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芷汀兰梦芳菲(九国夜雪岸芷兰汀)

关键词:魂魄红莲神仙

水阡墨

岸芷汀兰梦芳菲(九国夜雪岸芷兰汀)(1)

「神仙以为我要看的是这沧澜城,可是这沧澜城的一草一木都在我的心里,还用看么?我只想看看神仙的模样,哪怕……一眼也好啊。」

自从在薛府住下,每日上朝都有管家来催,薛相给的侍女手脚也利索,倒是没迟到过。不过朝中的同僚都说满朝文武没有一个能进得了薛相的眼,小兰这是攀上了高枝,一朝麻雀变凤凰,还愁没有高官厚禄吗?

不管朝中人怎么说,兰汀都觉得没什么,毕竟因为字写得难看而被薛相骂的也只有他一个。薛相说,既然不必整理书,那就练字吧,把《朝夕赋》的字帖练熟了,就能回家了。唉,薛相啊,真是个奇怪的薛相,这不是明摆着不让他回风临城么?

白兄也说,字是为官者的脸面,薛相骂你也没什么错。

反正现在白兄跟薛相一个鼻孔出气,伯牙遇见子期,倒真摆出惺惺相惜的模样了。连白兄这几日缠绵病榻,薛相都派人送了不少珍贵药材过去。说来也怪,白兄最近的身子未免太糟了些,面色苍白,眼底都是深深的青色,每次他回家,他都在睡着。柳兄说大约是因为上回大病初愈身子也弱些,再问下去便遮遮掩掩,只把他当小孩哄。

兰汀不知为何他连练个字,门外都要有小厮侍女守着,上了茅房都有人紧张兮兮地问:“大人你去哪里?”

与其说是听候差遣,倒不如说软禁来得贴切些,于是中午兰汀趁侍女去厨房里拿午饭时,踮脚从后门,溜了。

他先是去赌城西的药铺里买了根人参,又去屠夫那里买了二斤筒子骨,准备回去给白兄炖汤喝。回家过桥时,不知哪来的狂风,兰汀遮住眼,再睁眼却有些迷糊。他明明在桥上,这会儿为何站在朱门外。仔细一听,门内水声潺潺,隐约飘来杜衡熏香之气。

若是寻常人遇见这等怪事,肯定是转头便跑。可兰汀与白清明相处甚久,腕上还带着白兄给的佛印手环,不管是什么妖怪怨灵他都不怕。兰汀推开半掩的朱门,明明是寒冬,却见通往内亭的回廊两边是开得水灵秀美的红莲花。湖面升腾着雾气,把亭内的纱帐层层叠叠地吹起来。

“谁在外面?”是少女柔嫩的嗓音,顿了顿问,“是你吗?”

兰汀不明所以,也不敢靠近,只能说:“在下兰汀,你,你是神仙吗?”

这一阵仙风把他刮到仙境里,应该遇见的就是神仙罢。

“真是你呀。”姑娘笑起来,“我可不是神仙,不过神仙可没骗我,神仙说,只要心里想着他,捏碎一颗莲子,他就能回到我身边来。没想到,心里想着别人捏碎莲子也顶用。我只是试试的,没想到真的有用。”然后兰汀就看见那小姑娘的脸,惨白的脸,漆黑无波的眼珠,唯有笑容灵动,带了丝活气。

那小姑娘一点都不生分,刚见面就开始使唤人:“兰汀,我想吃西街的煎饼果子,可我看不见路,你能带我去吗?”

兰汀忙走过去,又不好意思拉她的手,便把袖子递给她:“你抓着,我带你去。”

小姑娘歪头一笑,特别顺眼,谁见了都能喜欢。

她说:“我叫秦依依。”

秦依依一直等兰汀问,你为什么会把我叫到这里来,你是谁,为什么叫我带你去?总之表现出适当的惊讶和疑惑来吧?可他什么都没问,当真小心翼翼地带她出了门。这让秦依依有些莫名的愉悦。外面风大,刚停了几日的雪又落下来了,雪花落在脸上,融成水珠流下来。脚下是绵软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耳边是市井喧哗,能闻到炸麻花和肉包子的香味——这样繁华喧闹的沧澜城,淹没在皑皑白雪里,一定是美得惊心动魄。

兰汀带她去了西街,买了两个煎饼果子,就在街角乞丐铺的稻草上席地而坐,香喷喷地开始啃起来。其实火候不够,酱料也不是最好的,没有切成小块沾着杏酱,让神仙耐心地喂到嘴里。可秦依依却很喜欢天寒地冻与兰汀靠在一起吃粗陋的食物,让她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

“兰汀,你家里有什么人?都过得好吗?”

