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启蒙哲学家(维特根斯坦视域下的麦克白语词)

女巫的语言与麦克白夫人的语言,则恰好是一个在前诱惑、一个在后驱逐的,两种不同的语言权力、外动力。她们都让麦克白在铤而走险与势在必得之间坐立不安。她们都堪堪与麦克白谈论着“王位”“殿下”、“鲜血”等等概念,尽管在她们自个的语言逻辑中,她们所讲述的这些事物,与麦克白所听到的并非是关于某一对等区域的表述。

苏格兰启蒙哲学家(维特根斯坦视域下的麦克白语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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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一种语言或者是方言中,都有一套普遍接受、传播、可以习得、略有更改但总体稳定的语法规则系统。但是,在语法系统的约束之中,每一个语词所讲述的究竟是物质生活或者精神生活或者相互关系的某一区域,并不是确定无疑的。它具有相当大的不确定性、可供摇摆的区间。故而我将这种普遍认同的语法称为“外向语法规则”,这种语法规则使得人们谈论天气和公交车下一站的站名称为可能,但是它无法避免A的A和B的A是不同的概念,无法避免人们言不尽意,无可避免的让子期伯牙的一个“知音”成了千百年来人们传闻而鲜见的一段传说。它也造就了每个人内心深处的一套自己的全方位的、多种体验的、仅仅隶属于每一个人自己的、语法规则。这种每个人自己的语法规则从未被明确书写、印刷,它自己、自明、然而未必自觉。这种所谓“个人的语法规则”充满了变动与随机,我将它称为“内向语法规则”。当一个人听到某一“声响”概念之后,他的反应在外向语法规则与内向语法规则的双向支配下完成,同时不仅仅如此,他还将受到“它向语法规则”的干扰。上文论述过,所谓“外向语法规则”大体明确,可以付梓、流传、教学、共享,而“内向语法规则”的存在与使用未必自己有意识、未必可供察觉;而“它向语法规则”,则是指别人的语法规则,尤其是日常生活中与自己交流较多的人的“内向语法规则”对声学象征符号的听者、意义接受者,所产生的不同程度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更加不明朗、更加多元、更加含混,它由多个不同的人在不同时间、空间,反复作用,相互斗争、加强或者抵消,最后叠加而成。在《麦克白》中,以麦克白为例,他除去受到外向语法规则与内向语法规则双方的直接作用之外(这种作用是双方拉锯进行、多次斗争的),还受到如麦克白夫人、女巫、班柯、邓肯等人的“它向语法规则”的影响。

苏格兰启蒙哲学家(维特根斯坦视域下的麦克白语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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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麦克白夫人:副词最高级

对于麦克白夫人而言,“王位”这一她自己某种意志的对象物,显然与邓肯没有过于繁杂、深刻、内在的固定关系。至少对于早期的麦克白夫人来说是如此。早期麦克白夫人,“王位”一词,与她而言,所指向的实质是一个副词、一个程度、一种至高无上。王位对于麦克白夫人来说不意味着任何实实在在可以用肉眼观看的王冠、可以丈量和让世人居住的国土等等意义,对她而言,只意味着程度,意味着极端,意味着“最”。她所希冀的并非是俗世之中的权力,而是自我认同中的一个极端,是对于任何善意、懦弱、怜悯的摈弃。然而当麦克白登上王位以后,她对于王位的认知会产生巨大变化?因为她对于“王位”这一概念的认知遭到了外力的破坏。这种外力是她与“王位”的实指之间的距离大大的缩短,她可以不将邓肯与王位等同,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来理解“王位”甚至是塑造王位。但是,一旦她完成了她的塑造,她就无法再将“麦克白”与“王位”远远的拉开距离,分别理解、区别对待。她的理解在麦克白与王位之间游移、过渡、混淆,最后甚至这两个概念都完全被现象还原了。她无法再去思考所谓对应的意义。

而这个时候邓肯何以又出现?因为她的“最”消失了,她失去了对于这个概念的强烈的不容置疑的甚至疯狂的孤注一掷的“最”程度之上的认知,这个认知又是她所做的一切罪恶的最强有力的保障。于是她在必然中走向犹疑、软弱、毁灭,尽管她的毁灭是被普遍认同的道德意义的复苏与重生。

苏格兰启蒙哲学家(维特根斯坦视域下的麦克白语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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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女巫族:问候语——拟声词

