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注释十二集(中庸注释十)
【原文】
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
【译文】
孔子说:“只是隐遁和行为怪异,后世有所遵循,这样的事我不会去做。君子循道而为,却中途止步,我是不会停止的。君子遵守中庸,隐于世,不为人所知也不后悔,只有圣者才能这样。”
【注释】
[1] 总说
宋·黎立武《中庸分章》:“‘素隐行怪’,是违性而行,不能择中庸,圣人弗为也。‘半途而废’,是中道而画,不能守中庸,圣人弗已也。‘遁世不见知而不悔’,依乎九二之中庸,初九潜龙勿用之事也。故曰‘圣者能之’。通六节而观(“仲尼曰”句至“惟圣者能之”句),则中庸之至德,中庸之难能,与夫圣贤之所以执中用中者,浅深次第,历历可见。”
宋·钱时《融堂四书管见》(卷十三):“‘素隐行怪’,不能择乎中庸者也,夫子所弗为。‘半涂而废’,择乎中庸而不能守者也,夫子所弗能。直是‘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方是无须臾离。然夫子于此,则又不敢自居也。故曰:‘唯圣者能之。’右第十一章,自君子中庸而下,节节辨明。至此,收拾在‘依乎中庸’一句上,方结尽上十章之意。”
宋·卫湜《礼记集说》:建安游氏(酢)曰:“吾弗为之,处其实而遗其名也。吾弗能己,乐其内而忘其外也。其用心若此,则可以入中庸之道矣。故继言‘君子依乎中庸’,依之为言,无时而违也,非至诚无息者,不足以与此。若三月不违仁,未免于有所守也。‘遁世不见知而不悔’者,疑虑不萌于心,确乎其不可拔也。非离人而立于独者,不足以与此。若不远复者,未免于有念也。故曰‘惟圣者能之’。”
兼山郭氏(忠孝)曰:“素以隐为事而行怪焉,过也;半涂而废,卒自画焉,不及也。”
江陵项氏(安世)曰:“上章既分知、仁、勇之三等,此章复极言知行之难,欲人尽其心也。然又恐人谓其难,故下章以所知所行之近,反复言之。”
[2] 素隐行怪
宋·卫湜《礼记集说》:延平周氏(谞)曰:“无功而禄,谓之素飡,则无德而隐,谓之素隐。修身以俟命,谓之行法,则不修身以逆命,谓之行怪。”莆阳林氏(光朝)曰:“隐者本非美事。素隐者,徒然隐也,如长沮、桀溺、荷莜丈人、晨门之徒,往而不反,故孔子以隐字目之,以谓欲洁其身而乱大伦。”
新安顾氏(元常)曰:“素,空也。圣人以仁天下为心者也,闵民物之不得其所,未始一日而忘。斯世方天之未欲平治天下也,遁世无闷,全其身所以全其道也。彼其不离乎群,日用常行,周旋于人伦之中,虽曰‘不见知而不悔’,然而事久论定,潜虽伏矣,亦孔之昭。其在人君,易于知之,亦易于求之,道不难于行也,天下庶其治乎!彼偏曲之士,遁迹山林,去人也远,为一身计则得矣,如民物之不得其所何?民物不得其所,天下泯泯棼棼,深山茂林亦何自而获安?”
霅川倪氏(思)曰:“素者,平素也,言以隐居为常而不知通变者也。不知通变,未害也,而又行怪以求名,则伪也。后言‘素贫贱,行乎贫贱,以中庸之道行之,故可也’,此乃素隐行怪。怪则非中,怪则非庸,正背驰矣。依与倚不同,依者从也,倚者偏也。中立则可,偏倚则不可。《注》谓‘素’为‘傃’,是改经文以从其说。朱氏援汉史为证,谓素为‘索’,虽有所据,亦不免改经文,且探赜索隐,《易》以为圣人之学,岂行怪者可言索隐乎?”
海陵胡氏(瑗)曰:“隐者非谓山林,常住巢栖谷处之谓也。韬藏其知,不见于外之谓隐,故《论语》称宁武子之知,邦无道则愚。此所谓愚者,韬光晦智若愚人,然如此者非愚也,盖隐也。凡人见有人才能在己下而爵禄居己上,则必有怨心;见有人才知在己下而名誉在己上,则必有怨心。此中知所不能免也。故不见知而不悔者,惟圣人能然。《易》称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故知惟圣人能之。此既陈隐之道,又恐人之轻于隐,故再言君子隐遁之道。”
[3] 述
《说文》:“循也。”例:《论语》:“述而不作。”又《正韵》:“修也,缵也,撰也。凡终人之事,纂人之言,皆曰述。”
【解读】
“素隐行怪”,素,郑玄《注》:“乡也。”朱熹作“索”解。宋儒倪思解作“平素”,顾元常解作“空”,即林光朝、项安世等所谓“徒然”意。参之《论语·微子》章可知,象长沮、桀溺这样的隐士,其行为在孔子眼中是“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因此,孔子怃然而叹之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在孔子眼中,真正的隐应当是“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易·乾》初九:“潜龙勿用。”宋·胡瑗《周易口义》(卷一):“圣人之戒后世不可用潜龙为德,诚无疑矣。故孔子目长沮、桀溺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又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盖后世之人,多以潜隐为德,或隐于岩野,或遁于林泉,罔德义以沽名,傲衣冠以耀志,故有终身不见用于世而乱人伦者也。且《疏》又引舜耕历山,汉祖为泗水亭长,是岂终潜哉?盖养成其德耳。然圣贤其无隐乎?曰己道未著,己行未成,必学问之以养成圣德,然后施为于天下耳。甘终身于山林川泽哉?然或上下为戾,亦有可隐之时。故《中庸》曰:‘君子之道费而隐。’虽然,岂隐遁哉?隐其身,不隐其道。所以然者,不以一己之私忘天下之公,故孔子皇皇于衰周,孟轲汲汲于战国,皆谓有圣人之德,身未显而其道不自穷也。”综上,“素”字义,应从顾氏之说为正解。
“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与《论语·雍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意思相近。后者是孔子责备冉求遇难则止而安于不及。白平先生《〈论语〉详解》:“首先他(冉求)肯定孔子的学说是合理的,是应该肯定的,所以他能始终跟着孔子而没有离开。其次他认为孔子的主张是理想化的,在当时的情况下不可能真正实现,一切努力都可能是徒劳,所以他在行动上显得十分被动,其实根本就不想去实践。在他成为季氏的家臣以后,已经身不由己,不得不站在季氏的立场上行事,开始和孔子的主张背道而驰了”,“孔子虽然也是‘道之不行,已知之矣’,但他毕竟不能甘心放弃试一试的努力,希望能‘知其不可而为之’,能走一步算一步,就像挑着重担走路,累得趴下再停止也算。像冉求这样一步也不肯走,他当然是不满意的,所以他干脆揭穿了冉求的托辞:‘如果是能力不够的话,可以走到半路而累得倒下,现在你根本就停步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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