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若柳絮因风起下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
我嫁给了我的竹马,但他的心上人不是我 ,我来为大家讲解一下关于未若柳絮因风起下一句?跟着小编一起来看一看吧!
未若柳絮因风起下一句
我嫁给了我的竹马,但他的心上人不是我。
领完证后,他接了个电话,说是实验项目要推进度,这几天都会住在实验室。
我说了声好,转头开车回了娘家。我才不乐意一个人待在所谓的新房里呢,我认床!
按了门铃,来开门的是我妈。她一见我,就吓了一跳:“你和小因不是今天领证吗?”
“是啊,”我一边回答她一边进屋换鞋,“民政局人少,没等多久就领到了。”
我的语气仿佛刚刚是去领的不是小红本而是盒饭。
看着我妈往门外探头,我一屁股坐上沙发,对她说:“别看了,封齐没来。”
她闻言急了,关上门坐到我旁边,嘴上不歇着,朝我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小因怎么没来?你是不是跟他闹别扭了?结婚证在哪拿来我看看。”
“封齐说实验项目要推进度,这几天都住在实验室。至于结婚证嘛…”我把手伸进包里摸了摸,没摸到,“应该是落他车上了。”
“一天天的,结婚证刚领都能忘。”我妈嗔了我一句,眼里又添上了几分忧心,“让你跟小因结婚也是看在你们一起长大,封家…”
“封家又知根知底,你嫁过去也不会被婆婆为难。这些话你都说了好多遍了,”我心里多了几丝烦闷,“可是封齐又不喜欢我。”
我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柳未若,你是不是傻?感情是培养出来的你懂不懂?你真的是除了遗传到我的美貌以外一点好的都没遗传到。当年你爸……”
看,柳太太又开始了。
我听她说完,又耐着性子说:“封齐有心上人,是……总之你们不能因为他的心上人没回国就把我塞给他啊。”
我妈伸手抚上我的额头,疑惑道:“你这也没发烧啊,怎么还说起胡话了。”
见我不吭声,我妈又说:“放心吧,这些年小因一直都洁身自好,奔三的人了恋爱都没谈过,所以你齐阿姨才来跟我合计要讨你过去做儿媳妇儿嘛。”
我心下有些烦躁,为什么我说了好几遍了,她和我爸就是不信封齐和我的姐姐柳絮有过一段呢?
正准备开口,一阵门铃响让我原本要说的话卡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的,我没好气地去开门。
门外的人正是封齐——我的合法丈夫。
“封…封齐?”我有些不解,“你不是去实验室了吗?”
我妈也走了过来,面上很是惊喜:“小因来了?”
“妈,这是给您和爸买的东西。”封齐递出手里的大包小包,嘴上唤得特别自然,“刚去实验室请了两天假,回家没看到若若,我猜她是回您这了,就过来了。”
看着我妈脸上越发满意的神色,我不禁在心里感慨:真是国民好女婿啊。
实不相瞒,封齐从小就是我们这个别墅区里七大姑八大姨最喜欢的孩子。我觉得他要是不搞科研,一定能胜任社区妇联主任的职位。
“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喏,我跟若若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你们回去吧。”
封齐这才把目光放到我身上,他说:“那妈,我就先带若若去吃饭了,有空来看您。”
我妈笑呵呵地就把我塞到了封齐的车里,看她的表情,她肯定还觉得自己做了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在封齐的车上,我有些坐立不安,可看开车的那位也没有说话的意思,我只能主动出声打破这种尴尬。
“你怎么请假了?”我问。
“你回去应该告诉我,”他的话语里有淡淡的责备,“你一个人回去,妈肯定会担心我们闹了什么矛盾。”
我觉得有些委屈,低声驳道:“你不在家,我也不熟悉新家,我不想一个人待那。”
封齐偏头看了我一眼,问:“怎么了?”
我歪头想了想,胡乱扯了个理由:“我认床。”
理不直气也壮,不愧是我。
“既然娶了你,我就会尽职尽责做好一个丈夫和一个女婿该做的。”封齐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是啊,封齐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什么事情都会要求做到最好。我相信他可以扮演好一个丈夫,但是对于柳絮,他又是真的放下了吗?
“其实,”我开口,“如果你想,我们的关系可以随时结束的。”
因为你对我,没有爱意,只有责任。
我可不敢提起大洋彼岸的柳絮,万一激起他的什么伤心过往我不就罪过大了。
“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他的声音里含了淡淡的愠怒,“我父母很喜欢你,你跟我也合适,我不想花太多时间折腾。”
封齐停好车,又替我开了车门。我看着眼前火锅店的牌匾,封齐可能确实用心了,带我来了这家网评很好的正宗川味火锅店。他大概不知道,我不能吃辣。就像他对我的举动,温柔体贴却没有一丝爱意。
我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跟着他走进了店里,看着他点好了东西,又看着面前锅里的红油翻腾。
气味真呛,我想,眼睛快被熏出两滴泪来。
“小哥哥,能加个微信吗?”一道女声打断了我的神游,我抬眼一看,是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孩对封齐说道。
封齐手上调着蘸料,头也不抬,仿佛没听到女孩的话。女孩得不到回应,有些尴尬,转头对我说:“小妹妹,你哥哥有没有女朋友啊?”
我一愣,这眼神得有多不好才能把我和封齐看成兄妹啊。
我明明长得比他好看多了!
“他不是…”我正准备辩解。
“已婚,带老婆出来吃饭。”封齐道,把调好的蘸料放在我面前,自始至终没有看那个女孩一眼。
女孩才反应过来,面上有点讪讪的,说了声抱歉就落荒而逃。
“封齐,”我鼻子有点发酸,“你能不能…别对我太好。”
我怕你再对我好点,我都没办法隐忍克制对你的喜欢了。
我喜欢封齐,比柳絮还要早。
早得我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可能是十年前,可能是二十年前。
所以我一直追随着他的步伐,和他考同一个初中,同一个高中,报同一个专业。
拿到offer的那一天,我兴高采烈地想去找他,向他表白。
经过一间房门时,我听见堂姐柳絮对他说:“那说好了,五年之后等我回来,你就娶我。”
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就有了感情。
之后柳絮去了世界各地采风,寻找灵感,立志要做最棒的画家。封齐醉心学术,埋头钻研,已经是小有名的科学家。
而我读着我并不喜欢的生物医学工程,默默地在心里继续喜欢他。
封齐就像是我年少时爱不释手的一本书,翻了又翻,读了又读,明知走不进去,但又放不下来。
“柳未若,”封齐这次直接叫了我的全名,“如果你实在不想跟我结婚,一开始就该说出来,我并不会强迫你。”
我抬头,眼角划过两滴泪,我想,这火锅真的是辣死了,熏得人眼睛疼。
见我哭了,封齐开始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耐着性子哄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这家火锅真辣。”我开口说的是另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封齐说:“柳絮说这家川味火锅特别正,我以为…怎么了?你不喜欢吃辣吗?”
“我生理期,没胃口。”我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我现在的态度一定很奇怪,可我真的不想听到柳絮这个名字。
封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那我们先回家吧。”他叫来服务员结账,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走吧若若。”
回到和封齐的新家,我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刷朋友圈。
闺蜜柳沅沅在朋友圈晒出了婚纱照,我才想起,我和封齐连婚纱照都没拍。
本来两边家长的意思是要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毕竟封家和柳家都是有头有脸的家族。
我拒绝了——我不想大张旗鼓地张扬。和封齐结婚,就像是我从柳絮那里偷来的东西。始终见不得光,我又怎么好意思到处炫耀。
正看着柳沅沅和她家那位的婚纱照呢,她就给我打了个电话。
中国好闺蜜,心有灵犀!
“沅沅,”我接起电话,率先开口说道,“我今天和封齐领证了。”
“和谁?”那头的柳沅沅还是咋咋呼呼的,“这都几点了,你不会刚睡醒吧?”
我看了眼楼上封齐书房的房门,确定他听不到我说话,我才继续道:“封齐。”
“等等,你说的是那个封家的封齐吗?”柳沅沅继续持怀疑态度。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封家的那个封齐。”我被她搞得有点哭笑不得。
“哇靠这个世界都玄幻了,这比我当年穿越还要强啊。”柳沅沅在电话那头大叫,“柳未若你出息了,嫁了全南安女人都想嫁的人啊!”
我被她吵得有些头疼,看了看周围,我把声音压得更低:“我喜欢封齐,好多好多年了。”
电话那头没声了,我都以为是信号不好,柳沅沅才接话:“你认识封齐很多年了?妈耶,柳未若你什么家庭啊认识封齐。”???这是重点吗?
我发现柳沅沅这个人吧,关注点总是与众不同,我按捺着揍她的想法,提示她:“重点难道不是我喜欢他吗?”
“啊啊啊等会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让你不惜抛下我去大洋彼岸求学的竹马哥哥?”
好家伙,反射弧可绕地球两圈。
“那嫁给他不正好帮你圆梦了?”柳沅沅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激动:“霸道总裁小娇妻…不对…霸道科学家小娇妻,想想就带劲!”
完蛋,听她这语气,似乎有了新小说的灵感。
一想到过不了多久,各个小说平台可能就会出现类似《冷面科学家傲娇妻》、《一胎88宝:科学家别跑》等小说,我就觉得一阵恶寒。
救命,光是想象我都能抠出梦幻芭比豪宅。
“可是!”我马上打断她的奇思妙想,“他好像是我堂姐的前男友。”我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刺…刺激…”柳沅沅憋出俩字,又说:“我连在小说里都不敢这么写啊。”
我揉了揉太阳穴,说:“所以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我姐交代。”
“交代个der,”柳沅沅说,“你一没偷二没抢,光明正大的领证,还受国家法律保护,你怕什么前女友啊。”
说到这个我可就来劲了,我把腿一盘,八卦兮兮地问:“你说男人是不是永远忘不了白月光,不是说前任一哭现任必输吗?”
“我哪知道…诶,柳未若,我咋觉得你今天神经兮兮的。你平时才不会这么多愁善感,你不是纯理工科直女吗?”
