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救赎138（时光里的救赎08）
小鱼走出书店，才发现外边已经漆黑一片。
寂静无声的黑夜里，她仿佛有种错觉。
自己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她永远是学校图书馆关门之前最后走出来的那个人。深夜一个人拖着长长的影子回到宿舍，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洗漱之后上床睡觉。
她是宿舍里最成功的隐形人。
夏末夜的风已有些凉意，吹过她裸露的手臂和肩膀时让她不由自主颤了一下，她伸出双手交叉环绕把自己紧紧拥在怀里朝家的方向走去。
对独自回家的女孩来说，这座城市的夜不冷。
冷的是——她这些年孤单了很久的心。
回到黑灯瞎火的家，简单泡碗面打发了自己的赵小鱼同学，就坐在电脑上开始码字。屏幕前的脸透着坚毅，一种为人生而战的激情碰撞着她原本已经麻木的心。
她久久不愿抬头，尽量把自己埋进文字的海洋里去遨游。这种的状态，对于赵小鱼来说已经有些陌生了。
文思泉涌的她，一口气写到凌晨两点还不自知。直到因为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支撑不住的脖颈发来警告的信号。
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快四个小时几乎没动过。
大呼过瘾的她，带着淋漓尽致后的酣畅直接就把自己扔进了被窝。也顾不上邋遢不邋遢了，反正无人知晓。
这一夜她睡得深沉，直到清晨热闹的闹钟声响了又响最后准备放弃努力时，还在床上酣睡的女孩被只有一墙之隔的敲打声给惊醒。
不到十秒钟，愤怒的咆哮紧随其后：“你他妈的，能不能把闹钟给老子关掉。”
02赵小鱼在床上一跃而起，以最快的速度抓起手机关掉闹钟。
住在她隔壁那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据小鱼所知一个人打二份工。白天在外边东奔西跑找业务，晚上还要四处帮人开车做代驾。
经常晚上二三点才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这个出租屋里睡觉。
小鱼和他不熟，只不过有天晚上她出门去倒垃圾时。正好也撞上男人出门，那个高大的汉子叫住她说：“小姑娘，这房子隔音不好。我晚上下班要是吵到你了，先和你说声不好意思。”
男人饱经世事打磨的脸上能看到业务员本应有的圆滑，但眼里的憨直透着对人最基本的尊重与友善。
小鱼连忙说：“没事，我睡觉沉。”
“那就好，我看你斯斯文文的是大学生吧？”
“呵呵。”
“我女儿还在读高中，将来让她和你一样读大学。然后也来这个城市，找个外资企业每天舒舒服服地坐在空调房里做白领。”
“风吹不着、雨淋不到，我这辈子就无所求。”
赵小鱼没好意思告诉这位伟大的父亲：“自己那点工资，交完房租养活自己都勉强。”
此刻听着男人愤怒到极点的声音，赵小鱼心中只有抱歉。她知道早上能安静地多睡十分钟，对于在这座城市里疲于奔命的每个打工人来说都是多么的难能可贵的存在。
她尽量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等我走了，他能够安静地多睡上几分钟就好。”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阶级感情吧！
03成年人——天黑可以矫情，天亮就得拼命！
可惜这只是这座城市里普通成年人的生活，还有好多隐藏在角落里的人，就连这点最普通不过的奢侈都没有。
于是他们不得不日夜兼程，因为这座城市现实到在没有光的时候，连自己的影子都会离开。
赵小鱼在街边的小店随意买了个菜包，就拎着去了杂志社。如今已经早已不是新人的她，不用再干打扫整理的活。
她一边咬着还冒着热气的菜包，一边把电脑打开。她把昨天晚上写了四分之三的稿件重新点开了，趁着早晨大脑最清醒的时候快速阅读了一遍。
