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贼心虚才会恼羞成怒(做贼心虚)

做贼心虚才会恼羞成怒(做贼心虚)(1)

1

办公室,三个男人吞云吐雾,个个脸上愁云惨淡、如丧考妣。

虽然他们都是厂里的员工,但年龄、资历、职位各不相同。在此之前,他们除了工作,并无私交。但今天,他们却因为一个女人,一件事,有了某种微妙而尴尬的联系。

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是老邱。那晚,他刚下班到家没一会儿,打了一下午麻将回来的老婆同他讲:“你们厂之前是不是有个叫姚艳红的?她得了艾滋病!”

老邱差点一口水喷出来,问她怎么知道。

老婆说,她是听菜市场海鲜店老板娘说的。老板娘在市里的房子租给了姚艳红和她一个朋友。大概只住了半个月,姚艳红就搬走了,只剩下她朋友。听她朋友说,姚艳红之前在老邱那个厂上班。现在找了个有钱的男人,搬公寓去了。

上周,老板娘去找她收租,她说工资没发,让老板娘通融,下个月一定给。老板娘就坐下跟她聊了会儿。

说到姚艳红,那女的就把姚艳红得病的事儿说了。最近刚查出来的,什么时候染上的不知道。现在姚艳红傍上的那个男的还不知道她有艾滋,还在继续跟她在一起呢!

“听说那男的长期不碰他老婆。幸亏不碰,要不然他老婆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哼,能得这种病的能有什么好人?那得跟多少人搞过?你们厂里竟然有这样的女人,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老婆说着打了个哈欠。

老邱一晚上没睡。

第二天一早,他去研发部三楼办公室敲门,说找徐工程师。

2

徐致州见是老邱,有点意外。老邱是车间底层操作工,两人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徐致州则是中层骨干,搞产品研发,虽然年轻,但有头脑知进退,为人处世十分上道,在厂里口碑很好。

他很客气地问老邱:“邱叔,有事儿?”

老邱见办公室也没别人,不打算兜圈子,问:“徐工,你跟姚艳红是什么时候上的床?”

徐致州拍案而起:“邱志成你在说什么呢!这是上班时间,你怕不是喝多了吧!”

“姚艳红得了艾滋病。”老邱颤声道。

徐致州愣住了。他两眼圆睁,神情变幻莫测。许久,回过神来,掩门关窗,问老邱,听谁说的,真的假的。

老邱看徐致州的表情十分恐惧,倍感安慰。他混了一辈子也才是个干体力活的,徐致州不同,他才三十岁,还是工程师。前两年才结的婚,全公司都去了。新娘不仅好看,还是中学老师,去年给他生了一对大胖小子。

就算真得了那要命的病,也有徐致州陪着自己。老邱的恐惧顿时消减了一大半。

老邱现在就是不确定,姚艳红染病的具体时间以及他们各自和姚艳红发生关系的时间。他最怕的就是,别人没染上,只有他染上了。

徐致州陷入了沉思。他想起前段时间身体上的一些异常:毫无原因的咽痛、流涕、喉咙干痒、小便刺痛,尿液也比往常黄,还伴有肌肉酸痛、浑身无力。

他以为就是普通流感加上火,没有去医院检查,随便了吃了点药,拖拖拉拉半个月症状才消失。

难道那不是普通感冒,而是感染了艾滋?

当天下午,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的采购经理孙务源也匆匆来到徐致州的办公室,关上门,开门见山:“听说了吗?姚艳红得了艾滋,你也跟她睡了,对吧?”