我也觉得我今天那突如其来的情绪怪怪的,封齐算是我最大的例外吧。
挂了和柳沅沅的电话,我顿感百无聊赖,拿着手机刷某乎。
看到一个这样的话题:“和喜欢了很久的人结婚是一种什么体验?”
谢不邀,人在家里,刚领证。
和封齐结婚是什么体验……
我搜刮这大脑里贫瘠的文学词汇,在手机上打下回答:
“就像是小时候看到商场橱窗里摆着精致漂亮的一个洋娃娃,很喜欢却又买不到,只能每天特意跑到商场看一眼。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看了好久,某一天,商场的工作人员却把洋娃娃拿出来送给你,宣布以后这个洋娃娃都是你的了。
第一反应自然是喜出望外,可后来就会生出一种不真实感,接着就会害怕,害怕别人也喜欢这个洋娃娃,害怕会把洋娃娃弄丢。
得到后再失去远比从未得到过更让人痛心。”
柳沅沅挂电话之前的话还回响在我耳边,她说:“你就不要怕,封齐和柳絮都过去五年了,你自己的合法老公你怂啥。跟柳絮比你又不差哪,青梅竹马的情分还摆在那,近水楼台先得月,兔子专吃窝边草,姐妹咱王者出击就完事儿了……”
我承认,柳沅沅这个人一激动,语言系统就会整个乱掉。
但是话糙理不糙…
要不,咱王者出击?
想到封齐晚上也没吃多少东西,我还是打开冰箱找了点食材,做了碗番茄鸡蛋面。
这可是我最拿手的一道食物了,想当年我在美食荒漠日不落帝国求学,多亏了番茄鸡蛋面活着。
一把辛酸泪。
主要是其他的我也不会。
我深呼吸一口气,抚平了心里的紧张与不安,抬手敲了敲书房门。
封齐很快给我开了门,他看着我,有点不解:“怎么了?”
“我给你做了碗面,你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我对上他的双眸,“我怕你饿着。”
封齐微愣了一下,很快回答道:“好,我现在就去吃。”
筷子已经摆在了旁边,封齐挽起衬衫的袖子,拿着筷子大快朵颐。
我用手撑着下巴看着他,他长得真好看,五官精致得像是用画笔描出来的,尤其是我这个角度看过去,高挺的鼻梁真让人羡慕嫉妒恨。
封齐一连吃了好几口,见我看他看得出神,他不由得轻咳一声,说:“你不吃吗?”
我摆摆手,又变成了那个大大咧咧的柳未若,我又把之前的借口顺嘴拿来用:“我生理期嘛,没胃口。”
“张嘴。”封齐把面条卷好递到我嘴边,许是没有对人做过这么亲密的举动,他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自然。
我条件反射性地服从指令,张开了嘴。
面条软糯,带着番茄汁水的味道,酸酸甜甜的,令人食指大动。
封齐喂我的时候并没有换一双筷子,这就意味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间接接吻!!!
意识到这点的我感觉脸蓦然红了,耳朵上的温度也在骤然飙升。
封齐伸手戳了戳我的脸,问:“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理期发热了?”
我顿时觉得脸更红了,只能含糊搪塞:“没有…你想多了,我先去睡了。”
封齐正了正神色,严肃开口:“我觉得你可能是体内的交感神经以及副交感神经调节异常,导致毛细血管扩张,从而出现身体发热。”
???
你才神经调节异常。
秉着要在心上人面前贤良淑德的原则,我柔柔开口:“那我睡一觉应该就好了,没事的,不用担心。”
“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封齐放下手里的筷子,整理了一下衣袖。
“我突然想起,如果生理期期间受到病毒侵袭,导致上呼吸道感染,也会造成发热。”……要不是我喜欢你,我非得揍你不可。
“不用了,”我快速起身逃离餐桌,“你忙你的,我睡了。”
我是被柳沅沅这个杀千刀的女人打电话吵醒的。
她先是抱怨了一大通筹备婚礼有多么忙,又约我在南安一中后面小吃街的鱼丸拉面店见面。
“柳未若,你最好快点。等吃完面你正好陪我去看婚纱。”柳沅沅在那头嚷嚷,完全没有准新娘的羞涩。
我嘴上胡乱应着,掀开被子下床。
推开门便闻到一股清香,家里还没请阿姨,这个点能在厨房做早饭的也就只有封齐了。
“虾饺吗这是?”我果断挂掉电话,闻着味儿下了楼。
封齐一只手端了一碗粥,另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嘴上道:“去洗漱。”
我顾不上他的动作,两眼放光:“封齐,你学过嘛?”
“嗯。”?好家伙还真学过。
“新某方?还是蓝某翔?”
封齐:……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他给我夹了个小笼包,随口问道。
我飞快吞下嘴里的虾饺,道:“我闺蜜叫我陪她去看婚纱,她下个月结婚。”
我分明看到封齐的手一顿,他说:“你……”
“哎呀我跟你说,我本来都答应了给我闺蜜做伴娘,现在倒好,我比她还早结婚。”
我推测他要把婚纱的话题往我身上引,我只好先发制人堵住他的话头。
封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接过我的话:“你们在哪见面?需要我送你吗?”
“就在南安一中后面的刘记鱼丸面,”我摆摆手,“我自己开车去就好了。”
“晚上去爸妈那吃饭吧,他们念叨你好久了。”
封叔叔和齐阿姨一直对我很好,我回国之后也没去看看他们,对于封齐的晚饭安排,我没有异议。
“柳未若,来来来坐坐坐。”柳沅沅在靠窗的老位置等着我。
我先朝后厨的刘婶喊了一声:“婶子,两碗鱼丸拉面,一份夫妻肺片!”
刘婶还认得我,高声招呼了一句,声音依旧爽朗。
柳沅沅拉直了头发,还染回了黑色。头发软软地落在肩头,总算给她增添了一些贤淑的气质。
回想上次见她还是她去伦敦见公婆,那时的她一头红发,宛如一个乡村非主流杀马特。
我当时还替她捏了一把汗,毕竟在我认识的人里,敢红发大波浪见公婆的只有柳沅沅一个。
“老实交代!你和封齐是什么情况?”
啧,我收回刚刚那句说她贤淑的话。
好好的姑娘长一张嘴。
我想回避她炯炯的目光,随口胡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伦敦下着小雨,我写完论文,拿出手机点了份外卖。”
“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点外卖之后嘛,”我拍开她横在我脖颈间的手,“点完外卖,我妈给我打了个视频,让我毕业回国之后跟封齐结婚。”
“然后呢?就没了?”
“没了。”
“柳未若……”我似乎听到了柳沅沅在磨牙,“你答应了给我做伴娘的,背着我结婚也就算了,我上哪找新伴娘?!”
面对她杀人的目光,我硬着头皮掏出手机翻联系人。
“要不这个?”我将微信推给她,介绍道,“这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后来她爸妈离婚,她就搬家了。”
恰好鱼丸面上来了,柳沅沅决定暂时放过我。
“那你记得跟她说一声,约个时间见面吧。”
说起来,柳沅沅的未婚夫李子晋高中时是我的同班同学,我也算是看着他们从校园恋爱到婚纱。
我有些感慨:“一眨眼你和李子晋都要结婚了,想当初你们要去操场散个步都需要我打掩护呢。”
“我跟李子晋经历过生死懂吗?”柳沅沅翻了个白眼,“你是不知道那个定齐王朝的摄政王多吓人。”
又说胡话了这人,她坚称自己和李子晋相识于古代,是一起穿越的难兄难弟。
在我看来这人就是做了个梦,刚好梦里那人长得像李子晋罢了。
柳沅沅订做礼服的工作室叫souvenir,听说工作室的老板娘留学归来,年初选择来了南安开了这么一家工作室。
“她家婚纱可好看了,老板娘还特年轻,跟咱年纪差不多。”在车上,柳沅沅向我介绍道。
Souvenir确实是后起之秀,才开了半年便在南安的上流圈层有了一席之地。
根据导航的指引,我将车开到了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在寸土寸金的CBD开服装工作室,想必这位年轻的老板娘也有不凡的背景。
“柳小姐好久不见,再次恭喜您了。”眼前的老板娘确实很年轻,穿着时髦前卫,却有一头如同绸缎般光滑的青丝,直直垂到腰部。
柳沅沅上前和她握手,介绍道:“这位是我朋友柳未若。”
工作人员抱来了婚纱,需要柳沅沅试穿再进行最后细节上的改动。
我顺势坐到了一边,随手拿起了茶几上摆的婚纱画册。
画册第一页的婚纱就让我觉得惊艳,一字肩泡泡袖上有繁复的蕾丝花边层层堆叠,宽大的裙摆上有精致的刺绣,还缀着璀璨的碎钻。
我敢说每个女生都曾想要拥有这样一件婚纱。
复杂华丽,就像少女怀春时绚烂的公主梦。
婚纱的名字叫sugarfina,似乎和一个糖果品牌同名。
我看得入了神,直到池歆韫在我身边坐下来,温声建议:“柳小姐身段高挑,其实更加适合鱼尾裙摆。”
我才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我其实更喜欢缎面拖尾的婚纱,只是这套太好看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池歆韫的目光也落在画册上,半晌才开口:“不知道柳小姐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找我。”
“我已经结婚了,您叫我封太太就好。”我开了个小玩笑,“一会儿柳沅沅出来可就有两个‘柳小姐’了。”
“封?”池歆韫蹙眉,欲言又止。
我正打算问下去,柳沅沅已经换好婚纱出来了。
婚纱是雪纺材质,比较简约,上身缀了表面温润光泽的珍珠。李子晋和柳沅沅打算办小型婚礼,这款轻婚纱倒是很合适。
她左右照了照镜子,也满意得很,对池歆韫连连称赞。
我也在池歆韫这试了几套成衣,最后选定了一套浅紫色的礼服长裙,腰部细节还需要改,我留了地址,工作室会有人送过来。
正写着地址呢,封齐便打了个电话,说来接我回封家吃饭。
我看了一眼正对着婚纱傻笑的柳沅沅,将车钥匙扔给她:“你开我车回家。”
“那你呢?”