“家里有父亲和姐姐。父亲是风临城的城主,很受百姓爱戴,姐姐还没嫁人,我在都城做个闲职,朝里众位大人对我也很好。”兰汀不好意思地绞着袖子,“只是现在自立门户,日子过得紧巴了些,一个月家里都难得吃上几回肉。”

秦依依也跟着笑起来:“那是过得不错了,想当年我能吃饱就满足了。”

兰汀怔了怔,他说这些话在这小姑娘面前好像有些炫耀的意思。可他真的……兰汀手足无措了一会儿才问:“东街有家肉丸子炸得很好吃的,你还要吃吗?”

“为什么要买东西给我吃?”

兰汀满脸茫然:“是你要吃的呀,我我……”一副好像做错事的模样。

这人真是……跟自己没有半分相像啊。秦依依摇摇头,黑得黯然的眼仰起头盯着落雪的天空,而后露出悲伤无奈的笑容。——“神仙以为我要看的是这沧澜城,可是这沧澜城的一草一木都在我的心里,还用看么?我只想看看神仙的模样,哪怕……一眼也好啊。”

兰汀一震,原本坐在墙角的秦依依突然扑上来,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匕首,而他的手被握住,锋利的匕首直直地插进她的胸腔里。

兰汀吓得连叫喊都忘记了,她的手是冰凉的,连心跳都没有。

可秦依依惨白着脸,漆黑的眼冷冰冰地望着天空。

——

兰汀的后颈被拎起来,一回头“啪”的一巴掌掴得眼冒金星,红衣公子盛怒而冷漠的脸在他惊惶的眸子里骤然清晰:“你敢杀她?!”

「几百年前,你牵过我的手走过石桥,陪我去卖鸡毛毽子,如果时间一直停止在那个时候,你单纯的喜欢我,我也单纯的喜欢你的时候,该多好。」

秦依依躺在神仙的怀里,胸口的血窟窿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她原本就是没有心跳的,身体里只有三缕轻魂,是神仙在给她续命。本来生下来便是瞎子就够可怜了,如今整个人连呼吸都没有,更是连个人都算不上了——或者说,几百年前她就不是人了,是神仙养在梦城的一缕执念而已。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很讨厌兰汀的,可见了他,她更讨厌他了。

明明是她的转世,却生活得那么快乐,谁都相信,还能随便用银子买食物给别人吃,又天真又单纯,怎么能活得那么自在。

而且,神仙不舍得杀他。

她眼盲,心不盲,神仙不说话,不快乐,对于神仙他已经不止是魂魄的容器。

“神仙,你为什么叫秦毓?”

“我本没姓氏,你死后,便跟随了你的姓氏。”秦毓用袖子抹干净她唇角的血,柔声道,“依依,你想说什么尽快说罢,躯壳有了缺口,那三魂我快护不住了

秦依依笑起来:“替我报仇,他想杀我,你就杀了他。”

秦毓点头:“好。”

小姑娘笑起来,惨白的脸生动起来,与兰汀比起来,神仙还是比较爱自己的。在她死前,他愿意替自己报仇。秦依依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下来。神仙的怀抱太温暖了,她真想一直这样被他抱着,是不是太贪心了呢?

她曾在茶馆蹭着听说书人讲故事,说书人说,这世间万物,神仙思凡,凡人为生老病死所苦,都没有圆满的。

如今她信了,神仙喜欢她,可是她最大的遗憾便是看不见神仙,是不能圆满的。

“你一定长得很好看,可惜我看不见了。”

秦毓把她抱紧了些,怀里的孩子笑意盈盈的,从没见过她笑得这么愉悦。他却没觉得心里多痛,大约是这么些年了,有点没出息的难过都被消磨殆尽。

他终究还是天界瑶池里那株无根无心的红莲花。

“你不用替我报仇了……我已经在他吃的煎饼果子里下了毒了……你不会生气的吧?”

