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十几年的女儿竟是自己家保姆 故事4岁儿子失踪

本故事已由作者：咖啡杯里的茶，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奇谭”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方媛一边在梳妆台前刷睫毛膏，一边打电话交代工作事项，她要赶去城南的分店监督装修事宜。

儿子秦沫今年刚满四岁，此时嘴角带着笑容还在酣睡，方媛亲了亲儿子的额头，一脸满足。

秦奋早已起床，一边喝粥，一边看早间新闻，见她出来亲昵地亲亲她，方媛娇嗔拍开他，挑挑下巴，暗示厨房有人。

“今晚早点回来，儿子生日。”秦奋松开她，又给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知道啦，我直接去幼儿园接儿子，希望这雨不要越下越大，影响航班。”

幼儿园明天开始放暑假，方媛准备带全家出去玩一圈。方媛开的装修公司经常忙得脚不沾地，如今又在筹备开分店，更是无暇家中事务。

怀着秦沫时，她就没歇着，刚从月子中心出来就直接上岗了，秦沫一直是由婆婆和保姆带大了，婆婆去世了，保姆要回老家给媳妇儿带孩子也走了。

还好中介公司赶紧补了一个保姆黄小翠过来，黄小翠一干就是3年多，洗衣做饭带孩子，家政人员一周来扫除一次，家中和谐无比。

旅游回来后，秦沫会被送进一所封闭式双语小学。方媛准备给黄小翠一笔钱，感谢她这几年对儿子无微不至的关爱，比她这个保姆，方媛对儿子始终有些惭愧。

正想着，黄小翠已经递过来了一杯温牛奶，方媛刚喝完，一张面巾纸又递了过来，方媛擦擦嘴，冲着黄小翠笑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门刚关上，黄小翠立刻一脸娇羞地望着秦奋，熟门熟路地抱住他。

秦奋挣扎了几下：“小翠……你别这样。”

“别这样？当初你喝了酒和我，我也说了别这样啊。怎么，现在就想甩掉我？你不怕我把事情全抖给方姐？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你糟蹋了，是不是想让我死在你们家？”

秦奋慌了：“你别，别瞎说。你知道我酒量不好的，好，是我对不起你，你说吧，你要多少钱，我给你。我爱我老婆，我不会离婚的！”

突然黄小翠推开秦奋，猛地站了起来，回过头去——

秦沫赤着脚，揉着眼睛，迷糊地望着他们。

黄小翠立刻跑过去，轻轻抱起他，柔声道：“我的小乖乖醒了？饿了没？”

“饿了……”秦沫搂着黄小翠的脖子，充满疑惑地望着爸爸。

秦奋羞愧地低下了头，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提着公文包，落荒而逃。

2

暴雨倾盆。

方媛好容易找好了停车位，撑着伞正要穿过马路，红灯已经亮了起来。

她已经迟到了十五分钟了，虽然和老师打电话沟通好了，但她依旧能想象儿子失望的表情。

今天是幼儿园最后一天，毕业典礼后大家都走得早，她之前也接过一次儿子，还是迟到了，儿子可怜巴巴地坐在台阶上，撑着小小的下巴望着她——

你不是一个好妈妈。

她从儿子的眼神中解读出了这样一个危险的信号。

装修出了问题，包工头偷工减料，马赛克贴得一塌糊涂，和设计师沟通又没有到位，乳胶漆颜色效果很差……方媛没有想到就是她争执的短短十五分钟，改变了她的一生。

穿梭的车流中，车灯划破雨幕，天黑压压的。

“老师你好，我来接秦沫，不好意思迟到了。”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教室外。

秦沫欢呼一声，乖巧地穿好雨衣，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幼儿园。

方媛气喘吁吁地收起伞，走进幼儿园，遇见正要离开的李老师，一脸歉意道：“不好意思，李老师，路上堵车。”

李老师有些惊讶：“方媛妈妈，你家保姆几分钟前刚把秦沫接走，她说你堵在路上了，怕孩子等久了。”

方媛一愣，抱歉笑笑，立刻拨通了黄小翠的手机，但那头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方媛颤抖的手缓缓放下，手机从湿漉漉的掌心滑落，她惊愕的表情凝固在了大雨中。

