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圣陶先生谈写作的“奥秘”(中年再读叶圣陶)
一直想好好的把自己教学生习作的经历做个小结,总结其中的得与失。也好让以后的作文指导更加有针对性。左思右想,却觉得一直就是鸡毛蒜皮的教学写作,没有体系。
国庆期间,于是再读叶圣陶先生的关于写作的文字。
认真去读一读《写作是极其平凡的事》。再次被打动。便把读书的感悟批注出来。
这一回谈写作。1/6 写作就是说话,为了生活上的种种需要, 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不过不是口头说话,而是笔头说话。
内容:写作就是用笔说话。先生以为,小孩子学说话是有目的的,因为有需求所以学说话;我们学写作也是有目的的,因为也有需求,而这个需求必须通过文字才能表达出来。教师在命题的时候,要考虑到学生的写作实际需求,脱离实际的命题,不是好的命题。
各人有他要说的话,我写作是我说我的话,你写作是你说你的话。并没有话而勉强要说话,或者把别人的话拿来当作自己的话,都是和写作的本意相违反的。
(心得:写作,就是必须写自己想说的话,这一点才是关键。我们很多学生写作文,没有找到自己想说什么,所以难以下笔。)
写成的文字平凡一点,浅近一点,都不妨事;胸中只有这么些平凡的经验和浅近的情思,如果硬要求其奇特深远,便是勉强了。最要问清楚的是:这经验和情思是不是自己胸中的?把它写出来是不是适应生活上的需要?如果是的,那就做到了一个诚字了。写作和说话一样,立诚是最要紧的。
(强调诚实,是写作的最要紧的。凡是那些为了完成作文任务而编造的作文,绝对不可取。)
咱们小时候不会说话,学习又学习,渐渐地会说话了,其经过自己往往记不清楚。但是只要看小孩们学习说话的经过,就知道这是一串很自然,可是很辛苦的工作。小孩要想吃东西的时候,就学着大人说饭或吃;要得到大人的爱抚的时候,就学着大人说抱或欢喜:这岂不是很自然的?但是,若把语音发错了,或者该说吃的却说了抱了,就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他为要满足他的欲望,必须随时努力矫正,使说出来的刚好表白他的意念:这岂不是很辛苦的?从简单的一词一语起,直到能够说连续的一串话,能够讲一个故事,情形都如此。
(从小孩子学说话讲起,告诉我们写作是有目的的,最初学习说话就是为了达到一定目的。只不过,小孩子是用嘴在说话。)
再进一步,他就要用笔说话了。想把教师的话记下来,就有写笔记的需要;想把自己的情意告诉许多同学,就有写一篇文字的需要;离开了家庭或朋友,就有写信的需要:因有需要,才拿起笔来说话,这正同他孩子时代说吃和抱一样自然。
(用笔说话,也是需要,既有个人的需要,有时候也有其他的需要。所以大家都得学会用笔说话。用笔说话,也必须要有目的,目的就是你的需求。)
但是,笔记记得不成样子,查看时候就弄不明白;情意说得不畅达,同学看了就莫名其妙;信写得糊里糊涂,接信的对方就摸不着头脑。在初动笔的时候,写不好几乎是必然的。从写不好到写得像个样子,这其间也要经过一段辛苦的学习过程。学习无非依傍人家,但消化的功夫还在自己。人家的笔记怎样记的?人家的情意怎样达的?人家的信是怎样写的?把人家的怎样看出来是一-层,把自己的不怎样看出来是一层,把人家的怎样矫正自己的不怎样, 使它成为自己的习惯,又是一层。到习惯养成了的时候,他才算学习及格,能够用笔说话了,用来应付生活上的种种需要,可得许多便利,和能够用嘴说话一个样。
(用笔说话,也是很辛苦的一个过程。需要不断的学习。最后达到和用嘴说话一样的便利,就好了。)
我说以上的话,意在表明写作是极平常的可是极需要认真的一件事情。这个观念很重要,非在学习写作的时候认清不可。从前科举时代,学生在书塾里学习写作,那是有一个特殊的目标的,就是写成投合考官眼光的文章,希望在仕宦的阶梯上一步步爬上去。现在虽然仍旧有考试,但考试的性质和科举时代不同了。你若认为学习写作的目标只在应付几回升学考试、毕业考试或其他考试,你就根本没有弄明白写作对于你有什么意义。
(古今学习写作的目的不一样,科举时代是为了写成考官喜欢的文字,而今是为了什么呢?)
