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教是世界宗教的起源吗(聊聊历史上的萨满教)
十三世纪的东西方史料对蒙古人的占卜都有详细记载。《黑鞑事略》载:“其占筮则灼羊之枚子骨,验其文理之逆顺而辨其吉凶,天弃天予,一决于此,信之甚笃,谓之烧琵琶。事无纤粟不占,占不再四不止。”耶律楚材所以受到成吉思汗的器重,主要是因为他知天文、善占卜。有一次他准确地测算了月蚀的时间,成吉思汗大为惊异,说:“汝于天上事尚无不知,况人间事乎。”于是每次出征,必令他预卜吉凶,自己也烧羊骨以符之。可见蒙古人对占卜的重视。
古代阿尔泰各族都把地和天并奉为最崇拜的神祇。《蒙鞑备录》说蒙古人“最敬天地”,《元朝秘史》中就常见到天地并提。早年铁木真在王罕、札木合协助下攻打蔑里乞人获胜,感谢他们道:“因罕父和札木合安答的协力伴同,因天(Tenggeri)地(Qajar)添气力,有威势的天神指示着,母亲地神(Ekeetugen)导引着”,才灭绝了仇敌蔑里乞人(《秘史》第113节。又,第255节作otogeneke)。
卡尔平尼记载说,蒙古人称其神为Itoga。马可波罗说,蒙古人有神名为Natigay(Nacigay),是保佑其子女牲畜的地神,甚受崇敬;他们各供奉一神于家中,用毡布制作神像及神妻神子之像,食时取肥肉涂神及神妻子之口。卡尔平尼的Itoqa和马可波罗的Natigay,当即上引《秘史》之EkeEtugen(一作Itugen,1362年之《忻都公碑》蒙文作utugen)的讹读或讹写。此字和Tenggeri(天、天神)似乎同为古阿尔泰语,相应含有“地神”的意义,古突厥人的圣地于都斤山(突厥文碑作otuken或utugen)亦即此意。蒙古人加上eke(母,这里是加于神祇的尊称),称为“地母神”。蒙古语的udaghan(女萨满)可能就是由此演变来的。
天上的日、月,地上的山、川诸物,都是萨满教崇敬的对象。《秘史》中有Ekenaran一词,即“太阳母亲”(日神);当人们向天祈祷时,要面朝着太阳。卡尔平尼记载说:“当天空出现新月,或月圆时,他们便着手去做他们愿意做的任何新事,因此他们称月亮为大皇帝(按:其实是神的意义,卡尔平尼此处有误解),并向它下跪祈祷。”这和《蒙鞑备录》所载“其择日行事则视月盈亏以为进止,月出之前、下弦之后皆其所忌,见新月必拜”,是完全吻合的。这种信仰在古代阿尔泰诸族中似很普遍,如匈奴人“举事而候星月,月盛壮则攻战,月亏则退兵”,突厥人“候月将满,辄为寇抄”;回鹘可汗徽号之“爱登里”(AiTengri),即“月神”之意。如同突厥人以于都斤山(今杭爱山)为圣地一样,蒙古人也尊崇其祖先始兴之地三河(鄂嫩河、克鲁伦河和土拉河)之源的不儿罕山(Burqanqaldun)。
《元朝秘史》(第103节)记载,铁木真早年遭到三姓蔑里乞人袭击,躲进不儿罕山得以脱难。下山后他捶胸告天,感念不儿罕山救了他的性命,许愿要每早祭祀、每日祷告,让子子孙孙都要遵行,说着将腰带挂在项上,帽子挂在手上,捶着胸,向着太阳,下跪九遍,洒奠祷祝了。他和他的子孙无疑都遵守着这个誓言。据《元史》记载,宪宗二年(1252),始用中原礼乐祀天于日月山,由学士魏祥卿、徐世隆和燕京行尚书省郎中姚枢等率领东平路征召、训练的礼乐人五十多名赴漠北行宫,祭毕遣还;四年,宪宗又“会诸王于颗颗脑儿之西,乃祭天于日月山”;七年秋“驻跸于军脑儿,洒马乳祭天”。所举行的祭天仪式,当是“合祭昊天后土”,并以祖宗配享(见《元史·祭礼志·郊祀》)。“日月山”应是漠北时代大汗“郊祀”的地方,忽必烈迁都漠南后,就改在桓州西北望祭了。
“日月山”显然是汉人给起的名称,今地何在颇难索考。从上引资料看,似应在颗颗脑儿之西或军脑儿附近。颗颗脑儿疑即《秘史》第89节“不儿罕山前的古连勒古山内的桑沽儿小河的合剌只鲁之阔阔纳兀儿”。桑沽儿河即克鲁伦河上游支流僧格尔河;古连勒古山(《亲征录》作曲邻居山)即蒙元诸帝葬地起辇谷,也就是鄂嫩河和克鲁伦河之源不儿罕山(肯特山)之南派;军脑儿(Gunnaur,深湖)为克鲁伦河上游西著名的“撒里川”(Sa’ariKe’er)中一湖,明人金幼孜《后北征录》载撒里川之地有元宫殿及祭坛遗址。据此则所谓“日月山”似即不儿罕山或其一部分(郊祀处)。无疑,不儿罕山是蒙古人萨满教信仰中极尊崇的神祇(地神)。
火在萨满教信仰中占有很重要地位。据卡尔平尼记述,蒙古人禁忌用刀子接触火,或在火旁用斧子砍东西,认为这样会使火遭到杀害;他们相信火能净化万事万物,因此使者或王公们到他们那里时,都被强迫携着带来的礼物从两堆火之间通过,以便加以净化(卢勃鲁克也有类似记载,并谓所有死者之物也都要用火来净化)。凡“遭雷与火者,尽弃其资畜而逃,必期年而后返”,以为神灵示儆。火还有表示家灶、家产的意义。
成吉思汗给家族成员分封民户时,因其叔答里台斡赤斤曾追随王罕反对过自己,准备不给他分份子,博尔术、木华黎和失吉忽秃忽谏道:“这就像熄灭掉自家的炉火(O’er-unqaliyan),坏了自己的帐房一般。”当时蒙古习俗由幼子守家产(诸兄长大后都分出去自立门户),在家庭中拥有特殊地位,故幼子称为“火王”(灶王),意思是掌管家灶(家产)之主,不过此词当时不用蒙古语的qal,而借用突厥语的ot-tegin,音变为ot-chigin(斡赤斤)。蒙古人把ot(女神火)认为是幸福和财富的赐予者,各家各户的保护者,把火炉也看作神圣的地方,因为没有火,家也就失去存在价值了。此外,阿尔泰民族中还有其他一些习俗和萨满教信仰有关,如婚姻、生育、疾病、丧葬、服色等。元朝统治者采用了中原的仪礼制度,但还保留了许多“国俗旧礼”,祭告用蒙古巫觋(萨满)。虽然一部分蒙古人(主要是社会上层)接受了佛教或景教,多数人民仍保持着原始的萨满教信仰和习俗。东北边远各族(女真、水达达、兀者、吉里迷等),也都信奉萨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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