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雪华一辈子都在演戏（曾在无数的夜里暗自饮泣）

文/荠麦青青

“ 琼瑶女郎，雾锁愁城。”

△刘雪华

《红楼梦》里描写林黛玉：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这样泪光点点，我见犹怜的林妹妹，虽然只是曹公塑造的一个文学形象，但在当年的琼瑶剧里，并不鲜见，被称为琼瑶剧御用主角的刘雪华堪称集大成者。

从上世纪80年代至今，在内地播出过的几十部琼瑶剧当中，有9部戏的女主角都是刘雪华，可谓是“琼女郎”之首。

姿色出尘，梨花带雨，正是琼女郎的统一标准。

而她，一双美目，深似秋潭，眸若点漆，雾锁愁城。

特别是哭相的楚楚动人，哭戏的恰如其分，当属琼瑶女郎的必修课程。这一点，素有“泪眼皇后”之称的刘雪华，是个中翘楚。

出生于北京的刘雪华，5岁时，随家人一同迁往香港。

书香门第的出身，自然是大家闺秀的培养方向。

但她却对演戏充满了向往，1978年，报考了香港长城电影公司。

可香港并未成全她的梦想，除了一部《少女慈禧》，她的作品乏善可陈。

△电视剧《少女慈禧》（1983）

1985年，辗转台湾拍戏的刘雪华，迎来了事业的转折点。

在琼瑶的首部电视剧《几度夕阳红》中，她饰演李梦竹，她将李梦竹的痴情与倔强，万千哀怨与愁肠百转细腻入微地呈现出来。

她仿佛永远也流不尽的眼泪，就那样一径地流进了每个观众的心里。

当年刘雪华26岁，与她搭戏的是她的偶像秦汉。《几度夕阳红》成了刘雪华最喜欢最难忘的一部琼瑶戏。

凭借此剧，刘雪华在台湾一战成名，成为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台湾电视剧的灵魂人物之一。

△刘雪华在《几度夕阳红》中的造型

同年，刘雪华又出演了《烟雨濛濛》，在剧中饰演坚强叛逆的陆依萍。

在当年的金钟奖评选中，刘雪华凭借《几度夕阳红》和《烟雨濛濛》两部作品入围“台湾电视金钟奖”最佳女演员。

△《烟雨蒙蒙》剧照

1987年，刘雪华出演了《庭院深深》，该剧以超过50%的高收视率成功夺得收视冠军，并创造了80年代琼瑶剧的收视奇迹。

一年后，该剧荣获法国巴黎首届华语影视“金狮奖”最佳女主角奖。

在台湾举办的民意测验中，她位于“最受欢迎的艺人”榜首。

之后琼女郎不断更新换代，但刘雪华 “第一琼女郎”的地位岿然不动。

△《庭院深深》刘雪华、秦汉

1990年至1992年，刘雪华出演了琼瑶《六个梦》系列电视剧——《哑妻》《三朵花》《雪珂》《青青河边草》，每部剧都令人过目难忘。

1992年，《风里的爱》让她最终摘得金钟奖最佳女主的桂冠，再攀事业的高峰。在欧阳修的《蝶恋花》中有云：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这句诗仿佛就是刘雪华在剧中的写照。 被冠名为“泪眼皇后”，她绝非浪得虚名。

△《哑妻》剧照

她能游刃有余地游走于“理性”与“感性”的交界。

拍一些感情戏或者苦情戏时，不需要导演如何调动，她就能很好地把握到那个“点”，将自己幻化为那个痴情的女主，台词一出，眼泪便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没有任何矫揉造作，愁容悲绪衬托的晶莹的泪水，与戏中的情节融为一体。

据说她十秒内就能哭出来，而且哭得楚楚动人，刘雪华也被称之为琼瑶剧中的头号催泪弹。

琼瑶形容刘雪华天生会演戏，是“老天爷赏饭吃”，不仅专业还敬业。

琼瑶抱怨新人时就说：

“刘雪华虽然知名度高涨，但却不会因此而不断接戏，且一定以我的戏为优先考量，因此我的戏十年没换过女主角。

不过时代不同了，我没有第二个刘雪华。

她34岁时再次出演《烟锁重楼》，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在琼瑶剧中担纲女主角。

△《烟锁重楼》

人都说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她在戏中出演悲情女主，戏外，她的人生却比琼瑶戏更跌宕起伏。