“封齐来接我。”翘起的嘴角暴露了我内心的欢喜。
不一会儿封齐便到了,我向他介绍了柳沅沅,又准备让他和池歆韫打个招呼。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们居然互相认识。
“封齐哥,好久不见。”
我分明从柳沅沅的眼里看到了熊熊燃起的八卦之魂,那个眼神似乎在对我说:“看到没有,这就是经典的白莲花女二开场白啊!”
封齐笑笑,也礼貌回应:“好久不见,池小姐。”
“没想到我还是来了南安吧?”
“确实出乎意料。”
“可以聊聊吗?”池歆韫有点局促不安,眼神里又带着恳求。
他们便去了旁边的办公室,门是开着的,我只能看到他们在说话,却听不见在说什么,只能从池歆韫的表情判断她有些激动。
柳沅沅挽上我的臂弯,在我耳边小声八卦:“你确定你家封先生的前女友只有柳絮吗?我怎么看着这池什么也不是省油的灯呢?”
我心下有些乱,马上就联想到她听说我是封太太那一瞬间的欲言又止。
那段对话让我脑补了很多东西,人人皆知souvenir的池总是北安人,却千里迢迢来南安开了工作室,你要说这背后没有隐情我是不信的。
两人没聊多久,我看到封齐递了张名片给池歆韫,他们便结束了这段对话。
封齐牵起我的手,离开了工作室。
在回封家的路上,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给她名片了?”
封齐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面上云淡风轻:“你朋友的婚礼我缺套正装,在她那边看了,留个联系方式她会把成衣送到家里来。”
撒谎!肯定有别的原因。
“我也定做了礼服,留了地址。”我的语气有点冲。
他偏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有了笑意,他问:“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
“我没有!”我答。
“你还记得梁书颐吧?”他道,“池歆韫暗恋他八年了。”?
这倒是让我没想到。
“她之所以看到我这么激动,是想从我嘴里套点关于梁书颐的消息。我告诉她我和梁书颐大半年没见了,让她去别人那打听。”封齐存心逗我,“这个解释满意吗?封太太。”
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能转移话题唏嘘道:“池小姐气质出众,又才华横溢,居然也会暗恋八年求而不得。”
“若若,”他对我认真道,“这世上最不稀奇的便是求而不得的暗恋。”
是啊,就如同我对他十几年如一日的暗恋。
我突然有点理解这位仅有一面之缘的池小姐了,暗恋的滋味多难受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能懂。
无数个难熬的夜晚,孤独又必须逼着自己强大。
温柔又狼狈,胆小又自由。
我比她幸运的是起码我在家里的安排下嫁给了年少时的欢喜,而池小姐的暗恋却注定无疾而终。
因为梁书颐早在年初就结婚了,和另一位书香世家的名媛喜结连理,听说二人也是多年感情修成正果,情比金坚。
“封齐,快快快尝尝我新做的黄油曲奇!”
某位可怜的封先生刚到家便被我拉进了厨房,面对着我烤的饼干,我分明从他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僵硬。
就是那种钢筋混凝土的僵硬你们懂吧?
“若若,你确定这是黄——油曲奇?”我从他依旧温柔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绝望和生无可恋。
我点头如捣蒜:“是的,可能有点焦但绝对不会影响口味!”
这招是柳沅沅教我的,柳·爱情学家·沅沅拍着胸脯对我保证:“小柳追夫第一招,抓住男人的心就得抓住他的胃!我笔下的有个女主角就是靠着这招拿下霸道总裁的。”
我有点无语:“但是封齐不是霸道总裁。”
“可他爸爸是,他也迟早会是。你听我的准没错,我看男人最准了!我可是言情榜的畅销作家好不好?!”
我将信将疑,回家就找了食谱,准备从简单的曲奇下手。
虽然这最后的色泽有点不大对劲吧,但……应该可能大概也许maybe没有问题……吧?
在我期待的眼神里,封齐高(艰)兴(难)地吐出两个字:“好吃。”
我心满意足地对他说:“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便高高兴兴的抱着薯片葛优瘫在沙发上刷知乎。
知乎今天的热点话题居然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沙雕新闻,我边吃薯片边看,不亦乐乎。
直到封齐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我才意识到我现在的姿势多么的不优雅,我一个鲤鱼打挺,没想到薯片撒了一沙发。
“咔嚓”
听到了吗?这是薯片被我坐碎的声音。
完蛋啊!现在我在他眼里一定成了一个不讲究的邋遢大王!
我不该在这里,我该在沙发底。
“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收拾!”我有点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
封齐也放下盘子来帮我,清理干净后他捏了捏我的鼻头,语气温柔:“多大的人了,霍霍我的样子跟小时候没差别。”
我有点不服气:“我小时候怎么你了?”
“你两岁的时候尿了我一身。”
“?”
“四岁非要带我去打鸟结果把石头弹到了我脸上。”
“??”
“七岁偷偷往你爸茶里放醋结果爸把那杯茶端给了我。”
“???”
封齐还试图补充:“那杯茶害我拉了两天肚子。”
我错了,我不该在沙发底,我该连夜搬出银河系。
小柳追夫第一式:失败。
但爱情专家柳沅沅给我提供了第二式:装乖撒娇扮柔弱。
“鼓励他,给他提供情绪价值,让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同时,在他面前展现你柔弱的一面。你,就是他的小娇妻!”
默默在心里复习了一遍柳老师给我画的重点,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封先生的书房门。
“封……”
他正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
把想说的话咽下去,我轻手轻脚地想关上房门。
“怎么了?”
被抓了个现行,我急得短短一句话嘴瓢了三次:“不……不好意思……打……打……打扰了!”
封齐摘下眼镜,按揉了一下鼻梁:“不打扰,有事进来说。”
我只好乖乖地走进门坐在书房的单人沙发上。
既来之则安之,深吸一口气,我决定开始今天的攻略任务。
第一招:鼓励他。
我看了一眼封齐的草稿纸,伸出大拇指,鼓励道:“加油,你一定可以算出来的!”
“谢谢……不过已经算完了。”……
第二招:提供情绪价值
脑子里过了一遍我在某小视频软件看过的“三句话让男人为我花了十八万”等成功学大师的教学,我好像悟了。
“封齐,我觉得你特别棒。”磕磕绊绊说完第一句话之后,接下来我的表达就顺畅了很多,“从小我妈老爱在我耳边夸你,说你懂礼貌脑子好,总之……就像是无所不能吧。”
“无所不能?”听到我这么形容,他像是把这个词在脑子里细细地过了一遍,然后笃定道,“我也不是无所不能。”
那一刻,书房里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的眸子里看起来亮晶晶的。
好像有我。
“柳未若,如果我没记错,你似乎刚结婚两个多月吧?哪有刚结婚就搬回娘家住的?”
我妈穿着优雅,却站在家门口对我很不优雅地阴阳怪气。
我一边费力把行李箱往台阶上拖,一边讨好地冲她笑。
咱就是说,仿佛嫁了个人以后就不是她的贴心小棉袄了。
封齐被外派出差,我也就准备搬回自己家住一段时间。
我前脚刚进屋,后脚就被客厅茶几上摆着的大束玫瑰花惊呆了。那玫瑰色泽艳丽,花瓣上还挂着晨露,鲜艳欲滴,只怕是不小的手笔。
没想到我爹一把年纪了还有点浪漫。
“看什么看,赶紧拿走,”我妈踩着拖鞋,语气里满是嫌弃,“小因秀恩爱都秀到我这来了。”
是……封齐?
我内心雀跃,忙快步上前抱起那一大束玫瑰。一瞬间鲜花的芬芳钻入我的鼻腔,浪漫又浓烈。
“看来你们感情进展得不错啊?”我妈有些八卦地问。
进展……两个月以来,我试遍了柳沅沅教我的爱情108计。终于在我下定决心故意崴脚之后,封齐将我抱上楼,给我讲故事哄了我睡觉。
我妈见我不答话,眼睛里却是止不住的笑意,故意揶揄道:“我都说了小因那小子从小就暗恋你吧。”
我胡乱搪塞地点点头,心下像盛了蜜一般甜滋滋的。
我妈还在我身后自顾自地说:“我记得有一次,小因去新加坡比赛,还问我你喜欢什么,说要给你带纪念品。”
那是我十二岁那年,听说封齐要去新加坡参加竞赛,可以带一个人陪同。我撒泼打滚也没求来一个“陪同家属”的资格,最后他被我闹得没有办法,只能答应我给我带纪念品。
最后我收到了一个银质的鱼尾狮手链。明明是免税店里随处可见的玩意儿,我却视若珍宝地带在身边好多年。
只是后来莫名其妙地就弄丢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柳沅沅的婚礼日期临近,souvenir的池总亲自开车将我和封齐定制的礼服送了过来。
爸妈去听音乐会了,家里没有其他人。我将池歆韫迎进门,又给她倒了杯果汁。
“封太太,上次的事是我唐突了,我和封齐哥……”她显得很不好意思。
我不甚在意,笑道:“封齐跟我说了,其实我也认识梁书颐。”
听到梁书颐这个名字,她一愣,释然地笑了:“你和封齐哥是青梅竹马,我早该想到的。”
我想说:梁书颐已经结婚了,说不定孩子都有了。可这话太伤人,我实在没有办法说出口。
池歆韫注意到我的欲言又止,反而大大方方地开口:“我已经有男朋友了,等在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就跟他回北安了。”
我有些讶异,这时我才注意到,她换了发型,浅栗色的卷发,确实比之前及腰的黑长直更适合她。
“恭喜啊。”
恭喜她找到了自己的所爱,和过去彻底告别。
“我现在的男朋友喜欢我很久了,我却一直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个花心浪子。”池歆韫的话里好像有深意,“有时候我在想,也许就是这样:他喜欢你,你却以为他爱着别人。”
我也有些感慨:“是啊,小说里那么多的错过梗就是这么来的。”
这一刻我突然想到了封齐。
如果他现在在我身边,我想我会有勇气把这些年的暗恋宣之于口了吧。
就像柳沅沅说的,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的合法丈夫,有什么好怕的呢?
