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五十幅雪景图(范宽lt雪景寒林图)
近期“羊”圈越划越大,主编也被赶进羊圈扩充队伍文章不得不推迟了两日……
图1(传)北宋 范宽《雪景寒林图》绢本水墨 193.5×160.3cm 天津博物馆 圆明园旧藏 一级文物
范宽《溪山行旅图》名震天下,但另外两件山水巨制并不被世人熟知,一件为台北故宫博物院《雪山萧寺图》,另外一件天津博物馆《雪景寒林图》。三件作品皆尺寸庞大,高至2米左右,平尺数最大的为天博横一米六《雪景寒林图》,另外二件横一米。从现场视觉感受看,天博巨制更具有范氏声名远扬的全景高远震撼感。
《雪景寒林图》(以下简称《雪景》)自入藏天津博物馆,共展出两次,分别为2012年5月19日新馆开馆展和2018年6月1日天博100岁生日展,中间休眠六年之久,下次想见巨作不知要待到何年。范宽在画史的光辉不再重聊,《溪山行旅图》落款被1958年台北故宫博物院副院长李霖灿发现,相比这个难度巨大的世纪“公案”,《雪景》就没有那么轰动了。“臣范宽制”偷偷地隐藏在最前方树干分叉处,但仔细寻找不是很难,“臣”、“制”二字相对好辨认,“范宽”要费点周折,需借助放大镜。关于《雪景》为范宽本人还是范派传人所作,一直都是画界争执不休的难题,笔者找到诸多观点,呈系统性理论观点的为陈传席“字中立论”,认为此件作品为范宽本人绘制,暂且没找到后人添名的证据。
图2《雪景寒林图》局部
陈传席认为名“宽”字“中立”比较搭配,古人的名与字涵义上有很大关联性,并非单独存在,例如诸葛亮,字孔明,亮与明通,关羽,字云长,羽与云通,苏轼,字子瞻,轼与瞻通。若“中正”配“中立”,不仅叠字的罕见性,涵义上接近重复,稍有学问者不太可能这么起名。与范宽同时代的两个人郭若虚和米芾,在论著中都以“范宽”称,郭若虚《图画见闻志》有“范宽,字中立,华原人,工画山水”,米芾《画史》记载的故事更具有说服性,说他在丹徒僧房里见到一幅山水轴,开始以为五代人荆浩所画,近看瀑布处题款“华原范宽”,于是鉴定为范宽早期作品(范宽早年师法荆浩)。米芾与范宽相隔年代不远,又是大鉴藏家,看走眼的可能性小,且花银子买了下来。为何后人又借“中正”为名,而“宽”为诨号的理由说《雪景》为范派而非范宽创?宋人刘道醇、元人夏文彦、元人汤垕及后来更多著作者均用“中正”为名,说时人因范宽性格宽厚而称其“宽”,原本名为范中正,因此《雪景寒林图》甚至《溪山行旅图》中落款都为后人不知历史实情而犯下的“粗心大意”。陈传席就这感性观点又翻阅书籍找到理论依据,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志》卷四范宽条末写了一条小注,“或云,名中立,以其性宽,故人呼为范宽也”。这条注释说范中立这个名字为传说,且从未写进正文里,后人大概就这条有趣的注解流传开来。人如其名本并不新鲜的事情,王维早年字摩诘,入南宗佛法已为后来之事,不能猜测说他加入南宗派后被世人称王摩诘,这没有事实根据。且世人给起“绰号”基本也在此人性格稳定之后,也就是中年以后的事,难不成他前期落款范中立,后期变成范宽?面对皇家定制巨幅山水作,他改用绰号题款不太合适,就像包拯在皇帝面前不能自称“包黑”。就此下来,陈传席的理论观点算是站住脚了,可千年历史的煌煌巨制又让谁的判案做到滴水不漏?又有新的历史侦探发现金人元好问的诗里透露了线索,《范宽秦川图》诗末自注“本米元章家物,有韩子仓题名,元章以为中立,而元晖以为中正”,米芾认为范中立,米友仁认为范中正。北宋人对本朝逝去的大师名字事迹也已经糊涂了,但《雪景寒林图》为北宋时期作品的事实极少受到反驳,一件划时代的优秀作品,是范宽、刘宽、王宽还是张择端、王择端、李择端画的,都没有那么重要,从艺术史角度看,断代比作者更具有学术价值。
图3《雪景寒林图》局部
图4《雪景寒林图》款名“臣范宽制”
图5《雪景寒林图》局部
