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英语教学面临的困难是（质疑小学英语教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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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天仁

我国的小学英语教学在2001年开始启动，次年全国全面开设。我们一直在跟踪和促进我国小学英语教学质量的提升。经过十多年的观察和反思，我发现我国的小学英语教学已形成规模，却陷入了困境。之所以处于现在的困境，究其原因还在于我们这一行业本身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外语教学界的专家、学者及教研员和教师对我们自己行业的专业认识不够清晰。我国的教育部门对于小学英语教学已经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全世界范围内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国家从政策层面将外语，主要是英语作为小学阶段的正式课程。小学外语从三年级开设，小学阶段则共计四个学年度，八个学期，如果从一年级开始开设，则是六个学年度，十二个学期。但是目前的现状是经过小学阶段的四年或者六年学习之后，学生到了初中一年级，所有学生的英语还必须从头开始学起。这样就完全否定了小学英语的地位和作用。这一现象值得所有小学英语教研员和小学英语教师反思。

我认为在小学阶段，学生至少应掌握一千至一千五百个单词和基础英语语法，掌握初步的英语读、听、写、说、译技能。小学英语最主要的是解决英语语音问题。如果一些问题不解决，小学英语教学难以应有的作用，那么它的地位和存在也就岌岌可危了。但是我个人认为，从全世界的大趋势来看，从我国对人才的需求来看，小学英语有其合理存在的基础性和必要性。我们只要稍作思考就会发现，我国的小学英语已经被严重误导，陷入许多误区或陷阱。我今天主要讲小学英语教学的十个问题，简称“十不”。

第一、 不要教音标（Don’t Teach Phonemic Symbols/IPA.）

国际音标一共有107个单独字母，英美国家的英语教学采用48个音标。根据我的了解和研究，现在英美国家的母语学习和外语学习并不提倡直拼法，即根据字母组合和发音的规律来学习单词。这些国家的英语初学者十五年前曾主张并推广直拼法（phonics），但从2002年开始发现效果不佳，开始提倡学习音标。这些国家的英语初学者也要学习音标，然后逐渐在教学当中再来学习拼读规则，即遵循从音到形，再到音的学习顺序。但是现在国内的小学和初中英语教材普遍都是在学习的最初阶段不教授音标，在几年之后学生才学习音标。开始阶段，学生只是跟教师模仿发音或者学习拼读规则。据说这样不会与汉语音标混淆，不给学生加重负担。我不赞成这样的做法。在学习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去教学音标的做法不能保证学生发音的准确性。

我建议，国内所有的英语教材都应该遵循“音标-字母-单词-句子”的学习顺序来编辑，音标学习必须放在首位。英语教学在英美国家属于母语教学，学生在正规的学校教育之前已经掌握了一定量的词汇，在发音准确性上也远远高于我们外语学习者，他们不学音标或者晚学音标情有可原，而在外语国家里，学生不学音标是行不通的。因此直拼法不适用于我国的英语外语初学者。这是目前我国小学英语教学阶段存在的最大问题，必须及早予以坚决纠正。

第二、词汇学习不应死记硬背（Don’t Memorize Words.）

对于外语学习者来说，词汇的记忆一直是个难题。不论大中小学教师，他们提出的第一个问题都是“学生不记单词，记不住单词怎么办？”发音可以模仿，但英语单词的数量庞大，发音规则、拼写规则和汉语完全不同。汉语属于表义文字，英语是拼音文字，所以对于中国学习者来说，母语汉语和外语英语的正迁移太少，所以词汇学习的难度是很大的。但词汇是一门语言最基础的知识内容。在词汇的学习方法方面，我赞同南京大学杨治中教授的说法，应将 “死记”和“活记”相结合。“先死后活”，然后才能“死去活来”。在基础教育阶段，教师需要督促和保证学生的词汇记忆，对单词的学习要量化要求，并将短期记忆（working memory）和长期记忆（long-term memory）相结合。