封齐赶在柳沅沅婚礼前一天回来了。
他来接我,在车上的时候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等陪你参加完婚礼,我们去伦敦玩一周吧?我订好机票了。”
我从我妈那里顺了两个桔子,听到这话,我手一抖,指甲陷进果肉里,沾了黏黏腻腻的汁。
我回过神来,抽了几张纸擦手,装作无意地问:“伦敦?”昨天我闲来无事刷到柳絮的朋友圈,定位也是在伦敦。
封齐没有注意到我细微的表情,只说:“组长批了我一周的假,我想着带你出去散散心。”
“为什么是伦敦?”
“我两年没回去了,想回去看看,而且你在伦敦也呆过五年,不想回去看看吗?”
平心而论,我在伦敦的几年过得并不算开心。
虽然我爸妈拜托了封齐照看我,可他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也是,大多数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给导师打杂。
对于伦敦的记忆,似乎就剩下了永远阴雨绵绵的天气和冬令时下午四点就黑的天。
唯一一个让我记忆深刻的冬日,是三年前。那个圣诞假我没有回过,恰好赶上了伦敦几十年一遇的大雪。
柳沅沅和李子晋飞来伦敦陪我,我们在雪地里一路打雪仗一路跑去了李子晋姐姐开的火锅店。
那算是为数不多的,一块鲜明生动的碎片吧。
刚到家,还没进家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来震动,我接起电话,不出意外的,那头正是明天就要出嫁的柳沅沅。
真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一点新娘的觉悟。
“中国好闺蜜!十万火急!”
一般“十万火急”在柳大小姐那是“不怎么着急”的意思。
于是我压低声音,说:“中国好闺蜜,我也十万火急!”
“我是真的十万火急,你给我介绍的那个伴娘,跑了!”
我心里一惊,额头一跳:“你说什么?”
“我说你给我介绍的伴娘,叫什么梁姝筠的,她跑路了!跑路之前还给我微信转账了20万,说自己性命攸关,对不起我。”……?
我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嘶——
真疼。
那我没在做梦啊。
“不过也没有那么火急了,聪明机智的我呢,已经联系了souvenir工作室的池歆韫小姐,她愿意出任伴娘,可真是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
“那梁姝筠是出什么事了吗?”
赶在柳沅沅说出更多乱七八糟的话之前,我截住了她,赶紧问道。
“哦,她逃婚了。”……
有这么一群朋友,我想我真的会谢。
“哎呀,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紧张死了,想着也吓吓你。要不这样,你跟你家封先生讲一声,你晚上来酒店陪我睡呗。”
“我也十万火急啊好闺蜜。”我走进洗手间,反锁了门,“参加完你的婚礼封齐要带我去伦敦了。”
“这怎么了?”
“柳絮也在伦敦……”
我分明听到柳沅沅打了个哈欠,然后才漫不经心地说:“你们迟早要对上的,她是你堂姐,你不能老当缩头乌龟啊!”
“我跟她都六七年没见了,”我瘪瘪嘴,“谁知道她会不会冲我发火。”
“有可能是一出扇耳光扯头发的大戏,新欢旧爱,封大少爷如何抉择…?”
我脑补了一下柳絮扇我耳光扯我头发的场景,由于我跟她六七年没见,我脑补的还是六七年前十九岁的柳絮。
“说起来,这要是放在小说里,柳絮是妥妥的女一啊,毕竟‘柳絮因风起(封齐)’嘛。”柳沅沅想了想,说。
我忍无可忍,解释道:“本来双方家长就是按‘未若柳絮因风起’给我和封齐取的名字。至于柳絮,她是后来改的名字。她父母去世以后她就被接到我家养,我妈觉得她原来的名字不好,就改了个柳絮。”
“她原来叫什么?”
“柳桃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答我的是一串杠铃般的笑声。
“柳未若你怕啥,就冲你和封大少爷这情侣名,我也磕你们是官配!”柳沅沅乐得不可开支,“让柳絮吃桃去吧!”
临近平安夜,伦敦的圣诞气息很浓。
机场里装饰了圣诞树,甚至还有扮作圣诞老人的工作人员在分发糖果和巧克力。
“怎么?你也想要?”封齐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圣诞老人”,笑着问我。
我耸了耸肩,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grow out of candies.(长大后就失去了对糖果的兴致)”
他轻笑一声,像变戏法似的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糖,塞到我手里。
我又惊又喜:“你从哪里弄的?”
“你可以当作是圣诞老人给我的。”封齐揶揄我,“毕竟某人十二岁那年都依然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圣诞老人。”
我蓦然红了脸。
他嘴里的“某人”正是在下。
小时候我坚信世界上有圣诞老人,为此还找我爸哭过好多次,非要他在屋顶上开个烟囱,方便圣诞老人爬进来。
我爸耐不住我磨,只好开了个烟囱。
事实证明,从烟囱里爬进来的不止有圣诞老人,还有小偷。
为此我被我妈嘲笑了很多年。
直到现在,她还时不时拿这件事出来呛我。
“诶,等等。我怎么记得每年圣诞节我都会收到一份写着from Santa(来自圣诞老人)的礼物?”
“你以为是谁送的?”
“是你?”
“你猜?”
我扯住封齐的衣袖:“是不是你?”
“你猜。”
一路打闹着进了酒店。
安顿完以后,外面的下起了小雪。
我在伦敦求学五年,见到雪的次数屈指可数!
封齐给我套上毛茸茸的围巾,像是哄小孩一样:“带你出去走走?”
一出酒店大门,我就用手接起了雪花:“封齐!是真的雪诶!”
不怪我没见过世面,只能怪我的故乡南安也是个不下雪的城市。
封齐低头看着我,用手轻轻拂过落在我肩上的雪花,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嗯,是雪。”
我抬头看向天空,雪下得并不大,小小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撒下来,我对封齐说:“我上次在伦敦见到雪还是三年前,那个圣诞节我没回国。”
封齐顺着我的话道:“三年前的圣诞节我也还没回国。”
我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那年的雪下得可比这大多了,柳沅沅还有她男朋友李子晋都来了伦敦陪我玩。早知道你也在伦敦,就叫你一起吃饭了。”
“没在伦敦,去了佛罗伦萨。”封齐答。
我有些惊喜,我说:“我本来也要去佛罗伦萨的,因为一些事走不开,就没去成。”
三年前是柳絮的毕业典礼,我爸妈都飞去参加了,听说柳絮还发表了毕业生演讲。
封齐似是在回忆,他说:“我是受邀去参加你姐姐的毕业典礼,当时还见到爸妈了。”
我顿时没有了说话的兴致,闷闷的往前走,试图在薄薄的那层雪里印出脚印。
我想起柳沅沅说我:
“其实柳未若,你骨子里太骄傲了。你根本不是害怕柳絮,你就是害怕丢面子。”
“你怕封齐不喜欢你,或者说不像你喜欢他那样喜欢你,而他又知道了你喜欢他,你害怕你是两人关系里不对等的那一方。”
“你就像个小孩子,生怕自己输了。”
我当时骂她说话拗口。
其实我心里明白,她说的都对。
赶在天黑前回到酒店,室内暖和不少。
打电话给前台叫好了餐,我窝在沙发上,正准备发微信给柳沅沅问问她新婚的感受,却看见朋友圈有个红点。
万年不发朋友圈的封齐居然更新了朋友圈?!!!这可是有生之年系列!
我抬头看向倚在沙发另一头的封齐,他盯着手机,脸上看不出特别的情绪。
我急忙点开,发现封齐发了一张我的照片:是刚刚我们出门看雪的时候他偷拍的。
那时我一边抱怨着冷一边往前走,恨不得把脸缩进围巾里。封齐的照片里,我正低头看着什么东西笑。
我刷新了一下页面,发现柳絮赞了这条朋友圈。虽然几年不见,但柳絮一定认得出我。
房间内开着暖气,我却觉得如坠冰窖,浑身发凉…印象中的柳絮强势张扬,我对她了解不算太深,我也不知道她会做什么。
下一秒,柳絮的消息弹出来:“若若,你和小齐哥在一起?”
开门见山,是柳絮的个性。
我回道:“嗯。”
那头柳絮回了三个点,又问:“南安下雪了?”
“在伦敦。”
“那见个面吧,聊聊。”
我的手指顿在屏幕上,我问封齐:“封齐,你还记得柳絮吗?”
“你姐姐?”封齐的语气波澜不惊。
我却没来由地心里生出一股自信来。
正如封齐知道我从小到大的囧事一样,我对他的性格也是了如指掌。
谁以前还不是个跟屁虫了啊喂?
如果封齐和柳絮真的有什么,他定然不会是现在这种语气。
在对话框里发送酒店的定位,我回复柳絮:“正好封齐也在,都一起聊聊吧。”
“当着小齐哥的面不好,二十分钟,我们酒店门口见。”
我见到了柳絮。
她穿着火红色的大衣,脖颈间系着的同色围巾也是鲜明似火。
几年未见,她出落得更漂亮了,举手投足间自信张扬,早就不是刚到我家时羞怯的那个小女孩了。
“絮姐姐。”
柳絮却没心思和我兜圈子,她漂亮的柳叶眉一皱,毫不客气地问:“你和小齐哥是怎么回事?”
这语气,这神态,活像个来捉奸的正房。
想到我和封齐也是手握红本本的,我不得虚张声势一点?
是以我也拔高了音量:“结……婚了。”
“叔叔婶婶安排的吧?”柳絮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怎么也没请我回去喝杯喜酒?”
“婚礼还没办。”我的气势有点弱了下去。
我检讨,我一定连夜加入“吵架没发挥好”豆瓣小组!
柳絮眉眼间软和了几分:“既然是家里安排的,你也不喜欢他,你们能不能离婚?”
我刚想反驳,就听见封齐的声音:“怎么不上楼?”
