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来松树下高枕石头眠作者是谁 晨钟暮鼓造访长眠者
寒食造访洪福山,冷雨忽来鸟正眠,盘山小径闪灯火,夜猫集上生意喧。观碑轻拂雾袅袅,白珠滚动雨绵绵,挚手话别无人问,清梦元在两世间。
这是谁的诗?我的,是我在洪福山造访长眠者时有感而发的诗。我承认我无诗才。但是我的诗是情真意切的,因为它是那些长眠于洪福山的朋友们赐我的情愫。
洪福山离城数十里,山不高,当然也未有仙,但她的奇特和神秘却使其在人们的心目中成了山外之山。且不说别的,就她那山石和山土的颜色,恐怕都是世之罕见的,因为那山石和山土全是红的,一色铁红色,凝重而鲜亮。而就在那红色的山脉上,又清晰地呈现出九道黄色的脉络,那黄色的脉络宛若一道道金色的流泉直落山下的一泓碧水中。有风水先生说,那是龙脉,是有帝王之气的九龙脉,喻示着这里是一方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如不服此论,那水中的一溪荷莲就是见证。因为那荷太新奇了。她除了具有一般荷的碧翠,亭亭玉立和绽放出灼灼荷花外,一年四季青春长驻。尤其是在其绽蕾怒放,嫩蕊摇黄时,遥距数里,那清芬芬的芳香竟能使你神迷心醉。所以,一些辞世作古者都切切叮嘱后人,千万要送其到这里来。到了这里,从政的即会兰桂齐芳,家道复初;从商的就会财源茂盛,辈辈发财,一旦心仪成真,无不觉着死得其所,后人欣慰。为此这倒也未少留下一番兰艾同焚,贤愚所叹的故事来。
正因为如此这般,在洪福山的长眠者是党政财文,工农兵学商,以及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一应俱全。如果说天地给这里人造了一本花名册,那么就等于被谁复印了一份,洪福山这里的长眠者带来的是原件,留下的则是一本复印件而已。
许是搞感情工作的原故吧,我素常非但梦寐着洪福山那花态柳情,山容水意,胸中还常常寓伫着那群活灵鲜鲜的数百尊造像。一俟清明,我便心摇神动,想去看望我那些长眠着的老领导、老同事、老朋友、老熟人、老知音的。
其实,到洪福山去不一定是在清明或什么黄道吉日,只要去便可去拜访诸君一回。
那次我偕妻去古城吃喜酒。因是朋友的千金出闺.按风俗晚上女宾要给嫁者装箱,使我得以在洪福山住了一宿二日,便赐我去洪福山走一遭的机会。
为了摆脱妻子束缚,那天一大早我便上了山。
晨里的洪福山较平时更妙。首先是那静,那静实在是不同寻常了。寻常的静使人感到沉,感到闷,感到面前在跳动着一串串死亡的音符。而洪福山晨里的静,使人觉得舒心、轻盈、畅快。在那静里我聆听到了往常难以听到的声音:心脏的旋律、血的流动、乾坤的旋转,天籁间生命的呼唤……当此,我不但在细细地听,而且在凝神地看,看那些几经岁月雕琢洗礼过的山石。一块块那么敦厚,那么赤诚。红红的,焕然如火。我只是看着它们我并不敢抚摸它们,生怕我感情的燧石撞击其上而燃烧。我在看,在看山路旁岩缝里摇动着的闲花野草。它轻松愉快好不自在。还有缀在那草木上的露,那露是那么的滑,那么的纯,那么的晶莹。一颗颗皎皎无暇,看了使我想到恋人那种娇羞欲语的眼睛和第一次轻启的芳唇,鲜甜而滋润。我敢说那露无须多,只要一小颗,就足能化解人们终生愁虑的块垒。哦,大自然!这使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大自然是如此的白壁无瑕。我觉着我已脱离了人间风尘,灵魂深处潜伏着的贪卑和邪念顷刻间荡然无存了。与之俱来的是那解除痛苦后的轻松。这使我不禁自问,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这种享受再高贵的吗,我生的欲望好强烈!
