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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交际花暗施离间计 肖美女逐个巧识破

就在伊然美离开邮电所的那天傍晚,肖美玉又回来了。她挎包里装着刊登了焦吉桦写的短篇小说和散文作品的报纸和文学杂志,来找范廷簇兴师问罪来了。她刚走进粮管所的晒坝,抬头就看见焦吉桦和范廷簇从楼上走下来。还没下到楼梯的半中间,就听肖美玉酸溜溜地笑着说道,“你们两个还没有亲热够,怎么就下楼了呢?算我运气不好,来就碰上这种倒霉的事情。”

范廷簇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肖美玉回来了。“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这可不符合你的性格。”

“我不这么说,你叫我怎么说?”肖美玉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你就没看见,交际花的头发还是一头乱鸡窝。出门前你也不帮她梳一梳,真是太粗心了。”范廷簇朝焦吉桦的头上瞥了一眼,头发真的是很乱。原来,焦吉桦头上的乱头发,并不是肖美玉想象的那么回事。自从焦吉桦写的作品在宁远地区的报纸杂志上连连发表以后,她就白天黑夜醉心于文学创作。

近些天来,居然没有洗过一次头。她到范廷簇这儿来以后,头皮一阵地发痒,双手抱起脑壳狠命地抠,结果,把一头的秀发弄成了一个乱鸡窝。临出门时,又忽略了这个细节,加之又没有想到此时肖美玉会回来,于是,就使肖美玉的联想发挥到了极致。其实,范廷簇与焦吉桦之间,并不是肖美玉想象的那么回事。

为了避免矛盾的进一步升级,范廷簇示意焦吉桦避开锋芒,不要与肖美玉发生正面冲突。自从焦吉桦全身心地投入文学创作以后,对于范廷簇不仅崇拜的五体投地,而且又总是言听计从。她很清楚,没有范廷簇的指点和帮助,她绝对没有今天的成绩。焦吉桦知道了范廷簇的暗示,没有跟肖美玉说什么,自己就离开了粮管所。肖美玉存心要点燃的这一串火炮,没想到被焦吉桦轻而易举地熄灭了。

“美玉,工作很忙吗,这么久了才回来一次。”焦吉桦离开粮管所之后,范廷簇才问肖美玉。

“怎么,你还嫌我回来少了吗!既然你心里有了别的女人,我还经常回来干什么?”肖美玉气鼓鼓地嘟起嘴说道,“你瞧,我都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了,你都没招呼我上你那儿去坐坐。如此看来,我是多余的了。”

“哦,真对不起,一说起话来,就把我们的肖大秘书晾在这儿了,请请请。”范廷簇说着,就象财主家里的管家招呼主人一样,把右手伸出来,手心向上,由里向外地划了一个半圆,向着上楼的方向示意。

肖美玉也不客气,冲在范廷簇的前面,“噔噔噔”地踩着木板楼梯上楼了。半瓶醋紧跟在后边,一面爬楼梯一面摸钥匙上前开门。进了寝室,肖美玉还没等范廷簇拿来凳子,就一屁股就坐在床上。两手往后面一撑,眼巴巴地看着范廷簇说道,“廷簇,有没有什么吃的,我肚子都饿慌了。”

“来,你先喝点水,我去伙房看看。”范廷簇说着,把杯子递给肖美玉,就到伙房去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范廷簇找到崔阿姨,现热了饭菜,给肖美玉端了上来。肚子吃饱以后,肖美玉心里的气才算消减了一半。她这次回来,就是趁着星期天的休假,专门回来讨伐范廷簇的,所以,办公室一下班,她来不及吃晚饭,赶了长途班车就回来了。

下车以后,她也没有回去看她的母亲和妹妹,直接朝粮管所来了。躲脱不是祸,是祸躲不脱。刚一走进粮管所,就看见焦吉桦和范廷簇身贴身地紧捱在一起。于是,就有了先前的那一幕。

焦吉桦虽然避开了肖美玉,可心里老大的不自在。你肖美玉算哪根葱?要不是范廷簇帮你,你能到县上去风光吗?我焦吉桦到场面上混的时候,你肖美玉还在穿空心裤子(山里人通常没有穿内裤的习惯)呢!现在有了工作,就想高人一等。要不看在半瓶醋的份上,你肖美玉不过是一根韭菜,只要我轻轻一脚,就给你踩得稀耙烂。好啊,你想跟我斗,我就跟你玩一盘猫捉老鼠的游戏,非把你肖美玉气死不可!

睿智的女人,就象一把好钢铸成的匕首。越磨,刀口越见锋利。焦吉桦设下的圈套,每一招都把肖美玉套得牢牢的。而肖美玉又是深山里长大的姑娘,虽然都受过同等教育,可是,她长年四季都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深山密林里,终年能见到的只有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还有就是家里养的猪儿,狗儿,猫儿、鸡儿、鸭儿和山上的鸟儿。与外界交往甚少,缺乏广博而又复杂的社会见识。不仅如此,还生就一副温闻尔雅和朴实善良的性格,若论阴谋诡计,根本不是交际花的对手。

肖美玉吃饱了肚子,心情虽然好了一些,但是,决心讨伐范廷簇的念头仍然没有消除。她把挎包打开,将发表了交际花作品的报纸杂志一样一样拿出来,象办展览一般,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范廷簇的床上,然后说道,“廷簇,快来参观你的巨大成果。”

范廷簇因为先前肖美玉的话伤害了他,心里一直不痛快。听肖美玉叫他参观巨大成果,他头也不抬地说,“我有什么巨大成果,你不会是在挖苦我吧!”

“你过来看嘛,你过来看了,不就知道了。”肖美玉说完,他还是不动声色。于是,肖美玉走过去,握住范廷簇的手,生拉活扯地把他拽了过来。待范廷簇看过之后,才知道肖美玉是专程回来讨伐他的。于是说道,“怎么,你看人家发表了作品,心里不高兴?”