柳絮一下子红了眼眶,她的眸子里蓄了泪水,雾蒙蒙的:“小齐哥,好久不见。”
“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封齐的情绪低了很多。他一向温和,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此刻倒有点像十二月伦敦刮的风,加在着雨点,让人的脸冻得生疼。
“上楼吧。”
封齐倒了两杯温水给我和柳絮。
“有什么事就在这聊吧,我也听听。”封齐坐在我身边,看着对面的柳絮说。
柳絮沉不住气,先开了口:“小齐哥,你和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家里安排,结婚了。”封齐言简意赅。
柳絮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拔高声音控诉道:“可是当初我们约好了,我学成归来你就娶我。”
“我没有和你约过。”封齐的回答依旧简短。
我看到柳絮的手紧紧握着杯子,指尖都有些发白。
“那你和她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不声不响地就和她结婚了?”柳絮逼问道。
封齐皱了皱眉,纠正:“她有名字,是封太太柳未若,也是你的堂妹。”
柳絮冷笑:“既然你知道她是我的堂妹,你怎么好意思招惹完我再招惹她?!”
“我想你误会了。”封齐眉眼间的冷意再也收不住,“六年前,你故意在我面前说若若有心上人,明里暗里不希望我做棒打鸳鸯的事,暗示我你是唯一的联姻人选。我觉得,封家总要和柳家联姻的。我并不爱在这些琐事上花费时间,如果我父母需要我娶你,我不能也没法拒绝。”
封齐伸手揽住我的肩,沉声道:“但是现在家里给我安排的是若若,我们已经结婚了。这桩婚姻双方家庭都很满意,我也没有离婚的想法。如果我之前的行为让你误会了,那我给你道个歉。”
我大概从来没有听封齐说过这么多话。
“行,“柳絮冷笑,开始把矛头指向我,“柳未若,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封齐。”
我没有接话。
柳絮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十五岁那年,父母双亡,我被接到了南安柳家。寄人篱下的感觉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我那段日子甚至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我,充满了恳切和哀求:“我不欠柳家什么,我成年以后就离开了柳家。在国外这么多年,我也从来没有回去过。”
我悄悄地看了一眼封齐,他眉宇间还是一股冷意,似乎没有被柳絮卖惨的话打动。
“柳未若,你出身比我好太多了,所以你可以因为一句父母安排就嫁给封齐。而我不行,我一定要自己努力才能达到封齐的高度。我一直什么都让着你,可是现在谁来替我的六年买单?!”
…原来柳絮六年不回国是因为没有把柳家当成过家吗?
我不由地开口说到:“柳絮,你这样说话是不是太对不起我爸妈了一些?大伯父大伯母去世以后,我父母把你从乡下接到我家。担心你跟不上学习进度,送你去贵族学校。你说想学画,我爸妈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我越说越激动:“后来你出国进修,他们担心你钱不够花,月月往你的卡里打钱。你敢说这钱你一分都没花过?!”
“所以你就觉得我合该欠你们的吗?!”柳絮几乎是吼了出来,“你就觉得封齐娶你是理所应当,你除了家世哪里配得上他?!”
“她的家世也是她的资本,大可不必说什么‘除了家世’。”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封齐就开了口。
我第一次见到他这般锋芒毕露。
“一句轻飘飘的家世就能否定我六年的时间,女孩子的青春最不值钱。”
我不擅长和人辩驳,此刻却也忍都忍不住了:“这六年的时间你也在提升自己,怎么能是被否定的呢?”
“因为他的犹豫和暧昧不清,我等了他六年,他就一点都不该负责吗?”
“够了。”封齐出声打断了激动的柳絮,“有的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只是觉得有的东西公之于世,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过残忍了。”
我抬眼看向他,等他说出下文。
封齐看了柳絮一眼,说:“你并非一直没有回过国,四年前,你怀上了自己教授的孩子。因为在国外太麻烦,你选择回国结束自己孩子的生命。”
救命,这是什么狗血八点档剧情?!
…我被震得五体投地,忙看向柳絮。
柳絮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半晌她开口,声音生涩:“那是意外…我想申请奖学金,教授却以此为由潜规则了我,我恨极了他,又怎么会留下他的孩子。”
“三年前我去你的毕业典礼,你还和他举止亲密,给我介绍说他是你的恩师。”封齐吐出的字像一把把利刃,落在柳絮身上,“还是说,你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我…”柳絮的脸惨白无比。
“别误会,我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一直以来你在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我都知道,看在若若爸妈的面子上我睁只眼闭只眼。你堕胎的事有人查到了,把证据寄到了我这里。”
“我说过我不会在不相关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所以我没有告诉别人,也是怕若若他们担心。”
封齐挑眉,全然不顾柳絮越来越白的脸色:“需要我把话再说明白一点吗?你今天之所以能坐在这里,对我的妻子大放厥词,不过是因为你还沾了个柳字。”
“如果我是柳未若,是柳家最正统的孙女呢?”
“没有那个如果。”封齐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慢走不送。”
柳絮拿起包,仓皇而逃。
柳絮走后,封齐的脸色依旧冷得像现在伦敦的气温。
“那个……谢谢你啊。”我有些讨好地开口。
“我不说话你就打算任由她这么贬低你?”封齐冷冷地问。
我笑得越发狗腿,有些哄着他的意味:“我这不没组织好语言么。”
“行。”封齐被我气笑了,起身回了卧房,连一句“晚安”都没留下。
我摸摸鼻子,似乎又搞砸了。
看在他帮我吵架,替我赢回面子的份上,我还是大发慈悲哄哄他吧!我开始打腹稿。
要不就说:“柳絮说我配不上你…你别听她的。有我这么一个老婆,你一点也不丢脸。我好歹是世界级名校研究生毕业,她要是嘲讽我的学历就是嘲讽你的学历…”
不行不行不行,这整成自夸了。
我摇摇头,又重新组织语言:
“柳絮有一点说的对,嫁给你真的是我的福分。你看你,出身名门,长得又是帅到人神共愤,小小年纪在科研领域颇有造诣,实在是全南安的女人都想嫁的男人…”
不行不行不行,这也太狗腿了吧。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从酒柜里饱了瓶红酒,一屁股坐回沙发上,边喝酒边有些郁闷。
郁闷着郁闷着,我又开始回忆和封齐的点点滴滴。
封齐比我大三岁,我小的时候他还没有那么冷,也会带着我搭搭积木。
我在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年纪就喜欢上了他,听我妈说,我那会总是没事就粘着他。
后来,封齐上了初中,长成了清俊挺秀的少年,他总是一个人坐在书房学习,算着在我看来极难极难的物理题。
再后来,封齐读高中时选择了寄宿。我偶尔借着封叔叔和齐阿姨的名义去找他,他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图书馆。
我想,我得努力,才能跟他有共同话题。
我慢慢不再时刻去找他,把那份喜欢赢藏在心里。我也开始像他一样,牺牲玩的时间去算题,去打竞赛。
申请大学时,我想也没想就申请了他所在的大学,和他读的专业。
我爸妈打趣说,咱家也要出一个像封齐一样的科学家了。
我一步一个脚印,在跟着封齐的背影走。
柳絮为了配得上封齐做了许多努力,我又何尝不是呢?
想到这,我又莫名有点委屈。
封齐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窝在沙发上的我,他在我身前站定,脸色没有比之前好多少。
他开口,说话的语气却像个赌气的孩子:“柳未若,你是不是脑子不好啊?”
一句话把我拉回到少年时,他也是万般挑剔我嫌弃我说我脑子不好,却又会帮我收拾各种各样的残局。
池歆韫说:“有的时候他喜欢你,你却以为他心里是别人。”
这些年我一心扑在封齐身上,与其他男孩子的接触确实少之又少,我是迟钝了点,却也不是个傻子。
我“噗嗤”一声笑了,仰起头看着封齐:“小因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封齐没想到我会搞这么一出,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我别开目光,在他出声之前飞快地说:“你否定的话我会当真的。”
他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空了的红酒瓶上,转移话题道:“你喝酒了?”
我拉住他晃了晃,有些不满:“回答我。”
“如果我说不否定呢。”
酒精麻痹了我的大脑,迫使我思考的速度变慢,我在心里过了一遍这句话:不否定……双重否定表肯定!
那他就是喜欢我。
我笑了,笑得洋洋得意:“你先说喜欢我的啊。”
他先说喜欢我,那我们就扯平了。
我打开了话匣子:
“我不喜欢生物医学工程,不喜欢伦敦,都看不到太阳,四点就天黑了!我不会做饭,所以上学的时候好想妈妈……”
“我大一的那个lecturer,叫什么来着,他讲话我听不懂,”我伸出一根手指头比划,“一个字都听不懂。”
越说越激动,我一个踉跄差点从沙发上栽下去。
封齐扶住我,轻声细语地哄道:“你有点醉了,若若,洗漱睡觉了好不好?”
