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景一路歌夜景(一路风景一路歌)
作者:黄其海
如果说合肥的秋天是个短脖子美人的话,冬天则是一只如假包换的长颈鹿了。
一个是稍纵即逝的短,一个是没完没了的长。
距我写作此文不过才几天工夫,气温已骤降了许多,冷嗖嗖的让人赶紧地翻箱倒柜找出御寒的冬衣来。
这便令我特别怀念起10月初的那场户外出行:秋色花香怡人,空气清鲜舒爽,于寻常中许多不起眼的小精彩与星光璀璨般的小花絮来。
一些有铭记意义的往事,至少满足了N个超出常态的条件:走亲访友,参加盛宴(会),欢聚一堂,久别重逢,采摘分享硕果,顺带着游山玩水等。这样才会入我的“法眼”。
2019年10月4号,是金秋时节一个美的不能再美的好日子。白色本田商务车行驶在合肥开往巢湖的路上,在车上,我们都分别接到几个电话,弟妹们淡淡的询问中分明隐藏着内心深处那份血脉浓郁的亲情期盼!时间总是有点赶。
任什么都不曾阻碍一路歌声相伴。淘宝和一诺姐妹俩都是爱唱歌的“百灵鸟”。她们一会儿相互打闹,一会儿又贴着耳朵说起悄悄话,总是不肯消停片刻。可一旦唱起歌来,休眠的音乐细胞和歌唱天赋仿佛一下子给激活了,一支接一支,一曲连一曲,她们的开心与快乐亦深深的感染了我们。
前不久。幼儿园老师教唱了一首旋律优美的老歌《歌声与微笑》,淘宝刚回到家,还没换上拖鞋呢就兴奋地哼唱起来:
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明天明天这歌声,飞遍天涯海角,明天明天这微笑,将是遍野春花……
一诺妹妹的主打歌曲也是一首老歌《月亮婆婆喜欢我》:月亮婆婆喜欢我,站在天上看着我,我走她也走,我停她也停……
刚学会这支歌时,一诺妹妹站在我的电动车踏板上,她的歌声一路上几乎就没有停过,记得那天是国庆节前夜,我们到天鹅湖广场观看灯光秀,一诺妹妹就这样反反复复地唱着这支歌:月亮婆婆喜欢我,站在天上看着我……坐在车后座上的外婆实在是受不了,忍不住诉苦道:“耳朵都给你吵聋了呀。”
我可是喜欢听,喜欢得不得了。
天真烂漫的童趣、略显俏皮的自信感随着她那稚嫩甜美的歌喉吟诵,岂止是轻歌飞扬,我觉得平日里几可忽略的不再清新的空气都弥漫着甜甜的歌韵儿。这当然不是我们的生存环境变好了,而实在是她们的歌声深深地打动了我。
或者,姐妹俩齐声吟唱起外婆教她们唱的童谣来:“大姆哥,二贤弟,中指王,无名弟,小拇指,小弟弟,一二三四五,五个亲兄弟……”
我深深地感动着,感动着她们小小的心灵深处,那片繁华而纯净,那片比湛蓝的大海还要湛蓝的美丽天空般的繁华与纯净!
商务车一路向南,向南的路,是我回乡的路啊!
——如果有机会,有充足的时间,外公我还是最欢喜领着她们,离开蜗居的城市,回到自已的家乡,回到外公曾经放牛、砍柴、打猪草、挖野菜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享受这一幅鸟语花香、青山秀水的写意画,徜徉在这春日融融、秋高气爽的时光里,赏读这七月田田新荷、冬日飞雪满天——“景晨鸣禽集,水木湛清华”——然后我们勇敢地走出来,和村子里刚刚结识的小伙伴们,欢天喜地、其乐融融地做一做堆雪人、打雪仗的游戏。
在外公的家乡,见证他成长的这片美丽的土地,重温一段似水流年、往日时光,酸酸甜甜,半苦半辣。生发一点点小感慨,奉上最新美的小祝愿——只为这片土地上,最广大的劳动者群体!最朴实勤劳的父老乡亲!
