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叫司母戊鼎(司母戊方鼎不是后母戊方鼎)
如果说有什么具象的东西
可以让我们与浩瀚的历史相遇,
文物一定是其中之一。
当我们凝视那些来自数千年前的瑰宝,
就如触发了一场往来今古的穿越之旅,
华夏文明的辉煌灿烂都流转于凝眸的一瞬:
我们立于兵马俑阵前,
听千年前的雷雷战声;
我们细品清明上河图,
看北宋繁华盛景的再现;
我们端详着长信宫灯,
想象它如何照亮过西汉的一夜……
而这些国宝,是如何鉴定的,
从考古现场被发掘到陈列于博物馆的橱窗,
这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则又是另一番故事了。
在这番故事里,
有一个群体不能不提——
考古和文物工作者。
今天《夜读》要给大家介绍的,
便是这样一位
和文物、古籍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人——
文物专家、中国国家博物馆终身研究员
孙机。
93岁高龄的他,仍然坚持每周上一天班,
他说:
越做这个工作,越认为这个工作值得做。
一
认识孙机先生的人,
都知道他是出了名的较真。
在他自己看来,
历史的魅力恰恰来自于真实,
一个东西不对就是不对,
哪怕“文词上比较委婉”,
也一定要保证“是非上比较明确”。
上世纪五十年代河北唐县出了一批茶具,
有烧茶的风炉、有茶瓶、茶臼等等,
其中还有个小人,
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也不太受重视,
登记的时候就叫“小石人”,
拿到国外展览时保险底价也没多少钱。
可是,
经过孙老认真研究,考察比对各种资料,
认定它是全国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
茶神陆羽像。
这个重大的发现,
让原先平平无奇的“小石人”身价大涨,
再拿到国外去展览,底价是原来的几百倍。
鉴定出全国唯一的一个陆羽像,
只不过是孙老文物研究生涯中的一处闲笔。
再来看下面这个文物,
大家想必不陌生,
没错,它就是国家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后母戊”青铜方鼎。
看到这儿,可能有人会觉得奇怪:
我记得我当年的教材上,
它的名字写的是“司母戊方鼎”啊。
对此,孙老严谨地解释说:
“这个‘后’字,它是反文,就是反着写的。
看起来可以念成‘司’,实际上只能作‘后’讲。
《说文解字》里说‘司’是普通职工,
你想,一个普通职工,
能给他做这么大一个祭祀的鼎吗?
一千八百多斤,那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它绝对不是‘司’,一定是‘后’,
因为后是有地位、有身份的。”
孙老纠正“一字之差”的故事还不止这些,
比如,这件珍贵的汉代文物
曾经被叫作“金缕玉衣”,
通过孙机老先生等人的考证,
被更正为“金缕玉柙”(xiá),
“柙”也就是贴身棺材的意思。
这种纠正看似微小,
但对做了一辈子文物研究的孙老来说,
只有把这些东西弄清楚了,
研究文物才算没有白费劲。
说起自己的工作,孙老这样总结:
“文物研究本身就是去了解
这些古文物在历史上起什么作用。
中国五千年的历史,
多少感动人的事情,多少文化成就,
本身就是
我们现在增加文化自信的一个动力。
我大半生所做的,
就是从历史上找文化自信,去找证据。”
二
很多人觉得,孙老研究了一辈子文物,
家中肯定有不少文物复制品,
其实不然,
孙老家中最多的,是书,
连原先的厨房都被改造成了书房,
甚至书房的墙上还留着没拆的热水器。
孙老看书,也写书,
这些年出版过
《汉代物质文化资料图说》
《中国古代物质文化》
等多本颇有影响的著作,
后者还荣获第十届文津图书奖。
令人惊叹的是,这些浩大的著作,
都是孙老用笔一个字一个字手写出来的,
书中许多器物、仕女、车马的线描图,
都是孙老一幅幅亲自手绘的。
在孙老家中,有这样一个特别的角落,
那里放着满满几抽屉的笔和笔芯,
用过的没用过,皆是老人伏案的证明。
“把道理讲清楚,有根据有证据地讲清楚”
是孙老最根本的治学原则,
而这个治学原则,
是他从自己的考古领路人沈从文
身上学来的。
在考入北京大学历史系之前,
孙机是北京市总工会的技术工人,
沈从文先生是国家博物馆的研究人员,
两个人的办公室就互相在隔壁,
因此而结缘。
1951年故宫举办的敦煌艺术展,
是孙机真正决心投入文物研究的关键,
孙机还记得,在那次展览上,
沈先生讲解的重点是供养人的服饰。
从沈从文先生那里得到的熏陶
让孙机一生难忘,
在北大历史系接受了严格的学术训练后,
孙机下决心
要成为中国历史的打捞者和解读者。
直到今天,他也没有忘记这份初心,
九十多岁了,还努力地去干,
听说自己的书要被翻译成韩文和日文,
他特别高兴,
“把这个东西传到外国去,
是给中国长脸的。”
三
聊起工作的时候,
孙老总是严谨而专业,
但在工作之余,
孙老其实是个异常可爱的老人。
被问所有荣誉里哪个奖是他心中最爱,
他会不好意思地说: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没法夸。
被老伴“揭穿”用女儿送的碗当笔筒,
他会赶紧“转移话题”说:
书房介绍完毕,没什么好说的。
被问到现在每天读书的情况,
他怀念起“好汉当年勇”,说:
以前吃完晚饭就趴在桌子上画图,
不知不觉画完几张,天就亮了,
现在到了十点钟非睡觉不可。
说完还不忘“劝君惜取少年时”,
表示二三十岁的时间太宝贵了,
那个时候知识吸收得快、理解得也快,
悟性好、记忆力也好。
尽管已经90多岁,
但老两口依然恩恩爱爱,
惹得小年轻们都羡慕不已。
孙老饭后没事会给老伴讲故事,
或老调编新词,来上一段京剧,
把老伴乐得不行。
生活里的孙老亲切而随和,
但在某些事情上,他却是毫不客气。
作为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的委员,
常有人找孙老“鉴宝”,甚至开出“天价”,
只要孙老陪他们出去转一圈,
回来就给一百万。
孙老严词拒绝,“一分钱我也不要。”
在他眼里,
“文物研究是科学,
做研究不是为了挣钱,
就是为了做这门学问。”
四
年轻时,孙老曾经想写一本书,
书名就叫《物源》,
他想要弄清楚,
世界上那么多千姿百态的东西,
究竟从何而来,会向何处发展。
虽然孙老最终并没有写出
一部名为《物源》的著作,
但作为一名考古人、文物人,
他毕生其实都在叩问和解答这个问题。
在一件件拂去尘灰、焕发光彩的文物里,
我们更清晰地看见历史浩瀚文明璀璨,
我们更清晰地知晓“何以中国”的某种答案。
现今尊之为“文物”者,在古代,多数曾经是日常生活用品,以其功能在当时的社会生活中有着自己的位置。若干重器和宝器,只不过是将这种属性加以强化和神化。从探讨文物固有的社会功能的观点出发,它们如同架设在时间隧道一端之大大小小的透镜,从中可以窥测到活的古史。倘使角度合宜,调焦得当,还能看见某些重大事件的细节、特殊技艺的妙谛,和不因岁月流逝而消褪的美的闪光。
——孙机
内容参考/《吾家吾国》节目
《孙机:考古能看得见历史,也能望得见未来》等
封面图/视觉中国
制片人丨柴婧 主编 | 王若璐
编辑 | 杨瑜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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