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虫和奉俊昊的故事(无论寄生虫是否过誉)
大家好,我是戴着口罩拿着话筒的阿拉斯加,片片。
《寄生虫》赢了!奉俊昊赢了!
奉俊昊导演凭借一部全韩阵容的本土影片《寄生虫》,不仅实现了韩国电影在奥斯卡零的突破。
还一举拿下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最佳国际电影、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四项大奖,成为奥斯卡最大赢家。
不仅如此,奉俊昊还开创了历史!
细心的读者可能注意到,本届奥斯卡首次出现了“最佳国际电影”这一奖项。
它的前身我们耳熟能详——最佳外语片奖。
为了体现包容共进的原则,“外语”已经不能满足电影艺术发展需要,故本届奥斯卡将最佳外语片更名为最佳国际电影。
而这影史首个最佳国际电影奖,被《寄生虫》拿下!
这个小金人含金量可谓远超以往,奉俊昊导演是继去年阿方索·卡隆之后,影史第二位以非英语片拿下该奖的导演。
这份殊荣就连李安、伯格曼和费里尼都未能享受。
但是谁能想到,此时风光无限的奉俊昊,在两年前的戛纳电影节中碰了一鼻子灰。
2017年第70届戛纳电影节,在开幕前就遭法国业内人士抗议,指责入围影片没在法国院线上映,不应入围竞赛单元。
在之后的评审团新闻发布会上,评审主席佩德罗·阿莫多瓦又放狠话,宣称自己“不会把金棕榈颁发给一部不能在院线放映的电影”。
当时的流媒体,只有网飞有两部电影入围了主竞赛单元。
分别是奉俊昊的《玉子》和诺亚·鲍姆巴赫执导的《迈耶罗维茨的故事》。
这很明显是在针对网飞,还内涵了一把奉俊昊导演角逐金棕榈的电影《玉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之后的影片展播环节又出了乱子。
《玉子》播放时出现了技术故障,画幅上下被切掉了一段,严重影响了现场观影。
你说巧不巧?
这还没完。
因为线上线下同步上映,《玉子》遭到韩国三大主流院线乐天、CGV和Megabox的联合抵制。
而这三大院线占据了韩国近93%的大银幕。
结果显而易见,《玉子》口碑票房双双扑街。
不知道当时锐气十足的奉俊昊,有没有想起自己的长篇处女作《绑架门口狗》?
有没有没想起当时万念俱灰,甚至对从事电影事业产生怀疑的自己?
1969年,奉俊昊出生在与首尔、釜山并称为韩国三大都市的大邱。
外公朴太元是韩国著名小说家,父亲却是一名画家;他还有一个做时装设计师姐姐,和一个在首尔国立大学担任英国文学教授的哥哥。
如此“混搭”的家庭构成,比《摩登家庭》更“摩登家庭”。
作为家族中年纪最小的成员,很难想象奉俊昊将来的职业发展方向。
果然,奉俊昊在延世大学社会系毕业后,没有继续钻研学术,而是放弃深造,开始涉足影视行业。
又是一个半路出家的导演,最终成长为这个国家的宝藏,类似姜文之于中国电影,北野武之于日本电影。
2000年,首尔的某间电影院里,一部名叫《绑架门口狗》的小成本电影正在首映。
影片借一个贫穷失意的大学讲师绑架小狗的荒诞故事,诉说着都市生活中小人物的辛酸。
这部《绑架门口狗》就是奉俊昊导演的长篇处女作,最终票房惨败,奉俊昊本人都觉得“感觉要下地狱了”。
因为千禧年的韩国电影业正值第二次振兴的浪潮中,需要的是更广阔的视角,给观众以与国家同呼吸共命运的体验的“大片”。
而不是《绑架门口狗》这类注重个人体验的“小片片”。
处女作失利后,奉俊昊迎来了人生最重大的转型:
