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的样子有一次就够了语录(只有卑微到尘埃里)

——李睿珺执导的电影《隐入尘烟》观后感

卑微的样子有一次就够了语录(只有卑微到尘埃里)(1)

看完《活着》,我想起了一句话:下辈子不来了,因为人间太苦了!看完《隐入尘烟》,我又想起了一句话:穷人连死都身不由己,因为活着比死更难!

《活着》里面的故事发生在解放前后较长一段时间,而《隐入尘烟》里面的故事却发生在十多年前的大西北。

存在感趋于零的两个人,被家人强行撮合到一起,他们从冬走到秋,演绎了一段相濡以沫的故事。

故事里,没有一个苦字,却苦到了极致;没有一个爱字,却爱到了骨髓!

“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撕毁给人看”。导演在这里告诉我们:没有谁能长生不老,尘归于尘,土归于土,终将隐入尘烟。

(一)在贫困中开出浪漫的花

电影里呈现的画面,大多是黄土地、驴子、麦子,以及她和他。

她和他,都是被亲人抛弃的“边缘人”和被村民嘲笑的“失语者”。

她,叫曹贵英,住在哥哥嫂子家一间闲置的破房子里,曾经因为给村里的疯子一个馍,被哥哥嫂子美美地打了一顿,半个月都走不了路。由于居住环境差,加之经常被哥哥嫂子打骂使唤,她落下了一身病根:跛足,尿失禁,还无法生育。

他,叫马有铁,人称“老四”,借住在别人废弃的旧房子里,哥哥常年使唤他干活却从没给过工钱,他年过四十了还是光棍一条。

两个命苦之人的第一次见面有点冷漠:看到他抚摸着驴,她觉得他是个好人;接着镜头一转,她和驴在屋外,他在屋内,没有交流,但他们彼此坚信:你我就是最后的相互依靠!

他们抱团取暖,相互守护。结婚当晚,她尿炕了,一夜没睡,他默不作声披衣下床喂了一次驴,然后再给炉子添了一些炭,好让她烤衣服。买种子和化肥时,她尿裤子了,他马上脱掉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为她遮羞。在邻居家看电视,她又尿了,他从口袋里拿出纸,一遍一遍地擦凳子。她感冒了,他扶她到炕上,还把母鸡下的蛋煮给她吃。他给村里患了重病的首富输血,她担心,寸步不离地守在他旁边,还央求着医生说“别抽他的了,抽我的吧”。他给侄儿拖家具很晚才回来,她把热水捂在怀里,在寒风中提着马灯在路口等他回家。

他们相爱成欢。每搬一次家,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取下墙上的“喜”字,然后小心翼翼地贴在新房里,并请她帮他看贴正了没有,她总在一旁提醒“高一丝丝,再高一丝丝”。他出去劳作,就把她抱上板车,从村民羡慕的目光里穿过。天热了,他们睡在房顶上,他拿绳子拴住她的裤腰带,怕她半夜滚下去。他在沟里捉了一条鲫鱼,烤熟后把肉剥下来,喂给她吃。晒麦子时,两人坐在草堆里休息,他拿起几颗麦粒按在她的手背上,说“我给你种了花儿,做了记号,你跑到哪里,都就丢不掉了”。

卑微的样子有一次就够了语录(只有卑微到尘埃里)(2)

他们相敬如宾,没有吵过架。唯一一次凶她,是收麦子时,她使尽全身力气都没有把麦子挑上车,他心疼麦穗浪费了,才说了她一句:“你这个闲王,多少袋麦子让你吃掉了,几捆麦子都给我递不上来!我就养下个驴,它也能给拉车嘛!”可回家的路上,他又哄她开心,扶她上车,提醒她不要掉下来。