3

厂子虽然不小,但像姚艳红这样浪荡又招摇的女人,在厂里但凡跟谁好过,根本藏不住。

也是她本领通天,后来攀上高枝儿辞了职,不然到今天,厂里起码一半男人得沦陷——当然这只是老邱极其夸张的想法,并没有办法验证。

目前可以确定跟姚艳红发生了关系的,除了他自己,便是徐致州和孙务源。

三个人一碰,很多信息就出来了。

姚艳红跟他们三个人都借过钱,而老邱也终于知道姚艳红为什么会连他这种年近五十的底层操作工都煞费苦心地勾引了。不是她胃口大不挑食,也不是她品味独特喜欢他这一款的,而是他是他们三个当中最老实最愿意乖乖给她掏钱的。

她找徐致州则是单纯想睡他,徐致州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想被他睡不奇怪。

她找孙务源却是觉得他干采购,油水大。哪知道孙务源又奸又猾,人睡了,却一毛不拔。

所以,她又把目光放在了老邱身上。

也许是知道自己配不上这么年轻又娇媚的情人,老邱反而对她最大方。

姚艳红向人事递交了辞职报告后,同时跟他们三个借五万块钱。徐致州给了两万,孙务源只给了两千,只有老邱给足了五万——这还要得益于老邱的老婆爱打麻将,家里的钱归他管。

直到现在,老邱也没想好该怎么填补这五万块钱的窟窿。

此时此刻,孙务源问:“咱们厂子里……还有谁……”

老邱:“我只知道你们俩,其他的不知道。”

孙务源有些恼火又有些嫌弃地睨了老邱一眼,恨他竟敢揣度——并且也真的猜中了他和姚艳红的关系,更对自己居然跟他共享过同一个女人而感到掉价。

徐致州是三个人中最崩溃的,他反复揉搓自己的脸,眼泪都下来了,他说:“我明后天都有事,大后天去医院查。你们什么时候查?”

孙务源:“不用去医院。网上有试纸卖,自己在家就能测。准确度应该也还可以。反正我不去医院丢那人。”

老邱赶忙道:“那帮我也买一份,多少钱,我给。”

孙务源白了他一眼。徐致州没想到孙务源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知道的比他还多,也确实觉得比去医院要好:“买三份吧!不要寄家里,寄到厂里。”

4

老邱这会儿心情有点复杂。

按徐致州说的,他后来发现姚艳红跟孙务源也暧昧不清后,就没怎么再搭理她了。而根据孙务源提供的信息,姚艳红搭上老邱之后也没有再去找孙务源了。那么等于说,最后一个跟姚艳红发生关系的就他自己。

如果姚艳红正是这期间染上病的,那么有没有可能徐致州和孙务源都没事儿,只有自己染上了?

老邱悲从中来,好像地狱中伸出的大手避开了所有的人,唯独掐住了他的喉咙那样绝望。

他们想找姚艳红问个明白,可姚艳红已经换了号码,联系不上。

其实到这一刻他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如果他们真的染上了艾滋,找不找得到姚艳红又有什么两样?眼下除了等试纸到货接受最后的审判,别无他法。

徐致州的老婆打来电话,问他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他谎称在开会,一会儿回。挂断电话,再也忍不住,埋头痛哭。

孙务源冷笑:“哭有个屁用,就算死也是大家一起死,不过老子死之前一定要先掐死这个婊子!”

徐致州讥讽道:“罪魁祸首还不知道是谁,除了她,你就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你没有嫖过?谁知道毒源在哪儿?”

“放屁!老子什么时候嫖了?你看见了?别仗着老陈他们器重你就他妈说话不过脑子,老子在厂里混得不比你差,给老子惹毛了你试试?”

隔天早晨,关于姚艳红得了艾滋病的事忽然在厂里传开。

所有人议论纷纷,气氛喜庆直逼过年。有人说姚艳红得病是早晚得的事。她多浪啊,见人就勾搭,活该!有人说姚艳红早就知道自己得病了,所以才故意勾搭人,祸祸一个是一个。

他们越说越兴奋,不时发出一阵哄笑,男的捶墙女的拍腿。笑的时候还要看看谁没有笑,谁没笑就拿谁打趣儿,问他为什么不笑,是不是也跟姚艳红睡了,做贼心虚。

老邱不想让人看出端倪,流着冷汗同他们一起笑,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陆续有人说,姚艳红也曾勾引过他们,不过他们如何精明盖世,洁身自好,没有上钩。他们说着说着,忽然降低音量,打手势把人聚拢——这是要爆料了。

短短一天,他们陆续爆出了好几个人名,有孙务源、徐致州、老李,甚至还有烧锅炉的瘸子。有的是亲眼所见,有的是听人说的,更多的则是毫无根据的瞎猜。

5

老邱两腿发软地离开人群,背后的议论声变得更小,人聚拢得更密。

因为他们要说老邱了。

“老邱?不会吧?他那么老实。”

“老实人才好上钩呢!”