三女巫称呼麦克白为“考特爵士”、“未来的君王”及其它几句从无人对麦克白提及的话,女巫们完成言说之后,离开之时说到 “祝福!”“祝福!”“祝福!”女巫的这些祝福仅仅是一个招呼用语,并无多少意义可供考究么?也即这些“祝福”从某种意义上说,可以看做是一阵风吹过树枝的声音之类的拟声词。或者仅仅是用来作为一段谈话停止、终结的标志,如同演员退场之时鞠躬或是行礼。但是纵使是鞠躬或是行礼,然后即便是鞠躬行礼之类及其常见的交往符号,亦有约定俗称的文化赋予的意义。它们必然是在一定的社会、心理、文化、人际沟通的基础上形成,并且有所传达。或者会有人反驳说,这仅仅是一种礼貌用语?如同“再见”,文本中一个人向另一个人道再见,事后他们并没有再次见面,未必会引起刨根问底的严肃研究。但是,纵使是“再见”一般的礼貌用语,再特定的场合下向特定的某些人说“再见”,而不向另一些人说,也是有其意义的。这种礼貌用语显然约定或者约定俗成的明确的只针对外人而使用,因为文本中明确的多处表示出,女巫们本人之间并不使用这样一种风格的语言,她们津津有味的大量谈论“我刚杀了猪来”、“癞蛤蟆叫我了”。而对外人使用,则是另一套语法规则,背后是女巫们的意志在运作,或者说是女巫们的领导人的意志。这一套语法规则的使用,在外人们,“麦克白们”或者“班柯们”看来,则有可能是一套暗号一样的不知所云的语言。女巫们完全是在另一套语言哲学系统中,讲述一个看似“同样”的词汇,将麦克白引向一条这样的道路。好比是英语和法语,麦克白们以为听到的是英语中这个发音的意思,事实上她们真正内部表达的是法语中这一个相同的发音的另外一种含义。那么在女巫们内部执行的语法规则体系之中,这些语言所指的是什么。

这之所以成为可能,是由于语言与所指实际之间的滑动性,以及不同语言系统交汇处的含混、误解、误导等等缘故。首先基于麦克白在女巫们的语言意义体系中,是无自性的。在女巫们的语言中,麦克白仅仅是一个对象,比如是一个表演的广场,或者是一群不具有主观性不能参加到演出当中来的纯粹的观众、受众。“你们却不通知我一声,让我也来显一显我的神通?”女巫世界当中的认知观念基本是与麦克白们相对的,“而且你们所干的事,都只是为了一个刚愎自用、残忍狂暴的人;他像所有的诗人一样,只知道自己的利益,一点不是对你们存着什么好意”。在这样的头目这样的“意识形态”教育下的女巫们,所表示的祝福,无论如何也不应当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祝福的涵义。

苏格兰启蒙哲学家(维特根斯坦视域下的麦克白语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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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的语言对于麦克白而言的意义,似乎可以用来作为维特根斯坦的语言哲学所阐发的某些内容的实例。(此处不讨论莎士比亚那个时代戏剧舞台表演是否惯用这种伎俩)。《麦克白》当中的3个女巫,对于麦克白的未来的“丰功伟绩”的寓言。当这3位女巫游荡在荒野上,向麦克白和班柯讲述故事的时候,女巫所称的“考特爵士”,与麦克白“期待”的考特爵士,在很多维度上,都并不具有多大的共同性一致性。麦克白关于考特爵士,或许是没有任何期待的,是由于一个偶然事件而外在的加于麦克白的事物。剧本中也并没有显像出,麦克白认为成为考特爵士的麦克白与没有成为考特爵士时的麦克白有多大的差别,多么本质性的差别。问题在于“考特爵士”不是一个麦克白经验中的名词,也不太是一个麦克白期待中的名词,他是一个女巫口中的名词。“考特爵士”几乎是一个谶语。

这个所谓“谶语”,是一种既不处在经验之中,也未必是处在强烈期待之中的词语。我们不能证明麦克白多么强烈的渴望成为考特爵士,但是大体可以推断麦克白对于这个爵位没有多么热烈的稀罕。因为以麦克白的身份地位战功名望而言,正是传统戏文唱白种时常有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到功高震主的地位。唯一的鸿沟可能也只是,是否是王位。但是这个谶语式的话语,最后确起到了一定程度的推波助澜的作用。或者女巫与麦克白家中的寻常婢女,在麦克白看来并没有本质性的差别,麦克白也未必就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他之所以选择重视女巫们这几句零散的话,是因为女巫们的谶语迎合了麦克白的心意。问题就在于,麦克白认为她们是在迎合。女巫们向麦克白讲述一些什么,是基于对自身设求与处境的考虑的,她们未必是在迎合,未必是在讲述麦克白渴望聆听到的语词。

