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散文精选青少年卷读后感(张书林的白日梦)

林清玄散文精选青少年卷读后感(张书林的白日梦)(1)

《白日梦》,张书林著,成都时代出版社,2020年11月。

小说当然要有比较吸引人的情节:过程和结果都要超出人的日常经验。但情节又不能全盘操控小说,尤其是作家自己的写作个性和思想表达,这就需要情节让位,让写作个性和思想表达靠前,有时候,甚至就是让一种写作内核靠前。这就带出一个问题:在情节、个性和思想表达都不太完全可以触摸的时候,我们有多大的信心和能力,在一部作品里解读出作家的写作内核?

《白日梦》(成都时代出版社,2020年11月)是自称小裁缝的新锐女作家张书林的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长篇小说,它以貌似荒诞、实则深刻契合现实的命运布局,讲述了一群生活在小城、隐遁于月光之下的小人物,他们像天空的飞鸟,飞过时间的天空,他们是这芸芸众生里来历不明的个体,他们的命运构成了《白日梦》互相缠绕而又休戚相关的七个篇章,但它们又独立地生长出了自己的故事逻辑。这并不是一次向卡尔维诺或马尔克斯的致敬,这只是张书林在《寻绣记》(成都时代出版社,2018年)的绣片余丝里,抽离并编织出来的七个具有魔幻色彩的故事,但我们显然又不能将它当作《寻绣记》的姐妹篇来看待。《白日梦》里蓄藏着张书林女性的狠劲和执意进入文学的猛劲,其势大力沉、来势汹汹让我分明透过情节的雾障,读出了她隐约的写作企图。作为这部作品的责编之一,我愿意以我的三次阅读经验,来解构张书林在《白日梦》的内核。

第一层:言说写作的存在价值

2020年8月8日,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在北京出差的间隙里,我用两个晚上读完了《白日梦》。我在给张书林交流阅读体验的时候,用了下面这段话:小说构思奇幻,吸取了卡尔维诺等西方作家的情节构造思想,又有《百年孤独》的荒诞现实主义色彩。语言干净俏皮,深刻的命运隐喻和信手拈来的语言明喻相得益彰。七个故事既相互独立、又彼此勾挂,是对中国当代市井和底层群像关照与同情的一个特殊文本。在整体构思、人物塑造、语言锤炼上,都达到了成熟小说家的较高品质。

但张书林显然有她的写作逻辑,或者,她写作《白日梦》的初心。类似这样标准意义上的审读语言,显然不能概括尽她的逻辑或者初心。她告诉我,她出自底层,在小镇生活长大,成年后负担原生家庭和自我追梦,在夹缝中一直艰难度日,所以太清楚生活是什么样子。如此,也就不难看出《白日梦》一定程度的底层代言本质。“小裁缝”在书中穿针引线,便串连出一个完整的底层社会面貌。所以,写作这些人和故事,既是她存在价值的体现,也是她对抗庸常生活的必要手段。她说,人总得为庸常漫长的一生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写作就是这个理由,而写作给了她最大可能的言说空间。《白日梦》中的几个主要人物,大多都在现实生活里有原型,她只不过是受他们的委托,把他们经历过的人生经验用写作的方式呈现出来。

“成为一个厉害的作家“,这就是张书林寄托在《白日梦》里的第一层显性的企图,这当然也是一种写作的动力。”厉害“这个词的要害之处在于,她必须明白“厉害”所指向的文本,一定不能是庸常的、通俗意义上的,甚至是讨好读者意义上的。它必须是超越经验、超过预期的,它不必讨好读者,甚至让批评家也无从下笔。媒体的分析和揣测最好也不能众口一词、指向一端,有争议才是小说意象复杂的最好说明。《白日梦》的最后呈现,使张书林这一层写作内核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实现。在《寻绣记》的基础之上,她已经由一个颇有文字天赋的小裁缝,成长为一个“有裁缝情节的女作家”。

