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银耳汤是怎么做（一碗红枣银耳汤）

一碗红枣银耳汤

文/心旷

下班回家，走到楼下时，看见三楼房间里的灯亮着，我很是纳闷，心里想，我一个人住，谁这时候会在我的房间里？上到二楼，见房东阿姨站在楼梯口，笑着兴奋地用浓重的萧山普通话跟我打招呼。我很努力、很认真地听着，却只听懂了一小部分，她问我今天回来怎么比平时晚一些，说叔叔上楼进了我的房间刚刚下来。叔叔去我的房间里做什么，阿姨解释得很详细，可是我怎么听也没有听懂。于是，我对她说，我上楼去看看吧。上到三楼，灯已经灭了。我摁了开关走进房间，看见书桌上用一只碗盖着另一只碗，揭开上面的碗，是一碗红枣银耳汤。瞬间，我全部听懂了阿姨刚才跟我说的我没有听懂的那些话。阿姨跟叔叔也跟着上来了，俩人都兴奋地抢着同我说话，尽管我听得都不太懂，但大意是明白的，他们说，这碗红枣银耳汤是他们傍晚时煮的，本来想等我下班回来喝了再上楼，但等到七点钟也没有见我回来，他们要回房间里休息，所以，就盛了一大碗，让叔叔端上来放在我的房间的书桌上，叫我现在赶快喝掉。心里升起了一股爱的暖流，我连连地对二老说着谢谢。他们慈祥地笑着，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并再一次地叫我赶快喝掉，不然过一会儿凉了，再喝对肠胃不好。我坐下来小抿了一口，清甜甘润，温温的口感像从窗户外面的麦田、菜地里吹进来的春风一样地温和。我的心头一紧，鼻子一酸，眼角湿润了起来。我不想让叔叔和阿姨看见我的表情，低着头慢慢地又小抿了一口，我在这慢动作中快速地稳控住了情绪，然后抬起头来，笑着对二老说：“好喝，好喝！真好喝！”两个老人听见我的夸赞，笑得更加亲切、慈祥起来。叔叔和阿姨看我的姿势跟神态，像极了我去世了好几年的外公和外婆在世时守着我吃饭的姿势跟神态。我想留点念想，不想一口气喝尽，于是，我撒谎对二老说，我上个厕所回来了再喝，你们下楼休息去吧。叔叔跟阿姨好像发现了我不自然的神情跟状态，对我又说了几句话后，就下楼去了。我把他俩送到楼梯口，目送着他们走下楼梯后，转身回来坐在书桌前，对着这一碗还有着温热的红枣银耳汤发起呆来。这个地方是钱塘区新湾街道冯娄村11组26号，我是去年立秋日租下的，房东是60多岁的夫妇，叔叔姓赵，阿姨姓陈，他俩第一眼见到我就很喜欢。最开始他们要我住二楼的一间房，因为二楼的房间是精装修，里面有书桌、衣柜、空调，床是席梦思，三楼是简装修，墙壁没有粉刷，地面只用劣质水泥勘了一下。门是木门，房间里没有书桌、衣柜，空调跟床也没有，但是，我坚持要住三楼，理由是三楼的其中一间房间风景好，东、南、北各有一扇窗，南边的窗户很大，外面有一个大阳台，北边窗户外面是绿油油的农田和菜地，东边窗外有一棵柿子树，树上挂满了青果。三扇窗户开着，风呼呼地吹进来，清新极了，凉爽极了。久居城市，一直以来租的房子都是跟蛋壳一样的单身公寓，不是没有窗户，就是开窗见到的都是高楼，见不到一方蓝天、一抹绿色，在城市里上班，租一间价格实惠窗外面有植物的单房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但始终不能如愿，这次单位在大江东，属于开发区，附近很多是农村，但都是美丽农村，在这里租房，让我实现了王维每天的宫廷与辋川生活。我对叔叔和阿姨说了我的想法后，他俩开始还觉得很不好意思，但在我的坚持下同意了。他们说，把二楼的书桌和衣柜抬上来，空调也拆了安上来，床没法抬，但四楼有一张七十年代老旧的木板床，是他们结婚的婚床，不知道我能否接受。我一听，开心极了，我就喜欢有年代感的木质家具。三楼是三室一厅，外加一个大洗手间和一个大阳台，三室一厅没有装修，都是空房，之前他们整层出租给农民工们住过，租金是2000元/月，现在出租给我，表面上只出租了一间，其实整层都可以用，但租金只收了500元/月，其中还包含了水电费，等于是免费给我住的，就这样，叔叔和阿姨心里还感到很过意不去。房子租下后，过了半个月我才搬进来住。搬来的那天，叔叔和阿姨去了他们女儿家，家里没有人。我开门上到三楼，看见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我租下的那间房的三个窗户，玻璃擦得明亮无痕，全部都装上了窗帘，房间里有一张红木大办公桌和一张书桌，两把椅子，几张凳子，老旧的婚床也搬下来了，确实很有年代感，木质很好。房间里和阳台上各安了一根晾衣杆，房间里面的衣杆上还挂着一大块干净的布，想必，是让我挂衣服时搭在上面遮挡灰尘的。