“我是不高兴,我就是不高兴。”肖美玉气愤地说,“这种女人,你还辅导她搞文学创作,难道你就忘了她是怎样对你的。”

“人家现在不是已经改变了吗?你为啥还要跟人家过不去?”

“我就是不准你接近她,我就是不让她缠着你。”肖美玉咬牙切齿地说。

“你为啥不准我接近她,焦吉桦又不是坏人。”范廷簇平静地说,“熊德启那么霸道,也还没有不准我接近女人啦!”

“我没有说不准你接近女人,我说的是不准你接近交际花这样的女人。”肖美玉还是这么说。

“你总要有个理由嘇,人家改邪归正,在开辟自己的生活道路,创造自己的生活,有什么错?”范廷簇耐心地说,“你肖美玉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呀!只不过她醒悟的晚了一点。要是醒悟的早的话,说不定你那个机会就是她的了。”

肖美玉听了范廷簇的话,觉得不是没有道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无话找话地说道,“你帮助我的时候,你为啥不教我搞文学创作,你对她就是比对我好。我要你做啥,你总要找些理由应付我。她要你做什么,你二话不说就答应。”

“肖美玉呀肖美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范廷簇开始表现出有点不耐烦的情绪,“现在工作队解散了,公文没得写了,下队了解情况的机会也没有了,她还学什么公文写作?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学文学创作了,难道这个你也不让别人学!”范廷簇为了说服肖美玉,又接着说道,“你在的时候,工作队还在呀!下队的时间有的是,公文新闻你都写不完,你还有时间学习文学创作吗?你现在乐意学,我也可以教你呀!”

“别人学什么我是管不着,她要来缠你就不行。”肖美玉仍然坚持说。

“不是她来缠我,是我愿意教她。”范廷簇有点不照顾肖美玉的情绪了。

“不是她来缠你是什么?她家就在这附近,用得着住在这里吗?你还要给她付伙食钱。”肖美玉越扯越远了。

“是我找了武所长,粮管所同意让她住进来的,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范廷簇也不让步,“我愿不愿意教她,你也管不着啊!”

“我就是要管你,我就不准你跟她来往。”肖美玉似乎就只有这两句话。本来想说得在刻薄一点,可是,就是想不出恰当的字眼来。

“在这个地方,只有熊德启和他下边的人能管我,你既没有权力也没有义务来管我。”范廷簇仍然坚持着这么说。

肖美玉一听,更加暴跳如雷。自从她结识范廷簇以来,范廷簇还没有用这样强硬的态度对待过她。很多她没有想到或不敢想的事情,范廷簇都为她想到了;很多她自己没法办到的事情,范廷簇也为她办到了。她之所以坚定不移地爱他,正是因为这些令她感动一辈子的事情。不然,自己都离开了农村,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还去爱一个农民干什么?无论他以后是不是农民,至少现在还是农民。自己已经不计较他是不是农民,已经这样倾心帜热地爱他了,他不但不恩爱有加,反而移情别恋。

肖美玉想到这里,在无端抱怨范廷簇的同时,越是痛恨交际花。就是因为交际花这个狐狸精,才使范廷簇变成这个样子。就是因为交际花这个不要脸的坏女人,才使范廷簇把我肖美玉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你不要我管,我偏要管,因为你是我的人了,我决不让交际花把你从我手中抢走。”肖美玉一边抽泣一边说。

“哎,肖大秘书,我范廷簇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了,我没有答应过你任何要求啊?”范廷簇见肖美玉真的哭了,缓和了语气说道,“虽然我为你做了一些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没有想过要你给我什么回报。我知道你在以感恩的方式在爱我,可是,我并没有接受啊!我还是那个信念,在我没有足够的能力给爱我的女人创造幸福之前,我是不会接受任何女人的爱的。

“我现在还是一个农民,连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还能给谁创造幸福,所以,我现在还不是你的人,也许将来也不是你的人。”

“我不管,反正你是在《爱情生死誓言书》上签了字的,不是你说了不是就不是的。你都跟我睡了,你还想打反悔!”

“哎,肖大秘书,这样的冤枉话你也说得,你是想送我进班房吧!我什么时候跟你睡过,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范廷簇无可奈何地说,“这种本来没有的事情说出去,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啊?”

“你承认你是我的人,我就不说。”肖美玉仍然固执地坚持说,眼睛里充满了无可奈何的神色。

“好吧,你想说,你就说,干脆把我送进班房去得了。”范廷簇没有办法,“就算我进了班房,我也不会承认我是你的人的。”

肖美玉眼看一时说不服范廷簇,突然想起“退后一步自然宽”的俗话,于是说道,“算了,我不跟你争了,你这种冥顽不化的性格,一时半会儿是转不了弯的,我还是走了的好。”

“天都快要黑了,你上哪儿去?”范廷簇心情烦躁之际,居然忘了肖美玉的母亲和妹妹就在附近的直属小学,而且是有住处的。

肖美玉听了半瓶醋的话,冰凉的心一下又热了起来。虽然刚才的话语态度非常强硬,心里到底还是想着她的。于是故意装出一副哭泣的腔调,“我上哪儿去,你管不着,反正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你还管我干什么?以其这样活着令别人讨厌,我还不如去死了的好。”

“什么死了活了的,就这么一点小事,就值得去死吗!”范廷簇信以为真,便诚恳地劝道,“郁金香受尽了丈夫的虐待,她还没有想到要去寻死呢!难道你连郁金香那点勇气都没有?更何况我还没有虐待过你呢!”