这样的身份认定并不是要她抛弃“小裁缝”这个写作之源。抛开小裁缝给她带来的经济实惠不讲,仅是职业身份给她带来的文学实惠这一点,我乐意看到张书林继续靠“小裁缝”的线头线脑和花样编织能力,写作出更多让我们惊喜的小说来。假如《白日梦》里消解了她百分之八十的个体经验,那么,更多的经验需要她放长“小裁缝”的日常触角,编织别人的经验和故事,鉴于小说快速地消耗个人经验,在新的个人经验还没有累积起来以前,张书林靠这样的“店听人说”来编织自己的“厉害作家”之梦,也就很容易理解了。话说回来,这不正是写作的存在价值或者说魅力吗?

第二层:解构异人的精神世界

《白日梦》里,写了几个异人。除了树上的春香,还有一个想用五百元包下女裁缝艺术家的何瘸子、一个讲故事的独眼男人和他惊心动魄的历史、向往乡村的大都市女白领罗不不,在梦幻破灭之后用鸟枪饮弹自杀……之所以说他们是异人,是他们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行为。在没能进入他们的精神世界以前,你根本无法理解他们这些行为背后的生存逻辑。张书林的能力在于她比常人有耐心、有办法进入他们的精神世界,并通过文字进行超越于日常讲述的解构。书中一个章节,单讲蚂蚱先生,每日游荡街头兜售草编的蚂蚱,但每日卖足三餐的费用便收手,绝不多卖数量,也不高卖价钱,在艰难度日的环境下还保持着底层生活应有的风度。那么,这样的异人,究竟有着怎样的精神世界呢?这就必须进入到异人的过往历史里去探寻答案,小说呈现的蚂蚱先生的过往历史并非是确定性的,它存在着不确定性,却也是开放的,读者尽可以在有限的信息里,构造出蚂蚱先生的过往历史来。最后,必然要呈现主题,作家写一个异人,是想表达一种解构人的精神世界的欲望和企图,这企图就是小说的主题之一,在张书林看来,她是想呈现这样一个主题:当一个知识分子失意于庙堂、退隐于民间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千百年来,读书人的退路是告老还乡、归隐山林,一直游荡着世外的诗意。当蚂蚱先生离开了他的朋友和敌人,离开了思想的战场,去了世外桃源般的月光城,最后变成了一个精神和物质的双重乞丐,保持了应有底层生活风度的蚂蚱先生也学会撒谎和消耗同情,最后让自己完全无可收拾。

罗不不这个人,在小说里也有一种象征意义在。她当然算不上异人,但她最后的饮弹自杀,让我骇然之余,不得不作出一点思考。她和巴五的感情交叉,象征着城市向乡村的逼近,倒不是突围。融合、冲撞,然后矛盾生成,罗不不哪里知道巴五过往的家庭史,眼皮底下父母双亡的经历,给巴五兄弟造成的人生困惑是她所无法解决的,她着急忙慌地要巴五接受她融入乡村的意识形态,而巴五还在过往家庭史的阴影里没有走出来。她尚且做不到体面退出,或许她退回到大城市的路已经断了,所以只好自杀,这就看出巴五是不知道她过往的历史的。相互的历史成谜,却要在短暂的交汇后面目清晰地生活,这等于是错上加错,可现实里多少人不知道呢,反认作是一种新生活的开张,却不知是退路已断。张书林让这个人走出来,其实是想呈现一种理想图景幻灭之后的绝望。