“就是!老实人遇到这样的好事儿,他才把持不住。以为天上掉馅儿饼。哪知道自己才是那块儿被人啃的馅儿饼!知道老邱给她搞走了多少钱吗?”

“多少?”

那人抬起一只手:“五万。”

“五万?这他得攒两年!”

“要不怎么说老实人好骗呢?你看孙务源,多贼啊!他能给女人钱么?不让倒贴就不错了。也是她来公司时间不长,不了解……”

他们又唏嘘老邱的命运,说他家里穷,弟妹多,前半辈子操心那一大家子。等把弟妹都安排好了,自己都快四十了。这才找个了带拖油瓶闺女的老婆。老婆成天啥事儿不干,就打麻将。好不容易给老邱生个儿子,出去打麻将,儿子掉河里淹死了。

老邱现在每天累死累活到了家,还要伺候那娘儿俩……

殊不知老邱并未走远。他全听见了。

而就在所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厂里的男倒霉蛋身上时,新的事件发生了——财务部的刘萍把孙务源打了一顿后,在自己的办公室晕倒了。

厂里拨打了120,又通知了刘萍的丈夫。刘萍的丈夫赶到时,整个厂区的天空都绿了。

刘萍前脚被120抬走,孙务源后脚就在仓库把老邱给打了,他怀疑这件事是老邱说出来的。

不是他亲口说,这事儿怎么传得这么快?他们怎么连他借了姚艳红两千块钱都知道?他和徐致州当然不可能说。只有老邱,年纪大,职位低,活得最窝囊,所以也最无所谓,巴不得大家一块儿死。

6

老实人也有被惹毛的时候,老邱受了一辈子气,在这种极度恐惧和悲愤的情绪下,终于大爆发。他吼了声“你他妈欺负人”,就跟孙务源扭打在一起。

老邱干了半辈子体力活儿,有的是力气,孙务源根本不是他对手。

不多时,只听仓库传来一声惨叫,孙务源头破血流地从仓库冲出来,喊救命,说老邱要杀人,让人报警。

然后人们就看到了惊悚的一幕:孙务源捂着满脸的血在前面一瘸一拐地跑,而老实了一辈子的老邱,拎着一根钢棍,在孙务源后头追。满目猩红充满杀意,阴鸷又可怕,吓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孙务源的腿像是受了很重的伤,跑也跑不动,走也走不快,急得哇哇乱叫。

有人报了警,但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就连厂里那俩保安,看着老邱这副模样,也畏畏缩缩不敢靠近。

老邱哈哈大笑:“你说一块儿死那就一块儿死吧!老子早活够了。还有徐大工程师,你把他也叫来咱仨一块儿死,黄泉路上有个伴儿!”

徐致州正在三楼办公室的窗前看着这一切。听到自己的名字,又见老邱抬头向自己的方向看过来,他吓得向后退了两步。随后,他拎起外套,抓起车钥匙就跑。

车子在路上疾驰,有人打来电话,他不知道谁打来的,只觉得那铃声吵得他心烦。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想挂断,结果没抓稳,手机掉了。他低头去捡,再抬头,耳边传来一阵巨响,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徐致州车祸身亡、孙务源进了医院、老邱被警方带走后的第三天,有消息传来——姚艳红根本没病,一切都是她那个朋友捏造的。

她见姚艳红找了个有钱男人,心生嫉妒。问她借钱又遭拒,一气之下就把跟姚艳红之前做过的脏事儿散播了出去,还污蔑她得了艾滋病。

姚艳红长得漂亮,认识她的人多,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厂里。

那日,一份收件人是孙务源的快递被门卫老张签收。

老张拿起盒子,摇了摇,很轻。他随手把它扔进了门边的柜子里。

没人知道里面是艾滋病检测试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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