3

黄小翠叼着烟，懒洋洋地趴在窗边抽，突然听到快二慢三的敲门声，立刻丢掉烟头，拉上窗帘，一脸戒备。

来人是一个戴鸭舌帽的长脸男人，提着一个背包，拉开拉链全是现金：“一共十万，没报警，这是给你。”

男人数出几叠钱放桌上：“货呢？”

黄小翠努努嘴，孩子安静地在堆积木，吃着饼干，见着陌生人，有些吃惊：“阿姨，我想睡觉了。”

黄小翠浅笑：“好。”

男人眉毛一挑逗弄男孩：“想不想妈妈？”

男孩牵着黄小翠的手，一脸茫然。

黄小翠摸摸他的小脑袋，一会儿就把男孩哄睡了，刚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一双手立刻抱住她。

黄小翠脸上的母爱瞬间消失，反手就是一耳光，男人愣住，捂着脸正要发作，黄小翠已经把他扯了出去，掩上了卧室门。

看老子怎么收拾你。”男人嘿嘿一笑，上下动手。

“我要这个孩子。”

男人的手一巴掌就甩到了她脸上。

“买家都谈好了，这小东西一身都是钱，你他妈当个保姆就以为真是他妈了。拆开卖多少钱你不知道？你脑子吃屎了？！”

黄小翠垂着头，沉默不语：“我这份全给你。”

男人一番运动后，抓起桌上的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黄小翠坐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

男人想站起来，摇晃了两下，一个趔趄栽了下去，身体不由自主地抽动了起来，血从他鼻孔嘴角缓缓溢了出来。

黄小翠戴着手套把杯子擦了擦，塞进男人掌心，用力一握，男人的目光逐渐涣散，手中的杯子滚了下来。

黄小翠把桌上的钱全部塞进背包，又塞了几件衣服，抱起小男孩推开门，走进了黑暗中。

4

方媛从警局出来，蓬乱的头发下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敞开的LV包中塞了满满的寻人启事。

她雇了几个小工在车站附近发放传单，在报纸上大版面刊登寻人启事有奖悬赏，花钱买横幅广告到处拉着……钱花了很多，但儿子的头发丝儿都没有找到一根。

方媛的公司关了，新店也盘了出去，她把所有的现金套了出来，做好了长期备战的准备。方媛今年32，她算自己活到60，还有28年，只要她活着一天，就不会放弃寻找。

比起她的斗志昂扬，秦奋早已一蹶不振了，他经常没日没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儿子的照片痛哭流涕，方媛想要他振作，但秦奋像是一头栽进了泥坑了，完全爬不起来。

这一年，方媛像活在一场噩梦中，不知不觉又到了儿子的生日，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儿子每一年的生日录像带，一边笑，一边哭，最后抱着儿子的枕头，蜷缩成一团，哭着睡着了。

凌晨，秦奋坐在方媛身边，轻轻抚摸着她凌乱的头发，望着电视上不断循环播放的幸福画面，喃喃说了一句：“儿子，爸爸对不起你。老婆……我……”

方媛像是听到了秦奋的声音，挣扎着坐了起来，下一秒又跌了下去，她发出了一声裂帛的惨叫——

秦奋悬挂在餐厅吊灯上，早已没有了气息。

4岁儿子失踪，丈夫如今也含恨离世，方媛没想到自己3年前高价雇来的保姆害苦了全家。

5

方媛找到了黄小翠的老家，这座位于南方的山村看不到什么庄稼，路却修得又宽又大，几乎看不到什么破败的老房子，全都是贴了瓷砖的两三层小洋楼，一家家大门紧闭。

黄家村住的都是姓黄的村民，沾亲带故，留守村里的人很少，无非老人孩子，青壮年都不在，但格外富裕，谁也不知道黄家村的生财之道。

轰动S省的保姆拐儿童案，层层批捕下来，镇上的民警第一时间去了黄小翠家围捕，但始终没有找到黄小翠和秦沫。

在她母亲黄芳口中也没有问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蹲守了一个星期，由于警力有限，也就作罢了，只在村民中做工作，让大家有黄小翠的消息立刻通知警方。

