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的是妻变妾退婚的古代故事(满门被灭她成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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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丰六年,沈氏一族被陛下下令格杀勿论,沈三爷拼命守护,最终保全四妹妹沈落性命完好。可这条捡来的命,往后竟是生不如死……
1
沈氏老宅里,几个丫鬟牵着尚且年幼的莺莺学走路,原本拿在孩子手心里的花骨朵,这会子也极不受待见,竟被扔在了花坛的一角。
莺莺是大嫂的女儿,但性子却和做将军的大哥如出一辙,固执且主动。若是自己心疼的玩具便要抱着睡觉;倘若是旁人塞来的玩意儿,不论价值几何,皆不如意。
“莺莺,你过来,来姑姑这里。”我弯腰曲背,张开双手便去迎接。
我虽与这孩子常相见,奈何仍旧比不上那些个贴身丫鬟亲切。见我张开手径直奔过去,莺莺吓得赶紧躲到了一个丫鬟身后,嘴里咿咿呀呀,小手连连摆动。
“你啊,可别自作多情了,莺莺认不得姑姑,但一定熟悉我!”
我扭头一看,说话之人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哥哥沈澈,平日里,他不是去茶楼与人喝酒诗话,便是骑着马匹去城外的琵琶亭中观景小憩。
这番风花雪月的心性,当真和从前战死疆场的二哥、如今保家卫国的大哥都截然不同。
大概也正因如此,我才唯独对他少了几分敬重,嬉笑怒骂间,到底是一起相伴长大了。
我自然不信他的鬼话,孩子最是懂得分辨陌生人,连日日打照面的姑姑都避之不及,又怎会与鲜少见面的叔父走得亲近。
怎料三哥哥果真有几下子,从怀里掏出一个人面兽身的陶瓷娃娃,便引得莺莺主动晃动步子上前来寻。
大概是爱屋及乌吧,等陶瓷娃娃到了手,三哥哥也已经顺势把莺莺揽入了怀中,并快速在孩子脸上夺来了香吻。
这场面确实让我羡慕至极。
将不甘心稳稳地埋在心里,表面上却故意另起话茬:“许是你与大哥生得极为相像,才有了这孩子的亲近之好。说来奇怪,大哥带兵前去讨伐拔圪族已经半月,怎的始终没有音信?”
“有什么好怕的,大哥的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可是远近闻名的常胜将军。许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牵绊住了,以至于送进城中的捷报晚了些。”
“嗯!说得极是呢!当年陛下被佞臣挟持,也得亏大哥的一剑封喉,这才保全了国家社稷。也正因如此,我们大将军府受尽了恩赏。”
三哥哥的话让我心中存有的担忧瞬间消失,不禁想起当年的宫城之变,其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三哥哥放下手中的孩子,忙冲我做出“住嘴”的手势,我心领神会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心里却不知哪里不妥。
“嘘!以后这话可万万不准再说!无论哪朝哪代,功高盖主都是大忌。如今,朝中重臣已经对大哥手握百万重兵极为不满,陛下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大抵也是忌惮的。为臣死忠,护卫天子乃是职责所在,切不可挂在嘴上作为了不起的功勋来宣扬。”
我赶紧点点头,心下不寒而栗。三哥哥虽然平日看着随性浪荡,可一旦遇到大是大非,却比之我更加谨慎严肃。
兄妹之间的话音刚落,便有小厮慌慌张张来报:“哥儿,姑娘!宫里头来人了……”
“定是大哥凯旋回来了!”
我扭头看了看莺莺,父女之间许是有几分心灵感应的,她这会子已经把视线从陶瓷娃娃上移开,同三哥哥和丫鬟们一起,饶是激动地看着大门口。
“……江州沈氏一族,承宠渥之恩,袭盛世余泽,卿本显扬千秋,奈何功盖海内,妄图改朝换代,叛国求荣化其盟友,朕心甚痛……今,沈氏一门六十七口,尽数赐死已平众怨,钦此!”
宫人的话字字句句慷慨激昂,于我和三哥哥而言,却是惊心动魄。
“这……这是何意?我……我大哥尚且没有回朝,何来叛国之说?”
“姑娘有所不知,沈大将军已死,非但没有灭了拔剌族,反而损失了我朝几十万将士。陛下震怒非常!”
来人我见过的,前些年随大哥进宫参拜封赏,此人真是站在陛下身边的内官。正因如此,我和三哥哥也不必再去怀疑是否存在假传圣旨之嫌。
三哥哥迟迟不去领旨,挺直了上半身义正言辞道:“我大哥既已经死了,便是死无对证,又何来叛国求荣的污蔑。我沈氏一族,不惧生死,只是,不愿枉死。”
“大哥戎马一生,怎的能平白遭此构陷?还望大人转告陛下,明察秋毫,以还清白!”
“老奴只负责传旨,不代管查案,若真有不明白的,就请哥儿姐儿的入了地府,再与沈将军分说个清楚!”