我一把推开他,说:“我还没说完呢……我不喜欢这里,但你在这里,所以我就来这里,因为我喜欢你。”
“你说你没有不喜欢我,然后你不理我,你理柳絮。”我越说越难过,“你理池歆韫,你跟她聊微信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封齐被我搞得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哇哇大哭,他有些手忙脚乱,忙用指腹拭去我的泪,嘴上道:“好好好,以后谁都不理,只理你。”
“那你亲亲我。”我说。
封齐在我额间落下一吻,温柔缱绻。
我只觉得自己胆子从来没有这么大过,因为我听见自己说:“亲这里。”
一瞬间,时间好像暂停了,只能听见我“扑通”“扑通”的心跳。
下一秒,封齐将我揽入怀里,抬起我的下巴,毫不犹豫地吻了下来。
温润的触感从我的嘴上蔓延到全身。好像三月的暖风,醉人心弦,让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这一吻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封齐将头搁在我的肩颈,低低地笑了,温热的气流扑在我的耳后。
他说:“好喜欢你。”
我鼻头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
我的青春,这一场跨越了数十年之久的暗恋终于落下了帷幕。
曾经只留背影,让我费尽心思拼命追逐的少年此刻将我揽在怀间,在我耳边告诉我:
他好喜欢我。
我听到他说:
“替以前的小因说声对不起。”
“没能在四点就天黑的冬天接你下课。”
“没能照顾好你,给你做饭,让你不要想家。”
“没能陪你去图书馆自习,告诉你lecturer都讲了什么。”
“但你和现在的封齐还有很久很久的以后。”
“虽然违背生物学规律,但我想永远爱你。”
我看着墙上的时钟,十点整。
我在心里倒数着:三,二,一。
下一秒,我的房门被人敲响,伴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小因哥哥,我是若若,齐阿姨让我给你送点水果。”
我按了按太阳穴,又来了。
外面那个叫柳未若,小我三岁,是隔壁柳叔叔和魏阿姨的掌上明珠。
你可以称她为…我的青梅。
或者用“跟屁虫”形容更为贴切。
我面上有些不耐,只得打开房门。
门外的小跟屁虫比我矮了一个头,睁着一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看着我,手里还端着一盘切好了的水果。
心里那些不耐烦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进来吧。”我接过她手里的果盘,又侧着身给她让了个路。
小姑娘也不客气,一阵风似的进了我的书房。她左看看又看看,看到了摆在我桌上的竞赛题集。
“I、C、h、O。”她一字一顿地念出来。
“International Chemistry Olympiad(国际奥林匹克化学竞赛)。”我纠正道。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似乎是没有听懂。
“真傻。”我没好气地说,“说了你也不懂,我要继续做题了。”
小跟屁虫瘪瘪嘴,委屈巴巴地说了句:“小因哥哥再见,注意休息。”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有点后悔,是不是伤害到小姑娘了?
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小姑娘又来了。
真是个跟屁虫。
她向我炫耀:“小因哥哥,我知道那是什么了。International Chemistry Olympiad,就是国际奥林匹克化学竞赛。”
我有些讶异,没想到小姑娘还真去查了。
她拉了拉我的衣角,说:“小因哥哥,我很聪明的,我也考上南安一中了。”
她歪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你在的那个南安一中。”
我挑挑眉,难得夸了一句:“嗯,不错。”
小姑娘笑开了花,说:“那,小因哥哥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走啦!”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我不由地低笑。
上了高中,我周末选择留宿学校。
小跟屁虫也跟着老往高中部跑。
她长高了些,也长开了些。不变的是那双狡黠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有星星。
她来的次数多了,班里的同学也都认识她了。不管男生女生,都偏爱逗她。
他们说小姑娘长得好看,嘴巴又甜。很快,小姑娘就和他们打成一片。
只有我,每次都会无奈地看着她,没好气地问她怎么又来了。
烦人的跟屁虫。
我看着眼前的实验仪器,心想,也只有实验室能让我安宁片刻了。
“吴老师早,李学长赵学长好,我来找封学长,给你们带了点三明治。”
听到这声音,我手上一顿。
我的指导老师笑呵呵的让她进来,小心别碰到实验器材和化学试剂。
我心下一阵烦闷,放下手里的试管,走到小姑娘面前,冷冷地说了句:“谁让你来的?不知道实验室不能吃东西吗?”
似是被我吓到,小姑娘有些手足无措,她嗫嚅道:“齐阿姨让我看看你,说你有两个月没回家了,怕你照顾不好自己。”
“那你现在看到了,我很好。”我说。
“那…那我走了。”小姑娘拉拉我的衣袖,小声说,“小因哥哥别生气了。”
小跟屁虫走了,世界都清净了。我想。
“封齐,你对小学妹什么态度呢!”实验组的同学赵光宇对我很是不满,“咱们学校本就男多女少,难得有个小若若这么漂亮的,也就你还把她往外赶。”
另一个同学李浩杰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她除了会添乱还会干什么。”我说。
李浩杰贱兮兮地笑了:“我看你很乐意帮她收拾烂摊子。”
“该配眼镜了。”我说,不再搭理他俩。
两周了。
整整两周,十四天,小跟屁虫没有来找我了。
我故意去初中部教学楼晃悠的时候倒是见了她一次,但她只是客客气气地说了声“封学长好”。
真没劲,我想。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觉得自己疯了,居然跟老师请假回了家,要知道平时周末我也是留在实验室的。
家里的阿姨告诉我,我妈在隔壁魏阿姨家打麻将。
天助我也。
我转身去了魏阿姨家,按了门铃。
来开门的却不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是另一个女孩子,看着年纪比小姑娘大一点。
嗯…没有小姑娘好看。
“我是封齐。”我简短的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女孩慌忙地说:“你…你好,我叫柳…柳絮。”
嗯…没有小姑娘大气。
“阿絮,是谁啊?”我听见魏阿姨问。
“婶婶,他说他叫封齐。”柳絮回答。
“小因?他回来了?”一阵脚步声,魏阿姨走了出来,看着我十分惊喜。
我胡乱编了个理由:“我来找柳未若,她拿了我的书。”
魏阿姨脸上有些歉意,说:“不好意思啊小因,若若不在家,要不你去她书房找找?”
“她去哪里了?”我问。
我记得小姑娘的大提琴课和马术课都在周日,她周六上午应该是在家的。
“她报了补习班,现在在补课呢。”魏阿姨回答,又把我迎进来,“阿絮,你带着小因去若若房间找找。”
叫柳絮的女孩便给我带路。
“你是若若的好朋友吗?”柳絮问我。
“不是,她从小到大只会烦我。”我回答。
“是吗?”她说,“我以为若若的那个性子,会不怎么理人呢。”
没来由的我有点烦这个叫柳絮的人。
我对她说:“不用带路了,我知道她房间在哪。”
也不等她有所反应,我大跨步地走上了楼。
飞机落地,来接机的人里没有小姑娘。
这是我在英国求学的第三年,高中毕业以后我就申请了英国的名校,去了伦敦。
听我妈说,小姑娘参加了IChO,还拿了金牌。这不由得让我想起好多年前,她用炫耀的口气对我念出了IChO的全称。
我以为她也会炫耀着告诉我她拿了金牌,可她没有。
粘人的小跟屁虫现在不粘着我了。
听说她也申请了我所在的学校,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我想了想,还是去了她家。
魏阿姨说她在房间里,让我上楼去找她。
我轻车熟路地上了楼,却被柳絮叫住。
“小齐哥,你能来一下吗?”她让我进她的房间,“关于若若的事。”
我心下一动,跟了进去。
“我那天听婶婶和齐阿姨说,柳家和封家要联姻。”柳絮说,“我有点担心若若,她被叔叔婶婶宠坏了,未必会听从家里的安排。”
我没有接话。
柳絮边观察我的脸色边说:“小齐哥大概不知道吧,若若有喜欢的男孩子。我担心她会太任性,不肯嫁给你。”
小姑娘有喜欢的男孩子了?
“如果这样的话…实在是可惜了。”柳絮说。
我也不知怎的就说了一句:“柳家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
柳絮有些惊喜:“小齐哥的意思是,我也可以?”
我没有说话,她应该以为我是默认了。
天知道我现在只想跑去找小姑娘问清楚。
“那说好了,五年之后等我回来,你就娶我。”柳絮说。
我没听清她在说什么,胡乱应了声。
“我现在可以走了吧?”我问,不等她回应我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小姑娘的房门紧闭,我试着敲了敲。
没有反应。
我轻咳一声,试着说:“柳未若开门,我是封齐。”
“我睡着了。”
小姑娘的回应让我哭笑不得。
伦敦下了大雪,我从实验室出来,走在校园里。
这个圣诞假我没有回国,在学校准备着我的硕士论文。
“柳沅沅你别追了别追了!”
我脚步一顿,这是小姑娘的声音。
这个圣诞假她也没回去么?
“柳未若你小心点别摔着了!”另一个女孩提醒道。
下一秒,小姑娘就踩滑摔了个结实。
我失笑,上前去扶了她一把。
小姑娘却看都没看我是谁,匆匆忙忙说了句:“Thank you.(谢谢)”便回头追自己的朋友去了。
“我们去吃火锅吧。”我听见小姑娘提议。
她的朋友嘲笑她:“你真是个重度火锅控。”
小姑娘不满地反驳:“天气这么冷,火锅暖融融的多好!”
“先不说这个了,柳未若,你是没看到,那个拉你起来的男孩子真的帅死了!”
小姑娘问:“有多帅?”
“就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帅到人神共愤!”她朋友回答。
小姑娘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就算是第二个木村拓哉我也不感兴趣。”
嗯…小姑娘有骨气。
回到公寓,柳絮给我发消息,邀请我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懒得回复她,我把手机放到一边。
等等…说不定小姑娘也会去。
我还是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好。”
我娶了年少时最烦的跟屁虫。
嗯…我在教她:做跟屁虫呢也得有始有终。
小姑娘还是很烦人。
会边追剧边吃薯片,弄得到处都是薯片残渣;会坚持“只要我在被子里鬼就追不上我”的理论每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会四处捣鼓黑暗料理,最后都进了我的肚子。
真烦。我想。
为了全人类做贡献,牺牲我一个就好了。
新婚后忙了三个月,想起小姑娘也没要世纪婚礼,没要甜蜜蜜月。我订了两张飞伦敦的机票,打算带她回去看看。
一路上小姑娘都有点蔫蔫的,我算了算她大概是生理期,难怪有些蔫吧。
巧的是,伦敦像四年前一样下了大雪。
小姑娘很激动,恢复了一点生气。
没想到她还是那么能折腾,大晚上的还出门。
我有点担心她会觉得冷,拿了件羽绒服准备去找她。
隐隐约约我听到一句:“若若…那你和他离婚好不好?”?
合着我不在,谁都能忽悠我家小姑娘了?
我听见小姑娘说:“絮姐姐…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看着小姑娘单薄的背影,我有些心疼。于是便走上去拿羽绒服包住了她。
担心小姑娘会被冻坏,我让她和柳絮上楼叙旧。
谁知道柳絮不是来叙旧的,是来兴师问罪的。???
宁配吗?
我心想,便不留情面的抖出了她那些破事。
柳絮一走,我看着小姑娘,没来由地生出了些气。
小姑娘对我们的婚姻就那么没有信心吗?
遇到这种事情她不该找我商量吗?
她就不能问一问是怎么一回事吗?