方媛敲了很久的门，黄芳挤出半个脑袋，一脸警惕盯着她：“找谁？”

“阿姨，黄小翠回来了吗？”

黄芳立刻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作势要关门：“都来问过多少回了，也备案了，小翠儿没回来，这屋子里就我一个孤寡女人住！”

“阿姨……”秦桑用脚抵住门，举着黄小翠和秦沫的合照祈求道，“我在路上折腾了两天了，能进来坐坐歇口气吗？在镇上坐货三轮来的，车子也走了，今晚实在没地方去了。阿姨，我真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就是想找我儿子。”

黄芳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打开了门：“你这女人也是不容易，进来吧。”

方媛连连道谢，跟着黄芳进了屋。

这村屋还颇有点高宅深院的味道，院子里养了两只大狼狗，黄芳给方媛倒了一杯热水，和方媛聊了起来：“其实小翠儿不是我亲生的，是抱养的孩子。”

“不知做了什么孽，养了个这么不听话的女儿，从小就不爱读书，天天只知道花枝招展地打扮，想去城里打工，见世面……谁知道……大妹子，是我没把女儿管好，做了这些孽。”

黄芳一边说，一边抹泪。

方媛也说了自己家中父母早就去世了，老公也出了事，现在这个家里就她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了，寻找儿子成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不然她也活不下去了……

这杯水，她只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但话还没说完，方媛的视线就模糊了起来，身体晃了晃，两只手撑了个空，整个人栽在了地上。

黄芳踢了她两脚，见没了反应，直接抓着她的胳膊把她丢进了一间小黑屋中，一通电话拨出去后，很快一个老太婆就来看货了。

一听方媛三十多岁，老太婆连连摆手说年纪大了，不好生育。

黄芳冷笑着打开灯，方媛倒在地上，惨白的脸依稀可见不俗的气质。

“你们村光棍从18岁到80岁都有，山里头的女人都跑光了，连寡妇的礼金都喊到十八万了，你给我说她年纪大？！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给我惹了麻烦，警察盯得紧，我会舍得把她卖给你？”

“她家里人都死光了，没麻烦。四万块钱真不高了，要不是看你和你侄子在这儿耗了小半个月了，我才没时间和你在这儿闲扯。”

老太婆掰着方媛的脸看了看：“生过娃了？”

黄芳不耐烦道：“生过娃不证明能生？！你也不怕买个不下蛋的鸡回去！”

老太婆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长吁了一口气：“我回去拿钱，今晚就得开车赶回去，等了半个月了，总算给我家老头子一个交代了。”

老太婆要走，黄芳拦住她：“老规矩，订金呢？”

老太婆立刻从腰间缝了三层的破口袋中掏出一叠钱，塞进了黄芳手里，颠着小脚跑了出去。

方媛的腿蹬了一下，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却依旧没有力气爬起来，看来那水她只喝进去了一点。

“哟，这么快就醒了？”黄芳有些吃惊。

方媛的腿又蹬了一下，有气无力地环顾着房间，喊出了一个名字：“黄……黄小翠……”

亮灯的屋子里摆着一张床，床头挂着巨幅结婚照，照片上是黄小翠和一个斜眼歪嘴大头的年轻男人。

“这是我儿子，黄小翠是我买来的，顶替了村里一个死人的名字跟我儿子结了婚，哪知道女人用农药毒死了我儿子还把我大孙子带跑了，我也一直在找她呢。”黄芳咧嘴一笑，眼神透着愤恨。

“你这是犯法！”方媛扶着床，才爬了起来。

黄芳笑着喷了两口烟：“犯法？真要抓，我们这村儿里老老少少没一个跑得掉，你让谁来抓？一会儿就会被带到H省了，穷山恶水的，男人也狠，你最好悠着点。”

“别怪我，自个儿不知天高地厚找上门来送死。不是活该是啥？反正你男人也死了，凑合过呗。”