秦依依努力睁大眼,好像要看到神仙的表情,面上的笑容瞬间僵下来。“……啪”,胸腔中护住心脉的灵力断裂。在意识失去的瞬间,秦依依仍旧微笑——几百年前,你牵过我的手走过石桥,陪我去卖鸡毛毽子,如果时间一直停止在那个时候,你单纯的喜欢我,我也单纯的喜欢你的时候,该多好。

手里托着的身体化作片片燃烧过的青烟,消散得没有任何痕迹。

这孩子真没给他添什么麻烦,到头来连副棺材都不用买,什么都没剩下。

秦毓望着满池红莲,叹口气,人真是脆弱啊。

“……真是好没趣啊,我等这一日也等了几百年了。”一声长叹落在耳边,满池红莲受不住大盛的灵气转瞬枯死在温泉里,一袭天青色鹤羽衣的昭辰施施然地立在秦毓面前,浅笑间又叹气,“我还以为你会哭呢。”

秦毓起身拍了拍袍角的灰,略带邪妄眼忽明忽暗:“她又没死,我为何要哭?”

昭辰的脸上难得有了讥讽之色:“你还不死心?”

“死心?”秦毓想了想说,“大约是因为我没有心,所以不懂得什么叫死心。”

昭辰本是来看笑话,却见这大笑话最后也没什么难过的意思,自己倒是有些扫兴。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进了这浊世,便沾染了浊世这些不着调的七情六欲,真是自讨苦吃。与其跟这个脑袋不开窍的红莲花纠缠,还不如回去抱着他的琉璃枕去跟那只蠢凤凰聊天度日。

“那好罢,你若是有良心便时常回来陪我吃顿饭,我先回去了。”

一缕清澈霞光消失在用法印打开的冥界大门里,秦毓慢慢收起了笑容。

入夜,都城中温泉竹轩火光冲天。

救火声和哭喊声震天。

不过令人惊奇的是,温泉之上的竹轩连着七八座,只有那一座起了火,火势没有蔓延的意思,水也浇不熄,直到好好的竹轩烧成焦黑一片,烟火气弥漫在城里,久久不散。

柳非银端着药进门,见白清明欠起身子,忙把他扶好:“你觉得怎么样了?”

“小汀他……”

他面上一黯:“薛幽请了御医来看过了,内脏俱损……不行了。”

白清明手段再怎么高明,肉身俱损,他也没什么好法子。幸好兰汀的七魄归位,若肉身没了,魂魄去轮回,说不定……对他也是好的。

这厢低头沉思着,柳非银上前拥住他:“你不要太难过了,还有我在。”

白清明更加郁闷:“要你做什么?炖来吃么?”

“你想吃就给你吃,现在整个都城谁不知道你是大爷我的人?”

白清明被他得意洋洋的模样逗笑了:“你祸害完风临又来祸害沧澜,这下风临城的百姓们该高兴了。”

被柳非银这么一顿胡搅蛮缠,他稍稍宽慰了些,被抱得紧了些,好像在害怕失去似的。

白清明心下一软,反手抱住他。

是啊,小汀不在,非银还在,等到几十年后非银不在了,他也快不在了。——终究是活得最久的那个人会最寂寥罢。

「现在他记起来了。要珍惜他啊。什么都会过去的,沧海桑田,风云变幻,而现在,要珍惜他啊。」

“兰汀……”

兰汀听见有人唤他,声音又柔又浅,瞬间被呼啸的风雪扯断。屋里的残烛被涌进来的风吹灭了,四肢百骸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也不觉得冷,身子轻得好像能飘起来。他坐来揉揉眼睛,余光瞥到床榻上吓了一跳,他明明还躺在床榻上,白嫩的圆脸上嘴唇乌青,睫毛又黑又密闭得严实。

是了,他吃了下了毒的煎饼果子。

所以他死了。

“兰汀。”