其实,这世界里,必定有一个异人生活的场景,就像小说中的夜黄城或者王镇。王镇是作为夜黄城的补充而存在的,它构成了异人出离的一个很远的背景,却不是我们大多数人精神上的原乡,是因为甩得很彻底,出离得又很远,迷踪拳一样让别人看不清自己的来路。毛呢男人这样的异人就是这样,模糊了身份、忘记了来路,天南海北都有他的过往,究竟不知道哪个是真实的。他和小裁缝的爱情——假如不算玷污的话,不过是一时兴起,或者是打发单调的日常。日常的新鲜感过却之后,是要解决细水长流潜在的麻烦,这样江湖野惯了的男人,哪里耐得住细水长流这样日常生活的困顿,更关键的是,这样细水长流的日常生活最容易暴他出走厨子的来历,他情愿继续于是解决麻烦——小裁缝的怀孕变得迫切。从此以为未来可靠的本地土族代表小裁缝却不知道危险却已经在来的路上,鲜花开满的山坡最后是她的葬身之地。毛呢男人娴熟而脸不红心不跳地掩埋她,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埋葬的经验。前一个是谁,已经不重要了。这样异人的来历不明将继续混沌下去。张书林冷静地结束了这个故事,却让我心惊肉跳,她该在彼处补一笔:某一年,破案的警察抓住了毛呢男人,被掩埋的小裁缝和另一个女子的沉案终于破了。不是公案小说的需要,却是天道好还的需要。

第三层:呈现流动的社会图景

第三次阅读,我惊诧于张书林对整体社会图景细腻呈现的能力。

小说中依序出场的人物,除了小裁缝、毛呢男人、蚂蚱先生、罗不不、皮日休、梨花这一干显性人物外,还有何瘸子、珍宝岛、后、木美玉、胡美美等次一等的人物,他们不是背景存在,也是叙事张力需要,或者是整体社会图景呈现的需要。此外,还有金、胡大麻子、王日安、梅三娘、呢呢花、袁老板、廖老二、李离离等人物,他们是当然的夜黄城的背景,是电影镜头里若隐若现和若有若无。小说中,他们有着固定的职业身份,或者是日杂店老板、或者是小店的店员、或者是流浪歌手,或者是烤奶片的小贩,面目清晰、有头有脸。这三种层次的人,构成了小说完整而清晰的社会图景。我分明在这部小说里,看到一幅当代的“流荡上河图”。夜黄城并不清明,它甚至是来历不明的人的天堂,但却是这二三十年间中国乡村人口向城市流动的真实图景的一个窗口。这样数十位人物以夜黄城为中心,牵连出王镇以及雪国世界,都是为了呈现流动的社会图景。连作家自己,也是这图景里的一部分。

这就带出一个问题:作家是站在自己的家国历史或是整个人类历史的高度来观察和认知一切,重视外在的社会层面,还是立足于内在的、感性的、偶然的、个性的东西,重视在历史洪流中的个体身心问题?借用评论家刘剑梅的语言,来言说张书林的创作初心,她是希望是通过审视这些异人的精神世界,站在整个人类历史的高度来观察和认知一切,即重视外在的社会层面。这种兼而有之或者说两相结合,是《白日梦》“互绑的个人与历史”笔法最有价值的一部分。“只要逻辑不混乱,不彻头彻尾地陷入荒谬之中,就可以扔掉理性主义这块遮羞布”,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呈现的拉美文化的集体无意识,或许正是张书林用来效法的文学经典,她在《白日梦》里呈现的夜黄城和夜黄城里的这些人,正是一种集体无意识在特定历史时段和社会环境里的客观存在。她以个人视觉为中心,讲述一段流动的社会史,正是她在《白日梦》里隐形的写作内核。

应该说,要呈现“故事中的来历不明”,这仅仅是张书林这部新锐小说最显形的部分,她做到了,即便是“成为最厉害的作家”这样幽微的内心小世界,她通过这部小说也局部证明了,独独是解构异人的精神世界以及呈现复杂的社会图景,这些隐形的小世界,还需要她的持续发力。《白日梦》里,关于珍宝岛、91的故事,以及他们和龙二爷、马克、四哥彼此纠缠的江湖恩仇,实在是实现这两个隐形世界的最好源头。她只需要打开回忆、拉开线头,在《白日梦》的故事里宕开一笔,新的社会图景下、复杂幽微的异人精神世界,就会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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