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上海电影译制厂出品的经典外国影片(怀念上海电影译制厂出品的经典外国影片)

来源:故园怀旧  文 -赛人

上海电影译制厂,对经历过20世纪80年代的人来说是一个不可磨灭的声音记忆。那些金石之声让电影中千变万化的面孔拥有了同一的音质,却一样富有变化和更幽深的神秘莫测。

上海电影译制厂有限公司成立于1957年4月1日,是我国唯一一家拥有独立建制的译制外国影视片的国有企业。

1976年上海电影译制厂搬迁到永嘉路383号。在这里的一栋小楼里,缔造了80年代译制片的辉煌。《佐罗》、《追捕》、《虎口脱险》等一批译制片经典在这里诞生,邱岳峰、李梓、苏秀、赵慎之、毕克、童自荣、刘广宁、乔榛、丁建华、曹雷、尚华、富润生、杨成纯、于鼎等新老配音演员成为深受观众喜爱的明星(老厂长为陈叙一)。

说起上译的经典,被老影迷们所津津乐道的有《简·爱》《佐罗》《叶塞尼亚》《悲惨世界》《虎口脱险》《音乐之声》《茜茜公主》系列等。这里除《虎口脱险》在法国长期雄踞票房榜榜首,多年后才被《欢迎来到北方》打破,《音乐之声》则获得奥斯卡金像奖的加冕,其余那些令人大饱耳福的影片在它们的故乡以及在电影史上都籍籍无名,之所以能被大家所怀念,怕也只能归功于上译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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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口脱险》(1966)

用陈丹青形容配音大师邱岳峰的话来推而广之,也就是上译群英用他们声带的运动和气息的吐纳,以及再纯正不过的中文「塑造了整个西方」。这个西方是我们不熟悉的,让我们困惑,又让我们艳羡。不仅仅是他们的华服、洋车、豪宅,还有与我们的道德建设迥异的人际、人伦。伴随着上译那些细腻、传神而又不乏勇敢的声音,我们仿佛听到了整个世界的另一种呼吸的节奏和韵律。

好比当时的联邦德国与奥地利合拍的《屠夫》,让童年的我第一次听到同性恋这个词汇,那是上译的老牌绿叶于鼎的一次极上乘的发挥。还有一部德国电影是由娜塔莎·金斯基主演的《春天交响曲》,讲的是大音乐家舒曼和他的妻子克拉拉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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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交响曲》(1983)

其中有一段,已经小有发育的克拉拉,快乐地任由其专横并深爱着她的父亲为其沐浴,也着实吓了我一跳。还有一幕,舒曼刚与另一名女子交欢,刚巧克拉拉到来,这位大作曲家的脸上竟然丝毫不带羞歉的神情,这也让我莫名其妙。

那大概是上译的当家花旦刘广宁离开上海前往香港之时最重要的代表作品之一。我倒不是完全能接受她声音的甜美,但她一面纯洁、一面神经质的表现却真的能把我们带入一个新的世界。

我对上译的记忆不仅仅来自大银幕,还有收音机。由于那时电视还不普及,小小的半导体让我听到过很多电影。奇妙的是,听过之后还想看,真看了,逢到电影录音剪辑的节目也一样割舍不下。一次听著名盲人歌手周云蓬的访谈,谈起对电影的感想,他是只能去听的,却依然能感受到电影的美好。

我想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译制片也永远不会消亡。他提到他听过的最爱的电影是金棕榈奖得主《德州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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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州巴黎》(1984)

我和我周围的很多同好也是先听后看这部电影的,第一次听时就觉得这是个太奇妙的故事。丈夫找妻子,找得都患了失语症,真找到了,妻子却成为脱衣舞娘。后来因一个特殊的关系,我在大银幕上看了这部影片,还为没有上译的声音而倍感遗憾,这一课后来还是补上了。

这部电影也是由金斯基主演(其父为沃纳·赫尔措格的御用演员克劳斯·金斯基,世界影坛最具风格化的性格演员),由刘广宁代言。刘广宁之于金斯基,就像邱岳峰之于卓别林、毕克之于高仓健、盖文源之于让—保罗·贝尔蒙多。而这部影片里声音表现最优异的是尚华,他是邱岳峰去世后上译最重要的反派声音之一,除此以外也为一些滑稽人物发声,最著名的就是《虎口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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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州巴黎》(1984)

在《德州巴黎》中他的声音是有些无助兼小可怜的,更多的则是难以名状的沧桑,以及过于汹涌的温柔所导致的忧伤,隐隐的起伏和若有若无的停顿都非常好。他说那对夫妻都不太关心周围的事,他们一开始就想拒绝世俗的生活。男的更厉害一些,他甚至要拒绝记忆,也可以说,他之所以把妻子捆起来是想把那种只关乎心灵的状况牢牢绑住。

影片非常高明地没有通过影像来表现这些,只要一个忧伤的男人缓缓地叙述就够了,清幽的吉他声响了起来,不仅仅是在拨动心弦,也是在荡开某些人的记忆,仿佛时间之河在管不住地流淌。是的,是某些人,不是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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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州巴黎》(1984)