在拍摄《风里的爱》时，刘雪华结识了刘德凯，两人因戏生情。

刘德凯曾演过《一帘幽梦》，饰演风度翩翩、深情款款的费云帆，成为红极一时的“琼男郎”。

△刘凯德

当年两人，一个是琦年玉貌，一个是倜傥不凡，两可谓“金童玉女”的组合。

她爱上他，如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刘德凯想当导演，她就拿出3000万的身家为他投资；为了增加新剧的人气，如日中天的她不惜以大明星的身份，去客串他主演的《新月格格》。

相爱三年，刘雪华怀孕了。1997年，两人开始筹备婚礼。

但刘德凯要去法国拍摄《一帘幽梦》，虽然剧组也安排了刘雪华随行，但为了安心养胎，她选择留在台湾静候情郎归来。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短暂的异国拍摄之旅，刘德凯又火速爱上了20岁的法国女孩。

你侬我侬，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两个人随即向媒体宣布两人即将结婚。

这样“玄幻离奇”的情节，是她拍的琼瑶剧里都没有的荒诞。

刘德凯举行婚礼的那天，她将自己反锁在家里，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电视上关于刘德凯婚礼的报道。

新郎结婚了，新娘不是她。而此刻，她却怀着他的孩子。她悲恸欲绝，想一死了之。幸亏母亲及时赶到，才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她事后称：

“当时对我来说的确是晴天霹雳，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对自己说不可能，可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屋漏偏遭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

更为不幸的是，有一天，她在洗澡时不小心跌倒，导致胎儿流产，最终不得不摘除子宫，从此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原以为，刘雪华的一生将会在无尽的黑暗中度过，但邓育昆的出现，成为重新照亮她生命的太阳。

刘雪华与邓育昆1999年因合作电视剧《傻阿甘》相识。

△刘雪华与邓育昆

邓育坤是著名的编剧，曾创作过《包青天》等知名影视剧本。虽然他比刘雪华大13岁，却有着诗人一般的浪漫，更重要的是，他非常爱她。

他曾为她写下过“冰心胜雪，春萼其华”的佳句。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据说结缘不到三天邓育坤就向刘雪华就求婚了。

两人结婚13年，恩爱如初。为了陪她拍戏，他卖掉香港和台湾的房产，来到上海，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而她出门在外，总会带上他写的情诗和他的衣物，仿佛他陪在身旁。两人虽然没有孩子，他却把她当做孩子一样宠溺。

以至于她被他宠得“生活不能自理”：不敢独自逛街，不会削苹果，不会用微波炉。因为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才能专心拍戏，中年复出，仍成绩斐然。

她以为这样的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但2011年7月4日，邓育昆却坠楼而亡，命运再次跟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葬礼上，哭成泪人的她无法站立，需人搀扶才走完全程。她悲戚地问好友：“为什么要办告别式？我只当他出去旅行啊……”

这鹣鲽情深的13年，他给了她无数的欢笑和快乐；自他离去，她把所有的眼泪都一并还给了他。

无数个以泪洗面的日子之后，她又重新开始拍戏。

以后她的演艺生涯，几乎都成了“配角”。曾经御用的琼瑶女郎，在经年之后，成为“婆婆”、“太后”这样的绿叶。

她在《芸娘》《胭脂雪》《妈妈为我嫁》中扮演的“恶婆婆”，颠覆了以往柔顺、贤淑、隐忍的形象。

△电视剧《芸娘》

她深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寻求积极的转型是王道，人最怕深陷在一种固定的角色和思维里，自怨自艾，自伤自怜。

