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洛神赋 翩若惊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魏晋南北朝是一个动荡的时代,这一时期的文学,在文学史上并不是“显学”,往往被看作是为唐诗的出现做着各种准备而已。
然而事实上,六朝三百六十年的时间里,孕育着无限的创造力,文学的发展异彩纷呈,在很多方面甚至是空前绝后的。
在辞赋上,六朝文坛诗赋并存,相互影响,走向诗赋合流,又有各自发展的轨迹。
曹植最擅长辞赋和诗两种文体,写作辞赋的数量在六朝数一数二。
才高自负的谢灵运曾不惜赞美地评价曹植说,“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
《洛神赋》是曹值晚期最重要的作品之一,也是千古传唱的辞赋精品,具有广泛的影响。
它创作于曹植进京朝见曹丕、返回封地时,一路上车困马乏,途经洛水之畔,曹植在失意徘徊中,仿佛见到了传说中的神女,这位美妙绝俗的洛神与曹植互诉衷肠、两情相悦,最终又因人神殊途而永别。
曹植借“人神爱恋”的主题有所兴发。赋中的洛神是前代文人心中共同的女神形象,也是曹植理想信念的化身,是他苦闷和惆怅的精神寄托。
从名流千古的天才之作《洛神赋》中,可以看出辞赋在六朝的演进之路。
一、辞赋在六朝的地位
辞赋产生时是介乎文字与音乐之间的一种形式,以文学感染力本身作为目标,类似古希腊“吟唱”的史诗。朱光潜先生曾说,“赋,是放大了简短的大规模的描写诗,也可以说的富丽的韵文。”
六朝的辞赋在两汉的基础上有所发展变化。
1.辞赋地位高,创作风气盛。
诗歌历来诗被看作是文学的正统,然而六朝时辞赋地位与诗并肩,居文苑主流。
主要表现在,辞赋作品总量多、创作人数多。据统计,六朝辞赋作者有284人,作品存世095篇,是现存汉赋的六倍,辞赋创作可谓盛况空前。
时人傅玄,还曾鄙视过当时尚在形成中的七言诗,认为写七言诗不入流。
2.辞赋对六朝其他文体产生影响、给以能量。
胡适曾说,“六朝的文学可说是一切文体都受到了辞赋的笼罩”,六朝的文学有“辞赋化”的倾向。
赋,讲究义深辞美,需要有大量的阅读和知识储备,因此被认为“会须作赋,始成大才士”。
这一时期,辞赋的表现手法和技巧,给包括诗歌在内的各种文体以影响。
二、辞赋在六朝的演进
1.由大赋转为抒情小赋。
《洛神赋》全文共千字,与铺陈排比、长篇巨制的汉大赋相比,篇幅更短小,表现更精致。
在篇幅改变之外,《洛神赋》作为抒情小赋的代表,突出个人心志,寄托伤情,通过人神虽可相恋但却不能相守的悲遇,把曹植身怀志向、饱含才气,却不能建功立业、成就一番事业的怅恨、凄哀、苦闷之情淋漓表现,描绘得至情至美,又凄婉幽长,具有极大的文学感染力。
有人说,春秋战国时期是我国第一次思想解放,六朝是第二次思想大解放,巨大的社会动荡,统治秩序的瓦解,使文人从经学束缚中解脱,获得了表现喜怒哀乐的自由。
因此,辞赋的内容也不再表现大汉帝国的那种群体意识,而是开始抒发自我。
这种抒写个人情志、表现鲜明个人特色的作赋方式,打破了汉代赋那种互相之间因袭模拟的创作模式,把赋这一文体从死板凝重的困境中解救出来。
同时,咏物抒情一项是诗歌的专有作用,可以说辞赋在影响诗的同时,也受到诗的影响,内容上、手法上逐渐诗化,诗赋合流是六朝文学的特点。
2.语言骈偶化。
六朝辞赋呈现语言骈偶化的特征,更讲究句子整饬,结构精密,对仗精妙,字句工整,音节错落,由散体转变为对偶,逐渐出现了“骈赋”的新形式。