早在构思《绑架门口狗》时,他就展现出对社会现实题材和底层人民生活的关注,这类题材是悬疑黑色幽默的温床。
在70年代美国类型片的影响下,奉俊昊开始了类型片的耕耘之路。
“我呼吸着类型电影的空气,它们流淌在我的血管里。”
《杀人回忆》应运而生。
《杀人回忆》回忆的不只是案件,更是一个时代的罪恶:
在三天戒严两天示威的动荡年代,压抑的社会孕育了变态杀人魔;
《汉江怪物》用怪兽类型片的外壳隐藏内里的社会政治批判。
汉江怪物不仅仅是驻韩美军实验的产物,更是韩国社会诸多弊病的凝聚,顺便内涵了一把韩美关系;
《雪国列车》将一列火车当做阶级社会的喻体,书写一则反乌托邦式的社会寓言。
拍摄这些作品积累的经验,帮助奉俊昊逐渐形成了站在小人物的立场。
用底层视角叙述荒诞故事、隐喻社会现实,用黑色幽默消解苦难的个人风格。
其标志性的“奉式飞踹”,象征着小人物对待命运与强权简单而粗暴的反击。
让两百多斤的宋康昊飞起来有多不容易,奉俊昊就有多有个性。
但是相比于朴赞郁,洪尚秀、金基德和李沧东这几位韩国导演而言,奉俊昊显然深谙商业类型片的运作方式。
他的作品更接地气,也没那么“个人化”。
奉俊昊作品中的商业元素,保证了影片本身的可看性,还在此基础上稍稍深挖了一下。
让绝大多数观众都能体会到其深刻内核,就是这么悄悄咪咪的一点,使得他的作品兼顾了商业性和艺术性。
不过这样的风格也有坏处:大概是因为逼格不够高,奉俊昊的作品一向不为欧美电影节所认可。
所以直到2017年,他才凭借奇幻冒险片《玉子》首次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
结果我们都清楚,因为在网飞播出的“身份问题”,《玉子》被评委会一棍子打死。
这也很好理解,毕竟你也没见过金鸡百花给网络大电影颁奖嘛。
(顺带一提,这回网飞噩梦落到了《爱尔兰人》头上:十提零中,全程陪跑,四位老将面子上很是挂不住。)
和作品的高质量不匹配的,是奉俊昊较低的产量。
奉俊昊并不算一个高产的导演,从2000年的处女作《绑架门口狗》到2019年的《寄生虫》,他一共也就拍了10部院线电影。
光是一部《汉江怪物》就前前后后墨迹了三年。
此前接受外媒采访时,奉俊昊称自己是一个“相当慢的作家”:
有严重的拖延症,还非常懒惰,以至于他的电影剧本写作无法在家中进行。
“我不能在家里写,因为我太懒了。在家里我就只想看电视,然后就睡着了。”
太真实了,简直和最近被隔离在家假装工作的我们一样一样的。
奉俊昊说只有在咖啡馆这种有噪音的地方,他才能安心写作:
“我进入咖啡馆的人群中,这样所有人的聊天声和这个地方的噪音都会在我身后响起,然后我就低下头来创作我的剧本。”
关键是在咖啡馆睡觉,睡不踏实。
不过奉俊昊说自己懒,说自己慢,可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往家里一躺,在梦里写剧本。
他的慢,在于细。
奉俊昊为了在《寄生虫》中打造出无业游民一家住在地下室,终日不见阳光的逼仄,从家具的摆放到墙上的一块绿霉他都斤斤计较:
灯光要白中带绿、墙壁要陈旧破损、厕所要有斑斑污迹、家具必须要有磨损痕迹。
这一切,都要经过他一一确认。
于是当董事长提起宋康昊身上奇怪的霉味时,霉味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所有观众的鼻腔里。
挂在墙上的荣誉证书,喷涌粪水的马桶,位置刚好与路面齐平的气窗……
是不是一提到《寄生虫》,这些意象和场景就会自动从你脑子里蹦出来?
