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演的历史人物 演过从业以来最难的角色

最难演的历史人物 演过从业以来最难的角色(1)

2022年11月28日刊 | 总第306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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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扮演者要全程清醒,要对病情发展阶段清晰地认知、划分,要捋顺人物线索,诠释出病人早、中、晚期的不同之处。

冯济真身上的层次很丰富,从创作角度来看,她或许是我从业以来遇到的最复杂、创作难度最高的角色。

我很看重前期沟通的感觉。看剧本前会先和创作团队面聊,如果双方都“来电”,那继续推进的可能就很大。

为什么江美廷这个戏份不多的单元故事,能频频冲上热搜。其实年轻人心里很向往相濡以沫的感情,很多人不婚不育只是不想将就,每个人心里都渴望纯粹的爱情。

8月20日,演员吴彦姝凭借《妈妈!》捧起第十二届北影节天坛奖的影后奖杯。发表感言时,吴彦姝十分遗憾奖项不是“双黄蛋”,她将饰演女儿的奚美娟请到台上,真挚地说:“是她的表演成就了我的表演。”

11月12日,奚美娟靠《妈妈!》中“女儿”冯济真一角,捧起金鸡奖最佳女主奖杯。此时,距离她上一次荣封金鸡影后已经过去了三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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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十年,她还获得过电视剧的飞天奖、金鹰奖,以及戏剧梅花奖和白玉兰奖等,看似走到了可以画上圆满句号的事业顶点。但捧过奖杯,她依然坚定地表示,作为一名职业演员,艺术的创造力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凋零。

在豆瓣搜索“奚美娟”,会发现她有6部作品待播。过去的10个月,她有3部作品与观众见面:《妈妈!》里寻求救赎的冯济真,《谢谢你医生》里温暖守候的吴秀珠,《天下长河》里不怒自威的孝庄,不可谓不高产。

对奚美娟而言,演戏已然成为一项贯穿生命始终的事业。近日,我们独家对话了刚刚回到上海的奚美娟,同她聊起关于电影、剧集、舞台表演的点点滴滴。

以下,是奚美娟的讲述。

《妈妈!》开拍前还在想“跑路”

虽然我演过很多母亲,但两次获得金鸡奖演的都是女儿。

1991年的《假女真情》,今年的《妈妈!》都是亲情故事,前者是我眷顾“父亲”,后者是我被母亲眷顾。

颁奖礼那晚,我遇到1991年一起获奖的李雪健老师,他是那届的金鸡奖最佳男主角。我忽然意识到,已经过去三十一年了。当年《假女真情》获奖时,我还是电影界新人,从舞台剧转向银幕不久,第一次在电影中担任主角。

《妈妈!》对我而言,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少有电影让中老年女性做主角。拍摄时,朋友听说我在拍母女电影,他们下意识地问我,演女儿的对手演员是谁?我说是我啊,他们听完都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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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演员而言,无论是母亲还是女儿,家庭身份的变化在创作上并不会带来挑战。冯济真这个角色,最大的挑战是她阿兹海默症的病人设定。

最初接触到这个角色,是去年6月在南京参加中国戏剧奖·梅花表演奖活动时,我接到杨荔钠导演的电话,她对角色的描述一下子吸引了我。

后来我们在酒店抽空见了一面,聊得很投机,虽只是初次见面,但合作缘分总是冥冥中注定的。那天聊完,还没看到剧本我就答应了杨导的邀约。

虽然答应得很痛快,但我一直没和剧组签订工作合同。厚重的角色能带来创作激情,也能带来压力。之前看过《困在时间里的父亲》《依然爱丽丝》,特别期待自己能接到类似题材的戏,剧本到手揣摩角色时我才意识到,呈现这类病人比想象中困难许多。