从前书塾里也有一些高明的先生,不仅要学生去应考,他们对学生期望得更高,要学生成为著作家或文章家,写作的教学就以此为目标。这样的目标显然也是特殊的;现在的国文教师不自觉地承袭着这个传统的,似乎还有,如在批语中发挥立言或著作的大道理的,以及迫着学生揣摩神气阴阳等抽象理法的,就是了。试想自古到今,成功的著作家或文章家有多少?即不说成功,想做著作家或文章家的又有多少?如果写作的目标只在做著作家或文章家,那么,让想做的人去学习好了,何必人人都学习?现在人人要学习写作,就因为把从前那种特殊目标丢开了,看出了它的平常,虽说平常,却又是人生所必需的缘故。说得具体一点,现在学习写作,并不为考试,也不为要做著作家或文章家:只因为要记笔记,要把情意告诉别人,要写信给家庭或朋友,诸如此类。这些事都是极平常的,但做不来便是人生的缺陷。咱们不愿意有这种缺陷,所以非学习写作不可。
(通过古今的对比,告诉了为什么要写作。)
从前科举时代,作经义题目, 是代圣贤立言,作策论题目,是代帝王划策。一个人对于经籍,如果确有所得,而所得又正与圣贤的见解相合,诚实地发挥出来,就迹象说,便是代圣贤立言,这并没有什么可议之处;一个人对于政治,如果确有真知灼见,或可以救一时之弊,或可以开万世之利,详尽地表示出来,就迹象说,便是代帝王划策,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事。然而读经籍而能有所得,研究政治而能有真知灼见,只有极少数的人才办得到。科举制度却把文章的作用规定了,一般士子既要去考试,学习写作就得顺着那方向走。你即使对于经籍毫无所得,也须代圣贤立言;你即使对于政治一窍不通,也须代帝王划策。只有极少数人办得到的事青,硬要多数人也勉强去做。试想其结果怎样?必然是言不由衷,语不切实,把人家的现成话抄袭一番,搬弄一番而已。这样的功夫做得到家,对于应付考试是有益的,可以蒙考官录取;然而对于整个生活却是有害的,因为无论说话作文,最要不得的是言不由衷、语不切实,而那些人偏偏落在这个陷阱里。做不到家的更不必说了,一辈子学习写作 ,既不能取得功名,又没有在生活上得到什么便利,真是被笔砚误了一辈子。
现在并不是科举时代了,我为什么要说那时代写作教学的弊病呢?因为现在的教师、家长乃至青年自己,对于写作这回事,还有抱着科举时代的精神的。
(再次强调写作教学的弊病,就是抱着科举时代的精神的。这种为了考试而学习写作的教学,害人害己。)
这种精神必须根本革除,否则写作便是生活上的赘瘤,说得过火一点,竟可以不必学习,学习比不学习更坏。抱着科举时代的精神,从什么地方可以看出来呢?教师出一些超过学生能力的题目给学生作,迫着学生写一些自己也不甚了了的话在本子上,这和从前硬要代圣贤立言、代帝王划策没有两样,是科举时代的精神。认学习写作专为应付考试;升学考试毕业考试要出什么样的题目,平时便作什么样的题目。教师对学生说作文要用功,考试才可以及格;家长对子弟说你的文字这么坏,考试怎么能及格: 这是科举时代的精神。
(先生多次强调现代写作教学的弊病,还抱着科举时代的精神的。这种为了应付考试而学习写作的教学,实在是要不得。我们的老师要警醒!)