像外公这样年龄的,虽说是到了含饴弄孙、其乐陶陶的境界了,但外公儿时的小伙伴们,大都还流落在外乡打工谋生,或者随儿女迁往外乡带孙子了,不到逢年过节时,他们很难回家乡走走看看的。若果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邂逅到一、两位儿时的小伙伴,于是,握手言欢,几个人或站着聊天、或蹲着叙旧,聊聊当今社会家与国日新月异的巨变,也会感叹当今社会,钱好难挣而且还不经花,一百块的红票子一打开就没了之类的口水话。
聆听几十年前发生在他们身上的趣闻逸事,感同身受,曾经的悠悠岁月、苦乐年华。
也有温馨时刻,丝丝心动;也有无从纾解,郁闷不堪……
故人故乡相见,此番情景,定叫人心旷神怡,乐不思蜀。
……折一个绿叶婆娑的树枝,外公和妹妹各牵着一头,另只手牵着姐姐的小手,穿过撒满槐花的庭院,挂满红柿的果园,走过弯弯的村巷,瘦瘦的田埂,爬上青青的山坡,高高的山顶……
可叹在她们成长的岁月里,这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以至于凤毛鳞角、屈指可数。
因为爱写作,外公生活的每一丝缝隙,都塞满了奔忙。
因为根据科学严谨的人生规划、学业和旅行计划,日常工作安排,必须首尾衍接,既要宽松有度,又得紧锣密鼓,这样,才能不负大好春光,不让年华虚度!
——旅行,不是你说走就能走的。
相信有梦,就有希望!……
梦醒时分,我自迷糊。甚好,回家的路,再也不像以往任何时候那样颠簸了。
是的,有好几回,赶着回家度假,这条路都不太给力,颠簸得要命,而且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还积着浑黄的泥水,车轮子轧过去成半辐射状,溅的车身上好脏,还险些溅到路边的行人。
女儿已经长大了,已经有了自己的两个女儿——我的宝贝外孙女淘宝和一诺。女儿的才情素养和娴熟的琴艺及教学都 比我这个“国企老职工”还要修行很好、优秀很多,因而早已具备了发脾气和任性的资格了,一路上她总在不停地抱怨着,而且我还不能反驳或者辩解,这样子无疑于火上浇油,弄得大家都很不愉快。但凡这时,我总是克制住自己,抱着求全隐忍的哲学。但在心里,却把管路政的,管施工的,那些热衷于搞大建设的头头脑脑们,从头到尾连戳带骂,抽他们个半死——你们就不能为我掏心掏肺地修条好路,修好我回家的么?!就算我不是高官,也是“黔首”呀,你们不是口口声声时时刻刻在喊为人民服务吗?几年的工夫,怎么都修不好一条毫无高科技含量的“合马路”。
我就是随口骂骂那些贪官和懒官还不行么?
但凡稍有些古文功底都知道黔首并非古时某一官衔,而是不折不扣对百姓的称呼,我这是中意这个首长的”首”字。黔首自秦始皇时便开始使用:“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更名民曰黔首”(《史记·秦始皇本纪》),含义与当时常见的民、庶民同。黔,黎也。上古传说,炎帝被蚩尤所逐逃到涿鹿,求助于轩辕黄帝、并结成联盟共同攻打蚩尤之时,战败被俘的九黎人,被称作“黎民”,和“百姓”相区别。黔首在当时有战俘奴隶的含义。
记得20多年前,年三十那天,天气出奇的干冷,我们一家三口赶回家过年,我骑着千鹤牌电动车,她们娘俩挤坐在后面,迎面打来的风那真叫个冷,冻的我掌车把的十指都快僵硬麻木了,可怜糙脸上刮的生疼,旧时的颠簸也是颠簸,这条路上,常年跑着拉巢湖水泥和白石子的载重汽车,支援合肥的“大建设”,哪时都没有好路,但我的车速不减,因为年三十早晨的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子了,但我仍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掌车把的手依然紧握:“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这是今年9月初我们全家到三亚旅游时,在公交车上听的最好的一个广告语。
况且,年迈的父母和弟妹们还在眼巴巴地等着我们回家吃团圆的年饭呢!
好在,今天的路还不算太颠簸,宝贝们此起彼伏的歌声当是最好的快乐元素,所以我们的心情都还不错。细想想,也不能怨女儿的脾气大,谁不爱惜自己的爱车呢?车窗外的灰土尘烟还是比较浓的,它们多少影响了我欣赏窗外秋色的心情,我的故乡是越来越近了,谁不喜欢自己故乡的秋色呢!