此话说罢,由不得我大嫂扑上前来求情哭诉,来人一声令下,门外便冲进上百个官兵,神挡杀神,魔挡杀魔,不由真相,将跪在地上地上的大嫂一刀毙命。
“嫂嫂!”
莺莺平日里极少哭闹,此时却泪水连连,我跪着半个身子就要上前去抱她。不等我伸手够到,一个狠面獠牙的官兵便先我一步,将冰冷的刺刀伸进了莺莺的腹中,哭声戛然而止。
没一盏茶的功夫,昔日昌盛荣耀的大将军府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落落,快跑!只要我沈家还有一息尚存,便不愁平冤昭雪!”
“三哥哥!”
纵然将军府内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三哥哥仍旧拿着一把沾了血的刀剑,拼命为我杀出了一条血路。
那匹拴在门口,承载了三哥哥闲情逸致的马匹,此时竟成了我兄妹二人的逃命希望。
可是,这马平日闲散惯了,跑不快,刚出了城,眼见就要被身后的士兵追上了。
三哥哥从我裙袖上扯下一块布料,扔在与丛林相反的路上,又道:“落落,你且去另一侧丛林里藏着,不论看到什么,都不准出来!”
我双手抓住三哥哥,劝他同我一起藏起来。
“陛下生性多疑,倘若沈家尚有男儿逃离在外,定会不遗余力追踪到底,唯恐复辟倒戈之嫌。可,若只是你一个女儿家侥幸逃脱,那些官兵也未必固执,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可,可如今,我沈家全数灭门,只剩你我二人……若是你也……”
三哥哥不再给我说话的机会,将我赶到丛林深处,又找了些树枝来掩盖,这才终于放心。
三哥哥仍旧上马,做出继续逃脱的样子,岂料此时已被前后夹击,两条路再也无望。
“灭门乃是重罪,沈三爷何必让我等为难。”
“今日遭此劫难,实乃我沈家蒙冤,陛下有眼无珠,不辨忠佞,他日国难当头,百姓离所,定叫他遗臭万年。”
那人将刀举过头顶,林间的阳光透过树隙映衬在刀面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便是在这炫目的光芒中,我咬着牙眼睁睁看着三哥哥自刎于前。
那人的刀缓缓落下,意犹未尽地指着不远处的布料道:“沈家四小姐惊魂未定,大概也是跑不远的。”
“可,沈将军从来都肝胆忠义,不见得就是宰相口中的奸佞之臣。如今,沈家一门已惨遭屠戮,四小姐又是极为柔弱的,当真要赶尽杀绝吗?荒郊野岭……想来也不会有人追查至此,便是由她自生自灭吧。”
“从前疆场厮杀,沈将军曾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事已至此,我权当还他一个人情了。走,回去!此事不必禀报,更不能言说,若是叫陛下知道,在场众人,皆是要掉脑袋的!”
此前拿刀的人,慢慢将手中的刀入鞘,又义正言辞地吩咐手下相关事宜。
待众人一一应允,这才领着一行人驾马归去。
2
“……若真有不明白的,就请哥儿姐儿的入了地府,再与沈将军分说个清楚!”
“今日遭此劫难,实乃我沈家蒙冤,陛下有眼无珠,不辨忠佞,他日国难当头,百姓离所,定叫他遗臭万年。”
……
荒郊野外,于一河边的大杨树下,我捧着清澈的河水,慢慢替三哥哥洗净了脸上的血渍。他生性爱干净,便是死了,也应该是干净素雅的。
如此,下了地府,才能不叫那些小鬼欺负。孟婆见了这么俊朗的儿郎,或不忍让他再记得前尘往事,恳请阎王为我年轻的三哥哥谋一个好的来世……
我草草埋葬了三哥哥,因为怕被人觉察,便是连墓碑也不敢立。
三哥哥多年佩戴腰间的佩环,一动不动躺在我手中,洁白无瑕的玉佩混合着主人的鲜血,平添了几分邪魅之气。
只此一遭,我成了孑然一身的孤女子,身后再无可倚杖的靠山,膝下也无调皮灵动的莺莺。
“姑娘,姑娘?”
我慢慢缓过神,仰面便看到一个上山砍柴的大爷。我下意识地将身子蜷缩在树下,不敢出一言以对,倒是这位长者,一再耐心宽慰劝导,瞧着不像是歹人。
“姑娘,这……这黄土之下埋着的,是什么人?怎的如此草率葬于这野岭中,夜里叫猛兽扒出来再糟蹋,岂不更加罪孽?”
