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如幻天上人间（空如斋如梦如幻）

王安石有《南乡子》词云—不住旧时无相貌，沉沦，只为从来认识神。作么有疏亲，我自降魔转法轮。不是摄心除妄想，求真，幻化空身即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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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公关于幻化人生的顿悟，是为了“求真”，求一个生命的最终安顿处。人生如幻化的思想到了唐末五代以后，在禅宗哲学的影响下，终成轩然大波。

中国艺术突出“幻”的表达，最终是为了追求“真”。幻是虚妄的，虚妄即假，假即非真。佛学从因缘上说存在是一个幻相，幻而非真。

在中国艺术论中，则从生命的真实意义上强调幻而非真的特点。生命是不可确定的，存在的只是刹那顿现，人生处于“流幻”之中，是一个注定要消失的过程。

【空如斋】—— 应作如是观

基于这个意义，重新审视人的生命价值取向。中国文学艺术强调“幻”，是为了醒悟不真的人生—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

生命就是一个“流幻”的过程，一切都要归于虚无，没有什么可以把捉，没有什么不可以放弃。元代陈草庵有《山坡羊》曲云—

身无所惧，心无所患，一生不到风波岸。禄休干，贵休攀，功名纵得皆虚幻，浮世落花空过眼。官，也梦间；私，也梦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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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如雨，唤起韶华将逝的叹息；秋风萧瑟，引来生命不永的哀歌。正是这种“逝者如斯夫”的感叹，激发起中国艺术家对生命的深切关注。

苏轼在《赠写真何充秀才》中说到—此身常拟同外物，浮云变化无踪迹。问君何若写吾真，君言好之聊自适。世界在流荡，人生如幻境，何以能写出人之真？

古代的人物画叫“写真”—为人物取影。然而，在很多画家看来，这样的“真”，其实是虚而不实、假而不真的。只能写出一个幻相，只能聊以自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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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艺术家以自己的切身体验，诠释由幻及真的思想。倪云林刚开始学画，模仿外物，觉得一切都是真的。后来他悟出，他所描绘的外在色相世界纵然再真切。

其实也是假的。因此他后来的画风变了—没了色彩，外在具体的形式也虚化了，越来越逸，越来越不像了。看似他的画渐渐“假”了，却离“真”越来越近。

一位号为逃虚子的人模仿《金刚经》如此评云林—以墨画竹，以言作赞，竹如泡影，赞如梦幻。即之非无，觅之不见。谓依幻人，作如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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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农喜欢画梅，梅花有香，他总是说这是“空香”—幻而不真。他有《画梅寄汪士慎》诗云—戏拈冻笔头，未画意先有。枝繁花瓣繁，空香欲拈手。

人生如幻，一切非真。但依大乘佛学，要不起分别，一起分别，即落入色相之间。所谓忘机是佛道、分别是魔境。

《心经》强调即色即空；《华严经》强调无相即有相；《维摩诘经》强调即烦恼即菩提；中观有二谛中道的说法—若不依俗谛，不得第一义，则不得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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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此都强调无分别之见解，不起凡圣、净垢之念。同样，真幻之想，也是分别之想，也要去除。无幻无真，方是悟道法门。

倪云林晚号如幻居士，又号幻霞居士。他的号似乎就透露出这方面的消息。色相世界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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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幻霞”意思是—人们所见的外在的霞光，只是一个幻象，所以他的画表现的是作为幻象的霞光—虽然形式上没有霞光，却有霞光流溢—即幻即霞。

中国艺术论中虚而非实、无而非有、假而非真的幻学说，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是中国艺术论最为精微的部分之一，反映了艺术家追求真实生命意义的努力。

【空如斋】—— 如梦幻泡影

清夜焚香生远心，空斋对雪独鸣琴。数日雪消寒已过，一壶花里听春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