大约在10时许,终于到了太和集,时间终究还是有点赶,只能稍作停留,便载上了先期抵达的姨老表文革和妹婿立宏,掉头开往烔炀镇。因为是回来喝喜酒,是参加侄女儿雨婷的婚宴,迟到了总归是不妥的。文革老表在巢湖姥山岛以捕鱼为生,但随着旅游开发热,以及禁捕期延长,转而摆摊卖水维持生计,现在正值黄金周,旅游旺季,一年中难得的大好时机,文革两口子能抽空赶来喝喜酒,亦是亲情使然。我敬烟给老表,也敬佩老表的情义无价。
好在太和集至烔炀镇也就几里路,很快就到了。在腾宇商务酒店门口,我还见到了从马鞍山赶来的表弟子能,以及子羊两口子,大表哥子华和表嫂,小表弟子兵。
子华前些日子突发一场中风,幸好治疗及时,没造成残疾,加上贤惠的大表嫂巴心巴肺的贴身照料,一望便知恢复得还很不错!许是这些日子来过度的担忧和操劳,独生女儿海燕出嫁后随夫家远赴东北谋生,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大表嫂自己一双上人和我的大舅母、她的婆婆,年纪都大了,身体都不太好,她的操心几乎是全方位的。这样,抹不去的倦意仿佛刻在她黝黑圆圆的脸庞,反而越发的显得憔悴不堪,只见她勾着腰,走路也缓慢,嗓子也沙哑着。她爱家爱亲人,宁可自己苦累,也要倾其所有敬老爱幼,是值得我敬重的一名女性!是一位好妻子,好女儿和好儿媳。我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表达我诚挚的谢意,也提醒她自己也要多保重身体!
二弟其松这次从江苏常熟专程回乡,马不停蹄,又千里迢迢赴湖南送亲,舟车劳顿自不待言,而且还感冒了。跟其松甫一见面,我即告知他自己想办成一桩当务之及的要事,即是联系周老师赠书。
2014年出版的散文集《挂在青天是我心》,是我的第三本散文集,当时只印了两千册,当塞得满满的甚至挤贴在窗玻璃上的一辆小面包车缓缓驶到我跟前时,着实是吓了我一大跳的:60本一包,30多包书,可以说是堆积如山了。
当今社会,出书难,卖书更难,束之高阁苦等发黄生虫变旧,还不如主动出击想尽办法推销一本是一本。接下来的售书环节就比较棘手与繁琐,首先是在电视台工作的女婿找了朋友帮助,通过新华书店总店分发到各下级书店售书,我叫了出租车搬上几百册书赶紧送到对方指定的远在安徽大市场的某家书店。书好重,还要搬上搬下的,一个人肯定做不了,少不了请小弟其兵跟车服务,一包包扛进店老板指定的平板车上,办妥手续后这才打道回府,终于稍稍舒了一口气。
当远在天津的宗亲福河先生知道我为书所困时,主动要求助我一臂之力。
说起与福河先生相识相知,则是另一个奇巧温暖的故事。
不久后我的新书出版发行,在寄赠福河先生两册拙著后,遵他的周密安排,我又专门跑到邮政局给他寄了一包书去。不久,在他的侄子黄大雨悉心帮助下,拙著顺利地“打入”天津市的新华书店,并被摆上了畅销书架………
2015年3月,我收到来自“上海市崇明县长兴镇庆丰村289号周重阳 江南造船”的一封读者来信,他的信是寄到“安徽省巢湖市居巢区烔炀镇许葛村黄其海(作家)收”的。而且连邮政编码“238072”都写上了。
可见这位周先生仅仅根据拙书提供的有限信息,而顺利成功投寄,确是费了一番心思的。信封邮戳处还贴了一张1元2角的邮票。
就是这“江南造船”4 个字把我给绕晕了。因为没留下电话号码和微信等最快捷方便的联系方式,因而至今,未曾与这位周先生联系!