我感到已经脱离人间,我又情不自禁地向世间投去依恋的一瞥。登山晓望,山岚云涌,缈缈中,山路曲折;隐隐中,灯火跳跃,我俯瞰山下的柳林镇,古城苍老的身影正埋在晨雾中,那一条条青青的石扳街面被一层纱也似的雾岚全然覆盖住了。透过那层轻纱,只见一颗颗朦胧的火苗在闪耀着,灿然若星。我知道,这里兴赶“夜猫子集”。赶集人都带着一盏盏诸葛灯,那萤萤之火正是古城人千百年来行走在生活道路上的火炬。
山下的灯火并未令我在民间风俗的情味上作更多的逗留。要知道我的心早已系在那群长眠者身上了。
这时,东方投来一抹光亮。雾中的太阳已不是神话中阿波罗的战车震撼人心,那毫无光彩的样子宛若一位不情愿入洞房的新娘,红扑扑的脸蛋,慢腾腾的脚步,委屈求全的眼睛…看得出,心中寓藏着几多痛惜,几多离苦,又几多艾怨。
天地向来是瞬息万变的。也只有天地才能肆无忌惮地去施展着自己藏世界于一粟,贮乾坤于一壶的魔力。
随着一股冷风走过,旋即那云烟氤霾,白雾升腾,转眼东方那张羞赧俏丽的面孔便不知了去向。潮湿的空气使山脉成了刚出浴的汉子,温漉漉地卧着。我的周围轻雾缭绕,白茫茫的,像纷飘着的巨大的帷幕。若不耐心地伸手撩去,怕实在寸步难行。
行在浓浓的雾中,恍若隔世。不过,我感到不是飞到了九天宫阙,而是步入了阴曹地府。地上黄叶翻滚,山上草木摇曳,一块块顽石全在跃跃欲动。直觉着阴风嗖嗖,一股鬼气在咄咄逼人地向我袭来……
然而,我不怕。凭着我的罡正,凭着我的坦白,凭着我的血性,凭着我的一颗无愧天地的心。吉神自为我呵护。我何惧之有!因此,我无须挥去围拢来的阴阳怪气。相反,我正好于这阴阳之间去会晤那些长眠者们。
来至墓地。不肖说,这儿没有残废者大教堂大理石穹窿底下拿破仑墓穴式的墓穴;没有魏玛公侯之墓中歌德灵寝式的灵寝;没有西敏司寺里莎士比亚石棺式的石棺。当然也听不到海涅要在自己墓碑上饰上战士的宝剑和盔帽的豪言壮语。所有的,除了高矮不等的石碑,皆是同等沙石结构的墓穴。长眠者们各自为家守着属于自己的几平方米领土。墓与墓紧紧地挨着,但毫无生杀予夺的痕迹,全相安无事。也许世上只有这人生的最后安息处,才不论住房级别,住房档次,住房的条件吧?对此,让人好艳羡!
我俯下身去,看到了当年的上级,看到了当年的同事,看到了世之志士,世之愚夫,世之才子,以及我所熟悉的世之美人。无须问,他们告诉我:“遇则贵,不遇则贱!”他们在赐我世之领省。
阴风阵阵,促我伸出手去。触摸着一座座巍巍的玉碑,碑上湿润而冰凉。但悉心看去,上边却无丁点儿尘沙。只觉得他们一双双手搭住了我的肩。尽管诸君已无法与我热血交流了,但这并不妨碍我去依稀辨认到昔日的故人。因为我看到了一双双毫不修饰的眼睛;风骨峭峻者无愧世人的眼睛;壮志未酬者惋惜的眼睛;勤劳善良者安然的眼睛;丰取刻与者羞愧的眼睛;奸滑狡诈者负疚的眼睛;祸国殃民者自责的眼睛,还有那分香卖履者依恋的眼睛以及风花雪月者充满浪漫、情意绵绵的眼睛……这一双双眼睛,全隔着黄尘凄风向我投来。尽管这一双双眼睛在表达着各自的人生反省,但它绝无丝毫的修饰和虚伪。我真为这一双双毫无欺骗性的眼睛而感动。是的,我很理解他们,因为他们也只能用他们的眼神来表白对自己过去的反思了。他们结束了过去,都在一个漫无边际的梦海里幻游。若想重复过去些微的行动.实在不可再了。
是日,整个早晨我都浸淫在洪福山的墓地里,在块块玉碑间与长眠者心会目谈。在那里我领略到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我第一次领悟到自己的可笑与渺小。直到太阳再次出来那一双双眼睛退去,我才从五里云雾中回到脚踏实地的世界。在我即将与诸君挥手告别时,我突然听到有两只喜鹊在树上登枝喳喳鸣叫。我想问:嘲笑谁,我吗?可惜,它们喳喳笑笑着飞走了。回答我,也许在来岁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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