把写作看作与生活无关的事;不写自己的经验和情思,临到动笔,便勉强找一些不相干的话来说;或是以青年人的身份学说老年人的话, 或是以现代人的身份学说古代人的话:这是科举时代的精神。
(该写什么,该让学生写什么,老师们要认真思考!不能把自己的思想强加给学生。教师在出作文题目的时候,一定要贴近学生的生活实际。)
请读者诸君想想,这些现象是不是有的?如果有的,咱们非改变观念,消灭这些现象不可。观念改变了,这些现象消灭了,咱们才可以认真地学习写作。
2/6 认真地学习写作也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情内容:先生对认真写作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要写自己的真情实感,不能假大空;要竭尽所能写,不能敷衍了事。这两个问题,其实一直都是学生写作的根本问题。不解决这两个问题,就写不好作文。
简单地说,自己有什么就写什么,就是认真。
(对“认真”的含义做出第一个界定,就是写“自己的真”。老师们可以结合自己的教学认真思考。)
一件事物,你知道得清楚的,一个道理,你明白得透彻的,一个意思,你思索得周到的,一种情感,你感受得真切的,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东西。如果为了需要须动手写作,你就以这些为范围。反过来说,自己没有什么而勉强要写什么,就是不认真。
(通过对比,讲明写作的“认真”和“不认真”,真知灼见,让人醒悟)
所以,没有弄清楚孔子的学术思想而论孔子之道,没有某种经验和想象而作某种小说,自己一毛钱也不捐而作劝人献金的传单,平时从不想到国家民族而作爱国家爱民族的诗歌,都是不认真。
(再举写作“不认真”的例子,针砭时弊,一针见血。)
其次,写什么定要竭尽自己的能力把它写出来,就是认真。(对“认真”的含义做出第二个界定,就是写好。)
你心里知道得清楚,明白得透彻,是一回事。把它写出来,大半是为了给人家看,人家看了你的文字,能不能知道得清楚,明白得透彻,又是一回事。两回事必须合而为一,你的写作才不是白费心力。理想的目标当然是写出来的刚好和你心里所有的一模一样,不多不少。但是把意念化为文字,要做到这般地步,事实上几乎不大可能;唯有竭尽你当时所有的能力,使写出来的差不多贴合你心里所有的,使人家看了你写出来的差不多看见了你的心。我说所有的能力, 为什么在前边加一个当时? 因为能力是逐渐长进的,在甲阶段不会有乙阶段的能力,要求躐等(躐liè等,指超越等级,不按次序),实际上固然办不到,但本阶段的能力不可不尽;各阶段都有它的当时, 每一阶段的当时都竭尽能力,你的写作就一辈子认真了。反过来说,写什么而马马虎虎,草率了事,就是不认真。所以,用一个词,不审察它的意义和用例,造一句句子,不体会它的句式和情调,或提笔就写,不先把通体想一想,写完就算,不再把全文念几扁,以及不肯就自己的观点问一声这写出来的是不是差不多贴合我心里所有的,又不肯就读者的观点问一声“读者读了这文字是不是差不多看见了我的心”, 都是不认真。
(举出不认真写作的要求和标准,很有操作性。比较我们的写作认真程度,可以检验一下,我们是否都是在认真写作?)