《雪景》为三张纵绢竖拼而成,据说北宋时没有太大尺寸的绢丝,拼接绢作画是常见之事,甚至在今天,修补画作也会出现贴贴补补。不论从原作还是图片,都能清晰看出三件独立绢本的接缝线,像三件大屏风设立在中堂耀眼处。全景式和高远构图法是大师手笔,三座巨峰自高二下,山脊落在左接缝处和中轴线,有威严中正之势,“君临明堂,群侯朝供”,周边群山环绕,形成群臣等级般构图秩序。这种古典主义思想也表征了皇家审美趣味,视为传统而保守的院体法则,非受过专业训练者难以企及的风格,是受约束的高度,大师在约束中脱胎换骨。《雪景寒林图》构图与《溪山行旅图》、《雪山萧寺图》顶天立地模式稍有不同,前者上留天下留地,视觉迫目感不强,风景稍微推后了距离,但山峰都是正面描写,一眼看去像纪念碑,画家在自然面前的谦卑与敬畏油然而生,以至于让观众赏画时也分外肃穆。刘道醇这样形容观画的感受:李成之笔近视如千里之外,范宽之笔远望不离坐外。李成的画以平远胜,近看都觉得它们在千里之外盘踞起伏,范宽以高远胜,远望都感到画中大石迫在眼前。范宽将中锋用笔出神入化,中锋入画具有书写性,像魏碑唐楷一样严正典雅,形象上联想希腊少年石雕的五官,世人心中完美的脸庞,说一个美人容颜长得笔笔中锋,大概就是倾国倾城了吧!古人讲的好,不说中锋说“挺笔”,更加形象生动,刘道醇画评说:“真石老树,挺生笔下,求其气韵,出其物表,而又不资华饰,在古无法,创意自我,功期造化。”挺生笔下,就是中锋的意思。山脉骨相用挺笔勾勒,然后施皴法绘皮相,即山石表面的肌理纹路,范宽使用绝门家法——斧劈皴,这是一种短条子皴,演变成豆瓣、雨点、芝麻、钉头等。这些命名都是根据象形,雨点皴为后世熟悉,就像大雨砸在山石上,或者小雨淅淅沥沥落在群山中,大点、小点、轻点、重点各不相同,变化丰富,十分好看。形状偏长一些,就成了斧劈皴,想想斧头砍木桩,一斧子下去形成的刀口纹理,再长一点就是大斧劈。郭若虚将这些塑造山水外在形象的技法称:抢笔,它行笔快而有力,不能停顿犹豫,顿笔下去立马斜上疾出,如此形成“抢”的势头,表现山峰相貌坚硬敦实的质感,原话这样说:“峰峦浑厚,势状雄强,抢笔俱均,人屋皆质者,范氏之作也。”范宽也是积墨法最早创立者,我们熟知黄宾虹造“夜山”,但黄老在范宽那里也学到了精髓,有个极端例子说明范宽善于用墨,米芾《画史》点评其晚年缺陷:“晚年用墨太多,土石不分……深暗如暮夜晦明。”美丑之分也是个时间问题,黄宾虹在世时不也被称为“黑画”吗?现存天博和台北故宫三件作品还未呈现米芾所说的极端风格,可能系作者早期或中期手笔,不过同一时期画家也不一定都具备同一种风格,只能说笔法越老辣独到。《雪景》晕染积墨的地方非常之多,远到山峰苍翠,近至屋宇、院落、树石、潭水,积墨作用一是为山石注入血脉灵魂,充满生机盎然,二是衬托雪的色泽,以无胜有。这是画家最聪明的办法,阴阳相克相生,也符合其“不资华饰”的本色,很多画家选择白粉罩染的方法烘托雪景,相比较范宽而言就显得不那么高明。经过墨色层层晕染之后,“线如铁条,皴如铁钉,山如铁铸,树如铁浇”,铁骨铮铮,后辈多学这种画法,使得房子看上去像铁屋、石人、铁树,《宣和画谱》说“如行夜山”,鬼魅、神秘而忌惮。最后的特色是寒林画法,独创鹿角枝,枝杈向上长,像鹿的角,这有别于李成、郭熙的蟹爪枝(也叫鹰爪),蟹爪朝下弯,树木看上去更加苍古。范宽善于画密林,很多寒树扎堆在一起,这样树杈画起来增加了难度,并且还是同一种树,非高手所能及。初学画者,都从不同的树种画起,因为枝叶形状不一,区分起来相对容易,只要保证形态准确,就有个八九不离十。可学范宽大不一样,密密麻麻的枝杈看着眼花缭乱,仅是造型就很难,一笔笔临摹,达不到大师那种一气呵成,自然就不会有神韵。再看有些高手,在处理林木问题,要么将一棵树画的十分传神,要么几种不同种类的树划到一起,看着倒没有任何问题,从画的构图、气韵、造型、色彩、位置等都过关,但是要跟范宽放在一起,就相形见绌。大师总是赢得那么不露声色。《雪景》中寒林繁而不乱,千枝万枝穿插有序笔不相撞,规律在于“女”字留眼,纵使再叠加一万棵数也笔不粘墨不连。严冬之时,万籁俱寂,范宽通过寒林、茅舍、楼阁来体现人间生命力的敛藏,树林虽都光秃秃地没有一棵叶子,但那依然奋力向上伸展的枝杈暗示春天就在不远处。范宽的寒林秃而不枯,李成、郭熙的寒林却一副老态龙钟,像历经百年的树精,即使待到春暖花开,也未必生出新芽,而李郭二人也就此枯槎败木营造时间的沧海桑田,让人看了不免感慨万千,人生无常。
图6《雪景寒林图》局部
图7《雪景寒林图》局部
图8《雪景寒林图》局部
画中人物有多小,即使身临现场也容易被忽视掉,因为眼前巨峰万莽像远古山神一般降临眼前,首先被这巨大画幅的屏障效果给镇住了,哪里先看得到不如指甲大小的人呢?画中老者十分安然,居住在茅屋环绕的四合院中,院子用木栅栏围开,透露一片令人羡慕的祥和,老人是山灵的守护神吗?他静静地坐在中堂望向外面,山水雪林是此君的精神财富,莫不是范宽隐居终南山的自身缩写?