第三、不要学语法（Don’t Learn Grammar.）

国内现在主流的英语教学中都倡导不要死记硬背规则，要淡化语法。但任何语言在任何阶段都必须遵循着一定的规则。语音、语法、词汇都是语言形式，聚焦形式的教学（FFI，form-focused instruction）优于二语习得（SLA，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合作学习、探究学习、不教、少教，探索、体验、建构、自主、生成、社会建构等做法在我国都没有实现的环境和条件，没有语言习得的社会环境就无法进行解构。因此这些课改理念是错误的。语音、词法、句法、惯用法都是语法范畴，掌握语言规则有利于学生举一反三。具体到学习方法，可以兼用演绎或归纳，但是教师不能不讲语法、学生不能不学语言规则。

第四、不要读和写（Don’t Read and Write.）

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听说领先在我国的外语教学中不可能实现。我国的外语教学缺少语言环境，因此必须接触文本。阅读文本的方法也很重要。现在教师在课堂上大量采用泛读的阅读方法进行教学，不倡导精读。我坚持认为，在所有学习阶段的课堂教学中，学习都应该采用精读这种阅读方式，其他手段只适用于课后或校外的语言学习。另外，我国外语教学中还存在教师不重视写作的情况。语言学习必须落在纸上和笔上。英美国家最近几十年的教育改革方面的语言教学都非常重视读写，就是注重读写（literacy）教学和读写能力的培养。我国小学阶段学习者的英语读写能力还很差。在缺少英语语境的情况下，短对话只是片段的。只有通过读和写才能加强学生对文本的理解、对语言的领悟。学生通过读写来学英语，进行英语的解码和建构。

第五、不要使用汉语（Don’t Use Chinese.）

现在国内的公开课上，大部分教师都是全英授课，不使用汉语。我并不赞成这一做法，因为在实际教学中，只用目的语（TL，Target Language）是不可能的。其实在英语课堂上适当使用汉语，这对师生而言都能起到省时省力的作用。教师用于外语教学的时间太少了，在有限的时间里，如果全部使用全英的单语（monolingual）教学，就会加大学生理解方面的难度，影响学习效果和学生的知识掌握程度，而适当使用汉语进行解释、讲解示范，进行翻译则可以帮助学生理解和掌握英语，省时省力。在外语教学中尽量多使用目的语是外语教学的一个原则，但并不是禁止学生使用母语，也就是母语的适度使用和翻译手段。早在2008年英国的IATEFL国际年会上，著名的语言学家Guy Cook就提倡在外语教学中适当使用母语。对于这个问题全世界争论不断，经过半个世纪的辩论，现在已经达成共识，就是尽量使用目的语，必要时可使用母语（Use the target language as much as possible, use the mother tongue when necessary.）。我们应该尽早认识到这一问题，并对错误的做法予以纠正。

第六、不要翻译（Don’t Translate.）

这一点和第五点是相联系的。翻译（interpretation/translation）是一种教学手段，在课堂上应该合理使用，这是较好的交际方法。翻译能解决两种语言的交际和沟通，是跨文化交际的最好的手段。上海高考英语试题中有22分的翻译题，在整套试卷中占有很大的比重。翻译是个大学问，它不仅仅是教学和学习的手段，也是教学的目的，同时还是学习语言的目的。翻译从小处说是学习手段，往大了说关系到外交政策和一个国家在国际上的地位和形象。因此，我建议从小学英语教学开始，在英语考试、作业和课堂教学当中适当使用翻译。

第七、不要改错（Don’t Correct Errors.）

这个做法在大多数英语教师头脑里都是根深蒂固的。他们认为，纠错改错会影响学生交际和思路，影响学生自尊，影响流利程度。改错的方式有直接和间接两种。英国著名学者Jeremy Harmer主张交际法，但也主张改错。因为如果不进行改错，学习者就会逐渐养成错误的习惯。错误分为两大类，口头错误和书面错误。书面错误可以延后修改，但口头错误不能拖延时间过长，应尽快纠错。准确性是语言教学的四个主要标准之一，即准确性（accuracy）、流利性（fluency）、得体性（appropriateness）、复杂性（complexity）。还可以加上自动化（automaticity）。因此，教师应该对学生在语言学习中的错误进行及时地纠正和改错。

