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说过最经典的一句话(初读张爱玲的文字)
作者 | 九喇嘛ol
来源 | 孔夫子旧书网APP动态
二姐搬家让我帮她去清理书架,几千本书,需要一个周末的时间;我早早去了,二姐说清理这个一定要你来这多书、分类、摆放一个人会无聊死;书都被纸箱打包好,拆开纸箱,都是熟悉的面貌,里面多是从老家托运来的,我从小穿梭其间。
四本淡雅的《张爱玲文集》静静躺在箱底;熟悉的封面让我又回到那套有三个房间的屋子,屋子里各有一个书架,而在布帘后面还藏着一个书架,那也是家里的禁地。平时小孩是不准动的,里面堆放着一些乐器,有被我小时候闯入禁地用火钳撬断的扬琴,还有一本本厚厚的书,其中就有这一套,这里都是大姐的东西。大姐早早就离家到北京读大学,每年寒暑假会回,不久二姐也去了北京读大学,可能是当年一起带来的。
我从小就对书不是很感兴趣,喜欢屋外的田野、池塘、沟河,春天去野地采桑、夏天在池塘边抓蜻蜓、秋天跑到荒野去追逐远山、冬天沿着干涸的河床溯流而上去探寻源头;我的世界从来都是屋外那无垠广袤的天地,在未知的草丛和沟壑里探寻它的奥秘;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子在邻里皮的是出了名,玩能玩断腿,我真玩断过。
童年里每次出去探险我都会带着各种样的伤痕回家,二姐在她的笔记开头这样写着:“我有一个弟弟,像个黑泥鳅 ......”然后被丢进房间里关禁闭,我饿着肚子蹲在墙角与书架互相对视,书架上那套《张爱玲文集》一看就是女孩子读的书,还不大识字,《十八春》这几个字还识得,太阳的余晖从窗口落进透过竹帘的光影挂到书架上随风晃动,那是岁月的吟唱;《十八春》这也是我读的张爱玲的第一本书,还是在北京,那年电影《半生缘》上映,影院里我独自一人抱着一盆爆米花,看着晨暮中黄磊躺在人力车穿梭在石板铺的街道里弄,思绪回到南方的故乡。
是这般柔情的你
给我一个梦想
徜徉在起伏的波浪中盈盈的荡漾
在你的臂弯
从火车上拎着行李步出上海站时是个夏夜,坐上出租车,车窗外的街道有些破旧,那年长寿路还没修好,和长宁路打通还要等两年后,我落脚处是西郊的一处公寓,不久就搬进了北京东路的一处阁楼,屋里有些腐败的气味,窗外是阳台,踏出去一片高低的红色瓦砾,那是上海亲戚自己的房子,多年后翻开金宇澄的《繁花》阿宝和蓓蒂爬上屋顶,眼里的半个卢湾区、复兴公园、尼古拉斯东正教堂,都如眼前景色,上海是我的放逐地。
39年香港沦陷,张爱玲从香港回到上海,开始小说创作,彼时的上海是战时后方的孤岛,汉奸文学大行其道,文坛双子星的周作人也只谈风月,曾经的左派批评家却销声匿迹,这就是当时上海文坛的大环境。1943-1945是张爱玲在上海最走红的时期,作品发表在《杂志》、《万象》、《天地》1944年中短篇小说集结出版了《传奇》、1945年集结散文出版了《流言》,展现了她的“天才梦”,也实现了“成名要趁早”。
1947年《传奇》版
初读张爱玲的文字很是吃惊她对文字的运用,有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感,后来才了解到除了她天赋灵敏还源于她从所受的中国传统诗文的教育。张爱玲出生于传统绅士家庭,父亲对她教管很严,从小熟读旧诗古文,母亲、姑姑欧洲留学,早早把她带入西洋艺术、音乐、文学的世界。在这样的家教下,张爱玲吸收各自的营养,凭其灵敏的触感和丰富的意象发挥笔下,让我们读到了雅俗共赏的文字。
1944《传奇》初版
张爱玲的文字创作受《红楼梦》的影响,在张爱玲《传奇》的世界里,细致临摹了从清末到抗日战争这个时间段当时中国的社会,从外部的自然景物,到闺房里的家具、服饰,公寓洋房的一盆藤草,公汽乘客怀里的一捆红杜鹃,夏天微风中失意男子身边的一群白鸽,每部小说里女主角所穿的衣服,她都用繁芜的笔调描述,这样的创作手法与《红楼梦》别无二致。
而《红楼梦》是一个静止的社会,张爱玲的笔下是一个新旧交替的社会,而这些都来源于她细微的观察,张爱玲笔下的人多是她同时代的中国人,一个个栩栩如生,这些人在大背景下的生活、思想、行为都处在变动中,优美和丑陋的对比,新与旧的矛盾,在张爱玲的笔下没有一个完美的主角,自私、献媚、软弱经常出现在那些生活在纸醉金迷中的主角身上;他们更像我们身边那些活生生的人,男女相处的小尴尬,某一瞬间似被抽走灵魂的苍凉,张爱玲喜欢用「苍凉」、「凄凉」这样的字眼。