向来聪慧的肖美玉,听半瓶醋为了劝对方反而把自己绕了进去的话,急忙趁机说道,“你拿郁金香来比我,我不是成了你老婆了吗,你还不承认你是我的人。”肖美玉说完,把看着范廷簇的头,不好意思地低了下来。

经肖美玉这么一说,范廷簇才发现自己说话把自己笼起了。虽然这样的比喻并没有错,可郁金香毕竟是跟贾正金结了婚的呀,自己跟肖美玉之间,就连恋爱关系都不存在,怎么能这么比呢,真是荒唐透顶了。

“你说的也是,我怎么能这么比呢?”范廷簇急忙岔开说,“我想起来了,你母亲和你妹妹不是就在直属小学吗?你要下去,我送你。”

“我才来,你就要赶我走啊,是不是因为刚才我跟你斗了几句嘴,你不高兴就要赶我走?”肖美玉又撒娇地说道,“廷簇,我不跟你计较了。你说的对。凡事都要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做人不能自己得了便利就忘了别人的难处。既要善待自己,更要善待别人。交际花能够舍弃那种官官相会的虚荣浮燥场面,下决心学一点属于自己东西,确实不容易,是我误解你了,真对不起!”肖美玉说完了,又发现自己的话似乎完全是在给范廷簇赔不是。

为了挽回一点面子,又补充说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害怕交际花跟你纠缠的时间长了,在你的心目当中取消我的位置。”肖美玉嘴上的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恨死了焦吉桦。尤其是先前范廷簇用那么粗暴的态度对她,在她那美好而又幸福的记忆之中,确实是还从来没有过。要不是交际花白天黑夜纠缠范廷簇,半瓶醋何至于如此!

肖美玉越是这么想,越是觉得全是交际花的过错。她想狠狠教训一回交际花,可是,肖美玉又很清楚,来文的,她斗不过交际花的心计,许多她还没有想到怎样防范交际花的手段,交际花就提前使出来了。来武的肯定没有问题,她是深山里长大的姑娘,有的是力气。说不定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把交际花打来趴下。可是,又觉得有损于自身的形象。

一个在县级机关工作的同志,去跟一个农村姑娘打架,即便是打赢了又怎样,别人只会指责自己不对,不会说交际花有什么错。最后她觉得,还是只有每个星期六下午都回来一次,把半瓶醋看紧一点,加强对他的监视,也许情况会比现在好得多。反正这里离县城也不远,来回就是两块钱的车费,花销也不算多。一个月跑四次,还不到十块钱。

她把主意拿定了,才试探着问半瓶醋,“廷簇,从现在开始,我每个星期六下班以后都回来看你一次,也顺便回来看看母亲和妹妹,反正在县城呆着也没事,你看怎么样?”

范廷簇听了,明白肖美玉是在有意加强对他的监视,本来他想说肖美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他又觉得这样说过于直白,于是,又改口道,“你想回来就回来,你自己的行动,你自己做主,不用跟我商量。”

“那好。”肖美玉兴奋地说,“你可不要烦我啊,是你同意了的哈!”

肖美玉以为范廷簇会很爽快地表示自己的态度,结果没有。范廷簇沉默了片刻,才不冷不热地说道,“不存在我同意不同意。”肖美玉听了这话,活象热稀饭里面放进了一坨冷干饭一般,很不是滋味。于是觉得,在不离开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在待下去只会自讨没趣,到不如主动走了更好。她站起身来,看了范廷簇一眼,对方连头也不抬一下。她只好转过身来,一声不吭地走下楼去,朝着直属小学走去。

当范廷簇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时,发现肖美玉已经不见了。等他走出寝室站在红楼的转角上看时,只见肖美玉那辛酸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模模糊糊的夜幕之中。这时他才后悔,不该那样对待肖美玉。即便是肖美玉偏激了一点,也不应该用这种冷漠而又僵硬的态度对待人家,更何况肖美玉又是一个多情善感的姑娘。这下好了,不知肖美玉回去以后会有多么的哀怨和感伤。

肖美玉回到妹妹肖美蓉住的屋子里,母亲照样坐在那儿纳鞋底,肖美蓉也照例坐在窗台前批改学生作业。肖美玉进了屋,什么话也不说,一屁股坐在妹妹肖美蓉旁边的床上,扯过被盖蒙起脑壳便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肖美蓉转过身来,看着姐姐的胸口因恸哭扯得一起一伏,于是问道,“姐,你怎么啦?是谁欺负你啦!你告诉我,我来给你出气。”

肖美玉一声不吭,只是蒙着头伤心地哭。

“姐——”,肖美蓉伸手摇了摇姐姐的身子,看着姐姐伤心的模样,又接着说道,“姐,你到是说话呀,光哭有什么用?是谁欺负了你,我帮你报复回来。”

“是你范哥讨厌我,他从来没有这样对我过。”姐姐一边抽泣一边说。

“哎——呀,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看你哭的那么伤心动气的。”肖美蓉猜想着说,“总是你有什么事情做得过头了吧,不然他怎么会讨厌你呢?一直以来,他对你都是很好的呀!”

肖美玉听了妹妹的话,才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说道,“正因为他一直对我很好,所以,他对我态度稍有改变我就受不了了。”

“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肖美蓉解释道,“你要他永远都对你那么柔情蜜意,那是很难办到的事情。他也有烦心的时候。这个时候你在去烦他,他肯定就不会给你好果子吃了。”

“小妖精,你这是在帮你姐吗?”肖美玉一轱辘坐起来,扭了一爪肖美容,“你是在帮你范哥说话。”肖美玉两手收拢,“突”的一下放在面前,“都是那个该死的交际花惹的祸!她不去死死缠住范廷簇辅导什么文学创作,你范哥就不会这么对待我。”

“我就暗自在想,这里面一定是有原因的。”肖美蓉趁机说道,“不然,范哥怎么会对你改变态度呢?如果仅仅是辅导文学创作,到也无可厚非。怕的是借辅导文学创作之名,行挖别人墙脚之实,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的。”

“我所担心的正是这个。”肖美玉如释重负地说,“其他的也到没有什么。”

“姐,如果光是这个,你就多虑了,”肖美蓉自信有加地说,“难道范哥美丑都分不清?就凭你那一副漂亮的美色,就要比垮好多对手,你还担心什么?我虽然不知道交际花像貌长的如何,但我断定不会比你更漂亮。”肖美蓉神采飞扬夸夸其谈地说。