认真的项目不过如上面所说的两个,普通人能如此,写作对于他是生活上非常有益的技能,终身受用不尽;就是著作家或文章家,也出不了这个范围,不如此而能成为著作家或文章家,那是不能想象的事情。
3/6 以上都是理论,现在要谈到方法了。内容:学习写作的方法,还是阅读和习作入手。要在读的时候问一下,为什么这样写;这样写有什么好。
学习写作的方法,大家知道,该从阅读和习作两项入手。就学习写作的观点说,阅读不仅在明白书中说些什么,更须明白它对于那些什么是怎么说的。譬如读一篇记述东西的文字,假定是韩愈的《画记》, 要看出他是把画面的许多人和物分类记述的;更要看出像他这样记述,人和物的类别和姿态是说明白了,但人和物在画面的位置并没有顾到;更要明白分类记述和记明位置是不能兼顾的,这便是文字效力的限制,一篇文字不比一张照片。又如读一篇抒写情绪的文字,假定是朱自清的《背影》, 要看出他叙述车站上的离别全在引到父亲的背影,父亲的背影是感动作者最深的一个印象,所以凡与此无关的都不叙述;更要看出篇中所记父亲的话都与父亲的爱子之心有关,也就是与背影有关,事实上离别时候父亲绝不止说这些话,而文中仅记这些,这便是选择的功夫;更要看出这一篇抒写爱慕父亲的情绪全从叙事着手,若不叙事,而仅说父亲怎么怎么可以爱慕,虽然说上一大堆,其效果绝不及这一篇,因为太空泛太不着边际了,抒情须寄托在叙事中间,这是个重要的原则。阅读时候看出了这些,对于写作是有用的。不是说凡作记述东西的文字都可以用《画记》的方法,凡作抒写情绪的文字都可以用《背影》的方法,但如果你所要写的正与《画记》或《背影》情形相类,你就可以采用它的方法。或者有一部分相类,你就可以酌取它的方法;或者完全不相类,你就可以断言绝不该仿效它的方法。
(认真分析这一段文字,先生给我们举了一个很好的例子。我们都通过《背影》教过学生习作的。但是我们在教学的过程中,确实很少通过这个例子去分析写作的。先生的分析角度很精巧,读了对学习写作有了新的认识。假如可以再教学《背影》,一定要换一个角度去认识这篇文章的好。)
《画记》和《背影》都是合式的成品的文字。阅读时候假如用心的话,即使遇到不合式不成品的文字,也可以在写作方面得到益处。那益处在看出它的毛病,自己看得出人家的毛病,当然可以随时检查自己,不犯同样的毛病。譬如,我近来收到一本杂志。中间有一篇小说,开头节只有一句话:是零星点点的晨曦。曦是日色日光,晨曦是朝晨的阳光,朝晨的阳光怎么能用零星点点的来形容它呢?我想了一想,明白了,作者把晨曦误认作朝晨了;他的意思是那时间是清早,天上的星还没有完全隐没,所以说是零星点点的晨曦。他的毛病是用错词。我得了这个经验,写作时候便可以随时检查自己,看文字中有没有用错词,把甲义的词误认作乙义的。那篇小说的第二节是以下的话:在某战区某司令部的会议室中,集合着-群雄赳赳气昂昂的男女青年,他们都是不怕牺牲, 忠勇爱国的英雄。看了这一节,我就想:一篇表白欢情的文字,也许找不到一个欢喜或快乐; 一篇表白悲感的文字,不一定把悲伤哀痛等词写上一大堆。只要用了叙述和描写,把引起欢情或悲感的经过曲曲达出,在作者便是抒写了他的情绪;读者读了,便起了共鸣,也感到可喜或可悲。同样的情形, 一群男女青年是雄赳赳气昂昂的, 是不怕牺牲,忠勇爱国的英雄, 只要用叙述和描写,把他们的思想、言语、姿态、行动曲曲达出,让人家读了,自己感到他们是雄赳赳气昂昂的, 是不怕牺牲,忠勇爱国的英雄,就是了。何必预先来一个说明呢?倘若后文的叙述和描写没有达出这些,虽经预先说明,人家还是感觉不到。倘若后文的叙述和描写果能达出这些,这预先说明也是多事,不但不增加什么效果,反而是全篇的一个小小斑点。作者的毛病是误认说明可以代替表现,我得了这个经验,写作时候便可以随时检查自己,看文字中有没有该用表现的地方而用了说明的,有没有写了一大堆却不能使人家感觉到什么的。阅读若能这样随时留一心,不但不合式不成品的文字对于咱们写作方面有益处,就是一-张广告(如某种肥皂的广告上写道:完全国产,冠于洋货) ,一个牌示(如某浮桥旁边县政府的牌示道:通过时不得互相拥挤以免发生危险) , 也是咱们研摩的好资料。