他们一起耕耘的日子,很美!他牵着驴,她坐着耙,一前一后,构成了大西北农村最朴素的风景;他割麦,她拾穗,让人联想到法国画家米勒的《拾穗者》。他们一起孵小鸡,他做孵化箱,她看;他接通电源,光从小孔里照出来映在她脸上,她笑;他说“鸡娃子没妈妈,它第一眼看见谁,就把谁当成它的妈妈”,她听。他们一起建房子,他做砖,她弄饭;他砌墙,她和泥。终于,他们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卑微的样子有一次就够了语录(只有卑微到尘埃里)(3)

搬进新房的那天晚上,他们一起憧憬着未来。她托着下巴:“我咋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自己的家,能睡在自己的炕上。”他许诺:“等秋天苞谷掰下来卖了,赶在过年前给你买个大电视,完了,把你领到市里的大医院里,找个大夫好好的给你看看。”她坦承:“活了这么大,还没去市里呢。”他补充:“我也没去过。”她兴奋地说:“那我们去了美美地浪浪。”

卑微的样子有一次就够了语录(只有卑微到尘埃里)(4)

尽管条件艰难,生活困苦,但他们在日复一日的相濡以沫中相互救赎,相互治愈。他救赎她,她也救赎她,让彼此走出心理阴影;他治愈了她的自卑,她治愈了他的孤独,希望在渐渐实现,麦香在慢慢靠近。就这样,卑微地活着,干净地爱着!

此生,他只有两个心愿:在她身边,她在身边。

(二)因为善良,所以在世俗中把自己低到尘埃里

心存忍让,不介意自己吃亏,是一种善良。可马有铁的这种善良,让人有点心痛!

尽管村民无视他的存在,尽管被哥哥随意使唤、经常嫌弃,但马有铁从未介意过、抱怨过,他总是以自己的善良对他人报以温柔。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三哥和侄子,他们让我看到了人性的“恶”。村里人议论:“让老三使唤了半辈子,你结婚他连几桌酒席都没舍得给你摆吗”“你给老三打了半辈子长工,他咋连个电视都没给你买上,你还跑到别人家看电视着呢”。侄子结婚,哥哥嫌他穷,没有请他去喝杯喜酒。此后,还为了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假心假意地带来了一点剩菜,实际上是看中了他可以申请的八十多平方米的特困户楼房。

村里首富张永福,是一个吸人血还嫌血脏的恶魔。他承包了村里的土地,人住在城里,开着宝马,却不给村民发租地钱和工钱。张永福患重病需要熊猫血,村民怕他死了讨不到钱,于是都劝马有铁去献血。在村民的道德绑架下,马有铁二话没说,去献了血。虽然生活的重担压得马有铁喘不过气来,但他没有找张永福的儿子要一分钱的营养费,连春播的种子、化肥都还是赊的账。一次,张永福的儿子看他相中了一件外套,可他钱少了,没买。张永福的儿子马上花八十块钱买下来送给他,他犹豫了好久,说:“算我借你的钱买的。”

没过多久,张永福的儿子又来了,要他去献血。妻子曹贵英担心,说:“不抽了,这次再不去了。”张永福的儿子只说了一句“大衣合适吗”,马有铁就跟着上车去了医院。因为善良,他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马有铁还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一码归一码”,是他的口头禅。玉米成熟了,张永福的儿子在村里收购玉米,马有铁说“一码归一码”,坚持要减去买外套的八十块钱。建房子前,他在一个村里人那里拉了一些牛粪和芨芨草,走时不忘给了半袋新磨的面粉,还说秋后送两袋土豆过来;秋天到了,他没有食言,去地里挖了两袋土豆,放到那人的家门口。秋收后,他如约提着十个鸡蛋,还给借给他鸡蛋的邻居,虽然邻居说“算了吧”,他还是那句“一码归一码,那时候说好就是借你的”。

麦子成熟了,玉米丰收了,可妻子却走了。他把麦子和玉米全卖了,共计三千九百七十元。这样的收入,我们不禁要问:这土地到底是恩赐,还是枷锁?尽管钱不多,但他还是去还清了买种子、化肥、农药的一千五百七十元钱。

不欠别人一点人情,不欠别人一分钱,这样的善良似乎有点苛刻!