信仅几百字,正文如下:
黄兄其海老师您好:
看到你的大作《挂在青天是我心》十分接地气,对家族家史的描写不错,虽然我们的生活已经不错,但老一辈人太苦。对老一辈人记叙,使父爱母爱,仿佛就在昨天,尽管他们已西归。对乡土的思恋,我的下一代人,已经、已经忘了。但我们不忘。而且更清晰(晰写成皙),更有感情,更记得(得写成的)故土的芬芳。社会的发展确是如此,无法抗拒。孝敬父母从今天开始。对家乡一年四季的描写相当精彩。
黄氏堂号“敦伦堂”是学习文化之意,但我们别的周家也有“敦伦堂”号,还有“敦睦堂”,“敦本堂”,“务本堂”等,均是周氏堂号。敦为祖宗湖北道县大儒周敦颐之字。我的堂号是“爱莲堂”,出自敦颐先生“爱莲说”一文,我是周家二十二代子孙。明宣德(年间)从湖北武昌府大冶县迁砀山县。
其海老师修家谱印家谱为黄家振兴而努力。做法是对的,应该肯定。机会总是留给有心人,读你作品亲切,就像我们中午人经历的一样。书中应加写点家乡名人宅屋情况,如鲁彦周,张治中等。巢湖人杰地灵。
我是新时代文盲,只能动笔墨看纸书,常年在外打工,如有其他书,可寄与我阅读,了解可爱安徽。祝其海老师多出佳作。
读者:周重阳
2015年3月
来信文字稍拙,词句简洁,这位周先生文化虽不高,但爱家乡爱父母的一颗感恩之心跃然纸上,令我为之动容。我对信的理解分如下几个层面,一是肯定我的写作思路与文字,并给予谬赞与褒扬;二是新的期待;三是对周家溯源的简单描述;四是谆谆教诲后来人应铭记家史,学会感恩。
这一拖就是数载。
尚有几百册书,有心想捐给家乡的学子,但不知从何处着手。
早先曾与乡贤周代申老师联系过,苦于琐事纠缠,实在难以脱身,憾未落实。
今启程前即与热心的周老师联系了,刚在太和集妹妹家匆匆带了两本样书来。
其松听罢,爽快地给我带路,说,我知道农行,这里我比你熟。我见家人和两个宝被人引至酒店二楼,稍稍放下心来,遂匆匆随其松步行前往。
边走边说,其松说了湖南那边的大致情况,10多个小时的车子,真是累怂的了,(新郎家)那边的热闹、热情等,我则念叨着此次赠书的迫切。转眼间便到了,周老师站在门外向我们招手致意,周老师衣着质朴,笑容亲切,慈善的长者风范,好似他笔下的文字一般,朴实中透着亲切劲,接地气而蕴乡情,读来若行云流水,朗朗上口。坐在周府客厅聊了会儿,一支烟刚抽完,还把烟灰掉落在了红丝绒桌布上,慌慌地想抹下来,周老师道,无妨。拙书奉上,匆匆告辞,因为催促的电话亦顽固地通过看不见的电波撵至。
席间,我见到了姨娘,还有文革家的小龙表嫂等。我落座的一桌,还有许葛村的乡亲:盛文、松明、善文、贤才等几位老哥,在我小时记忆中,他们都是许葛村的能人了,还有葛和连二爷(叔),他每天晨三点半即起,骑着电三轮做小生意,可能是刚收摊子,亦是姗姗来迟。作为许葛村乡亲代表,今天能前来参加侄女的婚宴,捧场贺喜,实在让我心生感慨,如果老父亲能活到今天,见到今天的场景,不知该多么高兴啊!我有心想多敬他们几杯酒,无奈酒量有限,只好陪着笑脸看他们推杯换盏喝的热闹!