此话一出,我竟不自觉感到心口疼,两行清泪早已不受控制地纵横满面。
“老人家,这里埋着的……是天上的月亮……”
在我心里,三哥哥一直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受不得人世间半点子污浊。
可他又分明又不似婵娟高高在上,而是一边瞭望西北,一边谨遵大哥嘱托,默默守护京城,把和善的光洒在每一个贫苦百姓的心头。
“月亮?你这姑娘怕是糊涂了,月亮怎么能被人埋进土里呢?我猜,一定是哪个对你很重要的人。”
见我仍旧不言不语,老人索性自圆其说:“也罢,我不问了。你且在这坟头上支起一杆小旗子,好吓唬那些不怀好意的畜牲。”
我点了点头,捡起树枝,又从自己裙角撕下一片绸布系在最上面。
“恳请天爷垂怜,保我三哥哥长眠地下,可千万别叫那些野兽来啃食……”
抬头时,看着面前的黄土,我忽然想起沈府里遍布的冰冷尸体,那些都是我沈家的至亲至爱。温良贤德的大嫂,刚会说话走路的莺莺,从小到大陪伴我的奶娘……她们的尸首最终会埋在何处。
“老人家,你可知道乱葬岗在何处?我……我突然想起来,在那附近的庄子里,有人在等我。”险些叫人看出纰漏,便陡然生出了一个谎言。
从前,三哥哥说,做人要坦荡直率,诓人的话实非君子所为。
他不知道,这天下,是一定需要编排一些谎话才能有所获得,天子如此,天子身边的奸佞如此,往后,我也将如此。
“诺,走过这片杨树林就是了。”他干脆放下肩头上的柴火,扬起手歪着大半个身子向着侧面一指。“
不过,那地方不干净,你一个姑娘家,最好还是……再说,我从未听说那地方有什么庄子,什么样的庄子啊,竟会聚集在死人堆旁边?”瞧着这大爷对这一片很是清楚,如此不打草稿的谎话马上露出了破绽。
“额,是我说错了,是一个废弃的庄子,许是因为那地方不吉利,庄子里的人都搬走了。”
“哦哦,这样啊,有理有理!确实住不得。”
见他终于不再起疑,我才慢慢松了一口气。起身便要向着乱葬岗的方向走,却马上被这陌生的老人家挡住了去路。
“姑娘,不论你是去见什么人,总不至于这般狼狈,你瞧瞧这手上、衣服上的血渍,别说去乱葬岗,就是刚出这片林子,也难免会引旁人怀疑。”
经过这么一提醒,我慌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原本青绿色的长裳,已然沾满了亲人们的血迹。
见我低头不语,老人家干脆叹了一口气,道:“罢了,送佛送到西,姑娘要是不介意,可随老朽去舍下茅屋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去你家?”
我属实被这位花甲老人的热心肠惊到了,却又心存忐忑不敢迈出一步。经此大劫,往后便是谁也不敢轻信。索性谢却了好意,迈开步子就要向着乱葬岗的方向走。
“姑娘,你若真要这样走,我也不拦你。老朽来的时候听闻,李相派了人在乱葬岗把守,你若真要去那里见人,可要当心。”
“李芾?”
“姑娘未必是真的糊涂,两天前的午后,沈大将军府遭满门抄斩,全府上下六十六口人无一幸免,只剩下一个四姑娘至今下落不明。如今,相府李大人对此事有所耳闻,下令守株待兔,斩草除根。”
我吓得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三哥哥的坟前,脸面上或已展现出显而易见的恐慌,便是想故意隐藏,也早已避之不及。
“老人家,何必对我说这些……”
“我怕四姑娘有去无回啊……”
“你……我听不懂这话……”
彼时,眼前的老者干脆俯下身子将我小心搀扶起来,凝眉轻叹道:“我虽没有见过沈家四姑娘,却也有所耳闻李相下令在这附近严查。瞧姑娘的穿衣打扮,必然不是寻常百姓家出身……”
一番话让我顷刻间哑口无言,当真是姜还是老的辣,不过是上下打量间,一寻常山间老者也能识得我的身份。如若这般贸然前去乱葬岗,又怎料那些把守的士兵就看不出端倪。
眼见再欺瞒已无意义,我索性对他说明了三分真意。言语间只说定是事出有因,沈家冤枉,以免再遭麻烦,悄悄省去了三哥哥对皇帝清浊不分的控诉。
“四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不妨跟我回家去,待重新梳洗打扮,再从长计议。”
我稍稍抬头看了一眼,又谢又疑之间,悄声问道:“敢问如何称呼老人家?你我素不相识,大可不必担上私藏逃犯的名头。”
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芥蒂,难保这不是丞相李芾的瓮中捉鳖之策。
如今,大哥生死不明,我多半是沈家唯一的生存之人,这条命是三哥哥拼死护出来的,若不能查明真相还我沈家清白,当真是枉费心机。如此,必不能再轻信旁人,以免落入陷阱。
“老身叫赵易炳,年轻时曾效力于沈老将军麾下,战场上得将军庇护死里逃生,后得老将军牵挂入了赵家庄修身养性,得了两亩良田慰以生计,得以苟延残喘至今,实在是沈家恩德无上。”
“你是我祖父的手下?”