做玉女时，是“盈手花露，垂泪脉脉”，转型之后，又成为令人赞叹不已的老戏骨。

无论是《春天后母心》里伟大的母亲，还是《宫锁心玉》里柔弱又富于心机的德妃；

无论是《甄嬛传》里遇事不惊、城府极深的皇太后 ，还是《新还珠格格》里虽然看似凌厉，实则慈悲心肠的皇太后都被她演绎得入木三分，纤毫毕现。

此外，她还在《陆小凤与花满楼》《锦绣未央》《花谢花飞花满天》中也分别扮演了皇太后，被称作“百变太后”。

△刘雪华与范冰冰

除此之外，她还是善于提携后人的前辈，范冰冰在《还珠格格》中扮演金锁的角色，就是刘雪华推荐的。

范冰冰1996年考入上海谢晋恒通明星学校，在校期间与刘雪华合作拍摄了电视剧《女强人》，出演男主角邵兵的未婚妻一角，被刘雪华相中，推荐给琼瑶。

1997年参演琼瑶剧《还珠格格》，并与琼瑶的经纪公司签约，从此星路一帆风顺。

△《锦绣未央》

母仪天下，万千荣华，但无限风光的背后，也不过是一个千古伤心人罢了。深厚的阅历，感同身受的悲哀，被她淋漓尽致地呈现出来。

她借着一个一个角色凤凰涅槃。不能死，总要活下去。

明星如此，凡人亦然。

△《甄嬛传》

小时候，她爸爸在外地上班，常年不在家。

妈妈让她去别家借东西，她不敢。她胆子很小，觉得难以启齿。可是，妈妈那么辛苦，她不去做，妈妈就得去。她不舍得凡事都让妈妈去操心。

后来让她横下心来的一个念头是：怕什么？开开口又死不了人。

当她长大成人，每次遇到难题或者困扰时，唯一能让她满血复活的一句话就是：怕什么？又死不了!

包括她的失恋。

他曾经对她那么好，好到觉得此生太短，他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异地相隔，他坐了16个小时的车来看她。没有座位，他站了一整夜，当熬得双眼通红的他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经期痛得死去活来时，他就守在她身旁，煮红糖水给喝。爸爸长年在外，她和妈妈相依为命，一直匮乏安全感的她经常问他的一句话就是：你不会离开我，是不是？

每次他都坚定地回答：不会，我不会弄丢你。

后来，她还是弄丢了他。其实，不是她自己弄丢的，是他决意离开。他说他再也找不到爱的感觉了。

活在感性里的男人和女人都是为感觉活着，没有感觉就再也没有了爱情。事实却是，他又爱上了别人。当初有多深情，离开就有多薄情。

她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但为了挽回感情，坐火车去找他。见到他时，他已然变成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他笑起来时，嘴角总是轻微上扬，有着迷人的弧度，现在他执拗地抿着嘴角，如此冰冷。

她谦卑地说：“我有什么错，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他回：“没有，你很好，错的是我。我们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你回去吧。”

她最后望他一眼，转身离开。

这个她爱了整整五年的人，差不多纵贯了她的整个青春。但他轻飘飘一句话，就结束了这一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在回去的路上，她对自己说：如果你能记住今天这一幕，从此就不会再自取其辱。

她昏睡了几天几夜，以为自己会死掉。几天后的清晨当她醒来，从镜子里看到那个憔悴不堪的自己时，嘴边浮出一个微笑：既然没死掉，以后就好好活着吧。

曾经，我们以为失恋会死，失业会死，遭遇背叛会死，穷得身无分文会死。

后来，我们才知道，突如其来的一场海啸会死，骤然而至的矿难会死，蛰伏已久的疾病会死，甚至坐上一趟地铁，它竟然不是开往春天，而是黄泉.......

明天与意外，你真的不知道哪个会先来。当你为一场失恋觉得生无可恋时，有人却再也看不到明天。

那天他上班时，他们像往常一样告别。

他笑着对她说，你等我啊。回来给你们娘俩儿做饭。

那时她已经怀孕七个月。

那天，他坐单位的班车上班，由于司机抢道，和一辆私家车相撞。他当场殒命。

我们去看她时，她一直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么可能？他还说要我等他，他回来给我们做饭吃。

外面有人进来时，听到开门的声音，她便马上扭过头问：“是不是天翼回来了？”

我们抱着她，她的身体一直在抖。后来因为悲伤过度，她肚里的孩子没有保住。

与老公新婚三年，他离世；与孩子在一起7个月，孩子流产。

那年她28岁，几乎一夜白头。

村上春树说，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

那几年，我们不能和她提起任何关于再婚与孩子的事，无意中的碰触，都会让她顷时泪流满面。

她无法成眠，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有一天，她拿到了重度抑郁症的诊断书。

妈妈对她说：“你不能也让妈妈失去女儿了。”

那一刻，她才如梦方醒：她已经失去丈夫和孩子了，不能再让妈妈失去她。

于是，她开始了艰难的疗愈过程。后来，她又嫁了人。老公对她很好，她也重新做了母亲。

她说，我当时以为熬不过去了。可是，没有死于心碎的她，又重新拼凑起那些生命的碎片。

佛家有云，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无论哪一样，都将人置于无常之境。

众生皆苦，成人的字典里哪有“容易”二字？

然而， 我们还是拼命生活，拼命热爱，在无数的夜里暗自饮泣，然后在太阳升起时，告诉自己：又是新的一天。

其实，这不止是刘雪华的故事，更是每一个在爱里挣扎，在生活的泥淖里努力求生的普通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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