侄女儿雨婷的婚宴还是蛮热闹的,沿袭乡俗一对新人回门宴请,免了请司仪、披婚纱、致词等一应繁文褥节,倒也简洁。反而凸显了参加婚宴的主题:就是热热闹闹、痛痛快快的喝喜酒来。
淘宝和一诺妹妹自有她们的外婆与爸妈照顾着,但因为缺少玩伴与熟悉的人,多少觉得落寞,好在她们的姑奶奶一直陪在身边。
她们朝先坐商务车离开。
下楼后,我和几名乡亲坐在大厅沙发上聊天,忽想起包包忘了拿,忙上楼去取,正在收拾物品的大侄女黄蓉告诉我,是和连二爷拿走了。但我遍寻他不见,原来他正在酒店停车场发动他的电三轮,他说,以为谁丢下的,怕被别人拿去,所以带了下来。我赶紧道谢!是去周老师家时放书的包包,里面只有个茶杯,太阳镜和其松给的两包“金皖”,其松当时嫌装在衣兜里不舒坦,顺手递给了我,我顺手扔在包里。
到了该告别的时刻了。从巢湖、中庙、三河等远道而来的亲友握手话别,互道珍重!他们匆匆地来去,我跟有的亲友,加起来都没说上10句话,如若彼此不吸根烟舒坦一下,还真有些失落啊!
我正在跟亲友聊天时,和连二爷已发动电三轮过来,他特地停下车子跟我解释:“刚刚碰到那个谁,散了一包烟。”我知道少了一包金皖,我亦相信他说的话。
他们都是我的许葛村乡亲,也是跟大弟小虎关系最铁的哥们!现在,小虎二丫头出嫁,他们出人情恭贺,这是多大的面子啊!不然,正值金秋收获忙季,田里繁重的农活,真是忙也忙不完,甩都甩不掉手呢!
我有幸坐新郎小龙的车返回太和集妹妹家。
两个宝正在跟姑奶奶家的小侄女小雅玩的好开心!
孩子们正在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本来打算直接开车到南京玩的,但有人提示明天会降温,不是普通的降温,而是那种断崖式降温,因两个宝的秋衣都没带来,担心她们着凉,后达成一致:必须回合肥拿,次日晨再赶往南京。
这时已经回到许葛村的其松打来电话,让我们带些刚摘的柿子回合肥,柿子也是其松昨天(10月3日)从湖南(送亲)返回后搬梯子上树摘下的。一听说有柿子可摘,大家都兴奋起来,一致嚷嚷着要回村摘柿子。于是立马启程,两部车同时出发,打方向,掉头,磨正,方向是许葛——我故乡的小村庄。
前面是外甥付诚的白色越野型“北京吉利”开道,本田商务车紧随其后。
身为吉利汽车品牌麾下的前研发工程师,外甥懂的专业知识定比我们这些外行要强好多倍。外甥大学毕业后先从芜湖奇瑞做起,转而到位于宁波的北京吉利研发中心,再跳糟到上海某汽车企业继续担任他的汽车工程师,呈三级跳远式的跃进,他的发小在上海工地上打工,而他却坐在敞亮的写字楼做着技术工作。工作固然无贵贱之分,但后者活的相对舒坦轻松则是不争的事实。
我告诉我的孩子们:一定要多读书,一定要念大学!这是平凡人生必须经历的一个重要阶段。经历过跟没经历过,同样是打工者,其结论是显而易见的!
我们确定回村摘柿子后,心细的小弟其兵马上将消息告诉了母亲和其松,并要其松带上梯子竹竿钩子和篮子到铁路那边的柿子园等。但两条腿哪有汽车轮子快?我们把车子停在“村村通”的路边,步行至柿子园。但爱惜漂亮衣裙的女士们还是在车里换上了休闲装——为上树摘柿子做好了准备。
我这里要写到“荆棘”这个词了,与铁路隔开一条小路的路上亦茂盛着齐膝深的枯黄杂草,杂树的树枝横七叉八地恣意地伸着懒腰,无所顾忌地张开臂膀,仿佛摇摇欲试想扑翅飞远去,随着一缕暖风飘过,几只雀儿啁啾,又仿佛在质问我们——这是我们的地盘,你们跑来干啥子?