4/6 至于习作,最好在实用方面下功夫
内容:强调写作的实用性。写作是实实在在的反映生活,是生活的需要。写作的教学的初衷,必须围绕生活的需要去进行。之所以学生觉得难写,就是因为写作的内容和要求脱离了生活的实际。老师们要听进去哦。
说清楚点,就是为适应生活上的需要而写作,所以要认真地学习写作。如有信要写,有笔记要记,有可叙的事情要叙出来,有可说的情意要达出来,那时候千万不要放过,必须准备动笔。动笔以前,又必须仔细料量,这信该怎么写,这笔记该怎么记,这事情该怎么叙,这情意该怎么达。料量停当,然后下笔。完篇以后,又必须自己考核,这信是不是正是你所要写的,这笔记是不是正是你所要记的,这文字是不是正叙出了你所要叙的事情,这文字是不是正达出了你所要达的情意:考核下来,若是正是的,就实用说,你便写成了适应需要的文字;就学习说,你便增多了一回认真的历练。咱们当需要说话的时候,就能开口说话,因为咱们从小养成了这个习惯。若是从小受到禁遏,习惯没有养成,说话就没有这么便当了,甚而至于要不会说话。咱们学习写作,也要像说话一样养成习惯,凡遇到需要写作的时候,就提笔写作。错过需要写作的机会,便是自己对自己的禁遏。一回错过,两回错过,禁遏终于成功。于是你觉得一支笔有千斤般重 ,搜尽肚肠好像没有一点东西可以写的,你不会写作了。
对于写作的难,先生列举了产生写作困难的几个表现和原因。对照现在的状况,依然有教育的价值。
提笔真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吗?你胸中真个没有一点东西可以写的吗?并不。你所以不会写作,只因为你没有养成写作的习惯。养成习惯的方法并不难, 不过是要写就写,不要错过机会而已。你如果抱定宗旨,要写就写,那你的写作机会定不少 ,几乎每天可以遇到。读一本书,得到了一点意思;经历一件事情,悟出了一个道理;与朋友谈话,自己或朋友说了有意义的话;参加一个集会,那景况给予自己一种深刻的印象;参观一处地方,那地方的种种对自己都是新鲜的有兴味的,这些时候,不都是你的写作机会吗?若把这些并在一起,通通写下来,便是日记。有些人常常劝人写日记,其一部分的理由,就在写日记便不致错过写作的机会,并不是叫人写那什么时候起身什么时候睡觉的刻板账。若把这些分开来,或单写读书得到的意思,或单写从事情中悟出的道理,便是或长或短的单篇文字。那时候你提起笔来,一定觉得你所要写的就在意念之中,而不在遥远不可知的地方;所以你不必沉入虚浮的幻想,也不致陷入惶惑的迷阵,只须脚踏实地,一步步走去就是。这样成了习惯,别的成就且不说,至少你的文字不会有空洞、浮夸、糊涂、诞妄等毛病了。
现在再说由教师命题咱们按题习作。咱们如果能不错过写作的机会,就得每天动笔写作。这样,练习已经很够了,教师命题可以说是多余的。教师所以要命题,就恐怕咱们错过机会,不肯要写就写,或是一星期不动一回笔,或是一个月不动一回笔。出了题,便逼得咱们非动笔不可。咱们对于命题习作,应该作这样看法。贤明的国文教师当然作这样看法。所以他们所命的题,往往是指定一个范围,那范围包含在咱们的经验和意念的大范围之内,叫咱们就那范围写些出来。这样,虽然是教师命的题,实际上与咱们自己要写就写并无两样。举例来说咱们各人有个家庭,对于家庭各人有种种的知识、情绪和感想:教师出一个《我的家庭》的题叫咱们作,岂不是和咱们自己要就我的家庭写篇文字一个样子?又如咱们去参加月会,各人具有一种奋发的严肃的心情,听了演讲人的话,各人有所触发,有所警惕,或有所评判;教师出一个《月会》的题叫咱们作,岂不是和咱们自己要就月会写篇文字一个样子?遇到这样的题,咱们自然如自己本来要写似的,径把胸中所有的写出来。
