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谈谈(随便聊聊)
前几日与一位女同学聊天,刻意和她唱反调,她说盛夏酷暑,我偏说寒冬腊月,她怪罪上了年龄腰身变粗、羡慕“樊素樱桃口,杨柳小蛮腰”,我就捞出张先纳妾不服老,夸赞“一树梨花压海棠”......东拉西扯了一阵子,她才迟钝的有了点反应,就困惑、不满的置疑,因为回答中我用了“撩”字,于是惊讶的神情闪过后,她对我进行了一番讥笑的轰炸——我被告知乱用“撩”字,现在“撩”的对象一般是“妹”,像我这般年龄乱用“撩”字,出于什么心理姑且不论,“装嫩”就是明摆着的。她还嬉笑着把我比作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女人——头上扎着蝴蝶结,背上背着红包包,满心欢喜的穿梭在人流之中。
一头雾水、一阵懵逼后,我有些愤愤不平:什么时候“撩”字萎缩到只配用在“妹”的身上?
用手掀起来或甩出去是“撩”的本意,有时也会用来表现人心理的某种反应——蕴含着挑逗、诱惑的意思。“春色撩人,爱花风如扇,柳烟成阵”(哄昇《长生殿》),春天不仅只限于绚丽的色,也满含着惹动人心的情。“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李白《春思》),诗中虽不着“撩”字,但其中却隐藏着“撩”的意思,正是因为春风撩入罗帏,让原本心如止水的“妾”顿时春意翻腾,一阵思君念君以致“断肠”。“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乐府民歌),这还是在借风说事,嗔诉自己被“撩”得情愫洞开。
脑海经过了一阵回想、梳理,对现在流行时中“撩妹”的“撩”,我有了认识上的重构——“撩”应该是诸多方法手段的统称,体现在一个具体的过程中:得到关注,获得青睐,赢得芳心。“撩”的涵盖范畴充盈饱满,形同一江春水,不是“妹”独享的,花可以"撩',草可以“撩”,当然,“撩”得最多的是人。
“撩”是个问题,凭啥“撩”?怎么“撩”?“撩”了就能“撩”到?“撩”到了是喜还是悲......
"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司马相如的这番话难说不是自恋情结的流露。虽然“家居徒四壁立”,但天意让他“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先是一篇《子虚赋》使之扬名四海,不久之后,就在卓王孙宅院之内,在一座尽顷、酒香缭绕的沉醉中,司马相如气定神闲、信心十足的“琴挑文君”,随着十指在琴弦上嬉水般滑动,扬起了悠扬美妙的琴声,他也咏唱着《凤求凰》、撩动着那个“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卓文君的情弦。在这个极其文艺的“撩”中,融合着琴声、歌声和诗情,就是这样的一“撩”,“撩”出了一个流传不息的私奔佳话——当夜卓文君就奔赴到司马相如落脚的驿馆,依偎着司马相如离开了她的家乡临邛。司马相如欠缺基本的物质生活保障,更无显赫的门第支撑,却能轻松“撩”得美人归,唯一仰仗的就是他“心怀美玉”。也许这种延续久远的爱情文化心理、在今天这个物欲纵横奔腾的时代已经不再那么强烈、甚至被淡化遗忘,如果它始终都能保持一种微弱的搏动,或许真的就像是漫漫长夜中的一粒星光,也形同躁动热流中一丝温柔平静的浪漫。
很多年前读过铁凝的那部《没有纽扣的红衬衫》,其中有首歌词——《假正经》:“你不要以为你真美丽 你不要以为我爱上了你 不要太多情 不要假正经 我看你一眼 是因为你 太滑稽呀太滑稽。” 闲暇一中阅读到此,即刻有了披沙拣金的收获感,好像心理上获得了一把利器——生活中总会有些女人因为无意间目光的触碰,她就仿佛受过专业训练似的,会率先流露出冷淡、孤傲甚至鄙视的神情,随后,目光又微微的飘向远方。《假正经》正可用作对付这些“假正经”女人们的自我迷失,就好似尖利刺耳的警铃,后来我又发现,其实它也很难有派上用场的机会。不过,凡是问题都有两面性,从被讥讽为“假正经”的角度看:写这歌词也是在撒泼,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公有公理婆有婆理,谁是谁非姑且不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多半和无意或有意的“撩”有些关系——只是其中的“你”“我”都表现的偏狭,没有一点点的风情,与《陌上桑》中的罗敷和使君相比实在有些生活差距。“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善蚕桑,采桑城南隅",于是出现了极具吸睛效果的一幕——“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