(三)对生命的敬畏和尊重,是最朴素的哲学命题

黄土地,是影片里最重要的符号,也是马有铁的理想王国。

他对脚下的这片土地,有着炽热的情感。他把种子播在土里,一个生命在土里自然而然地发芽、生长、成熟,收割完后晒干又是种子,又是一个新的生命,如此四季轮回!他把土做成砖,建成房子,最后房子又变成了土,土默默地在那里,一代人来了又走了,土还是那片土。

他觉得脚下的这片土地最纯洁、最干净!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馍,边吃边说:“啥不是土里头生的,啥不是土里头长的。土都不嫌弃我们,我们还嫌弃土吗?土就是干净东西嘛。不管你是有钱有势的人,还是啥人。你只要种上一袋袋麦子,它就能给你长出来十几袋子、二十几袋子麦子来。”土地滋养了万物,哺育了我们,有谁能离开它呢?有谁能说它不干净呢?

这片土地,适合生长麦子。在麦地里,马有铁悟出了很多关于生存、生活、生命的思考。妻子曹贵英不小心铲断了一根麦苗,他笑了笑,淡定地说:“铲掉了就铲掉了,让它给别的麦子当肥料去吧。啥人有啥人的命数呢。麦子也一样,它也有它的命数呢。还不是到夏天让镰刀割掉了。”是啊,世间万物,各得其所!没必要抱怨,就让万事万物得到好的安顿吧!

还有一次,他们割完麦子回来,两人聊起往事,说村里有个疯子,嘴里总念叨着:“对镰刀,麦子能说个啥。对啄它的麻雀儿,麦子它能说个啥。对磨,麦子它能说个啥。被当成种子,麦子又能说个啥。”这何尝不是失语者命运的判词!是被麻雀吃了,是磨成面粉,还是留作种子,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命运!

马有铁也有着黄土地一般的品格,他敬畏和尊重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生命。搬家时,他把燕子窝带到新房里,担心燕子来年找不到家了。打水的时候,桶里进了几只小蝌蚪,他小心翼翼地把小蝌蚪放回河里去。曹贵英用草编了一只驴,他马上想了自家那头辛苦了大半辈子的驴,他说“还是草驴好,它不吃草就不叫人使唤”。

马有铁的命运和驴子一样,被人使唤了半辈子,但他从无怨言。妻子曹贵英走后,他将驴拉到草原上放生,驴迟迟不走,他说一句:“放你走都不会走,让人使了大半辈子了,还嫌没使够吗?真是个贱骨头!”这是说驴,更是说自己!

他终于想通,决定不再做贱骨头了。他拿着他们结婚证上的相片去照相馆,打印出一张妻子的黑白遗照,还买了一套全新的衣服给妻子换上,再把一直贴在墙壁上的“喜”字撕下,换上了妻子的黑白遗照。他还像以前那样,从口袋里摸出几粒麦粒,在妻子手上种下了一朵梅花。他坚信,再苦的日子,也能开出属于自己的烂漫之花,有了这朵印记,即使走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也能找到她。做完这些后,从不吃鸡蛋的他吃了一个鸡蛋,躺在妻子的身旁睡去了。两个卑微的生命,一段干净的爱情,终究隐入了尘烟。

卑微的样子有一次就够了语录(只有卑微到尘埃里)(5)

导演李睿珺说:“乡下的人赶上了开往城市的火车,但两个主角都错过了,他们就像两个骑自行车的人跟在高速列车上的人后面跑。”他们的脚步虽然没有跟上高速奔跑的列车,但他们朴素自然的思想却远远超出了高速奔跑列车上的人们!

(2022年9月2日于荣家湾)

作者简介:毛绍波,先后在各级各类报刊杂志上发表作品100多万字,出版《文秘写作方法论》《一种生命形式》等个人专著2本,现任岳阳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兼)、编办主任。

编辑 许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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