不幸的是咱们有时遇见不甚贤明的教师,他们所命的题越出了咱们的经验和意念的范围, 使咱们无从下手。如出了《师严而后道尊说》的题。咱们平时既没有想到师该怎样严的问题,又没有思索过什么叫作道, 实在想胡说也无从说起。胡说是不应该的,何况胡说也办不到。那只有请求教师换一个题了( 因此交白卷闹风潮是不必的,教师虽不甚贤明,总该有一点贤明之处,可以帮助咱们的)。万一第二回出的题与《师严而后道尊说》不相上下,乃至第三回第四回还是如此,那咱们须特别警觉了:教师对于命题习作的看法和咱们全不一样,咱们要在写作方面求长进,更非随时要写就写,不错过机会不可了。
5/6 写作虽说就是说话,究竟与寻常口头说话有所不同(开始论述写作和说话的不同)
咱们寻常口头说话,想到一事说一句,看到一事又说一句;和人家谈话,问询这个是一句,回答那个又是一句。不要说一天工夫,就是把一点钟内的说话集拢来,便是啰啰嗦嗦不相连续的一大堆。写作绝不是写下这么啰啰嗦嗦不相连续的一大堆。咱们要写作,必然有个主旨。前面所说读书得到的意思,从事情中悟出的道理,这些都是主旨。写作的时候,有关主旨的话才说,而且要说得正确,说得妥帖,说得没有遗漏;无关主旨的话却一句也不容多说,多说一句就是累赘,就是废话,就是全篇文字的一个疵点。这情形和当众讲话或演说倒有些相像。咱们站起来当众讲话或演说,也不能像平时一样杂七杂八地说,必须抓住一个主旨,让切的话都集中在那主旨上头才行。有些人写作,写了一大堆,自己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拿给别人看,别人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这就是忘记了写作必然有个主旨的毛病。主旨是很容易认定的,只要问自己为什么要写作这篇文字,那答案便是主旨。认定了主旨,还得自始至终不放松它:写一段,要说得出这一段与主旨有什么关系;写一句,要说得出这一句对主旨有什么作用。要做到这地步,最好先开列一个纲要,第一段是什么,第二段是什么,然后动手写第一段的第一句。这个办法,现在有许多国文教师教学生照做了。其实无论哪一个写作,都得如此。即使不把纲要写在纸面上,也必须预先想定纲要,写在自己的心上。有些人提笔就写,写来很像个样子,好像是不假思索的天才。实则也不是什么天才,他们只因太纯熟了,预先想定纲要的阶段仅需一会儿工夫 ,而且准不会有错,从外表看,便好像是不假思索了。
6/6一段文字由许多句子合成,句有句式; 一句句子由许多词合成,词有词义。句式要用得妥帖,词要用得得当,全在平时说话和阅读仔细留心。(先生阐述的很仔细。涉及到我们习作中的遣词造句的问题。大家要留心)
留心的结果,熟悉了某种句式某个词用在什么场合才合适,写作的时候就拿来应用,那准不会有错。消极的办法,凡是不熟悉的句式和词,绝对不要乱。一些所谓不通的文字,就是从不懂得这个消极办法而来的。不熟悉,用错了,那就不通了。如果在写下去的时候,先问问自己:这个句式这个词该是怎么用法?用在这里合适不合适?待解答清楚了再写,不通的地方即使还有, 也不会太多了。一篇文字不能必须求其有特别长处,但必须求其没有不通之处。因为特别长处往往由于咱们的经验和意念有长处,这是平时的积聚,不能临时强求;而不通之处却是写作当时可以避免的,可以避免而不避免,就应用上说,便是不得其用,就态度上说,便是太不认真。
关于写作的话还有很多,这一次说得太长了,余下的留到以后再谈。
写作,就如同这金黄色的稻田,真实,充满生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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