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阴城南往事济南风味主题餐厅(济南往事嘣大米花的)
作者:陈忠
每当黄昏时分,街上传来“嘣大米花唻,嘣棒子花”的高亢而又悠长的吆喝声,我全身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振奋起来,并暗示弟弟给父亲要上一毛钱,然后,从自家的粮食缸里挖出一碗玉米或者大米,拎着大搪瓷盆,心急火燎地带着弟弟跑到街上,生怕嘣大米花的走了。
其时,那里早已排起了很长的队。
记得那时候的嘣大米花机,上面有一个铁罐子,是铸铁的,中间粗,两头细,黑乎乎的。下面架一只火炉,旁边还立着个大风箱。嘣大米花的老大爷戴着一顶破草帽,两手也黑乎乎的,一只手不停地拉着风箱,呼哒呼哒的,另一只手摇晃着机器的把手,左三圈右三圈……还不时地停下来,往炉子里添点炭。待铁罐子里的大米或玉米受热膨胀起来时,老大爷就会从杌扎子上起身,将铁罐子移出炉口,塞到一条脏不拉几补丁摞补丁的袋子口上,袋子的口大都是硬橡胶皮做的。这时候,围观的大人和孩子们就会双手捂耳,一副欣喜和惊慌状,胆小的,还会闭上眼。老大爷很麻利地用铁钳钳住铁罐子的盖子,用力一踩钳子,就听得“嘭”地一声炸响,比过年的大雷子还震耳。一股白色的烟雾弥漫着,长长的布袋,被热浪撑得鼓胀起来,不一会儿又兀瘪了下去。
铁罐子的铁盖打开了,一阵扑鼻的香味便四溢开来,飘满半条街。黄里泛白的玉米花或白胖胖的大米花,就会被人从解开的袋子尾部,倒入了自己的搪瓷脸盆或簸箕、篮子里。有的人倒完后,还会拎起长长的布袋子,使劲地抖搂抖搂,再抓着袋子从高处往低处仔细撸一遍,生怕有遗漏下的。
记得儿时嘣的大米花,都是原汁原味的。经济条件比较富裕的人家,会多花五分钱,让嘣大米花的老大爷放几粒糖精进去,那样嘣出来的大米花,就会有甜甜的味道,也惹来周围一片羡慕的目光。
杨鹁 绘
同街有个叫小花的女孩子,家里很穷,父母都有病,所以,她家是从不嘣大米花的。她常常会蹲守在爆米花炉子旁,双手托腮,盯着爆米花机器,等待着那带来欢乐的一声巨响。每次别人嘣完端走了,她就会跑过去捡拾地上遗落的几粒,也不管脏净,然后一粒一粒地放在嘴里,咂摸着,吃得很香。
终于挨着我们了。当一碗白花花的大米倒入漆黑的铁罐子里时,弟弟突然从裤布袋里掏出一枚五分的硬币,小声问我:哥,咱也加糖精吧?我都没想该问问他那五分钱是从哪里搞到的,赶忙激动地点点头。弟弟捏着那枚硬币,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就递给了嘣大米花的老大爷。老大爷从一个小玻璃瓶里,取出少许糖精,倒入铁罐子里,接着,用钳子夹起一块抹布,仔细地把铁罐子的盖子擦干净,盖严,然后,左手转动着铁罐子,右手拉他的小风箱,时不时停下来,添加上一小铲煤,这一场景,至今想起来,依然是童年里最美好的一幕场景。
我和弟弟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移开。
我们所有的期待和幸福都在那“嘭”的一声闷响里。当“嘭”地一声炸响过后,那股香甜的味道毫无遮拦地弥漫开来的时候,弟弟抓起一把就塞入嘴里,无比幸福的表情立刻荡漾在他的小脸蛋上。我知道,那种经不起咀嚼即融化的香甜体验,是从舌尖到舌根,再到嗓子眼的美妙享受,而这种享受并不是我们所能常有的。
那个叫小花的女孩子,在一边盯住我们搪瓷盆里大米花的眼神是那么地坚定,那么地羡慕,那么地充满渴望。弟弟看看她,又看了我一眼,然后用他脏兮兮的一双小手捧起一把,准备送给小花。小花见状一边扭捏地往后退着,一边直勾勾地盯着弟弟手里的大米花。这时,旁边的魏奶奶说:“小花,你拿着吧,谢谢人家两个哥哥。”小花低低地说了声“谢谢哥哥”,然后,欣喜地双手揪起衣角,稳稳地兜住了弟弟放上去的大米花。小花脏兮兮的小脸绽开了笑容,开心的牙齿白的就像大米花。
回到家后,父亲分给我们兄弟俩一人一小碗,剩下的,就放在竹篮子里,挂到了高高的房梁上。
就在我们吃的兴高采烈时,父亲突然问弟弟:让你买的疙瘩咸菜呢?弟弟楞了一下,随即看了看我,说:丢了。父亲直视着弟弟:真丢了?是不是撒谎?弟弟舔着甜兮兮的小脸朝着父亲嘿嘿一笑,说:嘣大米花,买糖精了。
一直忘不了嘣大米花机炉膛里那红彤彤的火苗,更忘不了当积蓄已久的渴望被慢慢接近、被得到满足之后的那种发自骨髓的甜香召唤。如今想起来,就会觉得手里捧着的大米花,一粒一粒吃起来,总有一种能吃到天荒地老的美好错觉。
前段时间去电影院去看电影,儿子买了两大包爆米花,闻着很香,有奶油味和巧克力味的,但吃起来却总觉得缺少老式的爆米花那特有的香气。或许,是少了些人间烟火的味道吧。
作者介绍:陈忠,男,1960年出生于济南。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协会员、山东散文学会副会长、济南市作协主席团成员、副秘书长、济南市徐志摩研究会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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