“说真话,我的外表确实比交际花要胜过一筹。可是,我的心计,我的见识,我的敏锐,远不如她。”肖美玉自我剖析地说,“人家从学校毕业回来,就一直在社会上,在官场上磨砺,而我们却独居在深山密林之中,什么都不知道。”

“好了。姐,你不用担心。”肖美蓉安慰道,“我了解范哥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移情别恋的人。”

“小妖精,好象你比我还了解他一样。”姐姐肖美玉嗔言道。

肖美蓉批改完了作业,又跟姐姐说了一席话,这时才想起问姐姐吃没吃饭。肖美玉说吃了。于是洗了脚,姐妹俩就睡下了。

第二天是星期日,肖美玉没有在去粮管所,就跟妹妹和母亲在直属小学休息。吃过早饭,肖美蓉心想,姐姐难得回来和母亲吃一顿饭,加之下午姐姐又要回县城,不如上街买一只鸡杀了,招待姐姐吃顿饭。于是,便和姐姐肖美玉走出学校去买鸡。这里的集镇,以其说是街道,到不如说就是一条公路。路的两边,有几间破烂的供销社的门市而已。社员们卖一点农副产品,就摆在公路的两旁。两姊妹刚好走出学校门口,恰好碰上正要去粮管所找半瓶醋的焦吉桦。

肖美玉伸手扯了一下妹妹肖美蓉的衣襟,然后,嘟起嘴朝焦吉桦一胬,说道,“美蓉,你想认识交际花吗,她就是。”焦吉桦转过身来一看,原来却是肖美玉。肖美蓉不问青红皂白,上去一把抓住焦吉桦,“交际花,我警告你,你在叼梭起范廷簇对我姐姐不好,我就要断你的衣食。”焦吉桦一看,肖美玉和骂她的这个牛高马大的姑娘长的很相象,便断定是两姊妹。“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谚语,勃然一下涌上心头。也不跟肖美蓉计较,什么话也没有回绝,抽身便走。然而,心里却非常清楚,是肖美玉唆使她的妹妹来教训她的,于是,焦吉桦仇恨肖美玉的种子,便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深山里长大的肖美玉,不会说了话不算话的。星期六下午下班之后,匆匆吃了晚饭就赶回来了。在招呼站下了车,直奔范廷簇的住处。范廷簇吃过晚饭回去,坐在一张陈旧的竹制躺椅上,正在阅读焦吉桦刚写出来的一个三四千字的短篇小说。

肖美玉走进他的寝室,他只是抬起头来淡淡地问了一声,“你来啦!”,然后又埋下头去继续看焦吉桦的小说。肖美玉也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自己走近床边上坐下。当她正想站起来找杯子倒水喝时,突然发现床上的枕头边上有两根女人的长头发。她仔细地看过之后,便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指拇把它捻起来,然后闪葳葳地提到范廷簇面前,“廷簇,你看,这是什么东西?”肖美玉说着,还故意将头发抖了几下。

范廷簇歪起头,虚起眼睛看了看,“哎,这不是头发吗?嗨,我这里怎么会有这么长的头发?”范廷簇也觉得奇怪。

“廷簇,你在仔细看看,这头发是男人的头发,还是女人的头发?”肖美玉记取以往的教训,说话不在信口开河了,而是有礼有节,循序渐进。

范廷簇又偏起脑壳认真地看了一回,这头发大约有二十来公分长,不但细,而且还有弯弯曲曲的波浪形状,他似乎好象在哪里见过。肖美玉一看,就知道是交际花的头发。但是,她没有直接说出来,故意转弯抹角地问道,“廷簇,你看象谁的头发?”

“你在什么地方看见的?”范廷簇心不在焉地说,“不会是你故意带进来的吧!”

肖美玉还是竭力控制住心头的愤怒,用平和的口气说道,“就在你的枕头边上。凭白无故,我带头发进来陷害你吗?你不会去这么想吧。”

“哪能呢?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范廷簇这回看了肖美玉一眼,“你觉得这头发象谁的?”

“你要我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我知道你不会说假话。”

“你要我说真话,这头发就象是焦吉桦的。”

“你断定这头发是焦吉桦的?”范廷簇又怀疑地问了一回。

“我是说象,没有说就是。”

“肖大秘书,没想到你现在也学会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跟交际花把瞌睡都睡了,还在这儿装什么蒜!老实说,你为啥要背着我干这样的事?”肖美玉抓住范廷簇的衣领,一边使劲地推搡,一边伤心地哭了起来。

“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这头发是从哪里来的?”

“你最好不要牵强附会,两根头发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范廷簇继续说道,“你最好把出现问题的方式和可能性考虑得周全一点,不要老是限制在一个方面。”

“也许你的话很有道理。”肖美玉眼里喷射出愤怒的目光,还是按捺住火气说,“目前,我只是想到了这一点,因为这两根长头发就在你的枕头边上。”

“也许是有人跟我过不去,故意放在这儿陷害我的。同样,也许有人跟你过不去,故意找茬气你的。”范廷簇还是非常冷静地说,“这些可能不是没有。但是,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跟这长头发有关的苟且之事,我什么也没有做过。”

“好吧,我相信你。”肖美玉看着范廷簇,勉强地说,“凭我对你的了解,我相信你的解释。”

原来,这两根长头发,果然是交际花故意放的。她料定了肖美玉每逢星期六下午下班后,必然要回来监视范廷簇。于是,就在她拿小说稿子来给范廷簇看的时候,趁范廷簇不注意,就顺手扯了两根长头发,故意压在范廷簇的枕头边上。到了第二个星期六下午,交际花又耍了一个手段。

