问，一切描述都是想要增加意义的厚度，但小说的最后，昆德拉用“无意义”来结尾。

昆德拉提供给我们的，是智性的愉悦与幽默。他在新作里续写生存、意义、玩笑与爱，从主题而言，他依然喜欢从哲学层面探讨政治问题。从结构而言，依然讲究对位，而且逻辑非常周密。但不同的是，其作品喜剧的感觉更强了，虽然闹腾劲儿更厉害了，探讨的却是严肃的话题。《庆祝无意义》的文字从表面上看诙谐、戏谑，其实里面态度消沉，是用喜剧的方式讽刺现实。昆德拉用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在自嘲，生活中的很多事情是无意义的，所以就来庆祝吧。

昆德拉已经把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淡，他认为无意义是生活的本质，所以才会说，“庆祝无意义”。他的语言也是这样：“那时候，他看到前面一棵树上停着几只鹧鸪。他停步，数了数，二十四只。但是运气不好！他身上只带了十二发子弹！他开枪，打死了十二只，然后他转身，走十三公里回家又拿了十二发子弹。他再走上十三公里，又找到了那些鹧鸪，它们还停在同一棵树上。他终于把它们都打死了……”此时昆德拉的文字，就像净化了一样，更精简、更简单，语言的质感更强烈了。

昆德拉把人的荒诞处境看得透彻：过去的历史之所以能给我们开残酷的玩笑，只因为我们被一种前所未知的非理性所控制，因为我们不能敏锐地提出问题。故而，他的嘴角总有抹不去的讥笑，对生活中理所当然的一面，是刻薄的，带着调侃与挑衅。《庆祝无意义》的书名带着悖论和狡黠意味，它里面欢乐、戏谑的意味更为浓厚，不过，对应昆德拉关于小说的定义也顺理成章，在他眼里，小说正是在喜剧、在笑的面目之下探寻世界，是“喜剧的、史诗的写作”。

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在中国狂销数百万册，说明当代读者还是在他的文字里找到共鸣。昆德拉想表达的，还有对通常事物的不一样思考，比如谈到母爱我们一般就会想到崇高，但书中母亲的故事，更引导大家思考的是人从何而来以及人存在的意义。昆德拉作品中，历史与现实，真实与虚构杂揉在一起，既可随意拆开，也可随意拼装。拆开来是各自独立的故事，组装起来就是一部诗意的“复调式”小说。

对于昆德拉，作家韩少功说：“不仅在于它表现的历史和思想对中国人有一定的启发性，而且作者那种夹叙夹议的手法，拓展了文学技巧的空间。”在浮躁气氛蔓延的今天，阅读昆德拉“无意义”的智慧，将带给我们更多的思考与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