“正是。那年初见姑娘时,你还是个抱在手里的娃娃,今日非昨,竟不成想,姑娘已经出落如此芙蓉。”
这叫赵易炳的老人,将昔日祖父的军工一一细数,实在很难叫人生疑。
我沉默不语,心里不自觉多了几分盘算。
赵易炳见状,又接着说:“听闻沈家遭变故,我连忙前往,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又听市井中人议论三哥儿带着四姑娘骑马往凤砚山一带去了,只得佯装打柴人,在这山里绕了一圈又一圈。”
“赵……”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或高或低,许是都不适合。
“姑娘叫我老赵即可。”
赵易炳看出了我的为难,立刻接过话茬免去了我的尴尬。
老赵领着我一路西去,出了林子,沿着一路弯弯曲曲的水流,迎面便看到了两间简易的茅屋。再往茅屋后头瞧,又是三两户人家,隔着一小片竹林,隐约间望去,那林子深处才是更多的百姓。人声低微,倒是鸡鸣狗叫声声入耳。
这大概就是赵家庄了吧。
老赵乃是个鳏夫,一生无儿无女,凭着一身力气尚且能经营好自己。
隔天,庄子后头一个姓马的婶子送来了一只老母鸡,客气地让老赵款待“贵客”。
她口中的贵客大概就是我,自打我来了这个庄子,没几天的功夫,消息便传开了,溪边捣衣的妇人三三两两在议论,说是老赵从城里接回来了自家孙女。
至于这个孙女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老赵糊糊涂涂地解释,众人亦是糊糊涂涂地点头应笑。日子久了,也就慢慢无人问津了。
“老赵,我想进城打听打听……”
老赵接过我手中的鞋靴,看着细密的针脚愣了一会,抬头佯装轻松道:“现在风头还没过去,姑娘实在不便走街串巷。老赵替你去打听,有什么好的坏的消息,我都一一回来禀你。”
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他瞧着眼生,城里的那些官兵该是怀疑不到他的身上。
用过午膳后,老赵换上我新给他做的鞋,踩在地上转着圈儿来回看,一边看一边笑:“我还是头一次穿上这么舒服好看的鞋,四姑娘手真巧,老赵沾了光。”
“哪里是您沾我的光,分明是我享受了您的福气,若不是您收留,如今我是生是死都说不好。”
“姑娘言重了,老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又有救命之情、养老之义,我没能救下沈家六十多口人,已经是有愧于恩人,若不能护好姑娘,黄泉之下,如何面见将军。”
“老赵,你言重了。”
我生怕言多必失,隔墙有耳,恐这话被旁人听去了遭麻烦,索性换了话茬,嘱咐他一路小心,末了又道:“不论是好是坏,黄昏时分定要返回,等会我烙荠菜饼,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老赵憨憨地点头,这么一点头,瞧着真有几分像祖父。
祖父麾下有一支不死军队,曾叫周边国家闻风丧胆,将士们敬重这位朝中重臣,却不敢与之亲近。
可,我敢。
仗着自己是家中最小的孙女,我曾趴在他的背上利落地揪下了一把胡子。祖父“啊嘶——”叫出声音,又怕吓着我,赶紧笑着轻声说没事,却还是捂着胡子躲进了书房。
我的祖父,是声明在外的镇远侯将军,胡子花白的年纪,却依旧能拿着御赐的龙吟剑征战沙场。
祖父战死后,紧跟着是父亲,再到大哥,相继袭承了爵位,也一并拦下了镇守边疆,光宗耀祖的职责。
我就是在他们的庇护下成长起来的沈家四姑娘。我绝不信大哥会联同边境部落带兵谋反,他怎会不知,这京城中还有沈氏一门的牵挂。
沈家效忠了三朝天子,若真想篡位谋反,何必等到今日。当今天子究竟是被奸佞蒙了眼,还是被猪油蒙了心。想到这里,我的拳头不禁握至发白。
我站在门口看着老赵消失在水流那头的林子里,看看天色,开始计算他回来的时辰。
离老赵把我带回来已经过了一个月,老赵像看宝贝似的寸步不离,怕我一声不息去乱葬岗羊入虎口,又怕我想不开一命呜呼。
老赵是个有法子的老头,不是找庄子里的妇人跟我唠嗑,就是诓骗一群孩子来院子里教我蹴鞠。即便我三番两次暗示不必如此,他却总是不放心。
“怎么还没回来……”
太阳肉眼可见地沉入了西山,夜色像一方偌大的黑幕慢慢笼罩在赵家庄上,走到溪边,仍旧看不见老赵回来的影子。
庞大的不祥之感顷刻间涌上心头,像一根麻绳似的勒住我的喉咙,越是往林子那边踱步,喉咙处便被撕扯出巨大的酸痛感。
循着盈盈点点的月光,我拎着罗裙,闷不作声地钻进了林子里。
“老赵,老赵,你是不是迷路了啊……”连着喊了几声,空寂寂的山林里无人应答,穿过了这片林子,再走两条山路就能入城了。
难不成是城里生了变故,老赵被困在城里了?