我随口答道,来摘柿子儿,难道不行么?它们仿佛又捏着嗓子眼叽咕道,当然行啦,这条路只有到了清明冬至才能算是路。因为这是到硐山上坟祭祖必经之路,平时你们人类才不喜欢钻荆棘丛呢!以至于我们这些经历风雨泥泞的成年人都寸步难行,何况是稚嫩如花的两个来自城市的小姐妹?我张望着这片生存在坑坑洼洼坡地上的杂树林子,倒成心想跟它们较较劲儿,我不顾体面亮开嗓子嚷道:“别搞错喽——这是我父亲的柿子园,你们耍癞皮占据这里,而且还不打算走了,跟当年的小日本鬼子有什么区别?当年是他从外乡移植来的树苗儿栽下的,他还戏称将来这些果子就是他的柿儿子,正好依靠它们来养老哩。”
我写过一篇小散文《父亲的柿子园》,发表在1996年9日19日《合肥晚报》副刊上,全文不长,滋照录如下:
又走进了父亲的柿子园。当我回到阔别三个多月的家乡,已是金风送爽秋意绵绵时节,再过些日子,一田田丰稔的晚稻就要开镰收割了。今年由于受先涝后旱的坏气候影响,皖中乡村大部分耐旱植物如花生、山芋和棉花都有所减产,这对于视种植经济作物为脱贫致富主要途径的农人来说,其盼望好年景的朴实甚而迫切的心愿无疑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让我欣慰的是, 父亲的柿子园今年硕果累累,14棵柿子树差不多能收获500公斤柿子。
当初父亲决定在棉花田里栽种柿子树时,我感到纳闷儿。记得那个夜晚, 我与父亲沐着温柔的乡月,坐在院子里喝着浓酽的老酒,吃着母亲摘自菜园子又亲手烹炒的几碟家常小菜。父亲忧忧地对我说:“将来我和你妈年纪大了做不动田了,就在柿子树旁边盖间小屋看管柿子园,我们就靠这片柿子园养老吧。”此话出自我心目中格外敬重的父亲之口,我不免暗然神伤无言以对。
乡邻们见父亲给柿子园施肥、修剪、喷药,忙得很投入的样子,问及缘故,一向性情开朗的父亲打趣道:“今后我就指望这柿(四)儿子了!”身为父亲的儿子,内心的愧疚和深深的无奈像一条无形的鞭子抽的我隐隐作痛。
我携女儿回乡的当晚,天已黑透,母亲告诉我们,父亲柿子园去了。我们打着手电找到柿子园。柿子到了成熟期后,夜晚就得有人看守。我们几兄弟常年在外面谋生,乡屋除了逢年过节热闹几天外,平时几乎只有父母亲是“常住人口”,倾注了父亲很多汗水心血精心伺候眼下已丰收在即的柿子园,又怎么舍得让他人糟践呢?父亲搭了棚舍,置了凉床,挂上蚊帐,晚上就在柿子园过夜。忍受蚊叮虫咬孤单寂寞不说,穿村而过的淮南线复线近在眼前,车轮轧过钢轨的轰响整夜闹腾得无法安睡……父亲,我的平民父亲,当我置身在蟋蟀低吟稻米飘香的故乡的夜晚,当我面对着这一片丰收在望的柿子园,面对着这一轮皎洁的乡月和您亲切憨朴的笑脸,我心里涌动着千言万语,承浴过太多爱的雨露,而我将拿什么来着献给您?我的亲人。
其兵告诉我,10块钱一棵,施工队当时要收走。我凭什么要卖给他们?他有些忿忿地说。
但是,这些修路队不穰劲,那可都是逢山开山、遇河架桥的民间高手,任谁也挡不住他们。这不,趁着我家里没人,他们招呼都不打一声,连砍带挖,伐倒10多根。父亲当初是栽了14棵柿子树,现在只剩下几棵,而且,今年只有靠路边的两棵结了果。
这时柿子树的叶子已经很稀朗了,树阴下的光在矮挫的荆棘丛里跟谁躲起了猫猫样不肯出来,而更多的蒿草和野生的作物裸露在空气中。
它们高挂在枝头,红灯笼一般,照耀着这片杂树荆棘丛生的地带,偶尔有几缕从高高树梢上跌下来的风,轻轻掠过我的脸颊,令我感受到了回家的快乐和前所末有的温暖。
上树摘柿子的热情,一显身手的豪情,大家都很高涨,尤其是淘宝和小雅这两个小姑娘,仰望的小脸蛋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一诺妹妹可能年龄太小,那是相当的淡定,而且我们马上得知,妹妹还不吃柿子,当外婆将一个熟柿子剥给妹妹吃时,她就是不肯张嘴,连声说不吃,不吃。老母亲这时也赶到了,她还拿了把伞来,说是给两个宝遮遮太阳的。