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好在中国古代没有决斗文化,否则,难免不会因为集体性的惊艳、艳羡从而引发几起决斗事件,就像普希金、莱蒙托夫,原本活的衣食无虞、浪漫快乐,却偏偏要为了某个女人去决斗然后丧身——真的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不过,与这些为了女人去决斗的西方人不同,那些行者、耕者、锄者、少年们也就限于竞相欣赏、悦目爽心而已,可能是被罗敷那活力四射、性感娇媚的容颜给靓懵了,也可能是潜意识中清楚自己缺乏基本的实力和勇气,总之,没有一个人勇于近前一步“撩”的。但还是有例外,他、就是使君——“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使君”官位太守,相当于现在的“市长”;座驾五匹马,可见这个“市长”的级别很高。问清了罗敷的姓氏、妙龄后,使君就急火攻心的喉不住了,自己走到罗敷近前示爱——“宁可共载否?”面对有权有势的使君,罗敷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信心满满:“使君一何愚”——你太笨了(怎么混成了太守);“使君自有妇”——你是个有妇之夫(不要拈花惹草);“罗敷自有夫”——我已经有夫君了(早就名花有主)。随后罗敷又无比自豪的把自己的“夫”从形象、到地位、到财富美美的铺叙夸赞了一番——这应该是罗敷为了让使君死心自己编造的,如果不是这样,她怎么会以蚕桑为业呢。撇开这些不论,罗敷在拒“撩”中表现出的自信、机智、戏谑使她的性感迷人不仅体现在秀美俏丽的容颜上,也更能闪现在她内心的情感和精神世界中。而使君乘着五匹马的座驾,身着太守的官服,踌躇、急迫得想去“撩”动罗敷的芳心,结果落败沮丧、灰头土脸——这是不是让他对权势并非万能有了一次切肤的体验。
"撩"的本意是表现手部动作,后来也染指到心理情感层面,而且表现的多姿多彩,性情迥异。
“数日来,行忘止,食忘饱,恐不能逾旦暮,若因媒氏而纳采问名,则三数月间,索我于枯鱼之肆矣”。在元稹的《莺莺传》里,这恐怕是张生在追求莺莺过程中“撩”的最炽热、最焦灼、最迫切的呼唤和倾诉——情到深处的人有时不免会疯狂,这摆明了是郑重其事的以死相“撩”、以死相逼,“撩”的热度、烈度不啻是一支飞速射中了莺莺心窝的丘比特之箭,于是莺莺应允花好月圆。可惜他们有缘无分,张生最终抛弃了莺莺,却还假作出一副后知后觉的心理自卑,盛赞莺莺是天之尤物,自己“德不足以胜妖孽”,落了个“始乱终弃”的骂名。
心动而“撩”,顺乎人性。但不分青红皂白的“撩”只会自取其辱——潘金莲“撩”不到武松就是证明:屋外寒风凛冽,乱琼碎玉;屋内炭火焰焰,暖意融融。潘金莲嘘寒问暖的关心着武松,步步贴近,轻轻撩动,高潮处便是她凑上灿烂的笑脸,端着自己已呷了一口的酒杯盯着武松:“你若有心,吃了这半杯残酒”——从头到尾,潘金莲“撩”的真心真意,“撩”的温软妩媚,结果“撩”得武松勃然大怒——“不识羞耻”、“不识廉耻”、“武二眼里认得是嫂嫂,拳头却认不得是嫂嫂,再来,休要恁地”。潘金莲“撩”不到武松,是因为她眼里看到的、只是一个高大威武的打虎英雄武松,她不知道在那个冷酷无序的社会里,武松是靠自己的拳脚安身立命的,可能根本就不会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心动,潘金莲还抛却了她是武松嫂嫂的身份、忘记了武松和武大郎之间血浓于水的弟兄关系,“廉耻”二字就是安放在武松心头无法挪动的重石。东方不亮西方亮——潘金莲“撩”不到武松反被西门庆“撩”中,因为“撩”的粗鄙,“撩”的忘乎所以,结果“撩”得潘金莲血溅灵堂,“撩”得西门庆命丧狮子楼。
赘述的这些都取材历史故事、话本小说——都是源自于世俗的生活,是生活的艺术表现。一般来说,生活中只要有了“撩”,接下来就可能会有一段故事甚至一个结果,希望这个故事是温馨 的,结果也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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