这就是奉俊昊的“慢”,磨出来的“实”。
再加上这次《寄生虫》探讨的阶级问题,恰好又属于西方电影最热衷的议题。奉俊昊横扫四项大奖,实属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寄生虫》所反映的矛盾未必完全现实,但“恰到好处”:
其实影片中的董事长一家,在韩国社会充其量中高产。
虽然他们住豪宅开豪车,但也没豪到哪儿去,甚至他们的女儿还在韩国高考的泥坑里摸爬滚打。
董事长一家,恰好处在穷人抬起头来勉强能看到的最高点,低一分则同流合污,高一度就无法企及。
所以《寄生虫》的确有深度,但也没有深到贫富差距问题的根源;有阶级斗争,但说白了还是群众在斗群众。
不得不说,大学期间的社会学教育,为奉俊昊在矛盾展现的分寸拿捏上提供了很大帮助。
恰逢今年的奥斯卡又进一步削弱了地域性对电影艺术的限制,为《寄生虫》提供了天时。
其实看过《寄生虫》的观众应该都有这种体会:
奉俊昊这部作品已经并不那么东方,也不那么韩国了,几个主角改头换面,《寄生虫》的故事就完全可以发生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
“一部好的影片绝不只是拍给某一部分人看的,而是不分国界的观众都能有所领悟。”
奉俊昊在这方面显然属于导演届的天才型选手,但他更是踏踏实实的实干型导演,努力型的天才。
他的成功一方面在个人天赋,更多的是他敢于在最关键的时刻敢于拥抱变革,顺势而行。
仔细掰扯掰扯的话,奉俊昊的每一次蜕变,都和当时韩国电影产业的变革相对应——
《杀人回忆》诞生于第二次韩国电影振兴的浪潮,为韩国电影类型化开了个好头;
《汉江怪物》满足了电影工业发展上升期,韩国电影业急于在技术层面赶英超美的渴望;
《雪国列车》则是赶上了韩国导演集体出走,投奔好莱坞的风潮,奉俊昊算得上其中佼佼者;
而被戛纳重拳出击的《玉子》,成了传统院线电影和流媒体这两种产业模式碰撞下的牺牲品。
现在奉俊昊和他的《寄生虫》问鼎奥斯卡,宣告韩国电影58年的努力宣告成功。
可以说奉俊昊的成功,和韩国电影工业的成长息息相关。
得知奉俊昊的《寄生虫》横扫四项大奖后,韩国总统文在寅立刻打来电话并发推祝贺。
我猜大家也看不懂韩文,我就大概总结一下他的意思:
他和许多韩国国民一样衷心祝贺《寄生虫》在奥斯卡获得四个大奖,同时也以导演奉俊昊等《寄生虫》主创以及所有剧组工作人员为荣,感谢他们给予韩国国民自豪和勇气。
文在寅推特
他认为“《寄生虫》以最独特的韩国故事打动全世界观众,其充满个性的演出及台词、脚本、剪辑、音乐、美术和演员们的演技,都向世界证明了它的力量”。
《寄生虫》的成功也是过去一百年里所有韩国电影人不断努力的结果,并标志着另一个韩国电影百年的开端。
最关键的是,他表示今后韩国政府将进一步为广大电影人提供“能尽情发挥想象力并没有顾虑地制作电影”的环境。
害,慕了慕了。
颁奖时有一幕非常催泪,奉俊昊拿着最佳导演奖的奖杯,说:
“在我刚入行的时候听过一句话,从此将它熟记于心,‘最私密的往往就是最有创意的。’这句话出自伟大的马丁·西科塞斯。”
随后在奉俊昊的带动下,嘉宾观众全体起立为马丁鼓掌,马丁也站起来感谢了大家。
这一幕不仅仅是迷弟对偶像的致敬与崇拜,更像是已经成熟的韩国电影工业,在对一直以来的模仿对象好莱坞工业表达敬意。
如今我国的电影市场经历了去年末的影视寒冬,在今年初又遭遇着疫情打击,但电影工业还处在上升期,基础稳固,未来可期。
韩国有《熔炉》和《素媛》,我们有《嘉年华》和《盲山》系列。
韩国有《寄生虫》,我们有《我不是药神》、《无名之辈》……
电影作为一种媒介本身,应当对社会现实和人类的普遍命运,具备足够的思考和关心。
我们从不缺现实主义的土壤,只是前行的路上有些迷茫……
总之,虽然打脸打得啪啪响,但我还是发自内心的再次恭喜奉俊昊导演,因为他真的配得上这份殊荣。
也希望我们的电影工业,能够孕育出更多像奉俊昊这样的杰出导演。
今天就说到这里。
拜了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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