想起领证那天,小姑娘说:“封齐,只要你想,我们可以随时结束这段关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叫我“小因哥哥”,而是冷冰冰的叫我“封齐”。
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封齐,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是啊,我喜欢上她了。
喜欢她跟着我,粘着我。
可是现在我的小跟屁虫不像跟屁虫了。
真烦,连个跟屁虫都做不好。
我心里很乱,想回房间静一静。
没过多久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小姑娘不会一气之下跑了吧?
我心下一慌,追了出去。
还好,她没有走远。
我上前去抱起她,想带她回房间。
我听见小姑娘的声音从怀里传来,闷闷的:“封齐,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一时间,我的心里仿佛有千万朵烟花炸开。
小跟屁虫真聪明,这都猜出来了。
不愧是我家的小姑娘。
柳未若觉得自己最近发现了某位科学家的秘密。
就在上周,柳未若成功应聘上了母校南安一中的化学老师,专门带学生打竞赛。
新晋柳老师可谓是自信满满,毕竟家里有位科学家呢,多好的资源。
今天是周一,柳未若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就有些出师不利。
一边感叹着这届学生真难带,一边钻进自家封先生的书房里找书。
这一找可不得了,柳未若在封齐的竞赛书里翻到了一张被夹着的照片。
她定睛一看:照片上的这个美女不就是我本人吗?
照片中的柳未若还是齐刘海短发,看着应该是初中时候的证件照。
于是乎,在实验室搬了一天砖的封齐一回家,连热饭都没吃上一口就被自家小姑娘拉到客厅严刑逼供。
“这张照片是哪来的?老实交代!坦白从严,抗拒更严!”柳未若指着摆在茶几上的那张照片,笑嘻嘻地说。
眼瞅着自己的小秘密被自家媳妇儿翻了个底朝天,封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他说:“就是我上高中那会,有个周末你去上补习班了不在家,我去你书房找我借你的那本书,就看到了…”
柳未若歪歪头,回忆了一下,问:“你什么时候借给我书了?”
“我也记不太清了。”封齐回答得真诚坦然。
柳未若拿起照片仔细看了一下,嘴里嘟囔着:“你高中那会都不理我…”
封齐一愣,不是吧阿sir这都要翻旧账?
“诶,小因哥哥。”柳未若最近又捡起了这个称呼,“你不会那会就看上我了吧?”
封齐正了正神色,严肃地答道:“你那会刚十四岁,我哪敢有什么想法。”
柳未若有点泄气,想了想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你先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图谋不轨的?”封齐笑着点了点柳未若的鼻头。
小姑娘回答得很是理直气壮:“就…很久以前啊。一直都喜欢你。”
“嗯,我知道封太太很喜欢我。”
柳未若后知后觉:“封齐你套我话!好了你现在快回答,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不告诉你。”封齐憋笑,起身去了餐厅,“饿死了,我先吃饭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小跟屁虫的?
封齐问自己。
大概是那年伦敦大雪,漫天飞舞的雪花像阳春三月的飞絮一样轻盈美好。
小姑娘在雪地里摔了个结实,转头就能开开心心地说要吃火锅。
她说火锅暖融融的。
封齐觉得,她也暖暖的。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落在车窗上,慢慢滚落下来。
我有些局促不安地捏着衣角,生怕弄脏了这昂贵的真皮座椅。
看着周遭繁华而又陌生的市景,我深刻地感觉到了自己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我叫柳桃香,出生于南安市旁边的一个小乡村里,母亲肄业,父亲是拉货的司机。
上周他们在进城的路上遭遇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我也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在整理家里的东西拿去变卖时,我翻到了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我去镇上的电话亭里拨打了这个号码,才知道我还有远在南安市的爷爷和叔叔婶婶。
南安市我听说过,却没有去过。
地理书上说,南安市是全国的第一大城市和经济中心。
书上配有南安市夜景的图片,高楼大厦,万家灯火,无一不让我心驰神往。
车在一幢别墅前停下,开车的司机提醒我该下车了,我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打开车门。
好在有人从外面开了门。
“是桃香吧?快下车吧。”是一个温和的女声。
我抬眼看去,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婶婶。
她乌黑的头发挽成发髻,穿着一条墨绿色的旗袍,脸上没有任何岁月风霜的痕迹。
而我那已经逝世的母亲,明明比她大不了几岁,脸上却布满风霜。
“婶婶…?”我尝试性地叫了一句。
柳夫人便柔柔笑了,热情地将我迎进了门。
客厅的沙发上还坐了一个女孩子,看着与我年纪相仿,留着齐耳短发,一双眼睛灿若星辰。
她抬眸看了我一眼,站起身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柳未若。”
我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嘴上嗫嚅了半天却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
柳家是南安有名的世家。
而我的父亲,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是柳家老爷子下乡时候喝酒糊涂后的产物。
我的奶奶执意生下了我父亲,可她一个不识字的农村妇女,自然没有本事找到已经回了南安的我爷爷。
后来,是柳老爷子的原配夫人知道了这事,给了我奶奶一个电话号码,表明可以为她提供物质条件。
我奶奶拒绝了,没过多久撒手人寰。电话号码也就被尘封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如今柳老爷子和老夫人去了澳洲养老,照顾我的事自然落在了他们独子的身上。
婶婶为我改名柳絮,将我安排进了南安一中和堂妹柳未若一个班上学。
柳未若性子很淡,也几乎不跟我说话。大约是她们这种世家小姐都带了点脾气吧。
“未若,明天一起逛街吗?”
周五吃完晚饭,我去柳未若的书房问她。
谁料她一边头也不抬地写作业一边搪塞我:“不了,我明天有化学补习。”
也许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柳未若并不喜欢跟我来往。
就像即使“叔叔婶婶”表面上对我很好,但总是带了客气的。
南安一中的学习任务很重,压力也很大。我在村里上学时成绩是数一数二的好,在这里却学得很吃力。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老师也对我不太上心。
似乎什么都不如意。
看着眼前堆着的作业,我叹了口气。
来南安这件事,我真的做对了吗?
婶婶又叫了自己的朋友来打麻将,这便是南安上流圈子贵妇的聚会方式。
记得婶婶向那些夫人介绍我是侄女的时候,那些“夫人”眼里都闪烁着暧昧不明的光。
“叮——”有人在外按门铃。
几位夫人打得正尽兴,这开门的任务便交给了我。
心里有些不耐烦,我打开门,却看到一个男孩。
看着比我大一点,穿着简简单单的短袖长裤,面部轮廓很柔和,浑然天成的书卷气让他更添几分成熟。
他愣了一下,礼貌地自我介绍:“我是封齐。”
这个名字在我脑海里打了个转,我才蓦然想起我似乎在学校见过他。
原来他就是封齐,和名字一样,就像阳春三月时,微风轻起吹过一树梨花,温柔又缱绻。
“阿絮,是谁啊?”
我一愣,提醒自己:我现在叫柳絮,不叫柳桃香。
“他说他叫封齐。”我回答道。
不料,婶婶却停了牌桌,一脸惊喜地迎上去。
我听到封齐说:“我来找柳未若,她拿了我的书。”
可惜柳未若不在家,婶婶便叫我带他去她的书房找找。
一路上我都在问封齐问题:“你是若若的好朋友吗?”
没想到封齐看着温柔好相处,其实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只是搪塞了我几句。
封齐走后,我翻出学校的宣传手册,优秀学生里果然有封齐。
上面写着他是国际奥林匹克化学竞赛的金牌得主,北安大学的保送生。
柳未若回来后我便顺口提起了封齐:“手册上这个男孩子好眼熟。”
“他叫封齐,就住在对面那栋。”柳未若突然来了兴趣,眼睛里亮晶晶的好像有星星,“他很厉害的,高二就拿金牌了!”
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柳未若。
她一讲起封齐便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从她的介绍里我了解到,封齐是封家独子,封家也是南安有名的世家,与柳家算是世交。
封齐的妈妈是画家齐老先生的女儿,齐老先生擅长油画,一幅画能拍出七位数以上。
同时,柳未若和封齐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
这种两小无猜的机会本也可以属于我。
我将宣传手册上有封齐的那一页撕下来,夹到了书里。
证件照上的封齐眼角眉梢都是暖意,像春天的暖风。
深吸一口气,我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和叔叔婶婶商量过后,我转学了。
叔叔在一所私立学校有股份,我便去了那,专门学画。
所有老师都说我天赋异禀,说我的作品每幅都是艺术。
同时,我和封齐的关系也越来越近。
此时的他已经去了伦敦上学,假期回国的时候封夫人经常带我去接机。
封夫人的父亲是画家,因着我的画颇有齐老先生的风骨,封夫人特别喜欢我。
我也慢慢地,开始叫封齐为“小齐哥”,叫封先生夫妇为“伯父伯母”。
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便是我收到了梦校的录取通知,大约下个月我就可以启程去意大利开始我的大学生涯了。
谢师宴上,封伯母拉着我的手,笑着叮嘱同在欧洲的封齐照顾我。
封齐嘴上应着,却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分。
我心下叹了口气,主动开口:“那就麻烦小齐哥多多照顾了,听说伦敦很美,有机会我去玩的时候小齐哥记得给我做导游哦!”
“嗯,柳未若呢?”
原来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都是为了柳未若。
又是柳未若!
听说柳老爷子和老夫人来欧洲旅游,目前停留在佛罗伦萨。
毕竟是我的亲爷爷,于情于理我都得去拜访。
柳老夫人给我的印象很深刻:她看着不过五十岁,没有一根白发,只是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出卖了她。
“柳絮?”柳老夫人拉着我的手,褪下腕上的一个赤金镯子,“是个好名字。”
我总觉得她的笑意没有达到眼底,慌神之下我脱口而出:“老夫人,这我不能要。”
柳老夫人浑然不在意我对她的称呼,可见她连面子功夫都不想跟我做。
“老爷子下乡那会,我和他就已经订婚了。”她开口道,“所以你爹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以前的很多事情,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不代表你就可以得寸进尺!”