看着屋里面的一切，我的心里特别的感动和幸福，心里说着，叔叔和阿姨待我真像亲人一样啊。叔叔和阿姨有几亩地，都出租给别人在种，剩下的一亩多菜地自己种着，栽了一些蔬菜、玉米和黄豆。叔叔70岁了，背驼得有些厉害，耳朵也不怎么好使，但身体很硬朗，他朴实、勤劳、能干，每天凌晨2点起床骑电瓶车去头蓬菜市场卖菜，我早上下楼去上班他就回来了，晚上我下班回来，总是看见他不是在菜地里摘第二天去卖的菜，就是蹲在后院的古井（后院有一口古井，水质清冽甘甜）旁洗菜。阿姨的身体不是很好，主要在家里做一日三餐的饭，收拾屋子，有时候做一点儿手工。两个老人待我像对待他们的孩子一样贴心，生活上总是无微不至地关心着我。自打我搬到他们这儿后，除了有朋友来吃饭，我会去菜市场买点菜外，平时我一个人做饭，从来没有买过蔬菜，都是在他们地里摘的，连肉也很少买，阿姨总是给我拿上来，从来不要我一分钱，也不要我任何回报。有一次他们得知我喜欢吃香肠，把家里仅剩的几节都给了我。家里只有叔叔、阿姨，我三个人住，出于礼貌跟信任，我出门不锁门，他们在家时，钥匙我都不带。只要不是狂风暴雨，每次出门时，我喜欢把三扇窗户都开着，每当狂风暴雨我不在家时，叔叔或是阿姨就要跑上来帮我关窗，把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收到屋里。叔叔和阿姨没有什么爱好，他们不喜欢串门、不爱扎堆聊天、不打牌、不打麻将、不跳广场舞、不旅游，也不喜欢去女儿那里小住，更不喜欢像有些老人拿着一台小收音机一边散步一边听广播。他们每天的生活，阿姨过得很寂寞，除了做饭和偶尔做点儿手工，多数时间一个人无聊地在房间里看电视，晚上我下班回来，她上来跟我聊一会天，可惜，我俩的语言又有障碍。叔叔比起阿姨来要过得充实一些，他不是在菜地里忙活儿就是在菜市场卖菜，偶尔闲下来刷刷抖音，或跟我聊天，他喜欢讲大江东的历史，讲他年轻时亲历的围垦生活。我时常为阿姨的孤独生活感到难受，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她解闷，她失眠也很严重，这样每天过日子，对她来说就是煎熬。我也担心叔叔，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每天不知疲乏地在地里劳动，几乎没怎么睡过觉，而他的睡眠其实是很好的。我经常劝他要多注意身体，多休息，他总是精神爽朗地笑呵呵地说，没事。去年中秋节的前两日，阿姨出了一场车祸，后背跟腰伤得十分严重，卧床整整四个月，翻身都要人帮忙，但她在医院里只住了一个星期就回来了，睡在一楼的一间小房间里。那四个月，我亲眼看见她每天过着炼狱般的日子，大便都是叔叔用手指头抠出来的。他们没有儿子，两个女儿都不在身边，四个月卧床的日子，全是叔叔一个人照顾，地里的活儿也没有落下，每次我都想帮他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好比休息时帮做做饭，帮阿姨倒一下便盆，帮洗个衣服，帮叔叔去地里摘点菜、洗个菜什么的，但他们都坚决阻止。阿姨睡在床上自己都要叔叔照顾，还总是对我放心不下，给我打电话，叫我不要买菜，地里有，自己去摘，问我晚上睡觉好不好，要注意身体，不要感冒了等等，我下班回来，桌子上经常有叔叔送的蔬菜或是水果。有好几回，我看见阿姨因为腰背疼得厉害和大便拉不出来难受挣扎呻吟的样子，我心如刀绞，而她一看见我，嘴里还在哼，眼泪还在流，却仍不忘问我吃饭了没有，说地里有菜，叫我自己去摘，我实在忍不住，跑开哭了几回。每次看见阿姨痛苦到无法忍受，叔叔也被折磨到精疲力尽的时候，我很想打电话或发个微信告诉他们的大女儿，但阿姨和叔叔嘱咐过我，叫我什么事情不要告诉他们的女儿，我又不敢违背。而他们又不要我帮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向神和佛祈祷，保佑阿姨快点康复。好在，三个月后，阿姨能翻身了，四个月后，能下床慢慢走路了。去年除夕，他们的两个女儿带着孩子回来吃了一顿团圆饭，我一个人没有地方去，成了他们饭桌上的一员，他们的两个女儿对我都很友好，尤其是大女儿，热情地给我夹菜，平时回来看她的爸爸妈妈时，也给我带一份礼物。窗外的晚风吹进屋里来，把吊着的灯泡吹得晃晃悠悠，落在地下的影子也在晃晃悠悠，我脑海里出现了回来时站在楼下看见房间里亮灯的画面，耳边响起了一首老歌：我喜欢一回家，就有暖洋洋的灯光在等待……我拿起手机拍了照，然后端起碗，喝下了这碗有着父爱和母爱混合温度的红枣银耳汤。　　2022.3.28 钱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