可能是因为太过投入，以至于手里的菜包是什么时候吃完的她全然不知道。
聚精会神的女孩，全身心投入到创作的过程中去。直到快中午的时候，她才把剩下的四分之一稿件给画上满意的句号。
这时滴水不沾的人，才发现自己从早上到现在竟然一口水都没喝过。她拿起水杯晃晃悠悠地去了茶水间，这时她听到两个中年同事正在窃窃私语。
小鱼本不愿偷听，可是从她们身边经过时还是不小心听进去了一耳朵。
“听说我们杂志社要改制？”
“会不会裁员啊？”
接下来的话，因为穿灰色衣服女人的声音又低了几分，赵小鱼她没听清楚。
这个世界本就不进则退，对于这一天的到来。
赵小鱼倒是不觉得意外。
只是苦了那些把所有的青春都贡献给杂志社的老员工们，一旦离开这座摇摇欲坠的避风港，等待他们的命运就是淘汰。
04小鱼倒完水回到座位上，把稿子再检查了一遍之后就直接对着名片上的邮箱地址发给了李总编。
李总编以前写专栏的时候用的都是网名，这时她才注意到李总编原来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李佑珹。
稿件发完了之后，赵小鱼开始犹豫。
按照她的习惯，一般发完邮件之后会给对方打个电话提醒和确认有没有收到邮件。面对行业里的老大李总编，她有点不知所措。
在她的印象中，男人肯定日理万机。
自己这么个托关系的无名小辈，贸然打电话去实在太失礼。万一人家在开会，或是正好有要紧的工作在忙，无论哪一样都是不方便为这点小事去打扰的。
左右为难的赵小鱼，只好愣愣地盯着电脑发呆。就连杂志社的工作盒饭，她也是意思意思勉强吃了几口。
平日里这种免费的工作餐，即便是食物不对胃口她基本上都能保证清盘行动的完成。
就在她想把饭盒的盒子给关上时，电脑屏幕上邮件的那个小框跳了一下。赵小鱼一激动，连忙把饭盒推到一旁。
她拿起鼠标快速地点开了邮件，一看发件人她差点就惊呼出声。
发件人正是李总编，他说：“你好，稿件已收到。我尽快查阅后回复你，辛苦了！”
看似简简单单的二句话，却让赵小鱼雀跃不已。人家那么大的腕，收到邮件后第一时间及时礼貌地回复。
这份不分尊卑的礼遇，可以看出对赵小鱼很是尊重，也是男人个人素养的体现。
因为这份回复邮件赵小鱼对那位看似严肃的李总编。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好感。
赵小鱼因为太过激动，也没什么心思做别的事情。于是她在网上开始搜索李佑珹的信息，小鱼知道他很有名，但是没想到会这么有名。
去年他还得了文学创作的大奖。
得奖的小说是《雨夜》，故事的背景时代发生在我国的革命时期。在一个大雨磅礴的雨夜，两位感情甚好的同父异母富家子弟因为心中不同的革命信念奔赴各自人生的故事。
赵小鱼注意到这本小说在网上褒贬不一，有人评论写得真情流露，有人却说是巧妙地借助时代背景行歌功颂德之事才得奖。
赵小鱼正好闲来无事，于是就点开来看看。
在这个杂志社的好处之一，就是你看文章或者写文章都是理所当然在做工作范围之内的事情。
刚看了开头，赵小鱼就被作者严肃之中带点诙谐的写作风格给深深吸引了。原本只是想跳跃着欣赏，因为年轻的女孩一开始以为这是本严肃主题的小说。
生活已经太苦，赵小鱼不大喜欢看这类题材的小说。没想到渐渐看得入了迷的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忘记了一切就坐在电脑前，一页接一页地不停往下看。
直到下班时分，正沉浸在两兄弟生离死别画面里不能自拔的她。因为手机铃声的响起，才把她从书中的世界给拉回到活生生的现实中来。
06还陶醉在情绪中的她，略带不满地接通了这个陌生来电。
她不爽地说：“喂。”
“你好，我是李佑珹。”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低沉又带点磁性的声音，赵小鱼还没回过神去想清楚来电人的身份。
她只觉得这个男人的名字好熟悉，于是她出于本能回复到：“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那篇文章我看过了，大体还可以。我想和你聊一下，请问你等下有时间吗？”