一边犹犹豫豫地打算,一边移动着步子,趁着月色到处查看。
不远处就是三哥哥的墓,那小小的土堆,在凄冷的月光映衬下,显得孤独而可怜,我不自觉向着它的方向多走了两步。
“四姑……四姑娘……是四姑娘吗……”
“谁?……是,是老赵吗?”
我颤着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应答,等了一会,却再不听见先前那阵熟悉的沙哑声音。
向着三哥哥的墓又走了两步,这才隐约瞧见了一个瘦弱的身影趴在土堆后面。
呼吸伴着豆大的汗珠在额间肆意纵横,临近土堆,我却再不敢往前一步。
脚踝间有一股力量滚烫苍劲,我下意识地闭眼一跺脚,那股力量便又忽然撤了去。
“是我,四姑娘……是我……”
“老赵?”
我赶紧俯身去搀扶,他哪里还有一点力气,任凭我拖着拽着终于颤颤巍巍直起了半个身子。
我赶紧询问:“老赵,你怎么落得这样?可是遇到了什么人?”
老赵说不出话,虚弱地撑着一支胳膊在我的肩膀上,脚上的新靴子沾满了惊慌失措的泥尘。
此时此地实在不适合商议,我费劲了好一番力气,终于将丢了半条命的老赵拖回了赵家庄。
老赵一夜未醒,沟壑纵横的脸上爬满了晶莹的汗珠,额间更像是火块般炙热。
毛巾在冷水里沁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后半夜,老赵才终于睡得安稳些。
“姑娘,赵家庄也实在不宜久留,得想个法子把你送出这是非之地。”老赵咳嗽不止,我忙着给他抚背,想着实在不能再搅扰老赵,便跟着应和点头。
老赵喝了一口热茶,慢慢能坐起来,靠在帐子旁,沉着脸继续说:“李相虽然已经从乱葬岗撤去了部分兵力,却在城中集市上安插不少眼线,扬言沈大将军已经抓捕归案,三日后问斩……”
“什么?找到我大哥了?”
“四姑娘别急,我估摸着这是一出戏,丞相这是想引你入城,再来个瓮中捉鳖。”
“可若真是我大哥……不行,我得想法子救他。”
我知道老赵一心为我牵挂,可眼下我只剩下大哥一个亲人,岂能眼睁睁看着他枉死。
老赵见劝不动我,这才卸下疲惫之态,无奈开口:“我本想借着送临别饭的由头,进去牢中一辨真假,花光了身上银两好不容易买通了衙役,不成想这时候李相正好迎面走来,也怪我人老了糊涂不中用,怕露破绽拔腿就跑,这才引得几个官兵一路追赶。”
“原来如此,怪不得。”
得亏老赵对这一片的山路熟悉,辗转几个圈子,便叫那几个官兵绕进了迷宫,紧着这一阵子功夫,才终于有机会逃脱。
老赵不愧是祖父的手下,生怕身后的尾巴甩不掉,故隐在三哥哥的墓后,待天黑了没见人跟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老赵做了一个计划,两日后,有一路商队要一路往西回到家乡,只要想方设法混进这个商队,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西境。
我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法子,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在西境遇到失踪的大哥,若能与他一同商议,定有洗刷冤屈之日。
老赵找庄子里每家每户借银钱,只说我生了病要赶紧进城医治。那些百姓都是有菩萨心肠的人家,家家户户都出了力,老赵感激涕零地将银钱用小方块包好放在我手里。
天一亮,老赵就将我装扮成粗糙邋遢的男子,带着我等在出关的那条必经之道上。
“我走了,你怎么办,若是那些官兵找到了庄子里……”
“四姑娘放宽心吧,这一代不比城中,荒凉崎岖得很,即便是他们找来了,老赵我也自有法子脱身。四姑娘出了关,万万保全好自己,仇恨和清白远比不上你的性命重要。”
“嗯,我记住了,你也好好保重,我定会想法子回来看你,和庄子里的乡亲。”
老赵点点头,红着眼睛不说话。
待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商队款款乘马而来,老赵便舍下我在路边等候,自己迎上去嬉笑迎合,领头的黑汉子上下打量了老赵,又扭头看看我,忽地扬起手就在老赵脸上用力甩去一巴掌。
我赶紧跑上去,老赵扭过头笑着跟我说没大碍,转头又继续央求道:“这是一些心意,权当给大爷们买酒吃了,劳烦带上我家这小子,出门赚得一些银钱,也好回来养活一大家子弟弟妹妹。”
那人拗不过老赵的纠缠,即便是迎着老赵的胸口狠踹一脚,老赵仍旧是爬起来捂着胸口红着眼睛恳求。
“老赵,我不去了,不去了,我们回家……”
“回家干嘛,回家吃什么,你不出去做工,还指望我养着你一辈子不成!赶紧走!”