晚饭前,交际花离开范廷簇的寝室不久,肖美玉又如期回来了。交际花在离开范廷簇寝室的时候,故意把门半掩半开地留着。这时,范廷簇还在粮管所的伙房里,跟后面来吃饭的粮管所工人闲谈。肖美玉上楼时,见范廷簇的寝室门半掩半开着。她站在楼梯口看了一回粮管所的晒坝,没有范廷簇的影子。她又走到转角上看了一下交际花住的寝室,门是从外面锁着的。肖美玉走进寝室,想拿两个酸枣来剥了泡水喝。她知道,范廷簇爱把吃的东西,放在一个小橱柜的抽屉里。她拉开抽屉看时,里面放了一个长方形的小纸盒子。纸盒子里,装着两只很柔软的塑料袋。

肖美玉看了也不生疑,因为她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她从小在深山里长大,哪里见过这样的人。看形状,似乎是套在手指拇上用的东西,肯定是用来保护手指拇指安全的。但是,她也没有看见有谁的手在劳动时,指拇上套着这样的软塑料袋呀!她开始纳闷了。尽管心里有了存疑,她还是没有声张。肖美玉只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只是把那个长方形的小纸盒子,悄悄地装在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里。然后,顺手拿了两枚酸枣,剥了壳,丢在杯子里加上开水,坐在床沿上等着范廷簇回来。

不一会儿,范廷簇回来了。待他跨进门来,肖美玉已经坐在床边上了。“你是几时到的,吃饭没有?”

“刚到一会儿,下了班我就往回赶。”肖美玉看着范廷簇说。

“听你这么说,就是还没有吃饭。还好,饭菜都还是热的,我带你去伙房吃吧。”

“你还是弄点回来算了,经常在这里吃饭总觉得不好意思。”肖美玉回答说。

“好吧,那你稍等片刻,我就去端饭菜。”范廷簇说完,看了肖美玉一眼,下楼去了。

不大一会儿工夫,范廷簇就把饭菜端了回来。肖美玉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廷簇,真对不起你,在你跟焦吉桦的交往上我干预的多了一点。其实,我内心里也没有什么,我只是不喜欢我爱的人跟别的女人纠缠。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是我心胸狭隘的缘故。”

“你怎么会想起说这个呢,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发现?”范廷簇联想起肖美玉最近每周星期六下午都要赶回来的情况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就没有必要在旧事重提。其实,我跟焦吉桦的来往,除了文学创作上的共勉以外,就丝毫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了。”范廷簇说到这里,又回想起一个星期之前,自己不该用那样冷漠生硬的态度对待肖美玉,于是说道,“美玉,说真的,我也不该用那样的态度对待你。当时只是一个心眼地想,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凭啥要来干涉我跟别人的交往。现在回想起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我就知道你会原谅我。”肖美玉不等范廷簇把话说完就抢着说道,“你知道我生长在深山密林里,虽然也读过中学,但是,毕竟生活在家里的时间更多,与社会的接触面太窄,受外界的影响太少,所以,很多同龄人知道的很普通的生活常识我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对许多问题的看法和认识,就难免缺乏正确性了。”肖美玉刚才说这几句话,实际上是隐含了她发现的那个小纸盒子的意思的,只是交际花在故意制造矛盾报复肖美玉时,悄悄把那两样东西放在了范廷簇的橱柜抽屉里。

直到这个时候,范廷簇还不知道交际花在他的橱柜抽屉里放了一枚手榴弹。而肖美玉恰恰又记取了以往的教训,以从来没有过的克制力,改变了对待和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于是,就使一触即发的尖锐矛盾暂时缓和了下来。

肖美玉拿到了那个不可告人的小东西,也没有心思在范廷簇这里多坐。她怕在这里坐久了,势必会把不相干的事情,无意之间牵连到这上面来,非但问题处理不好,反而会更加被动。问题的核心,是这个软塑料套的真正用途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范廷簇的橱柜抽屉里。吃完饭最多呆了个把小时,肖美玉就离开了粮管所,回到妹妹肖美蓉工作的反帝公社直属小学。

她本想把这个新的发现告诉肖美蓉的,她又怕肖美蓉背着她私下告诉范廷簇,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在说,就算肖美蓉不私下告诉范廷簇,她也不会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她想,自己是姐姐,比妹妹大了三岁多,社会交往也比妹妹多啊,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难道妹妹还会知道?跟妹妹摆了一些别的闲话,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肖美玉一改过去的常规行为,不在去找范廷簇了。而是把母亲用着的被盖床单,通统都拆来洗了,又帮着妹妹肖美蓉,把住房的室内卫生,彻底清扫了一回。陪着母亲和妹妹吃过晚饭,肖美玉赶车回到了县上。

且说那武魁县革委办公室,有一位见多识广,精通世故,无事不知,无人不晓的专门管理办公室事务的行政秘书。机关的人都尊称她为栾大姐。肖美玉一到办公室,第一天就开始接受她的熏陶:“肖美玉呀,你要想在机关站稳脚跟,你就得跟我学着点。”肖美玉两眼悄悄地斜睨她时,只见她两只微微浮肿的眼睛,透射出一种永远不可捉摸而又深藏不露的意味。肖美玉正想答应她时,又听她低声说道,“你不要看比你先来的那几个秘书成天依依呀呀的,他(她)们没有一个不看我的脸色行事。”肖美玉听了,知道她不是等闲之辈。于是赶忙答应说,“栾娘娘,我是初来乍到的晚辈,凡事多请栾娘娘指点。”

栾秘书从小就在县城里生活,着实见不得乡坝里土里土气的那一套,听肖美玉叫她栾娘娘,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立刻纠正道,“机关里面叫阿姨,不叫娘娘。也不讲什么辈份。你要是乐意,就叫我栾大姐。要是不乐意,你就直呼我栾秘书。”栾秘书说这话的时候,她把声音越提越高。从此以后,肖美玉生活当中遇到的烦心事,只要是与范廷簇无关的,她都先向栾秘书讨教。

肖美玉从范廷簇寝室里悄悄带走的这个小塑料合,虽然她怀疑与范廷簇有关,但她不知道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肖美玉第一个想起了栾秘书。她想栾秘书见多识广,没有不知道的事情,再者性情又比较老道,不会拿到外面东说西说。到了上班的时候,她就顺便将那小塑料合带到了办公室。

肖美玉见栾秘书办公室里没有人,她就轻轻地走了进去,然后顺手把门关了。栾秘书见肖美玉那副神态,就知道有重要事情要向她讨教。于是假装关心的问道,“美玉呀,我看你肯定又碰到啥子烦心事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栾大姐,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肖美玉一边说,一边将揣在衣兜里的小塑料合摸出来,递给栾秘书,“我想请栾大姐帮我看看,这物件究竟拿来做什么用的?”