兰汀抬起头,面前站着身穿黑衣与白衣的男子,年轻挺拔,一人手里拿着鞭子,一人拿着锁链。传说中来索命的牛头马面,虽然白兄也跟他说过并不可怕,可他一点都不信,如今真是信了,这两位大哥长得一表人才,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么辛苦的差事。

他乖巧地伸出手:“锁吧。”

两人对望一眼,黑无常把锁链收起来说:“不用锁,我叫云墨,他叫云清,与你拜把子兄长是过命的交情,你也不必怕,好好跟着我们,到了冥界给你安排个好人家转世。”

兰汀拱手:“谢谢两位云兄。”

云清又笑眯眯地问:“你还想跟白清明说几句话吗?”

兰汀摇了摇头,一不好意思就绞袖子:“我活着的时候白兄已经诸多照顾,如今死了就干净的去,不愿再让白兄担心我的去处,就这么走吧。”

云清揉揉他的脑袋,笑得更开怀:“说得好,别跟你这个黑脸哥哥似的这样婆婆妈妈,凡间不是有句话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呃,也可能是一个好姑娘呢。”

兰汀觉得他这样安慰还不如不安慰,虽说他知道自己有一世是女子,可他这辈子是男子,可无法体会做女子的乐趣。

有云墨云清在,兰汀不必像其他魂魄那样一步步走过黄泉路,直接结印打开大门进了冥界。兰汀眨眼间全是红色的彼岸花,仿佛一只能连到天边,没有尽头。

“喂!云墨你七老八十啊,手一抖怎么到无垠地狱大门口这边了,你要把孩子喂恶鬼去啊?”

云墨皱眉:“我的手没斗。”

“那就是你的脑子抖了,你是不是惦记住这彼岸花丛里住的那个美艳的墨狐妖呢?色胚!”

“无理取闹,你找揍么?我能看上那妖物?”

“你以为你能圣洁到哪里去?还不是在天界犯了天规被贬下来当差的?”

“云清,你以为你还是白龙族那个不成器的六太子,就算我揍死你,你父王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来啊来啊……”

兰汀被他们夹在中央吵得头昏脑涨,正缩着脖子想着怎么劝架,却听见两人同时住了口。

彼岸花丛里站着个红衣公子,眉眼邪魅妖艳,说不出的气势凌人。

“云墨云清,把他给我留下。”

云墨说:“秦毓,是你震偏我结印的位置。”

秦毓没否认,眼睛盯着往云清身后缩的小鬼。

云清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嘻嘻,你要这个凡人魂魄做什么?这冥府谁不知道你秦毓花大力气养在梦城里一个姑娘呢。你今天倒是清闲管起死人的事来了?……啊,还是你要拿这小鬼去养魂?你怎么能跟墨狐妖一样不入流,你可是望乡台的鬼差呢。”

秦毓微微一笑:“云清,你废话越来越多了。你们怎么才肯把他留给我?”

云清悠闲地抱着肩膀,做出为难的模样:“唉,也不是不能给你,可这孩子可是白兄点名叫我们照看的。还有呀,要是这孩子给了你,上头对不上数,我也交不了差……”

秦毓与他们相处也够久了,有些事都是心照不宣,扬手将一颗透明的散发萤光的珠子抛过去。云清笑嘻嘻地接住,看到那珠子里的东西却愣住了,傻了半晌,被云墨拿过去,无波的表情也稍稍有些讶异:“你从哪里得到的?不是说都已经在炼丹炉里烧尽了?”

秦毓扬眉,不屑地哼了一声:“烧尽?天界那群人办事有几回能办利落的?”

云清的眼睛慢慢变红了,整个身体都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那琉璃珠里封存的不是别的东西,是一片龙鳞。几百年前他为了救犯下天规的云墨,闯了天牢将只剩一口仙气的他救走。为了不连累同族,父王将他捉到天界,天帝仁厚,剥了他的龙鳞烧尽,送到冥界永世为鬼差。他不再是龙,什么也不是。龙鳞可再生,只需要一片,他就能恢复龙身。

“……这孩子你带走吧。”云清说,“两不相欠了。”