我的眼睛一阵滚烫,两汪热泪在眼眶里荡来荡去。
我知道老赵这是故意说给商队听的,他拼命握着我的手,唾沫星子溅在我的手臂上。
商队后头的队伍一个劲儿地催促,领头的人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勉强同意让我跟着回去做奴隶。
老赵跟着我一起走在队伍的后头,悄声嘱咐道:“往后的路就要靠姑娘一个人走了,给你的盘缠千万保护好,这帮人是见钱眼开的主儿,路上免不了要打点。”
我低着头啪嗒啪嗒掉眼泪,一个劲儿点头让他放心。
“到了西境,不论姑娘去哪个部落,也总需要钱开路应承。老赵能力有限,能帮姑娘的只有这些了。”
“老赵,你快别这么说,是我欠你的,等我查明真相,定报答你的搭救之恩。”
“这都是后话了,你能活着比什么都强。姑娘心中还有牵挂,老赵看得出来,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明儿我就溜去刑场看个究竟,倘若那人真是沈大公子,老赵就是拼了性命,也给你救出来,护他去与你团聚。只要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老赵……”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太多或太少都难还这份恩情。
“老的不要,赶紧走赶紧走!”
前面的领队之人传话过来,老赵一改面色,笑着弯腰哈背道:“得嘞,劳烦英雄们一路照顾。”
老赵终于停下脚步,笑着站立住不再往前走,又朝我身后轻轻推了一把力,示意我不要停下步子。
我三步一回头,眼看着老赵最终消失在了山路的转弯处。
一路走走停停,果真如老赵所言,这些人就是群只认钱的吸血虫,给了钱才会有好脸色。
我恍惚中想到了什么,老赵把在乡亲们那里筹到的钱尽数给了我,又把身上为数不多的银子给了商队的头领,往后回去的日子,他又该如何谋划生计。
想到连日来的种种,我的眼泪又忍不住抽抽嗒嗒落了下来。
旁边的人咒骂我像个娘们儿似的,一路上哭得没完没了。
3
老赵替我筹来的银两,没等到达目的地就被人偷了。
没了钱,商队的头领越发不待见我,队伍刚抵达西境疆土,就将我赶走了。
“你是中原人?”
仰头眯着眼望去,恍惚中只瞧见一个胡子拉碴的粗糙脸孔,俯着身子像看猫狗一样,查看窝在酒肆门口的我。
左右瞧瞧,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全是将军府的血流成河,实在记不起自己怎么就昏睡在了这尘土飞扬的街面上。
“你是中原人?瞧着眼熟。”
见我不说话,那人又重复问了一遍。
我仍旧不敢搭话,疑心这是遇到歹人了,思忖片刻,随即脱口而出:“我没有钱让你骗的,你去别处吧。”
这话是真的,现在的我,全身上下只有这么一身破衣烂衫比较值钱,其余的任何金钱首饰,都已经荡然无存。
那人蹲下身来,刺眼的阳光从他的背后翻山越岭,径直扎进了我的眼睛里。
我赶紧低下头,忍不住抬起手遮住眼睛。
“既然没钱,那骗点别的也行。”
我心里一惊,原本恍惚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
原来,我不是遇上了骗子,而极有可能是遇上了强盗。
我下意识将胸口的衣服紧紧守住,看了看大街上人来人往,鼓足勇气瞪了他一眼,说道:“天底下,中原也好,西境部落也好,总归是有王法的。”
“姑娘此言差矣,王法乃是王制定的法,王若说抢劫是合理的,其他人必定也只能认定是合理的。”
“先生说的乃是庸王之法,若是庸王,大可不必谈法。先生若同那庸王,自不会在此与我逞口舌。”
“你是个聪明的人。”
我一时想不出来如何作答,更不知他是为何出此言。依我看来,他才是个聪明的人,竟一眼就看出我是中原人,又知我是女儿身。
我低下头去,斜着眼睛偷偷看酒肆里的客人划拳畅饮,偏又僵持着几分性子,贪婪闻着酒香,佯装看不上这里的酒菜。
大约是想继续对我奚落一番,对面的人又继续说:“饿了?”
我将头扭向一边,冷着脸不说话。
“偏偏我也饿了。”那人见我苦哈哈,自顾自打趣道:“我是个有操守的骗子,骗财不骗苦命人,骗色不找丑乞丐。”
“说谁乞丐呢!”
那人噗嗤一下笑出声音来,我又后知后觉发现,在乞丐面前还有一个极具羞辱性的字,他大抵正是在嘲笑这个吧。
“走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现在有免费的酒不喝,下一顿再想大快朵颐,可就不知猴年马月了。”抬头时,那人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店里,背着身子,语气中颇为得意。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想我金枝玉叶的沈家大小姐,竟沦落至此。
今时不同往日,人生地不熟的地界里,哭哭啼啼悲春伤秋实在无济于事,倒不如放下身段,姑且填饱肚子保全性命,如此才能从长计议。
“沈落。镇远侯沈放的四妹妹。”
如此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我手中的半个馕饼愕然落地。想我和他见面尚不出半个时辰,他怎的就能看出我的身份了。
我耷拉着眼皮,重新拿起一张饼,故作镇定地往嘴巴里塞。用含糊不清地语气苦笑着问道:“你真当自己是掌权的王了?我不过是一个经商的生意人,送货到中原,折返途中跟丢了队伍而已……”
平日里,我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市井中的生意之事毫不知情,这番借口说到最后自是心虚,不自觉小了声音。
“你是来找沈放的?”