栾秘书接过来一看,原本是一个很普通的计划生育用品,她却故作神秘虚张声势地说道,“肖美玉呀,肖美玉,你一个黄花姑娘就用这个哪!要是让包主任知道,这可是一件丢人现眼的丑事啊!”栾秘书故意做了一个鬼脸,阴险地吓唬肖美玉道,“美玉呀,你栾大姐老实告诉你,我在办公室侍侯了二十多年,县长、副县长送走了好多个,从来没听说过办公室的秘书,没有结婚就发生过这种丢人现眼的丑事。”虽然栾秘书有意把事态的严重性夸大了好多倍,肖美玉还是没有弄清楚那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反而被这个在她心目中认为最可靠的老大姐,搞的稀里糊涂七上八下。她决心在鼓起勇气问一回,非把那小塑料套的用途问清楚不可。

“栾大姐,我只想知道那个小塑料套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请你明明确确地告诉我。”肖美玉恳求地说,“别的事情我一概不想打听。”

“你都用过了,还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我不相信。”栾秘书虚张声势地说完,又连连摇头做了进一步的强调,“不但我不相信,说给谁听了,都不会有人相信。”栾秘书最后强调的这一句话,倒是真的把肖美玉给吓蒙了,要是真让这破水壶(暗指栾秘书)把这脏水喷了出去,不知要蒙了多少不明真相的人!肖美玉情急之中,老老实实地说道,“我用它来干啥呀,我既不上山砍柴,又不下地割草,我用不着戴上它来保护我的手指拇。”

栾秘书听了肖美玉的话,差点笑出声来。但是,她格外地表示出一种政治家固有的镇定而没有笑出声来,心里却在想:“听她说这话,肯定没有用过这样的东西,不然怎么会说是用来戴在手指拇上,保护手指拇的安全的呢?”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想错失这个控制肖美玉的机会,于是说道,“美玉呀,你让我看看,看了我就知道你用没用过这个东西?”栾沛芸说这话的时候,突然一下想起了包主任私下嘱托过她的大事:凡有新进办公室的未婚女秘书,都要栾沛芸暗中证实是不是处女。这下机会来了,正好利用肖美玉的无知向她请教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检查她一回,不能光听她说没有用过那个安全袋。栾秘书毫无一技之长,能在办公室待二十多年不动窝,就靠给包恧仁之类的上司和包恧仁干这些鸡鸣狗盗的事情。于是就把那个她已经看了又看的小盒子捏在手里,迟迟不还给肖美玉。

“栾大姐,你都已经看过了,还要看什么啊!”肖美玉有点耐不住了,“在说,那东西不就在你手里捏着的吗,我还要拿什么给你看?”栾秘书一边听肖美玉的回答,一边关闭办公室的门窗,还把挂在里边的油绿色窗帘也拉过来遮了。肖美玉看着她神鬼莫测的举动,不知她要干什么?于是,脸上显出有些惶恐的神色。栾秘书看出肖美玉神情不安的样子,便假装安慰道,“我刚才不是给你说了,我看了就知道你用没用过这东西,你惊慌什么?”栾秘书见肖美玉仍然蹦着紧张的脸,又以极其老道的口吻说道,“年轻人,你不要误会。其实,你栾大姐也是一心为了你好,我这是在检验你清白还是不清白呀。”肖美玉一听,就更加糊涂了,于是低声说道,“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有什么清白不清白的。”

“好啊,你说你清白,那我问你,这个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栾沛芸捏着肖美玉让她看的小塑料袋,把手从肖美玉的眼前一挥,“年纪轻轻就学会撒谎,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一心一意为了你好,你不领情也到罢了,反而还以为我在跟你过不去。”

肖美玉哪里经过这种阵仗,听栾秘书这么一说,早把她吓虚了:“栾大姐,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想看什么都可以。”肖美玉颤颤禁禁地说,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恐和不安。

栾沛芸趁着肖美玉心慌意乱的时候,就把办公室的门窗关了,里面的窗帘也拉来遮得严严实实的。她从抽屉里拿来电筒,叫肖美怎样怎样。事过之后,肖美玉都不知道栾沛芸为什么要检查她那个地方。

肖美玉虽然不太清楚她自己的那个地方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可是她知道那地方决定着女人的名誉和身价。只要婚前这地方出点与男人有关的问题,在漂亮的女人也就变得半分钱不值了。古往今来,好多红颜之所以薄命,大多数原因皆出于此!栾秘书一句诈骗她的话,把她吓的全身都软了。还没有下得地来,便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栾秘书见状,便假意安慰道,“美玉呀,你紧张什么呢,反正我俩都是女人,只要我不说出去,就百分之百保你的清白,对你的前程没有丝毫的影响。”栾沛芸说着,伸手将瘫坐在椅子上的肖美玉扶下来,“赶快把裤子穿好,万一有人来敲门就来不及了。”肖美玉一边颤颤禁禁地穿着裤子,一边又不明不白地回答道,“栾大姐,我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没有做过,你为啥要看我这儿呢?”

