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巴比伦说的什么意思?少年巴比伦事故少年

/月望东山

少年巴比伦说的什么意思?少年巴比伦事故少年(1)

青春卑微,无处可逃。

整个戴城的夏天只有工厂,烟雾,以及没完没了的灰暗的天空。而他就是这座城下一只没有方向感的小鸟,白天与黑暗就是他的牢笼。

二十岁那年,他技校毕业,身为工厂工人的父亲用一只甲鱼贿赂了厂方领导,被分配到了一个车间做修理工。

那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国社会最骚动的年代。整个中国的南方已犹如一池蛙鸣。可糖精厂的机器也在轰鸣,却没有半点生命感,似乎在苟喘和延续这无力的生命。

路小路走进工厂车间时,眼前一片懵懂。他所读的技校跟工厂只一墙之隔,他从窒息闷乱的教室,从彼墙走到此墙,似乎不过是重复之前的闷乱无力。

路小路的师傅叫牛魔王。

他打过厂间主任,砸过厂子,无人不惹,得绰号牛魔王。牛魔王有一女儿,肥胖如猪,人见人躲。有一天,那头母猪骑着一辆半自动片自行车载他来到一条小巷,指着一个修车摊,以及地上一碗铁钉说,等我走后,你就往地上甩钉子,然后生意就上来了,要记得微笑服务。

原来是牛魔王叫的徒弟出来偷偷替他赚的外快。

牛魔王的女儿走后,路小路仍然是一脸迷茫。他仿佛不熟悉这社会,不熟悉这世界潜规则,这仿佛是个天大笑话,却又无不真实得让人感伤。

正当他不知所措之时,她出现了。

她灿烂得像天边一朵铺满阳光的白云。她名字不是白云,而叫白蓝。蓝色的连衣裙,白色的衬衫,骑着自行车,风吹过脸庞,卷起长发遮住半张秀气的脸。

那一刹那,无力而又荒谬的青春仿佛被一道闪电从他心里划空而过,顿然闪亮大放光茫。

她已经从他身旁擦身而过,而他还呆呆发愣。

等他恍然大悟,端起半碗钉子狂追猛赶,跃过人群,穿过小巷,他终于在她还没有经过的路上,将钉子全撒出去了。然后后面的细节都顺理成章了,她的自行车扎上了钉子,抛锚了,他于是走了上去,主动替她修车。

她认出他是糖精厂工人。他却一点也不在乎,一整个时光,他都故意拖延这美好的时光,静静地修车,静静地望着她。

她一脸心事,不爱搭话,没人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猜出她也是糖精厂的。

那天,他平生第一次修车,没有成功。她叫他雇个三轮车,将她送回家。这强烈的暗示彻底唤醒了少年压抑心里所有的欲望与幻想。在这个灰暗的天空里,在这个工厂般的城市里,除了心里那萌动的春意,还有什么东西是有劲的呢?

自此之后,每次下班他就守候于厂门外。

可他再也没遇见她,仿佛是天上滴掉的一滴水,然后瞬间化掉于天地之间。

直到那一天,一场事故改变了轨迹,两个青春的光体又撞到了一起。

少年巴比伦说的什么意思?少年巴比伦事故少年(2)

人生如此悖逆,事故转眼即成故事。

他的少年时代都是事故,而他的少年精彩故事都是由他的事故换来的。那天他走进厂房 ,一下被牛魔王将头按在一盆水里。他足足憋了两分多钟,等他挣扎起身时,厂间响起热烈掌声。他先是一愣,而后也得意地鼓掌起来。

这一鼓掌,差点把他送进了阴间。

牛魔王将他带到一间厂房门前,指着里面冒着绿气的机器说,你进去将机器的螺丝帽拧出来,等快不行的时候再跑出来呼吸。

他迷茫地回头望了望牛魔王,进去了。

他身上拴着一条绳子,绳子上挂满了铃当。

他终究没撑住,倒在了绿气飘荡的车间里,牛魔王听到那倒地一声,听到那头没有叮当之响,大声吼叫着将他拖了出来。

然后送厂医医务室。

等路小路从昏迷中醒来,发现那个消失的白蓝竟然梦一般地出现在他眼前。等她过来替他做检查,他一直捂住下体,等她转身于,他竟然无耻地勃起了。

从灵魂到身体,青春彻底被唤醒。他似乎已不在乎外面那灰暗的天空,那烦闷无趣的厂房,那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岁月。

那天,她对他说,要你帮个忙,周五来医务室一趟。

少年巴比伦说的什么意思?少年巴比伦事故少年(3)