说到上译的声音,基本上是个顶个的强,既拥有极高的辨识度,又能让人忘记是这位声优在表述,在抒情。对于男声我不能免俗地要首推邱岳峰和毕克,另外曾担任过上译厂厂长的杨成纯我也极其喜爱,还有一位是富润生。他们的声音,严格来讲都不够亲切,都有一份倨傲,用一分唇启齿,就好像特别乐意待在他们自己的个人王国里,也可以说他们容易享受孤独。

上译的声音跟其他配音机构比起来,最大的特色是能营造出一种距离感,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近在咫尺却又能远在天涯。女声里我个人是喜欢老旦的,如苏秀和赵慎之,另两位是李梓和曹雷。她们的声音都有着惊人的可塑性,一如沐浴春风,却又有寒意袭来。

记得苏秀在《孤星血泪》里为那个老太太配音,那句「这是我的心」,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碎了」,真的让人为之动容。而片尾刘广宁的那句「小孩,过来亲我一下」,则足足地让人要魂飞天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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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星血泪》(1955)

说到上译的群英会,一般人会提及《尼罗河上的惨案》。那是一个群戏,上译的精英也基本悉数到齐,还很年轻的乔棒、童自荣、丁建华也显露出超卓的潜质。苏秀为一个诲淫作家代言,她曾笑言这个人物就是个「十三点」,她那句「沸腾的拉丁血液」,屡屡被我周围的人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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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河上的惨案》(1978)

而毕克最后的结案陈词也成为中国配音史上的经典,他的慵懒与智慧交相辉映,像一条老狐狸一样从容不迫,又如一名老猎人一般流露着悲悯。而在我这儿,最爱的群戏则是苏联电影沙皇谢尔盖·邦达尔丘克自导自演的《战争与和平》。

这是全世界最昂贵的电影,到现在也难以统计它到底运用了多少人、财、物力。这部影片在美国公映时震惊了这个计较投入产出比的世界头号电影强国,最终其中的一集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本片共分四集,时长近六个半小时。当时苏联还没解体,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逢十月革命节,中央电视台都会放映一部优秀的苏联电影。

《战争与和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与我们会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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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和平》(1966)

《战争与和平》的译制导演是曹雷,几乎出动了上译的全部人马。乔榛的彼埃尔、尚华的老包尔康斯基公爵、毕克的库图佐夫元帅、盖文源的拿破仑都令人难忘。而最为优异的则是杨成纯,他为男二号安德烈配音,冷漠、高贵,善于隐藏自己,全在那种诗句一样的对白、旁白里得到了一种专属文学的表达,而他强抑激情又依然能喷薄而出的声音运动,具备了俄罗斯大地所特有的辽阔。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杨成纯声音艺术的最高峰,他有了这样一个安德烈就足以傲视配音群英并比肩大师了。为女一号娜塔莎配音的丁建华同样表现卓异,她保留了她过往声音中的娇憨和纯真,同时又兼具这个小可爱由着性子来,却丝毫不让人厌弃的任意妄为。既耽于幻想,又对真实的生活产生疑惧,这种诉尽千言又无法言说的纠结,真要表现出来殊为不易,好样的丁建华,她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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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和平》(1966)

在如此浩瀚的配音影片里,还必须提到一个声音,那便是著名电影艺术家和配音大师孙道临,他主配的《王子复仇记》是配音界人人称颂又难以企及的模本,他是中国配音界音质和表现力超一流的大家,这一点只有毕克还能与他一较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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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复仇记》(1948)

在《战争与和平》中孙道临担任旁白,当大平原上的小花开始生长,孙道临的声音穿过云层和雾霭,来到我们的耳际,「如果不道德的人能聚集在一起,形成一股力量的话,那么善良的人也应该这样去做,道理就这么简单」。

遥想20世纪八九十年代,那真是看电影的黄金时代,除了什么电影都有人看—就是《最后一班地铁》和《看得见风景的房间》,一个小县城的电影院里也能有四五成的上座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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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班地铁》(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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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见风景的房间》(1985)

再一个,什么国家的电影都能看到,现在你能想象委内瑞拉的《螃蟹》在上映前的一星期,就在发廊对面的马路边贴上种种耸人听闻的海报吗?有的电影可以是小众的,但内容本身并不小众,我就亲眼见过一对农民工夫妇领着孩子去看得过两项奥斯卡奖的《温柔的怜悯》,而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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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怜悯》(1983)

那时连普通人的攀谈用的都是电影中的台词,例如,「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又或者,「往前走,你就会融入蓝天中去」,这在姜文的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也有所表露。

那时候看电影不是什么品位的象征,只是去看,而电影就在那儿,一束光照亮发白的银幕,我们看别人的悲欢离合,窥伺着人为的秘密如何发酵,然后获得一种心安理得,然后心满意足地去过电影之外的生活。而这些,大多时候,是由上海永嘉路383号的一栋小楼里,那些大多时候只闻其声、不闻其人的艺术家所带给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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