这时赵小鱼终于恢复了些许清明，她在想：“文章………，自己今天就发出去一篇文章。那人自我介绍姓李，李什么？”
女孩快速地翻出了珍藏的名片。
哦，对！
他说他叫李佑珹，那不就是李总编吗？
因为激动赵小鱼直接卡壳，握着手机愣是没能说出话来。电话那端的男人因为久久的沉默，试探地问：“请问你是赵小鱼吗？”
“我……，我是。李总编，你好。”
赵小鱼在不断深呼吸之后，终于开口说了话。
第一句话果然结巴了，她就知道。
自己一紧张就容易结巴，上次见秦雪就是这样。于是她有些懊恼地掐了大腿一下，才勉强把后面的话完整地给憋了出来。
李佑珹只好把先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赵小鱼，你下班之后有时间吗？”
“有的，有的。”
“那你晚上七点左右，方便来办公室找我吗？”
“嗯。”
“地址印在名片上。”
“嗯。”
天可怜见。挂掉电话后的赵小鱼手心里全是肉眼可见的汗珠。
07这份惊喜感，以至于赵小鱼直到走出杂志社的大门时，都感觉自己踏的不是水泥地，而是一朵朵在云端漂浮的白云。
因为时间有点赶，小鱼没时间回去换衣服。
瞅瞅牛仔裤和白色衬衫，明知有失稳重。
但是她也只能一边按耐住激动的心情，一边倒了三部车赶到了位于市中心的《文学》编辑社。
果然不愧是业内顶端，那座屹立在高楼大厦之间依然气派非凡的独属办公大楼让赵小鱼连连咂舌。
她带点怯怯的语气地走到一楼的前台说：“我是来见李总编的，请问他的办公室在几楼。”
前台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用礼貌而又疏离的语气说：“请问你有预约吗？”
“有，我们约好了七点。”
“请问你贵姓？”
“赵小鱼。”
“好的，稍等。”
前台拿起电话拨打，半刻之后她指着一侧的沙发微笑着说：“赵小姐，麻烦你坐在那边稍等。李总编的助理，马上下来接你。”
“好的。”
赵小鱼慢慢地走到软软的沙发上坐下，一楼大堂灯火通明。有拎着包下班的摩登人群，也有送餐、送快递行色匆匆的小哥们。
赵小鱼茫然地打量着这些来去自如的人看上去都一样的脸，她其实内心已经紧张到极点。
不到一会儿，一个穿了黑色职业套装的中年女人出现在前台。只见那位妆容精致的前台用手指了指自己，赵小鱼立马站起身迎接。
“你好，赵小姐。我是李总编的助理，请随我来。”
“谢谢。”
黑衣女子递给赵小鱼一张访客的胸牌，客气地请她带上。
女孩自然依言照办。
一进电梯，赵小鱼就注意到女人按得是最高的楼层的按钮。
08推开走廊尽头的大门，赵小鱼走了进去。
那位黑衣女子冲着屏幕后的人说：“总编，赵小姐到了。”
男人缓缓站了起来。
上次见面是在灯光幽暗的包厢，这次是在亮如白昼的办公室。前后一对比，赵小鱼隐约之中有种判若两人的错觉。
上次男人一身灰色的休闲服，此刻衬衫领带的他看上去比此前更加严肃认真。但是打理过的发型，让他看上去年轻了几分。
赵小鱼在心中猜测，男人应该是45～50之间。
男人冲着赵小鱼说：“别客气，请坐。”
然后黑衣女子从房间边角的小吧台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放在赵小鱼面前。赵小鱼正要说谢谢的时候，男人冲着黑衣女子说：“没事了，你赶紧下班吧。你儿子应该已经放学回家了。”
黑衣女子感激地看了李佑珹一眼后说：“总编，明天见！”
“明天见！”
黑子女子冲着赵小鱼微微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把他们对话尽收耳底的赵小鱼，无形之中对于眼前这个体恤下属的老板多了些好感。
其实看一个人有没有教养？
只要看他面对服务员、下属这些社会地位比他低的人态度，就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李佑珹刚准备坐下，赵小鱼出于尊敬起身弯了一下腰说道：“李总编好！”