首先是对患者精神状态的把握。

阿兹海默病人会逐渐丧失对时间与秩序的感知,电影里,冯济真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最后与母亲见面不相识。她像一株慢慢枯萎的植物,叶子不断凋零,最后一片不知何时才落下。但身为扮演者要全程清醒,要对病情发展阶段清晰地认知、划分,要捋顺人物线索,诠释出病人早、中、晚期的不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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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冯济真失禁”那段情节,视为她生活急转直下的节点。“尿失禁”对一名高知女性的冲击是毁灭性的,也是这场戏之后,她和母亲的关系开始对调,成为被照顾的一方。

《妈妈!》是我和吴彦姝老师第一次演对手戏。吴老师大我17岁,但她浑身充满了小女孩般的古灵精怪,晨练会做平板支撑、小燕飞,我经常和她说,你身子骨看起来比我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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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济真第二个难点,是她和父亲的关系。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年少的自己没打开门,才导致父亲投湖自尽,实际父亲的死源于特殊时期知识分子群体遭受的冲击。

最初拍摄时,我一直不确定用私人感受诠释集体创伤是否合适,后来导演告诉我,集体创伤在有相似经历的人群里引发的情感共鸣是一致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后来演着演着,我也越来越理解,冯济真为何愧疚的心情会长达数十年,她真的太想念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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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妈妈!》的观众会发现,阿兹海默病不是全片重点,它只是牵出隐秘的父女关系和倒置的母女关系的引子。因此,冯济真身上的层次很丰富,从创作角度来看,她或许是我从业以来遇到的最复杂、创作难度最高的角色。

通常我拿到剧本后,对角色有90%以上的把握才会确定出演,但准备冯济真时我一直不很确定,心里那扇“一定要演”的大门始终没有关上。没签合同,仿佛给自己留了条退路。

最后拖到开机前半个月,制片人尹露特地坐飞机来上海找我,“奚老师,您不跟我签合同,我这心里可没底呀。”回想起来,真要感谢尹露和杨荔纳导演,她们从始至终,都坚定不移地选择我、相信我。

不怕角色有“重复”

我前两年拍摄的电视剧都在最近半年集中播出,比如《关于唐医生的一切》《谢谢你医生》,和正在热播的《天下长河》,给大家一种我很高产的错觉。

其实每年递过来的影视邀约很多,但我最后接下的很少,最终是否出演主要看故事、人物,以及与创作团队的契合度。我很看重前期沟通的感觉。看剧本前会先和创作团队面聊,如果双方都“来电”,那继续推进的可能就很大。

去年除了《妈妈!》,我就只拍了历史剧《天下长河》。《天下长河》剧组对我特别照顾,其实这部剧和《妈妈!》是在九月份同时开机的,但《天下长河》为了错开档期,将我的戏份放在了十一月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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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历史剧《天下长河》里演的是孝庄太后,之前我在几部电视剧和话剧《北京法源寺》里演过慈禧太后,孝庄还是第一次演。我本来担心孝庄和慈禧会不会“重叠”,仔细读了剧本后发现,这两个人物虽然同是太后,但性格特点、面临的处境,以及与皇帝的相处模式完全不同。

慈禧侧重表现的,是她对光绪的“怒其不争”。比如话剧《北京法源寺》里,光绪“求变”只能迎来慈禧的苛责和盘问,而不是支持。孝庄与康熙之间,则多一些祖孙间的融洽,这种温情也是《天下长河》里孝庄与康熙关系的底色。

像第六集康熙来借内银,孝庄提醒他只能用五十万两,剩下的要给打胜仗的战士做奖赏。从这个细节能感受到,孝庄一直站在康熙背后,尽力完善他不周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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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观众说,我演出了孝庄的不怒自威。其实威严是无法表演出来的,孝庄的气势来自她料理政事的手段,当我塑造好她实干、强力坚守原则的一面,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自然就会显现出来。

《天下长河》里跟我对手戏最多的是罗晋,我和他在《安家》里就打过照面。这是第二次合作,拍摄愉快且顺畅。《安家》里我扮演的角色是江美廷,她是我近两年作品里非常喜欢的角色。虽然只有四集戏份,但江美廷身上的故事性很强。