深藏不露的栾沛芸见自己控制肖美玉的阴谋得逞了,便美滋滋地说道,“美玉呀,你根本用不着那么紧张,我又没有说你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千万别往心里去啊,今天的事情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栾秘书说着,走过来拉开了窗帘,又把窗户推开。接着,又开了办公室的门。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显得十二分的连贯和自然。

“栾大姐,你还是把那东西还给我吧。”肖美玉要走出栾秘书的办公室时小声地说。

栾沛芸断定了肖美玉还不知道那东西的用途,于是,又继续对肖美玉进行蒙骗,“你还要回去做甚呢?那东西是一次性用品,用过了就不能在用的。”

“不行啊,栾大姐,我还得拿回去还给我的朋友。”肖美玉也故作镇静地撒谎说,脸上却不显露丝毫撒谎的神情。

“你朋友,你啥朋友啊,居然把这个东西也给你。”栾秘书同样故作镇定地说。

“不是他给我的,是他不在家的时候,我自个儿悄悄拿的。”肖美玉回答的很得体,脸上的表情也特别的自然。

“别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拿,怎么偏偏要拿这个呢?”

“我好奇呀!我不知道这个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所以我就背着朋友悄悄拿来向你请教喽。”

“你怎么不早说呢!”栾秘书装出一副后悔的模样,“你要是早说,不是就没有刚才的事啦!哎呀,都怪我,没有多问你几句,就看起你那儿来了。不过,好在我们都是女人,看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栾大姐,折腾了半天,你还没有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呢!”肖美玉不下黄河心不干。

“好吧,我这就告诉你。这塑料套是专门用来实行计划生育的。两口子行房的时候,男人套上这塑料袋,女人就怀不起娃儿了。”栾秘书说完了,又补了一句,“所以我要看看你那儿喽!”栾秘书为了解除肖美玉对她的不满,进一步说道,“这个也是执行国家计划生育政策不得不采取的一种办法。这种样儿的塑料袋,除了派上这个用场,就没有什么别的用处了。你既然想要回去,我把它还给你就是了。”栾秘书说着,顺手将装了塑料袋的小合子递给了肖美玉。

吃过午饭,肖美玉的心里就象撞翻了五味瓶一般,很不是滋味。她痛恨自己太无知了,就连这么一个极其普通的物件,都不知道是用来做这个的,还为此去请教那个老巫婆,而且遭受了栾秘书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愚弄和侮辱!栾秘书为什么要这么折腾我呢,其中有没有包藏着什么阴谋,肖美玉无从得知。

本来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小事,栾秘书为什么要我脱光了裤子,蹲在椅子上让她照起电筒反反复复地看呢?她究竟想看什么?既然都是女人,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在说了,她栾秘书又不是医生,又能看出什么名堂来呢?肖美玉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在不断的问自己。

看来,这个栾秘书决不是自己原来想象中的那种老好人。她不识几个汉字,更不会写材料,也没有其他的专业特长,只是每天给几位领导的办公室扫扫地,抹抹办公桌和玻璃窗上的灰尘,然后到锅炉房打两瓶开水,这就是她一天的工作。这样的工作,谁都能干。可是,她就能在县革委机关办公室一待就是二十多年不动窝,这里面肯定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此人决非等闲之辈!肖美玉在自己寝室里走来走去,老是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一会儿她又后悔不该去问这个老巫婆,这不等于把自己一个莫须有的罪证送给她捏着了吗?这老巫婆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在等着下手。一会儿她又责怪自己不该那么小气,不该怀疑范廷簇,也不该怀疑交际花,问题不但没有搞清楚,反而把自己弄来套起。

这时,她感到范廷簇更加的可爱。她回想起自从她与范廷簇在工作队重逢以来,无论大小事情,没有一样蒙骗过她,尤其是那些自己完全不懂的东西,范廷簇总是象教自己的小妹妹一样,耐心细致地讲解给她听。而不是象栾秘书这个老巫婆,把一个很简单的事情,千方百计往复杂里整,以至把人弄得晕头转向,甚至蒙受了耻辱,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肖美玉自从被栾秘书蒙骗以后,整天精神恍惚,心力憔悴,总盼着每一天很快过去。她望穿了秋水,才盼到星期六的到来。下班时间一到,她就带着从栾秘书那里要回来的东西,赶车回乡下去了。等她来到粮管所的时候,范廷簇的门照样是虚掩着的,屋里没有人。她门也不敲,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坐下,一种潜意识就突然涌上她的脑际,身不由己地趋使她走近橱柜,看看里边又放了什么东西没有。她迅疾地拉开上次拿到小塑料套的抽屉,里面又放着一张小纸条,另外还有一团揉皱了的带着几处“血迹”的小纸团。她拿出来一看,小纸条上写着歪歪斜斜的一行字:“我是不是处女,你已经试过了,这回你该放心了吧!若还不信,还有上床时用过的小纸团为证”。

肖美玉吸取了小塑料套的教训,看了字条也不惊慌,保持了从未有过的冷静和镇定,又把那团揉皱了的纸团牵开来看,上面还有几处抹上去的很不规则的“血迹”。看完了,她又揉回原样,在放回原处,把抽屉关了。她车转身来,刚要坐到床上去,范廷簇提着一个开水瓶回来了。他一边弯腰放水瓶,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没有吃饭吧?”问话里带着几分关爱的声音。这样的声音,自从她干预范廷簇与交际花的来往之后,就没有听到过了。所以现在听到这样的声音,感到格外的亲切。

“还没有,刚到一会儿。”肖美玉双手交叉叠在小腹前,亭亭玉立地望着范廷簇。范廷簇也在自责着自己,不该用那样生硬、冷漠的态度对待肖美玉,甚至感到有些对不起她,于是想用热情细致的态度,做些弥补和挽回,尽力恢复过去那种和谐无虞的情感和关系,接着回答说,“走吧,我陪你到伙房去趁热吃一点,菜饭都还有。”

肖美玉听了,也没作什么表示,跟着范廷簇下楼到伙房吃晚饭去了。吃饭的时候,范廷簇见肖美玉情绪有些低落,于是便问道,“美玉,我看你脸色有些不大好,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