周五那天, 路小路按时到医务室。

白蓝无多话,叫他到里间躺着。他就躺着了,没多久,就听到了外面有人进来的声音。

厂里阿姨带着干部宣传科干事小毕到她面前,想把她介绍给小毕。

糖精厂生存着两拨人,一拨是干部,一拨是工人。干部都是大学毕业生,小毕不但有一个强大的学历,还有一个强大的后台,他父亲是化工局的副局长。

按所有世俗的思维推断,白蓝是没有理由拒绝的。但是白蓝的思维超越了世俗,不为所动。

这时躺在房间里的路小路似乎明白人家叫他来是怎么回事了,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当小毕说要请她吃饭时,白蓝轻轻回道,我还有病号,还得忙。

就将对方打发了。

路小路病好后,第一天就骑着自行车到厂房门口等待白蓝。那天下班,他满怀期待,因为他将她的自行车藏起来了,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载她回家了。

然而当他看见白蓝时,当即蒙了。

那个强大的小毕骑着当时最牛逼的摩托车,身穿皮夹, 一脸春风得意地过人群,停在了白蓝面前。白蓝似乎也没多想,就坐了上去。

他只有眼睁睁地望着他们消失在眼前,却无半点对措。

那晚他出奇地抽起烟。

在戴城,他不算是个坏孩子。他技校毕业时,只想出去走走,认真地做一个贩烟仔。父亲不同意,硬要将他塞进工厂。他说工厂无聊,又不能上大学,去那有什么意思?

父亲却斩钉截铁地说道,谁说不能上大学,如果你足够优秀,完全可以保送读大学,然后提干,然后你就可以在宣传科做一个整天喝茶读报的干事了。

那年时代,似乎很多人伟大的梦想,都不如此。

上大学,那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在上大学之前,他必须打一场爱情保卫战,将那个强大的情敌,赶出他的领地。

他倚在深夜的小巷口抽烟,迷蒙的灯光陪伴着他的孤独。他想了很久,找到了一个人。

牛魔王的那个肥胖如猪的长得一点也没有美学精神的女儿。

牛魔王女儿有一辆半自动自行车。他想向牛魔王女儿借车,跟那个强大的小毕比划。

牛魔王女儿走出屋里,站到他面前,问,你向我借车,是暗恋我么?

他昂头啊地一声,惊奇得支不出声。而还没等他回神,那头猪深深一埋,将他拥在怀里吻住了。

他手往嘴里一抹,朝天大嚎,这可是我的初吻啊。

牛魔王女儿深沉地说道,这也是我的初吻。车,你拿走吧。

将初吻换来的车子,推出了小巷。然而第二天,等他准备骑车去接梦中女神时,那个强大的嚣张的小毕又出现了。

就在路小路抵达白蓝面前时,他力不可支,猛烈地摔了一跤。

因祸得福,白蓝拒绝了小毕的饭局,将路小路送去了医务室。回来路上,白蓝载着路小路。他问她,你喜欢他么?

白蓝不应。

路小路又说,我以后也要保读化工职大,毕业后,我也是宣传科干事。

白蓝却告诉他,化工职大已经停办了。

少年巴比伦说的什么意思?少年巴比伦事故少年(4)

化工职大停办犹一记重拳锤在他胸上。

他似乎看见,他的未来就永远是头上灰暗的天空。这种莫名的悲剧感以及无力感,随着牛魔王出事时,来得更强烈了。

那天下雨,牛魔王巡厂,不幸摔倒,被一根钢筋刺破胸口,流血不止。身为徒弟的路小路闻知,立即将牛魔王送往医务室。白蓝见伤势严重,提出送往医院。路小路给厂里打电话,厂里却冷漠地告诉他,没有车了,只有一辆大卡车,有本事自己来开。

万般无奈之下,白蓝只好借来一辆三辆车,和路小路一起将牛魔王送往医院。

牛魔王及时被救了回来。

大雨已停,两个狼狈的人无力地坐在医院门口,欣慰地望着天空,一人一根烟地抽了起来。

在那个年代,一个抽烟的女子,似乎不同寻常。然而他不在乎,他喜欢她这种独立自在姿态。

白蓝因为厂里不派车救人,反而派车将领导孩子送医院看病,差点让牛魔王送命,这实在不可理喻。她于是到厂里大闹摔砸,她在里面摔,路小路拿着砖头在门外守着,一群提着棍子的保守望着他瑟瑟发抖。

她发完脾气,扬头而出。

路小路跟在后面,他们似乎都看明白了,这个工厂从里到外,无不让人窒息,混饭等死,有意思么?

