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难画意中人（丹青谱绘人千面）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喳喳……一曲铿锵的《说唱脸谱》，让一幅幅生动的京剧脸谱跃然眼前。

脸谱，京剧舞台上极富特色的化妆方式，也是中国文化色彩最为鲜明的视觉符号之一。透过色彩斑斓的脸谱，戏迷们对剧中人的善恶忠奸一目了然。

一方舞台，几千出戏，数不清的脸谱花式。在锣鼓铿锵中，色彩浓烈的脸谱隆重登场，看似变幻莫测，却有着万法归宗的章法和谱系。

数百年来，京剧人物化妆遵循相对固定的谱式。脸谱程式化的图案与角色性格密切相关，美与丑就这样夸张地在面部融合呈现。

脸谱伴京剧而生，“生”“旦”略施脂粉称“俊扮”；“净”“丑”则绘功复杂，尤其是“净”，均重施油彩，人称“花脸”。戏曲中的脸谱，主要指“净”角的面部描画。

旖旎的京剧人物灿烂地绽放在前台，绝美的脸谱上妆，却诞生于繁杂的后台。画脸儿，是每位角儿，尤其是“花脸”的必修课。对此，他们都有自己的一套手上功夫。刚入门的年轻京剧演员，尤其是唱花脸的演员，都要跟老师学勾脸；等唱功到了能正式登台的水平了，自己画脸上妆也就不成问题了。

京剧舞台脸谱讲究众多。一张张粉墨丹青的脸谱倾注着一代代京剧艺术家对剧中人物的深切感悟。《战宛城》中的许褚，勾黑花脸谱，红鼻窝，两颊花纹用白粉作地，微涂水红色，再以黑笔勾花笔纹及连串蝙蝠形。印堂以水红作地，画细笔如意红纹，再以绿笔画须子，与白眉交接地方勾蓝笔道。空白之处皆填油黑，这才完成。

民国时期，金少山、郝寿臣、侯喜瑞三位净角的表演均达巅峰，被称为“花脸三杰”。其中，侯喜瑞十岁进入喜连成科班，技艺精湛，名著一时。晚年时，他曾在《脸谱论》中回忆了初学勾脸的情景：“那时我的教师是韩乐卿老先生，我第一次开脸是《神州擂》的李逵，韩先生一笔一划地给勾，再加详细解释，哪笔应该怎么样。差不多两个多月，我才有点儿体会到了。”

戏比天大的舞台是“脸谱秀”的天地。脸谱以色彩和图案对人物性格、心理等进行夸张表达，为剧情服务。经年累月，脸谱的绘画由简到繁、由粗到细，其艺术魅力冲破实用性舞台化妆的范畴，被摹画到纸或脸模上，升华为一种独立的民族图案艺术，呈现出另一番绚烂的景象。

刘壹慈是位美丽的女子，她是京剧舞台脸谱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之一。毕业于天津美院的她有着深厚的绘画和审美功底，对于传承京剧脸谱有着绝对的优势。关羽的丹凤眼、卧蚕眉，张飞的豹头环眼，赵匡胤的面如重枣……一张宣纸，一支笔，五彩的颜料，她凝神构思，细细描画，一张重规入谱的作品不久之后就会浓墨重彩地呈现。

侯派京剧脸谱，着色润美，线条醒目，勾大脑门、大眼窝、大鼻窝，讲究整体呼应。脸谱给人的整体感觉是，古朴典雅、坦荡威严、靓丽生华，舒展大气。笔者了解到，侯氏脸谱的创始人是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侯喜瑞，他的《侯派真谱》因为历史的原因遗失了。刘壹慈的舅舅刘希哲自小学京剧唱花脸，他的老师是侯喜瑞的大弟子王竹忱。多年前，他师徒两人按侯祖真迹影拓绘制成本谱，内录121谱式。脸谱的绘制技艺传到刘壹慈已是第四代了。刘壹慈说：“既然是传承，饱含侯氏脸谱基因的谱系自然是根本，绝不能丢。”

天人合一，是中国美学追求的最高境界。这在脸谱的绘制上表现得尤其重要。京剧业内，素来有这样的说法：“红忠紫孝，黑正粉老，黄狠灰贪，蓝凶绿躁，水白奸邪，油白狂傲，神怪妖魔，金银普照”。可见，绘脸谱是以色定调。于是，忠义勇敢的关公画成红脸膛，骁勇凶猛的张飞涂个黑面庞，给“奸雄”曹操来个水白面孔──色彩下的含义，不言而喻。

每一种京剧脸谱虽画法各异，但无不是从五官和性格特征出发，以夸张、美化、变形、象征等手法来寓褒贬、明善恶。京剧脸谱按照色画方法又分为揉脸、抹脸、勾脸三类。从线条和布局来看，大致可分为整脸、三块瓦脸、十字门脸、碎脸、歪脸、白粉脸、太监脸以及小花脸的豆腐块。

京剧脸谱图案也非常丰富，变化多端，有规律而无定论。包拯黑额头上的白月牙，表示清正廉洁。孟良额头的红葫芦，示意此人爱好喝酒。杨戬额头画眼，源于古典传说。赵匡胤的龙眉表示为真龙天子。

为传承绘制好京剧脸谱，除了潜心研究侯氏画法，刘壹慈一有空，还阅读《三国演义》《周易》《姓名学》等书籍，揣摩剧中人的性格、琢磨中国文化，将其吸收融入到脸谱绘制创作中去。

不论是音乐形式的《说唱脸谱》，主打造型的书签、人偶，还是路易威登推出的京剧脸谱珠宝……不经意间，京剧脸谱这一文化特色，正以各种方式浸润着生活。然而，脸谱最大、最宜施展的舞台，还是京剧。

脸谱文化经历了数百年的淬炼融合，凝聚精华，最能体现文化精髓。直至今日，京剧脸谱吸收多剧种的形式，臻于完美和成熟。人物造型艺术更为讲究，使脸谱造型艺术空前发展。不仅谱式多样化，性格更鲜明，图案也愈加复杂，彰显了中国京剧文化的博大精深。

如今，京剧，这一饱含中华民族文化基因的艺术蜚声世界；脸谱，一面之上融汇喜怒哀惧、善恶忠奸，展威武雄壮、沧桑荣耀于台前。

作者：刘彩霞

来源： 天津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