《洛神赋》中骈俪气息浓郁,体现了突出的骈偶化倾向。
且看文中描写洛神出场时的场景: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一段描写,把洛神芳华绝代的容貌、光彩照人的服饰、曼妙飘然的身姿,婉转多情的神态、高贵浪漫的气质描写得淋漓尽致,展现了一位如朝阳般明艳照人,又如出水芙蓉般清纯无双的神女形象,不仅令赋中的君王,更令读者动情神往。
这段文字虽然偶尔使用了连缀文句的虚词,但是大致上都属于骈偶。骈偶句式加生动奇异的比喻,展现了曹植的天赋文采,处处可谓是“辞采华茂”。
类似的骈偶在全文中多次出现,比此前的赋作更突出骈偶化,《洛神赋》是骈赋基本形成的代表作。
3.艺术风格的“新变”。
“新变”也可以说是六朝文学的整体特征,指的是一种形式技巧上的尝试,和对“美”的创造的探索。
叙事体物的大赋讲究反复铺陈、结构宏大,追求一种巨丽之美。六朝辞赋在“文的自觉”和“人的自觉”基础上,不遗余力地探讨辞赋本身的艺术特征,在辞藻华丽、描写细腻、个性鲜明之外,语言上倾向浅显易懂,被《文心雕龙·通变》概括为“魏晋浅而绮”。
这种转变,一方面是由于摆脱了政教功用文学观的束缚,赋的创作走上多元化、纯文学之路,摒弃了那种堆砌、夸饰、铺采摛文、凝重滞涩的书写风格,变之为平浅自然。
另一方面是由写作方式的改变所决定的。两汉辞赋往往是长期酝酿、构思的结果。而六朝辞赋的创作方式多是即兴的,是稍纵即逝的情感火花下的即时而作,没有经过长期的构思和准备。
《洛神赋》中开篇就说: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
可知曹植是路过洛水时产生似真似幻之感,他有感而发作出了这篇千古名赋,如果没有途经洛水的经历,也许我们后世就遗憾地少了一篇名作。
4.题材的拓展。
汉代辞赋的题材都是宫殿、京都、畋猎这类比较宏伟壮丽的事物,内容偏向歌颂繁华的京都、巍峨的宫殿、豪华的亭台、广袤的林苑、帝王的威仪等,用华丽的词藻反复铺陈,极尽壮丽之貌。
六朝可以说是咏物大朝,咏物抒情既是诗坛的主流,也是辞赋写作上的主导。
这一时期残破的社会,惨淡的人生,使文士们不得不思考人生,不得不反映的实,不得不抒发个人的胸襟与理想。
曹植本人在辞赋方面就涉及很多题材,除了抒情小赋《洛神赋》,还有咏物类《蝙蝠赋》《神龟赋》《白鹤赋》等,这些或以物喻人、或托物言志、或针砭时弊。感叹四时变化的《愁霖赋》《喜霁赋》等。
同时代的人也将辞赋题材进行拓展,六朝时说理、登临、凭吊、悼亡、游仙、招隐等题材皆备。
《洛神赋》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除了塑造的洛神成为经典女神形象、辞章华美令人口舌生香外,王献之有小楷代表作《洛神赋十三行》,顾恺之画了连环画式的洛神赋图长卷,赵孟頫写有行书作品,可以说广受文学艺术界喜爱,是辞赋史上一座不可忽视的里程碑。
至于辞赋,在经历六朝演变后,基本走向了三个方面:骈赋、律赋、文赋。
明代徐师曾在《文体明辨序说·赋》中概括说:“三国、两晋以及六朝,再变而为俳,唐人又再变而为律,宋人又再变而为文。”
俳就是骈,骈赋影响到唐初,出现了《滕王阁序》那样的千古名篇;律赋因过分讲究形式饱受诟病;文赋逐渐与文章合流。
辞赋的关注度逐渐不如诗歌与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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