第八、不要考试（Don’t Test.）

小学外语教学曾经一度有取消考试的倾向，最近一段时间开始搞教学质量监控，加强考试，但是现在除了国家外研中心举办的两个考试，即全国中小学英语学习成绩测试（NEAT，National English Achievement Test）和全国小学生英语竞赛（NECPS，National English Competition for Primary Students）以外，目前国家没有全国性的小学英语统考和考评。考试是评价的很重要的手段，如果没有考试，那么评价部分则会缺失。我们现在的考试和评价是分种类的，平时的课堂教学用什么样的考评方式，用什么题型，考什么内容，每个教学阶段，每个单元，期中期末考试，中考高考，小升初考试，我们应该如何应对，这其中有很大的学问。但是不考试不检测的做法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考试是一种反馈、检查和激励措施，可分为不同的种类，平时的考试是进展性考试（Progress Test），期中期末考试属于学业成绩考试（Achievement Test），中、高考是升学选拔性考试 （Selected Test），竞赛则属于学习能力考试（Aptitude Test），这些测试手段是有严格的区分的。英语教学不能不考试，但是也不能频繁考试、滥用考试。另外，小学阶段还要注意，慎重使用选择题型。

第九、不要直接教学（Don’t Teach Directly.）

我历来主张显性、直接教学（EDI）。英美最近几十年来的课改就是提倡教师们注重课堂教学。杜威（John Dewey）主张的以学习为中心的理论，我们必须坚决反对，坚决抵制。我们应该倡导全教全导式教学。现在我们外语教学方面的教学方法与国际理念是相反的，我们提倡学生自学，但是年龄阶段较低的语言学习者的学习能力达不到这个水平去自主建构和生成，因此我们必须纠正现在课改当中一些错误的理念和做法。素质教育是我国一贯倡导的，但是现在的课改出了问题，而且有的地方在具体操作中出现了方向性的偏差。如果教学界坚持这种错误的做法，这对教育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第十、不要课堂教学（Don’t Learn in the Classroom.）

每年都有人提议，取消小学英语，甚至还有提案取消高考英语考试。我国教育部门在2014年发布了高考改革的实施方案，在这之前一个月我曾向国务院总理提交了关于我国语言教学战略的八条建议。现在上海和浙江正在进行改革实验，保留了英语在高考中的地位。现在又有人提出高考英语应该一年两考或多考，这种做法在实际上很难操作。我国非常重视英语教学，这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比拟的。但是现在正规的学校课堂教学的问题较大，一旦取消正规小学、初中、高中英语教学及考试，校外培训就将大行其道。我们要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并积极开展教师在职教学教育（CPD，Continuing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英国著名学者Micheal Swan曾经说过，“语言教学就是教学语言”（Language teaching is teaching language.）。语言教学的形式必须以语言知识的教学为落脚点。小学英语教学必须守住基础知识和基本技能这个底线，打好“双基”。因为小学是整个学校英语教育的龙头和基础，关系到小学英语教育的生死存亡。小学英语教学要重视教师培训的重要作用。

我们也应该认识到，目前国内培训和各省培训也存在很多问题，很多培训不以语言为内容，而是强调假大空，如以素养、核心、品质等为主题的教师培训。事实上，学生学到了多少语言知识和内容才是检验教学成败的唯一标准。最近韩国最高法院裁定韩国本国小学一、二年级开设外语是违法行为。这一事件说明其小学外语已经面临非常严峻的局面了，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之一是韩国长期使用交际法和任务型教学。目前我国高考英语的词汇量不超过四千，高考英语成绩平均不及格，这也反映出我国外语教学的质量和现状。

小学英语教学的命运就掌握在教师手中。因此，我们应该纠正以上这“十不”，摒弃错误的理念，纠正错误的做法，真正提高小学英语的教学质量。

（本文首次发表在《基础教育外语教学研究》2017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