兰汀以前听过许多因为家里穷被卖掉,或者被拐卖的孩子,都是从人伢子手里转个几道手,最后不知道被卖到哪里。眼看着那俩信誓旦旦地要照看他的无常消失在彼岸花的深处,转眼就没了影子,兰汀反而笑了。

如今他到了谁手里不是一个样子。

“你想起来了。”秦毓目色如水,“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他这个样子真像他以前认识的秦毓,对他温柔,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谁都欺负不着的秦兄。

“在你打我那一巴掌的时候。”

是啊,七魄归位,他什么都想起来了。秦毓嘴唇动了动,敛下长睫。

兰汀激动起来,握着拳,两颊涨得通红:“她,她,我……我没刺她……我……”为自己辩解着,兰汀突然想起那阴冷的眼神,又顿时安静下来,或许是不是他杀的都不重要,他不过是个魂魄的容器,而且,朝堂上杀了人的罪犯都说自己是冤枉的是无辜的。

秦毓走过去:“怎么不说了?”

兰汀的脑袋耷拉下来,双臂无力地垂着,那么爱哭的人,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原来被冤枉是这么难受的事情,那些个误判的昏官真是该千刀万剐的。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秦毓已经走到他前面,淡淡的莲香逼近,他不自觉地往后退。

“秦兄,你又要怎么样?打我?还是把我拿去喂别人?这回又是谁?”他茫然地抬起头,“就算我杀了她,难道在秦兄的心里……我就什么都不是吗?”

他终于问出来了,在梦城里,他可以牺牲自己,只要秦毓能得到幸福。

可是,他很想问,在秦毓的心里,他什么都不是吗?

那么多年在一起,他兰汀敬他爱他,视他如兄如父。而他秦毓也对他疼爱有加,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难道都是假的,什么都不是吗?

“你连个耗子都不敢打,怎么会去杀人呢?”秦毓慢慢把委屈得连哭都不会的孩子拥在怀里,“……是我对不住你,可我答应过的事情我就一定要做到。所以……我对不住你。”

听着秦毓反复地道歉,带着点伤心的意味,兰汀在他的肩上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彼岸花。

白兄说,成长要付出的代价,很大。

兰汀有些明白了。

不过他希望自己来世再也不要明白。

“小汀,以后,你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我知道。”

“几年前,在我生辰时,我答应过自己的一件事,可我差点忘记了,如今要去做了。”秦毓说,“以后大概不会再见了。”

兰汀咬住嘴唇,忍住眼泪:“秦兄……珍重。”

几年前他的生辰,有个孩子送了一幅拙劣幼稚的画给他,那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

他对自己说,要珍惜他啊。

他忘记了,他要珍惜的是活泼可爱的小兰汀,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魂魄。现在他记起来了。要珍惜他啊。什么都会过去的,沧海桑田,风云变幻,而现在,要珍惜他啊。

「我等他一年,他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他。」

清早,雪已经停了,淡淡的莲香弥漫在天地间。

白清明推开门,看见兰汀坐在院子里的井边,微微发怔着。

在天眼里,那里坐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朵娇艳美丽的红莲花,秦毓以真身红莲塑的肉身,封印魂与红莲内。七日后,红莲与魂魄相融,兰汀便是不老不死之身。

昨日,他跟云墨说,若是秦毓来要人,就给他。

那时他白清明不过是在赌,赌他秦毓对兰汀的疼爱不是子虚乌有。

不过这红莲的真身,就像妖怪的内丹一样,若是没了,运气好的话能保住一条命,运气不好就灰飞烟灭了。人尚有魂魄,莲花无根无心便彻底消弭与天地之间。

他赢了,他的运气一向很好。

“白兄。”

“嗯。”

“秦毓他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白清明抱住他,柔声说,“不过,若他活着,肯定有一天会回来。”

“那我等他。”

“嗯。”

“我等他一年,他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他。”

“……嗯。”

——

晨曦的光落在雪上,好似泪珠在闪烁般晶莹美丽。

好吧,白清明想,就等一年,他若不回来,我们就一起去找他。

岸芷汀兰梦芳菲(九国夜雪岸芷兰汀)(2)

,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文章作者的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其原创性、真实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原创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相关内容。文章投诉邮箱:anhduc.ph@yahoo.com

    分享
    投诉
    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