“吃完饭我在告诉你吧,我是有话要跟你说。”肖美玉一边吃饭一边回答,声音里包含着几分哀怨和惆怅,同时带着想哭的音调。

“好吧,慢慢吃,我等着你。”范廷簇安慰道,“吃完了饭,在慢慢告诉我。”这样亲切的声音,肖美玉有好几个星期没有听到了。在她的脑海里,几个星期以来,总是那种冷漠、生硬和格格不入的印象。刚才听了范廷簇的安慰,心里舒服多了,两只手心和脑袋两边的太阳穴,顿时感到热热的,全身的血液仿佛也在沸腾起来。

吃完了饭,范廷簇帮她洗了碗筷,放进橱柜,锁好厨房,两人一起,又回到那幢范廷簇住了一年多的土红色的小楼。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么,怎么又不说了呢?”范廷簇一边拿杯子来倒开水,一边对着坐在床边上的肖美玉说。

“你见过这个东西没有?”肖美玉不慌不忙地从她的挎包里,把那个让她蒙受了奇耻大辱的小塑料套拿出来,然后递给了范廷簇。

范廷簇接过来一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东西。在看那字条时,把范廷簇惊呆了——那字分明就是焦吉桦笔迹,因为他曾经给焦吉桦看过几回短篇小说初稿,一看便知道是焦吉桦写的。一阵惊栗过后,范廷簇才问道,“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上个星期天我到你这里来,你没在,我就去橱柜里找酸枣来泡水喝,拉开抽屉就看见了。当时我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于是,我想弄清楚了在来找你算帐。因为我在你枕头边看见了那两根长头发,我怀疑你跟交际花有不清不白的可能性,于是没让你知道,就从你的橱柜抽屉里悄悄拿了这两样东西,没想到就因为它,让我蒙受了奇耻大辱。”肖美玉话还没有说完就哭了起来。

范廷簇听着,感到十二分的奇怪。怎么悄悄拿了这两样东西,就蒙受奇耻大辱了呢,这里边可能有什么蹊跷。于是,仍然心平气和地问道,“美玉,你不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来听听,说错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我为了弄清楚那个小塑料套的用途,我就顺便将它带到了我们县上的办公室,拿去请教我一向崇拜的栾秘书,也就是我们办公室一位专门给领导办公室打扫卫生的老大姐。她既没有告诉我那小塑料套是什么东西,也没有告诉我是用来做什么的。她只问我用没用过那小塑料套。我给她说没有用过。她不信,她就要我脱光了裤子,蹲在椅子上让她检查。她蹲在我面前,照起电筒反反复复地看了一阵,非咬定我用了那个小塑料套不可。并且还吓唬我,说只要她不说出去,就保我无事。”肖美玉一边哭一边说,“最后我逼她非说不可了,她才说是用来实行计划生育用的。”

“美玉,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着急。现在埋怨你已经晚了,只是你不该这样贸然行事。根据你所说的情节和我的分析,你所崇拜的这个栾秘书,很有可能利用你的无知,正在谋划着一个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只须提高警惕就是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范廷簇说完了,肖美玉才止住了哭声。她见范廷簇没有责怪她,也没有抱怨她,于是提醒范廷簇说道,“你那抽屉里不止有这个小塑料套和字条,还有更龌龊的东西,不信,你自己去拿出来看。”

范廷簇听了,半信半疑地走过去,拉开抽屉,一眼就看见了先前肖美玉见过的那张字条和那一小团揉皱了带着“血迹”的小纸团。“真是可恶至极!我这里在好心帮她,暗地里她却在使我们的离间计。”肖美玉虽然出生在深山里,但毕竟受过中等教育,听范廷簇这么一说,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从在范廷簇的枕头边上留下长头发,到后面制造的这一连串的恶作剧,都是为了使肖美玉和范廷簇之间互相厮杀,最后实现分道扬飚。

肖美玉见范廷簇后悔不迭的样子,趁机安慰道,“廷簇,你也不要太难过,都怪我自己太小心眼、太无知了。要是我不跟她过不去,要是我不干预你跟她来往,也许她也不会使出这样下流的手段来。”

“你能这样想当然更好。”范廷簇仍然愧悔地说,“但是,大家作为同学,作为校友,在有意见,在有仇恨,也不该干这种卑鄙龌龊的事啊!”

肖美玉见范廷簇特别难为情的样子,也不好在这里久留,于是,告别了范廷簇,回到了妹妹肖美蓉所在的反帝公社直属小学。

焦吉桦按照自己的计划,很有步骤地在范廷簇毫不警觉的情况下连施三计,自以为肯定要把肖美玉气的吐血,然后叫范廷簇在物证面前有嘴说不清,有理说不赢,使他们之间的矛盾日渐尖锐,最后实现彼此彻底决裂。可是,客观事物的发展,并不象焦吉桦想象的那么顺利,也没有沿着她设计的圈套那么进行,而是被范廷簇的冷静、沉着和睿智,给逐一破解了。

假如肖美玉还是继续生活在深山里,没有去机关办公室那个染缸里泡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到机关办公室那块又硬又滑的磨刀石上磨砺这么久的日子,事情肯定就会按照交际花的如意算盘打下去。每到一个环节,肖美玉和范廷簇就会斗一回嘴,吵一次架,接着便互不相让地抱怨对方,然后把前后三件事都联系起来,使矛盾变的更加针锋相对。

然而,肖美玉从教训中吸取经验,从浮燥中学会了冷静,从茫然中变得清醒,她不象以往那样遇事就烦躁起来,而是变的更加的成熟了。交际花从设计放长头发在范廷簇枕头边上的第一个星期六开始,到放字条和纸团进范廷簇的抽屉为止,前后共实施了三次。每次完了,她都不声不响、悠哉游哉地等待着满意的结果,并且暗自庆幸自己设计的离间计,是何等的周密,何等的连贯,何等的完美!

她苦苦等了三个星期,到了第四个星期的周末,仍然没有任何消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精心策划的离间计竟全然泡汤了,并没有起丝毫的任何作用,她只是觉察到范廷簇对她越来越淡漠,远没有前些日子这么热情了。而肖美玉与范廷簇之间,感情上非但没有疏远,反而填平了因她而形成的鸿沟。至此,她不得不佩服肖美玉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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