面对这个憨直中透着点可爱的女孩，男人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许。
09男人看了眼普普通通，放在人群中不起眼的女孩。想起昨晚初见时自己对她的印象，看来自己真的是走眼了。
差点一不留神，就错失了明珠。
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瘦瘦弱弱的女孩。文字里蕴含的爆发力竟然如此惊人，看来秦雪果真没有说错。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能让他一字不拉全看完的好文章。并且看完之后还意犹未尽，再反转回去仔细地品味其中的佳句。
这个女孩措辞朴素无华，却能处处与读者产生共鸣。仿佛就把人家心里面一直想说，但是不知道怎么该说的话，用最简单明了的语句来表达。
让见惯了用华丽词藻堆砌，卖弄写作技巧的男人，感觉好似看到了一股清流在心中敞过。
看到对面年轻的女孩有些局促不安的神情，男人主动开口道：“小鱼，文章写得不错。”
“真的吗？”
赵小鱼这孩子又激动了，为了表达感激之情又站起身来一鼓作气地说：“谢谢，请您指出我的不足。”
其实这也不怪她，我们要是见到在自己心目中像里程碑般伟大的人物夸奖自己，估计比她还要激动上几分。
男人看着又忙着站起来的女孩，说：“你坐。”
“哦、哦，好的。”
这下赵小鱼才终于老实入座，之前激动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10男人想了想说：“小鱼，我觉得以你的文采值得有更广阔的发展。今天请你过来，就想问问你有没有跳槽的想法？”
“有。”
赵小鱼回答地十分干脆利落。
“那行，我这边有个副编辑的职位空缺。”
“总编，请问这个职位主要负责那些内容？”
赵小鱼面对从天而降抛出的橄榄枝虽然惊喜若狂，但是该有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
再头脑发热，总要问问工作职责吧。
多年后的赵小鱼回忆，那可能是自己在这一场相遇里最后的清醒了。
男人倒是很耐心，他从旁边的茶几上取了纸和笔，详细地画了一个组织架构图。他一边解释赵小鱼将要面临的工作范围，一边顺便帮她解释清楚编辑社的内部运行机制。
赵小鱼发现李佑珹的字刚劲有力，与他儒雅斯文的外表有着强烈的反差。其实赵小鱼一手字也让她引以自豪，此刻她却没有勇气在男人面前显摆。
大约十分钟后，房间才恢复了平静。
李佑珹见女孩沉默，以为她需要时间思考。
于是他体贴地说：“这个事情不急，你可以回去想想清楚后再答复我。”
“我………“
赵小鱼其实从一开始就说了答应，可是素来谈钱面不改色的她第一次感到了羞愧。她觉得此刻直白地聊薪资待遇，实在显得太过市侩。
于是她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才合适。
李佑珹见女孩穿着打扮朴实。而且昨晚上的饭局上秦雪一直在和她说普通话，想必不是本地人。
他猛然醒悟到女孩想问什么，只见他随意地说：“小鱼，你们杂志社据我所知最近在走下坡路。你这样的人才在那边等于是浪费时间，因为所学所见太少了。”
“如果你有意过来的话。今天时间太晚了，等明天人力资源部的同事上班了。我可以让他们联络你谈薪资的问题。”
“你放心，我非常有自信你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总编，谢谢。”
“应该是我谢谢你，希望我们以后能成为同事。”
男人最后二个字“同事”，足以证明他的胸怀。
赵小鱼相信，他肯定会是一位好老板。
“总编，那我不耽误您工作了。“
“行，回去路上小心一点。”
李佑珹亲自把人送到了门口，赵小鱼下电梯之间特意又环绕了一圈装修时尚舒适的办公楼。
她心里的期盼就如同小火苗般跳跃不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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