显然,对面的这位大哥压根就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他问他的,我答我的,分明是牛头不对马嘴,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应付。
“什么放?我不过是出口一些水果到中原,哪里敢放什么东西……”
这次,不等我说完,对面的大哥直接不耐烦开口道:“我知道你大哥在哪里。”
心里豁然间犹如惊雷一响,索性不再装聋作业,开口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四姑娘何必在乎我是何人,你最想知道的难道不是你大哥的下落?”
“他在哪里?”
“吃完了饭,我自会带你去见他。”
此刻,我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吃饭,一颗心早已飞到了大哥身边,脑海中全是连日来的种种委屈,迫不及待地要对他讲明。
果然,那人带着我到了草原上的一处名叫黑穆的部落。
掀开帘子再见到大哥,沧桑面容间,早已不见昔日大将军的雄姿英发,披着狼皮做的夹袄,俨然化作了血性野蛮的草原郎。
“多谢阜赦王子,若不是你多方打听,我和妹妹也不能这么快团聚。”
“将军言重了,此刻,你的身份多有不便,实在不宜招摇,往后有什么需要的,也尽管告诉我。”
“我早已不是什么将军,眼下不过是一个狼狈的亡命之徒。”
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不正经的“骗子”乃是这个部落的继承人,是黑穆王的独子。
等他出了营帐,连日来的种种烦心顿时涌上心头,一头栽到哥哥怀里开始支支吾吾地说话。我知道大哥不一定能听得清楚我的话,却还是拼命在说个不停。
“我知道,大哥知道,落落……我们兄妹还能活着见面,已经算得上是上天垂怜。”
大哥详细向我阐述了如何遭李芾诬陷,又是如何掉入了丞相布好的陷阱。其中烦心忧愁,不见得就比我更少。
“那,那大哥得赶紧想办法告诉陛下才好,李芾不是什么好人,如今权倾朝野,陛下也是处在危险之中。”
“落落……”
说话间,阜赦已经端着一盘子吃的掀帘子走了进来,一边放下手中的食物,一边阴阳怪气道:“你们中原那个皇帝是个有主意的,等着看吧,下一个被抄家的就是那个风光无限的李芾。”
“何出此言?”
我原本还想继续争辩,哥哥却帮着阜赦说道:“是啊,但凡是威胁到皇位的人,无论是否有二心,都必定是一个下场。今日是我沈家,往后还有无数个沈家……”
“沈放大哥,这样的朝廷,还有什么可效忠的?倒不如就如我父王说的,你们就留在草原上,化名改姓,过一辈子安生潇洒的生活。”
我沉默一阵子,接过话茬小声嘀咕道:“难不成就这么带着谋反的罪名躲藏一生……”
“落落说的是,我们沈家世代忠良,绝不能担上着无辜的骂名,即便是只剩下我一人,也定要为我沈家平原昭雪。”
大哥的话正中我的下怀,几番周全之下,仍旧打算冒险回京。阜赦是个仗义之人,一路护送,直到玉门关外,才相互道了别。
“哥哥,凭我们两个,陛下陛下能信?”
“自然不会信,所以……”
我们兄妹一路伪装,小心翼翼来了临川,见到了哥哥口中纯良贤德的平羲王。
陛下膝下无子,极重丹药修炼不死之身,这些年靠着丹药吊着一口气,力排众议,独揽大权。平羲王是皇室宗亲中最有望成为储君的人,哥哥的心思一目了然。
夜间,我潜入哥哥的房间小心商量:“倘若这平羲王并不是个好相与的,哥哥这一步棋可就是死局了。”
“落落,我既为人臣,绝不能造反,除了来日方长,别无他法。”
这些日子,我们虽被平羲王悄悄安置在军营中,可生死一线,始终夜不能寐。
4
陛下驾崩的消息在夜间传来,而后三日之内,平羲王带着传位密诏悄然进京。
这一切,未免过于水到渠成,其中深意,我纵然追究,可哥哥既不想我知晓,那便是钻破了南墙,也颗粒无收。
李芾获罪落狱,满门抄斩。沈氏平冤昭雪,来得蹊跷又迅速。
大哥恢复了往日的将军身份,一路封赏,步步高升。
若不是那日偶然进了书房,看到大哥与皇后往来的书信,我大概也绝不会想到,陛下的死乃是哥哥一心筹谋。
平羲王看似宽厚爱民,其实暗中也早已觊觎皇位良久。借着哥哥这把刀,了却了京中宗亲的威胁,了却了陛下苟延残喘的性命,登基后,斩草除根,终于了却了皇后这个心腹大患。
一旦坐上皇位,心里只能装得下天下和权位,断情灭义。
哥哥说,他是臣,不会反。
平羲王诛杀哥哥的时候说,你是佞臣,早晚会反,留不得。
可陛下到底还是做了一件错事,留我做了妃子。