张爱玲是从父亲家里逃出来的,她患了痢疾,父亲不给他找医生也不给买药:
我生了沉重的痢疾,差一点死了。我父亲不替我请医生,也没有药。病了半年,躺在床上看着秋冬的淡青的天,对面的门楼上挑起灰石的鹿角,底下累累两排小石菩萨——也不知道现在是哪一朝,哪一代……朦胧地生在这所房子里,也朦胧地死在这里么?死了就在园子里埋了。
(《流言·私语》)
她逃了出来,叫了一个黄包车夫,“和一个黄包车夫讲起价钱来了——我真高兴我还没忘了怎么还价”有惊无险中跑到了妈妈家。一个抽鸦片的父亲、一个后母,中了一个还能忍,两个全中只有逃了,那年夏天她弟弟提着篮球鞋也跟了来,好劝歹劝哭着把弟弟劝着回了去,于是有了《茉莉香片》中的聂传庆;抽鸦片的父亲能遇到的不多,有一小友父亲因好这口给小友留下心理阴影,小友与我吐露心思,我才知道对孩子影响会如此大和恐怖,还好小友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经历艰辛走了出来;张爱玲的离家出走让我想到二姐当年也因与后母不和的那二次离家,二姐心性纯良,天真烂漫,也不知是受了大委屈才出走的;时光荏苒改变的是社会背景,不变的是人心。
《金锁记》是让我读的最恐怖的一部小说,那个看不清脸的曹七巧,鲜活的生命一点一点被黑暗中的某一种力量嚼噬,躺在床上“她摸索这腕上的翠玉镯子,徐徐将那镯子顺着骨瘦如柴的手臂往上推,一直推到腋下。”我曾经也看过这样一个手臂,“她知道儿子女儿恨毒了她,她婆家的人恨她,她娘家人恨她”,旧传统家庭被挤压的畸形心里让她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儿子、女儿的前程、幸福,强烈的冲突产生的悲剧力量让《金锁记》成了“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我经常会把这部小说推荐给家里的女孩子看,给她们打个预防针,只是七巧的这种畸形心理还是会不时从亲戚里看到,当然不同的只是深浅。
《十八春》是她1950-1951年间在上海《亦报》发表的一部长篇连载,1952年移居香港,1969年对《十八春》做了简单的改写,改名为《半生缘》。
刚来上海时,白天骑着单车在弄堂里窜进窜出,当时二号线还在修建中、延安高架还没影,晚上因为应酬不得已回家时候都到深夜,坐着出租车在街道上穿行而过,看着窗外灯红酒绿,而城市已经熟睡;以为只是短暂的外派,因缘巧合变成了常驻,不知觉半辈子交到这里了,曾经的放逐成了梦里他乡。
是这般深情的你
摇晃我的梦想
缠绵象海里每一个无名的浪花
在你的身上
睡梦成真
就在二姐让我帮她去整理书房的头一个礼拜,陪着二姐夫去家具城买家具,在路上,二姐夫似笑非笑的对我说:看看你姐给我生了女儿,这以后怎么办?不记得我是怎么回话,当时我还小,应该也没说不得体的话,只是把这话听到心里去了,二姐、二姐夫都是研究生毕业,让我耿耿于怀了许多年。
风吹起时,夕阳透过竹帘在书架背后的墙壁上闪动着金光落在眼里有些刺痛;二姐去北京读书后我在这间屋子里住了一年,书架已经空空,应该都被二姐带走了;还记得那张床是个实木的单人床,漆着白色的漆,睡在上面想着二姐教我英文、给我讲的老鼠拉窗的故事,眼睛有些朦胧,翻个身,底下的床吱呀吱呀作响。
是这般奇情的你
粉碎我的梦想
仿佛象水面泡沫的短暂光亮
是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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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花》|罗大佑)
《流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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