女巫们向麦克白讲述的种种,只是一些声学符号而已,(因为不出在一个“语法”规则系统当中,不在同一片意义所指的规定性之下),而由于其背景的领域在麦克白的正常经验、知识世界之外,被麦克白视作某种占卜一般的预兆,视作命运和神祇向他所讲述的许诺。

苏格兰启蒙哲学家(维特根斯坦视域下的麦克白语词)(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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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班柯:虚词

女巫与麦克白夫人,向麦克白讲述的东西,在很多程度上都通向同一个最终旨归。尽管她们所采用的叙述方式、策略都不相同。但最大的不同不在于此,最大的不同在于麦克白夫人与麦克白说话,是密谋,只有这两个人在场、知晓。而女巫如谶语又如密谋一般的话语当中,有班柯在场。此处班柯的重要第一次显现。

气候是麦克白所见鬼魂,亦是以班柯之面目出现。对于麦克白来说鬼魂意味着什么?麦克白为什么害怕鬼魂?是因为麦克白认为这个鬼魂会杀死自己,抑或麦克白害怕鬼魂可以连接起过去和未来——鬼魂将把麦克白曾经犯下的罪行公之于众?或者麦克白不是害怕鬼魂会做什么具体事务,领导群臣推翻自己的统治;这个鬼魂会出现,仅仅是因为麦克白在害怕。鬼魂仅仅是麦克白的这种叫做害怕的心理活动的一个外在的皮囊。如果如此,这个皮囊为何不使用邓肯的面目,而偏偏以班柯的面目出现?麦克白窃取的是邓肯的王国,麦克白更应该恐惧的是邓肯,这个皮囊更有理由是邓肯。

这里又再一次涉及到班柯在戏剧中的特殊位置。邓肯基本上是一个受害者的龙套地位,而班柯则像是一个过渡,一个在杀人犯与被害者之间的过渡。

班柯身份中的一极是被害者——他被麦克白派去的刺客杀害;班柯身份中的另一极是他纵容麦克白登上王位。无论这种纵容是消极、积极或者犹疑。无论班柯不纵容,是否就一定能够成功阻止麦克白杀邓肯。事实就是,班柯纵容了。从某种意义上说,班柯是一个装聋作哑的从犯,或者一个等候收渔翁之利者。班柯在整个戏剧中最重要的作用,就是以一种亦实亦虚、虚虚实实的存在。班柯似乎是一个卡在咽喉地位以静制动的虚词,存在在麦克白的王位语言系统当中。鬼魂的班柯对于麦克白来说也是一种昭示。女巫们是麦克白最渴望见到的昭示,班柯则是麦克白最恐惧的昭示。而意识这种奇特的造物,又往往将最恐惧之物呈现的最为直观最为频繁。鬼魂班柯的登场,同时,又是在完成对于麦克白的自我审判的仪式,直面、释放、洗涤自己对于“王位”意义的复杂理解与谋求。

对于麦克白而言,可以理解为,班柯其实是女巫的同类与同谋。这种同谋不是说他们在某年某月某日签订了或者口头答成了一个“分赃”协议。而是说,班柯与女巫在意志与方式上的同构性。如果说女巫们是在向麦克白蛊惑这种命运,那么为何会挑选外人班柯在场的时刻?如果说女巫们不是在蛊惑,而是在宣告,无论班柯是否听见所谓“天机”,无论班柯是否试图阻止,这件事情都不可避免的终将发生。然而莎士比亚并没有给我们一个班柯竭力阻止麦克白的戏剧版本。并且,在女巫们的言语中,班柯不是一个局外人,班柯从某种程度上说,甚至得到了比麦克白更高的政治利益。对于班柯来说,“王位”是与他的后代联系在一起的。无论是邓肯、班柯之子、麦克白,都不涉及班柯自身。与麦克白夫人一样,“王位”在意志上、情感上与自己直接相关,虽然在指称上与自己不直接相关。班柯对于“王位”的理解或许是被剧中班柯的性格,抑或是被戏剧的叙述方式,总之是被某种什么所遮蔽了。班柯的理解我们无以窥探。班柯的“王位”是一种创世意义上的被赋予、接受?是命运让所有血腥发生,并最后将神圣的王樟授予班柯的子孙?抑或,班柯的“王位”,是一种老谋深算的权谋和等待?这些都无从剖析。实体班柯我们无从分析,这里要主要论述的是鬼魂班柯。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我们所见到的两个班柯中更为重要的一个。鬼魂班柯,是麦克白在群臣济济的宴会上,看见的鬼魂班柯,是一种“王位”的威慑力的虚词式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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