昔日住在他的营帐之中,他嘱托我唤他平郎,如今再这么称呼他,不想一呼一吸,都是带着恐惧和厌恶。
“落落,你不在其位,自然不懂其苦。你的哥哥是我的心腹,却也是心患。有他在,宫中禁军便惟他是从……落落,你放心,沈放是沈放,你是你,我会对你加倍爱惜。”他总是这么对我解释。
“陛下言重了,我和哥哥都是你的臣民,有用之时且长用,无用之时不必强说爱惜的话。”我摸摸身下隆起的小腹,一时间怨怼丛生,倘若没有肚中的孩儿,陛下难料对我就有真情。
我忽然想起阜赦说的话,中原的皇帝换了一波又一波,可终归到底,中原只有一个皇帝。
大约是出于愧疚吧,陛下近来对我格外关照,除了金银细软赏赐不断,每每夜黑时也总来探望。不过,他从不在我的寝宫中过夜,见我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略略表过几分热情,便向着别的寝殿去了。
帝王之爱,从无深情。
合欢花开的时候,我的孩儿正好降临,是一个眉目清秀的皇子。这虽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却仍然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满门被灭她成孤女,却被新帝纳入后宫,诞下皇子盛宠一生
古往今来,后宫的女人之间围绕帝王之爱和东宫之位的争夺从未休止,也不曾想,我终有一日也加入了这一行列。
“娘娘,又……听闻四皇子出事了。”宫中的丫鬟总是慌慌张张,这个死那个伤,近来已然成了常态,偏偏还是学不会察言观色,处之泰然。
我故意不去应答,叮嘱她有时间就去帮着嬷嬷照顾小皇子,不必听风就是雨,更不用危言耸听。
可,四皇子从马上摔下来后,终究还是不省人事了。
陛下跑到我的宫中,心有余悸地看着襁褓中的五皇子,喃喃自语道:“落落,你说是不是我作孽太多,难不成遭了报应,我的四个皇子中,有三个都遭了难,死的死,病的病。”
“陛下无需责难自己,想来都是周围伺候的人不小心,四皇子眼下还在休养,定会转危为安。”想了一会,我又小心地追加了一句:“五皇子还小,有臣妾日夜陪伴,不会有事。”
哥哥说得对,陛下终究还是心软胆小的,眼见着几个皇子陆陆续续出了事,仅有的小公主也因为不愿和亲闹着上吊,被救下来的时候已经一命呜呼。
“陛下这几日不常来宫中看望了,前朝事务很忙?”
“回禀娘娘,听陛下身边的内官说,陛下近日忧思过度,病倒了。”
我将面前的茶水往远处推了推,漫不经心道:“严重吗,通知皇后去看望没有?”
“皇后日夜侍奉左右,听闻今儿早晨实在熬不住了,才终于回了宝华殿。”
我伸手由着丫鬟扶着站起来,想着陛下身子欠安,我总要去探望一番才能以表忠心。
遣了宫中的内官们出去,龙床上呼呼喘着粗气的便是陛下。
大约是大限将至,陛下又开始胡乱向我道歉,末了又好似谋求赎罪:“落落,你是个聪明贤惠的,这些年从不与旁人争抢。如今,几个皇子中能继承大统的,只有五皇子,我虽已拟好了诏书,又恐怕他尚且年幼……”
“陛下放心,五皇子年幼,自有我垂帘帮衬。”
“你……”陛下忽然放大了瞳孔不可思议地望着我,慌神预料道:“落落,你到底还是在记恨我杀了你哥哥地事情,对不对……”
“陛下病糊涂了,那些陈年旧事,提他做什么。”
“前朝罪臣,后又手握重兵,这样的臣子,古今有几个皇帝敢留他!落落!”他像似拼尽了浑身最后一点气力,也要说出这句话。
我看着面色苍白的皇帝,不知不觉间竟然已泪流满面,回应道:“怒气伤身,陛下保存些体力最好。事到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就不必去追究我哥哥的罪名了……”
见他红着眼,已然奄奄一息,索性一次性说过明白:“也不必再去痛心皇子和公主的死,总归也不算枉死,黄泉路上陪陪陛下也是好的……”
“你……落落……”
从哥哥引荐我与他相识,到如今看着他眼角挂泪死不瞑目,几年时光,辗转君王更迭。
五皇子登基的那一天,皇后在宝华殿吞了金。皇帝的众多妃嫔之中,我独独敬佩皇后,自始至终,一往情深。至于帝王的心中,有无美人,直到死,她都在装聋作哑。
我看着面前的娃娃穿着硕大的黄袍,滑稽又威严,蹒跚走路的样子很像当年的莺莺。
可,他和莺莺又很不同,五皇子终究不姓沈……(原标题:《花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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