图9《雪景寒林图》局部
《雪景寒林图》流传不甚清楚,中间800年不知所藏。《宣和画谱》中有记载《雪景寒林图》,但宋、元、明三朝谁人经手没有印章留据,只有一枚“御书之宝”可能出自宋内府。清初安岐《墨缘汇观》记载过,并盖“安氏仪周书画之章”、“思原堂”、“麓邨”3枚鉴藏章。专家推断,安岐是从梁清标手中巨款购得此件,因有“蕉林”、“观其大略”、“蕉林收藏”3印。安岐死后,后人将画卖给了当时的直隶总督,总督为讨好乾隆,将画进献给朝廷,于是有了“乾隆御览之宝”,按照常理,痴迷书画的乾隆一般都会在名画上加盖多件宝玺,可在《雪景寒林图》如此重要名作上却只留下一枚,比较罕见。乾隆将名画收入圆明园,直到1860年英法联军攻打北京,掠走了大量珍宝,《雪景》也就此流落民间。据说这画在北京琉璃厂悦古斋老板韩慈轩手中转过,最后的藏家张翼就从那里买来的。但也有说张翼在一个英国士兵手里发现了宝物,于是花了50大洋买下来,并知道这是宫里流出的,不敢示人。张翼财力雄厚,京津地区所需煤炭都从他手中供,身居工部右侍郎、总办路矿大臣、开滦煤矿督力,很受慈禧赏识。民国以后,张翼在天津隐居,《雪景》也就从北京传到天津。张翼的儿子张叔诚继承遗产后,晚年将国宝捐给天津博物馆,才有今天我们所见的大陆唯一一件范宽署名的巨制。张翼父子留印“潞河张翼燕谋所藏”、“潞河张翼藏书画记”、“文孚嗣守”3枚,此计《雪景寒林图》除“臣范宽制”手款,后人共盖11枚鉴藏章。
图10《雪景寒林图》局部
图11《雪景寒林图》局部
图12《雪景寒林图》局部
范宽年岁记载不确切,大概950-1032之间,八十有余的高寿了。《图画见闻志》中陈述片词:“理通神会,奇能绝世。体与关、李特异,而格律相抗。宽仪状峭古,进止疏野,性嗜酒,好道。尝往来雍、雒间,天圣中犹在,耆旧多识之。”天圣即是北宋前期宋仁宗1023-1031年间,说他爱喝酒,做人不拘小节,喜好道教,往来关中、洛阳之间,很多老人都知道他。虽然史上对范宽其人其名的事迹知之甚少,但对他的崇拜从北宋就已开始。提出“三家鼎峙,百代标程”的是郭若虚:唯营丘李成,长安关仝,华原范宽,智妙入神,才高出类,三家鼎峙,百代标程。之后这个八个字被历代所引。米芾说他:山顶好做密林,水际做突兀大石。《雪景寒林图》、《雪山萧寺图》、《溪山行旅图》都符合这一风格描述,华原就是今天的陕西铜川,此地为四方要塞的咽喉,自古有“北山锁钥”、“关辅襟喉”之美称,它三山鼎力,东望河洛,西揽关陇,南接长安,北达榆塞。三座大山有着别样名字,搬转山、马栏山、仲家山,范宽画中巨屏迎面山应受家乡地貌影响,他终身没做官,隐居终南山、华山一代。
图13(传)范宽《雪山萧寺图》绢本淡设色 182.4×108.2cm台北故宫博物院 一级文物
(文中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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