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你我月半小夜曲(爱河苦渡十四)
1982年X月X日(阴)
复补工作开始了。
政委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一本正经地说:“准备准备吧!”
无须细言,我理解了他的意思。政委情绪不佳,显得有些压抑。我知道他很喜欢我,也很需要我。作为全矿惟一的一名政工干部,他的工作量极大,而作为他惟一的帮手,我需要做的事也很多,尤其是现在,填实力报表,办复员手续,还有全矿的总结材料等等······看来,有人——当然是上面的权威人士插手了。
“你给一批又一批的复员兵办了手续,这回也该享受享受了。休息几天,把工作移交给放映员小刘吧。”政委似乎还想跟我来点幽默,话一出口,却有些辛酸。我们都感觉到了。
“小刘没办过,我带他一次吧,捎带把自己的也就办了。政委,你别担心,我会办好的。"我没有别的能耐,只想以行动报答一下这位可敬的老首长。
“不用了。小鲁,我总觉得对不起你,调你到这个非编单位,把你给耽误了。小吴是个好姑娘,我本想帮帮你们,尤其是帮你干出点事业来。真正的金子是埋不掉的。”
“我会努力的,不管在哪里。”
晚上,通信员小张悄悄告诉我:“后勤部来人了,和政委差点吵起。他们一定要你今年复员。好像是浩副军长亲自指示过的。”
浩副军长,海洋的父亲!听说他和吴副司令家关系最好,有可能!
小张还说:“部里的那些人训斥政委:一个团级干部,咋能给人家副司令家中写信,要人家闺女嫁给手下一个义务兵,成何体统?政委说:‘别说了,你们顺着领导意图办事,所以一贯正确。我服从就是了。`独自一人的时候,政委直劲地喝闷酒。唉,他是不想让你走啊!”
啊,政委,我的好政委!你总是默默地关心我,帮助我,以至不惜得罪那些“大官”。你寄给副司令家的绝不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笺,而是一颗正直、无私的心。
1982年X月X日(晴)
夜阑人静。满天星斗守着一轮凄凄的残月,我失眠的心儿伴着灰蒙蒙的月色在寻着另一颗心。
她睡得香吗?但愿!她会有个甜美的梦吗?但愿!
她相信世上一切美的东西,就像相信她自己。上次分手时,我曾对她说:“你家既然不同意我们的事,肯定要通过军里的关系把我搞复员,”她说:“不会的,他们岂能卑鄙到这种程度,”我笑了,暗中祷告:“愿你是对的!”可是,事实却做了相反的证实,。
告诉她吗?她会极痛苦的。还是让她留下点属于自己的美丽欺骗吧!那里是一个童话般圣结的界。
1982年X月X日(1)
外面在放映电影《月亮湾的笑声》。阵阵笑语从窗外扑来,叩击着我寂寞的心。有什么可笑的呢?我默默整理着自己人伍以来写下的一本本《读书笔记》和一迭迭稿件,心里很不是滋味。
“末日来临!”我反复想着这个词。八年整整八年,我把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留在了这里,还有我的追求,我的梦想,我的爱……
我感到阵阵惆怅。
1982年X月X日(阴)
小人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君子却又常以君子之心度小人。在生活的激流里,往往是那些善良而正直的人充当着悲剧演员。
听说军长在京疗病,军里浩副军长主持工作。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很可能就此取而代之。政委几次受到后勤部领导的训斥,而谢顶的老古却空前活跃。大家说是个信号,老古要接政委的班。原因之一:他和浩私交不薄,之二:老古在部里属早请示,晚汇报这种流派的(我画所谓黄色画儿的小报告也是他“辛苦”的)。我们这个民族什么都好,就是封建专制残余太根深蒂固了,一戴乌纱帽,便格外地喜欢奴性十足的人。而封建主义本身便是盛产奴才的温床。
政委是个真君子,他依然我行我素,坦坦荡荡。无事时还哼两句梆子腔:“事到(哪个)知足心常惬,除却私欲(哪个)天自宽。”
有人问他最喜欢的格言是什么,他不加思索地说:“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显然,我们都是选择后者的主,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1982年X月X日(阴)
酒是个好东西。正如一位诗人盛赞的:“水的形象,火的性格。”它能使你想起似水的柔情,也能激起你如火的雷霆;能使你把自己的所爱拥得更紧,也能使你把恨的拒得更远。酒,能使人变得真实而壮烈。
不知从何时起,我爱上了酒。尽管她三令五申不让喝。今天晚饭后,我晕乎乎躺在床上,享受着酒后飘然欲仙的美意,小张领来一个人。
啊,是海洋!
几个月没见,像隔了一个世纪。我们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谁也一时无语。
“鲁哥,我知道了你的情况。”良久,他说。
“来为我送行?”我问。
“不,你不能走,至少今年不能走。”
我心里一股凄然。对于他来说,选择是自由的,而对于我,服从是绝对的,这便是人与人的不同。现在,我倒更想听他曾经骂我的那些粗话。
“说真的,鲁哥,那天你走后,我蒙头痛哭一场。小雅没得说,是个好姑娘!她既然能在你最不走运的时候爱上你,说明她是铁了心。我知道自己争不过你,只好把两封信撕得粉碎。后来,听说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我真想揍那小子一顿。处理你走是小雅妈跟我老子打的招呼,我已叫李晔告诉小雅,让她找我爸收回成命,否则就告发他们。老头子很怕事。只要你留下,就有办法。现在不能提干,但能转志愿兵,待遇一样。只要你一转,无论她们家意下如何,你都可以娶她。”
“志愿兵要的是技术兵种,我不符合条件。”
“新鲜,现在那说什么条件不条件,若论条件,你到军里当个干事也是响当当的。这年头,志气不如运气。”
“我从来没有运气。”
“有,得到她的爱就是最大的运气,而运气也会良性循环。”
“……”
我们谈到半夜。海洋的真诚和坦率使我孤寂迷惆的心变得温暖而明快。我永远不相信运气,但我相信友谊和爱情,无论人生如何艰难,友谊和爱情将使我充实而有力。
1982年X月X日(晴)
海洋走了,搭的是今天的早车。
小雅来了,乘的是昨晚的夜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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