其松一向做事利索,他用手中长竹竿直接勾柿子,掉下来容易摔烂破皮,我还担心竹竿梢上绑着的镰刀因为受力会脱落下来伤到人,尤其还有三个小女娃,便提醒他要特别小心。见到母亲手上的遮阳伞,我想起可以反着撑开,张在树下接杮子,但由于树枝过于繁茂了而难以施展,收效便不大。
旁边的那棵,有人帮助淘宝上到叉开的树枝上,有人则拿手机给她拍照录视频,说是发给她的幼儿园老师,作为假期课外活动存档的,但淘宝所在的高度,显然还没法摘到柿子,这时她的“眼镜舅舅”付诚,则揪着挂有柿子的树枝,用力弯向淘宝,好让她亲手摘到杮子,这与此前,付诚抱着淘宝,用力把她举向高处,帮助她摘下一个柿子,如出一辙。
终于,“幼儿园大一班束子菡小朋友假期户外活动——摘柿子”的动态视频图片也拍摄完毕。
大家都咧嘴笑哈哈时,一诺妹妹突然哭了。
我们都聚集在柿子树下,人多拥挤,3岁的妹妹还是个小不点儿,喜欢凑热闹,她可能也揪着一个细树梢在把玩呢,松手后树枝反弹,轻轻扫了一下她嫩嫩的小脸蛋,她吓得不轻,哭了起来。万幸,没有伤到她的眼睛,姑奶奶赶紧把她往后拉,外婆也赶来抱着她,有人建议剥个糯软甜甜的红柿孑哄哄她,可她不爱吃,就是不张嘴,这个小姑娘可犟着呢!
今年中秋节前,我在手机上无意中听到一支优美的清唱曲《爷爷为我打月饼》,一诺妹妹听了,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支歌,经常嚷嚷着要我播放,因为歌词简单易记,她很快就学会了:
八月十五月儿明呀,爷爷为我打月饼呀,月饼圆圆甜又香啊,一块月饼一片情呀!
爷爷是个老红军哪,爷爷待我亲又亲呀,我给爷爷唱歌谣呀,献给爷爷一片心哪!……
接下来,我们把摘杮子的现场转移到我家门口的老铁路坎上,这里也是许葛村的岗头,整个小村地势最高之处,自从双轨铁道修成后,原先的老铁路废弃掉了,新铁道只是往西挪移了几百米,据说是萝卜山口有个不小的弯道,火车每趟经过都要长时间鸣笛以防轧到处于视线盲区的人畜,再则,还有一段呈起伏状的坡路,火车上坡时总是吭哧吭哧老半天爬不快,记得儿时,偶有逼停装满煤炭的“炭车”时,引起村子一片哗然,大人小孩跑去看热闹。村人虽日子寒苦,但民风一向淳朴,从不曾有谁爬上炭车做那趁火打劫的龌龊勾当。
再说那废弃的铁路坡坎上后来便有人种了树木,我那几个兄弟也在屋边坡坎种上了柿子树和别的什么树,郁郁葱葱的遮住了荒芜,没几年便长成了人间春色。
我们既然赶在收获季回乡来,焉能不捎带着采摘了?几兄弟中,其松最是热心肠,他做起事来总是雷厉风行,爱打头阵,这不,我们还站在坡坎下的旧路基上张望着柿子树呢,他即提着那带钩的长竹竿和小花篮飞奔而至,在树下又是钩又是拽地忙活开来……
我们一行人凯旋而归。
现在,在返回合肥的路上,在宽敞的商务车里,车窗外,是一闪而过的秋天的田野,我故乡的风景线,在渐行渐远的底色中,渐渐模糊,又渐渐清晰……
八月十五月儿明呀,爷爷为我打月饼呀,月饼圆圆甜又香啊,一块月饼一片情呀!
爷爷是个老红军哪,爷爷待我亲又亲呀,我给爷爷唱歌谣呀,献给爷爷一片心哪!……
姐妹俩轻轻吟唱着这支歌,渐渐的,她们躺在舒适的座椅上,进入了梦想!
……那片梦里的蓝天白云近了,那支远方的甜美童谣近了。
最忆是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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