听到这话,我如坠冰窖,浑身发冷。
完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知道了我心里的小九九,知道了我想嫁进封家的事。
是的,我想嫁进封家,不只是因为封家的家底,也因为我喜欢封齐。
封齐就像是小时候村头梨花树上开的梨花,洁白无暇,干净得让人忍不住去喜爱。
所以我才会大费周章地去托和封夫人交好的夫人游说,封家和柳家本就要联姻,那是柳未若还是我也没有什么所谓的不是吗?
“镯子你拿着,也好好提醒自己。金子比不上玉,见不得光的东西也永远上不了台面。”
我怀孕了。
这本是个天大的意外。
孩子是美院教授罗贝尔的。
见过柳老夫人后,我便不想再用柳家的钱。
我觉得恶心。
这就意味着我必须要申请奖学金,否则我拿什么在巴黎活下来。
罗贝尔便是负责这一块的,自然而然的,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
成年人的世界充满了潜规则。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怀孕,我选择第一时间告诉了罗贝尔。
罗贝尔很是轻蔑,叫我自己处理。
他有妻子家室,自然不会为了我一个穷学生牺牲。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回国处理掉这个孩子。
考虑到南安不是个好地方,我还特意去了平淮市做人流。
我只有成为最棒的画家,有了名声,才能摆脱不见光的身份,堂堂正正嫁给我年少的喜欢。
毕业几年,我也算小有名气了。
那天我去伦敦参加一个画展,却看到了封齐发了一张女生的照片。
不可能啊?封齐这些年一直冷淡禁欲,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他女孩子。
就连前两年我邀请他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时,他的身边也没有其他女性。
我慌忙点开大图,这个侧脸……是柳未若!
再看柳未若的朋友圈定位,他们果然是在伦敦!
包都来不及拿,我匆匆穿上大衣,系好围巾便开车去了他们住的酒店那。
没想到事情比我想的还要棘手,柳未若和封齐已经结婚了。
好在封齐看着对她没什么感情的样子。
可能是担心我会冷,他甚至还叫我去房间坐着聊。
但我高兴得太早了,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惹了封齐。
他毫不留情地说出了我和罗贝尔的那些事。
那一刻我只觉得五雷轰顶,我嗫嚅着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柳未若眼里的震惊也不是假的,说明向封齐告密的人并不是她。
那会是谁?是谁一手毁了我的美梦?!
封齐和柳未若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
我在冰岛采风,只是微信上发了个红包,表达我对侄子的一点心意。
采风是借口,我是在躲着他们。
可笑吧?我拼命想成为人上人,想摆脱我爹带给我的不见光的身份。
为此我甚至不惜搭上我的身体,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后悔吗?也许吧。
在我住进柳家,被寄人篱下的感觉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
我遇见了封齐。
他美好得是三月底的风,拂面便是醉人心弦。
其实仔细想来他也没与我说过几句话,仅有的也只是面上的客套罢了。
但是溺水的人不会管抓到的是树叶还是浮木。
南安那些贵妇戏谑的目光,柳老夫人的羞辱,还有人流时手术台上的冰冷,都成了我无数午夜梦回时的噩梦起源。
我无法说服自己就顶着“私生女”的帽子活下去。
我不是什么私生女,见不得光的不该是我。
我不该因为上一辈的是非而忍受非议。
我没错,喜欢封齐也没有错。
他始终是我心里最绚烂的花事。
柳未若看着手里验孕棒的两道杠,使劲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
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狂喜,她先是给自家妈妈打了个电话报喜,又打给婆婆,通知了一圈才想起封齐。
“喂?”
许是因为在图书馆,封齐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很多,平添了几分性感。
柳未若却卖了个关子,只是撒娇说:
“哥哥,我想吃菱角了。”
封齐被这称呼撩得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立马挂了电话开车去超市买菱角。
回到家却是另一番景象,想象中的娇妻等他归家并没有发生,反而是不常登门的母亲和岳母在拉着柳未若的手嘘寒问暖。
“小因回来了啊?”
自家母亲招呼了一声,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封齐点点头,把买的一袋子菱角和其他零食放在茶几上,准备给两位母亲泡茶。
倒是柳母眼尖看见了薯片,严肃地叮嘱道:
“你现在怀着孕,零食可得少吃!”
正准备进厨房的封齐捕捉到“怀着孕”三个字,立刻退了出来。
“妈,您刚刚说谁怀孕了?”
“废话,当然是若若啊,难不成是我啊?”封母翻了个白眼,回答完才反应过来,“你还不知道啊?”
封齐有点委屈,自家老婆也没通知到自己啊。
当事人柳未若缩了缩脖子,下一秒却听到婆婆毫不客气地数落自己的老公:
“封齐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三十岁的人了能不能多关心关心自己老婆?”
封齐:??
不管过程如何曲折,在知道自己喜当爹后的封齐还是在微信群里狠狠炫耀了一番。
倒是苦了柳未若,被当成了瓷娃娃,一点活都不被允许做了。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无聊得快发霉了。
到了怀胎八个月的时候,封齐更是雷厉风行替她请好了产假,只差把她送回母亲家待产了。
加上好闺蜜柳沅沅刚临盆,乖乖在英国呆着。封齐一去工作,家里连个陪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封齐,我好无聊啊。”
柳未若一边咬了一口手里的菱角,一边对自家老公抱怨。
客厅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封齐身上,他专心致志地剥着菱角。
没有得到回应的柳未若气鼓鼓像只小河豚,她推了推眼前的男人,重复了一遍:“我好无聊啊。”
“知道了,明天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刚刚的小河豚立马不见了,瞬间来了精神:“谁啊?”
“亲我一口就告诉你。”
柳未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封齐嘴上啄了一口,等待下文。
封齐慢条斯理地把剥好的菱角放到果盘里,才道:“表弟妹,跟你年纪差不多,好像八九年前你们见过吧。”
“你好,我叫谢晚晚。”
眼前的女人大大方方打招呼,“要是随淮北那边,我得叫你一声嫂子,但你好像比我小一岁,不介意的话我叫你若若吧。”
柳未若忙道:“没事的,我也叫你晚晚好了。”
她打量着谢晚晚,不得不说,谢晚晚是很明艳标致的美女,标致到了有些落俗,缺少了些辨识度。
柳未若看到有好几次谢晚晚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肚子上,带着些许好奇和不好意思开口。
于是她主动开口:“你想摸一下吗?快九个月了。”
谢晚晚伸手轻轻摸了摸,眼里带着感叹,她问:“怀孕很难受吗?”
“我倒还好,没有孕吐啊之类的。”
“若若,等你生完孩子告诉我疼不疼我再考虑要不要生。”
柳未若有些疑惑,问:“你和淮北结婚了吗?”
淮北便是封齐的表弟,柳未若嫁给封齐也快两年了,期间并没有参加过任何亲戚的婚礼,她以为谢晚晚是淮北的女朋友。
“结了啊,有四年了吧。”
柳未若差点惊掉下巴,结合她之前说的只比自己大一岁,那她也不过26而已,难道刚22就结婚了吗?
“一直没生孩子是因为我之前还在读书,淮北舍不得让我折腾,怀孕太辛苦了。”
谢晚晚以为她惊讶自己结婚四年还没孩子,忙解释道。
“没有,就是挺惊讶你居然结婚得这么早。”
羊水破得毫无征兆,那天柳未若还在跟谢晚晚讨论婴儿房的设计方案,突然就觉得腹部一阵疼痛。
谢晚晚吓得不轻,脸色比柳未若都要惨白几分。她急急忙忙打了120,又打了电话给封齐。
封齐比救护车还要早到两分钟,他冲进门,像无头苍蝇一般不知所措。
柳未若反而是最冷静的那个,她扶着腰,指挥封齐拿好待产包,又拜托谢晚晚通知一下自己的妈妈和婆婆。
孩子出来得倒是很顺利,傍晚的时候柳未若产下一个健康的女婴,重六斤六两,白白胖胖的可爱极了。
封母和柳母都满意得不得了,热烈地讨论着要给宝宝取什么名字。
“若若,感觉怎么样?”
封齐轻轻握住柳未若的手,她的情况很好,意识也清醒。
“想睡觉。”她答。
“好,”封齐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书上说最好是侧躺着睡。”
柳未若蓦然笑了:“封齐,你是不是哭了啊?”
“我太开心了,若若,”他如实回答,“这几个月以来你辛苦了,谢谢你。”
“对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要知道怀孕的时候一直憋着没查性别,就是想等生完之后开奖般的惊喜。
封齐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打了个哈欠:“等我睡完再告诉我好了,我好困啊。”
“若若,为什么宝宝叫封菱啊?”
谢晚晚看着婴儿床里熟睡的小宝宝,不免有些好奇。
柳未若回答得理所当然:“因为我怀着她的时候可爱吃菱角了。”
手机传来提示音,柳未若一看,是柳絮发来的转账,备注是给小侄女的零花钱。
还没来得及收转账,那边又弹出语音。
“若若,我最近在冰岛采风,不打算回国。听说你生了个女儿,恭喜你……们啊,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谢晚晚随口问了一句:“谁啊?”
“我堂姐柳絮。”
“哦就是那个之前……”谢晚晚下意识道,又生生打住。
晚了,柳未若马上问:“什么?”
谢晚晚叹了口气,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家里开医院的,大概四五年前她去我家医院做人流……”
“然后你就拍了照片寄给封齐?”柳未若马上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谢晚晚忙摆手:“我以为是封齐哥干的,就在淮北耳边提了一嘴。”
话音刚落,封齐和纪淮北就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谢晚晚像是看到了救星,忙跑到纪淮北身边站定,一副“请找他背锅莫cue我”的样子。
柳未若被她逗笑了,转移话题道:“晚晚,你还记得我生孩子之前你说的吗?现在我回答你,生孩子没那么疼。”
“看到菱菱之后我就决定生孩子了,软乎乎的宝宝太可爱了。”谢晚晚也迅速接话。
封齐瞥了纪淮北一眼,存心想刺他一句,于是慢慢悠开口:“有的人啊,结婚早有什么用啊……”
纪淮北:?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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