白蓝清楚眼前的世界。她知道她要什么,该做什么,而路小路却还不懂。他还只是个少年,凡事都是集体无意识。他没有能力思考这世界,即使有半点思考,似乎也很快被理实淹没。

牛魔王出院后,光荣退休了,戴着红包,坐着三辆车,在路小路的敲锣大鼓下,离开了糖精厂。又可悲又可喜,终于可以离开了。

路小路也离开了原来的车间,换到另外个车间。那是个负责全厂电路的部门,他啥都不懂,负责人只好叫他负责换灯炮。

和路一起换灯炮的,还有一个大专毕业生小李。俩人意气相投,天天跑阳台偷窥女人,以及女人的内衣。

有一天,他们看到一张硕大如降落伞的乳罩在风中瑟瑟作响,都不由自主地蹲下来观赏。这是最真实的少年。他们内心萌动的欲望,全被激发了。

然而,整个的少年光阴,难道就这样虚度在对女人的偷窥及想象中么?

或许,他们俩需要一场爱情来洗礼。

少年巴比伦说的什么意思?少年巴比伦事故少年(5)

白蓝找到了路小路。

俩人一同回家,就在家门口, 她请他上去坐坐。

那天,她身穿越短牛仔裙,一步一个台阶,他跟在后面,似乎只有一个低头都能看见她隐秘的身体。

她卧室里空无一人。

她将门关上,窗帘拉上。他惶惑地望着她,而她却从容地掏出一张招生简章递到他面前,你不能这样混下去了, 要有点追求,考个夜大吧。

一阵僵持,他同意了。

他说,我不为别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她听得心花怒放,亲了他一下。他走出门时,突然也返身亲了她一口。

爱情像花一样的盛开了,像花一样地在空气里甜蜜飘香。

后来,他果然考上了夜大。

那天,工厂地震突然响起警报。路小路全家正在吃饭,父亲叫他抱着家里最贵的电视逃出去,逃到半路,他突然想到了白蓝,将电视机放到父亲怀里,奔跑而去。

一路上,人群纷纷逃命。路小路跑到白蓝家里,她立于阳台上,手上端着红酒杯,一脸醉意,一脸嘲弄。

路小路将她从阳台上抱回来,她却不肯逃命,俩人滚在了床上。

他们互相索取,互相撞击,犹如春风化雨,温暖一世炎凉。

等世界安静下来,她告诉他为什么独居。她母亲和姐姐死于1976年的唐山大地霸,父亲十年后,也带着梦魇走了。于是就只剩她,孤零零, 无所畏惧。

一世悲情及苦闷,以及这压抑的生活,让她愤世嫉俗。她告诉他,她准备要走了,去上海报名考研。

他感伤地望着她,你走了,我怎么办?

她嘴角轻轻一扬,你感伤什么,生活就是这样。

她仿佛告诉他,她与他不过是一场过客,不必较真。她不属于他,属于外面的世界,他也不属于她,属于别的什么。

那年是1994年的夏天。

父亲告诉路小路,他下岗了。父亲说这话时无尽悲凉,自己艰难苦恨一生,将自己赔进了厂里,还将儿子往这坑里推。于是他又无不辛酸地告诉儿子,早知如此,我当初不应该拦你出去贩卖香烟。

没有了父亲那座靠山,得罪众多领导的路小路被安排到了别的车间做重活。那年夏天,万物都苏醒了,路小路似乎还没有完全苏醒,面对现实,他忍辱负重,苟且青春。

这时白蓝却告诉他,她要走了。

那天,她希望他能来送她一程。然而等到最后,还没等到,只有将她那顶蓝色帽子搁在站台的一角。那天,不是路小路没来,他被车间领事人刁难,一时走不开。等他火急火燎地跑到车站时,站台空空荡荡。

猛然间,他看到了那顶熟悉的蓝色礼帽。

苦闷的青春,似乎被那天夏天的一声惊雷唤醒了。自此之后,路小路辞职离开工厂,离开戴城,去了上海。

他找到了她就读的大学,人家却告诉他,白蓝已经上个月退学了。

路小路又彻底迷茫了。

戴城不属于她,上海不属于她,到底哪里才属于她?

她到底去了哪里?没人知道。我们知道的是,那年的夏天,在一场轰炸声里,戴城糖精厂冒着黑烟的烟囱轰然倒下了,工厂也倒下了,一切纷纷而倒。

过去的戴城犹如一座古老的巴比伦彻底消失了。

而随着那年被轰倒埋掉的,还有路小路曾经在戴城留下的青涩过往与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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