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茶园荒野绿(滩涂茫茫水草绿)

杭州湾畔,那一滩绿油油的水草,不时会浮起我童年的遐思。

老家毗临杭州湾,隔着两支塘路。翻过第一支塘路,围垦的土地上,风中摇曳着大片大片的棉花,偶尔,也显出几处长满芦苇和蜡烛草的沼泽地;翻过第二支塘路,跃入眼里的便是茫无涯际的海了。

滩涂是海的留白,海水潮涨潮落,滩涂守望着昼夜。

最先在滩涂上抹上绿意的是春天的水草。立春刚过,海水几遍泛涌,细嫩的黄绿尖儿顶出海泥,洁净无瑕,劲朗挺拔。俯身远望,无数的草脚列阵密布,让人想到“沙场秋点兵”的气势,这是一种生命成长的气韵。

水草的长高与山间竹笋的破土几乎一样惊速,没过几天,水草便没过膝盖了。风一过,飒飒柔摆,叶尖的绿渐渐浓起来,阳光映照在那触碰一起的草尖上,流动的绿意里仿佛也漾起粼粼波光,一种撩人的鲜嫩引得我心里痒痒的。

这也到了我和姐打水草的时节了。我们一直都叫“打水草”而不叫“割水草”,这与用的工具有关。割水草刀不用普通的毛刀,用的是一种很特别的刀,我们都叫“横刀”,成圆弧形,形如镰刀,长约一米,圆弧形朝内的一面是刀刃,非常锋利;背面是刀背,在刀背的中间有一条尺把长的小铁片,这是留作与竹篙连接的,铁片的中间有一个小圆洞,这是固定“横刀”与竹篙用的。先把小铁片伸进竹篙底部的中间,然后用一个小铁环将竹篙底部套紧,防止往竹篙内面挤压木片时,竹篙爆裂。“横刀”连着竹篙,一般加起来,足足有三、五米。

广袤的海滩上,挥舞着这长长的“横刀”,满身洋溢起凛凛威风。那时,尽管我的力气不是很大,但我的手臂似乎很有点力道。躬着后背,右手肘紧贴右腰,一屏气,一展手,一个圆弧形圈儿忽溜溜地划过去了,一圈一圈地,水草也一圈一圈地倒下去了。因为滩涂光洁平整,加之水草无比脆嫩,刀口接触草根的刹那间会飘起脆生生的“嚓嚓声”。这声音是清一色的,叠加在一起,似乎成了我激越勇进的号子,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从一个儿童的胸膛中升起。姐姐将一大把一大把应声倒地的水草拢起来,放进水缸口大的圆篰里。

打水草,要踩准时间,有一次我们来适逢大潮汛季节,靠近塘路石坝的滩涂全被海水淹起来了,潮在一波一波向里面涌。我壮着胆往大坝的石坎边溜下去,与海水很近的地方看到了水草,这密集的水草无法挡住潮水的袭来,但她们在潮水流动的区间有节律的摆动,一柔一波,如太极沉绵,依然看得见一根根草尖矗立不倒的模样。不知为什么,我蓦然想起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在康河的柔波里,甘愿做一条水草”,那是一种诗意而浪漫的水草,飘荡在水面随遇而安。眼前的水草,我想起了勇敢和坚守。

有一次,我悄悄地掘过水草根,在柔软的滩涂泥里,我用稚嫩的手往下挖,像小孩子玩泥巴一般没完没了,挖到手臂一样深还不见根的端儿。后来,在姐姐的帮助下,一支完整的水草根终于捧在手上了,足足有一尺多长,根茎白嫩得纯洁无瑕,细若柳丝,底端的根须却粗壮壮的,向四周伸展,像章鱼的脚。这底下的秘密才让我发现为什么这水草一年一年的生生不息,为什么割了一波又如韭菜一般迅速的长起来。

水草会结籽,在她的根部。深秋季节,这些水草籽会成为孩子们追逐的目标,这椭圆形、深褐色如微型毛芋艿的“小精灵”,诱惑着我们,成了一种物质匮乏年代的天然水果。从水草根上摘下来,用指甲轻轻剔除表层毛茸茸的外衣,洁白,玲珑,鲜嫩,放进嘴一咬,一种浸润在海水里的神奇甜味溢满唇齿。至今想来,这种意外遇见的美味让人久久难忘。

而今,那滩涂已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杭州湾畔,那大片大片的水草,留在我童年的梦里。

万年茶园荒野绿(滩涂茫茫水草绿)(1)

作者:徐伟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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