首先她的形象不同于寻常主妇,日常穿旗袍,是上海土生土长的大家闺秀,年轻时爱上了自己的老师,结婚后依然称丈夫为“宋老师”。在剧中,两个外甥频频阻挠她卖老洋房,房产争执是比较典型的家庭纠纷。

不过,观众反响最热烈的是她与宋老师的爱情线。宋老师因病去世,江美廷将老洋房捐给国家,自己也随着丈夫去了。有个年轻小姑娘和我说,她看到宋爷爷(江美廷丈夫)生前最后时刻还在嘱咐江奶奶“身手钥钱”,直接哭出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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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她讲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江美廷这个戏份不多的单元故事,能频频冲上热搜。其实年轻人心里真的很向往相濡以沫的感情,很多人不婚不育只是不想将就,每个人心里都渴望纯粹的爱情。

除了江美廷,今年播出的两部医疗剧里,我饰演的也都是与丈夫鹣鲽情深的妻子。这类角色很喜欢来找我,但我并不担心重复。十几年前,我曾深入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一个演员有了最擅长、最被认可的戏路,要一直在这条路上走到黑吗?

其实对于有经验的演员而言,出演与本人反差极大的角色并不困难,最难的还是将相似角色演出区分度。个性见于细微末节,日本女演员倍赏千惠子曾说过,“不会存在完全相同的两个角色,哪怕她们的定位都是贤妻良母。”改变不了潮水的方向,但可以向喜欢的方向游去。我要做的就是继续演好这类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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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下一个颠覆性角色

我是话剧演员出身,对舞台有种发自内心的迷恋。每次站上舞台,我都有种归属感,与观众的交流互动会逐渐融合进表演,即时性的反馈很令人享受。

影视剧与话剧虽是姐妹艺术,但话剧表演压力大很多,毕竟大幕拉开,站在台上可没有“再来一条”的机会。

《北京法源寺》是我时隔13年重新回到舞台上。在剧中,慈禧有段长达7分钟的独白,这段长台词是从真实史料中扒下来的,田沁鑫导演特意嘱咐我,“这可是太后的原话,演出时一个字都不能错!”

压力往往能撬开创作的阀门。做演员是个“螺旋上升”的过程,从“见山是山”的新奇,到“见山不是山”的提升,最后回归“见山还是山”的游刃有余。

阶段的“台阶”是很难跨越的,需要一部能颠覆过往的好剧本,才能突破创作瓶颈。对我而言,这部帮我“拔节”的作品是电影《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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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一棵树》

《一棵树》是西影厂出品的电影。当时我刚在《儿女情长》里饰演完一个知书达礼的上海女性,周友朝导演给我打电话,希望我去他的电影里演一个陕北农村妇女。

我觉得新奇,问他,你怎会觉得一个上海女人能演出陕北气质?他说,之前在一部医疗短片里,看到了我身上对生活的从容感,和电影的女主角很像。我心头一暖,一个导演能通过角色看到你本人的特质,很难得。

我在《一棵树》里扮演了一个在沙漠里种树的陕北妇女朱珠。朱珠身上有原野般旺盛的韧劲和生命力,为了实现自己和丈夫的愿望,将沙漠种成绿海。

为了贴合人物,在电影里我常穿一件半旧的绿棉袄,大家都觉得特别像西北农民,有一次收工回驻地吃饭时我穿回了自己的衣服,编剧张子良老师看到我很惊叹,穿上绿棉袄你是西北人,但一脱下戏服又变回上海人了。

后来,《一棵树》在塔什干国际电影节上获了奖,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演员成长都需要扮演一次离你很遥远的人物。

现在我依然期待充满新意的、颠覆性的角色,金鸡奖领奖时,我说疫情三年是电影人最艰难的三年。疫情对影视行业影响太大了,国内国外票房都在缩水,剧组拍摄也很艰难,光我自己今年为了进剧组就被隔离了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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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我眼里,这个行业并没有在困难时期躺平,依旧保持着对专业标准的执着以及旺盛的创新力,今年国内外都能看到不少新鲜的影片。这或许就是热爱的力量吧。

冬天总会结束,我也期待走进下一个打动我的角色。

【文/葵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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