“我儿子呢？把我儿子还给我！”方媛瞪着猩红的双眼，扑上去就要和她拼命，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了一把军刀，可惜手始终没有力气，刀锋只划过破了黄芳的衣袖。

黄芳一惊，正要上手，老太婆带着侄子已经进来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侄子对方媛倒是十分满意，笑嘻嘻地就红了脸。

突然，狼狗一阵狂吠，靳运带着几名便衣冲了进来，此时客厅中已经只有黄芳一人了，她尖叫道：“还有没有王法了？大半夜进别人家，这是抢劫吗？！”

“警察——”

“警察？我又没犯法！你们……喂，你们想干什么……欺负我一个孤寡婆子是不是？”黄芳见警察到处搜，坐不住了，嚷嚷道。

小黑屋中，方媛被男人死死扣住，老婆子用毛巾捂住她的嘴，熟练得像按一头牲口，被子罩在三人头上，方媛的汗水顺着额头滑落，几欲晕倒，突然被子掀开，刺眼的光照进了她的瞳孔中——

靳运踹开抱住她的男人，一个擒拿手把他揪了出去，老太婆作势要晕，也被一名便衣架了出去。

方媛身上的录音设备把整个对话全都录了下来，黄芳无从抵赖，人赃俱获。

此时整个黄家村已经被十辆警车包围，山风呼啸中，警笛长鸣，灯影晃动，整个村的人被悉数带走，此次跨省追捕，破获了一起拐卖妇女儿童的产业链，这也是黄家村致富的秘密。

简单的口供录完了，也没有问出秦沫的消息，靳运说据黄芳交代，黄小翠也是村里人拐来的，便宜给她的傻儿子做媳妇还生了个正常的孩子。

孩子两岁那年，傻儿子说要给孩子洗澡，把孩子丢进了井里，幸亏大冬天井里结了冰……没几天，黄小翠就用农药毒死了傻丈夫，带着孩子去城里看病搭着村里人的车，大摇大摆地跑了。

黄小翠不属于黄家村，但黄芳说她极其聪明，特别能忍，人前人后叫妈也叫得很亲热，生了大孙子以后她也没把黄小翠当外人了，哪知黄小翠转头就下毒了，要不是那天她急着出门做生意，怕也是死了。

黄小翠真名叫啥，已经不得而知了，但她很善于模仿人，学啥像啥，黄家村的人手里都有好几个身份证方便活动，那时农村办证也卡得不严，村里的干部啥的都是“自己人”，这也是黄家村一直没出事儿的原因。

听完了靳运的话，方媛抬起呆滞的双眼：“也就是找不到了是吧……我儿子没希望了是吧……”

靳运深吸了一口气：“也不能这么说，现在我们正在大力打击拐卖犯罪，等全国连了网，抓捕起来会更容易。这件事，你是立了大功的人。”

方媛扣着冲锋衣上的拉链，哑着嗓子道：“靳警官，您有烟吗？”

靳运犹豫片刻，从怀里掏出半包干瘪的烟，抽出一根递了过去，又递过去了一把火机。

方媛的拇指滑动着齿轮，火花四溅，终于燃起了一丝火苗，山风一吹，火苗瞬间熄灭了。

她撑着额头，像一只崩溃的母兽，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6

20年7月30日，黄小翠到公安局自首，坦白自己在00年曾从雇主方媛家中带走四岁的男童秦沫，如今孩子已经长大成人，黄小翠心中不安，欲将孩子送回。

方媛接到警方通知匆匆赶到警局时，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黄头发的年轻小伙子，小伙子也看了她一眼，目光对视的瞬间，两人的眼中都没有任何悲喜。

“方姐，我对不起——”黄小翠的话音还未落下，方媛已经两巴掌结结实实甩到了她的脸上。

小伙子猛地推开方媛，把黄小翠护在身后：“你凭什么打人？！”

方媛笑了，理了理凌乱的鬓角，操起桌上的玻璃杯就砸了过去，脱口而出的嗓子已经劈破了：“凭这个保姆偷走了我的儿子！”

话音刚落，三人的脸色都变了。

黄小翠顶着脑门上的血跪在地上，磕头道：“方姐，都是我的错，是我把沫沫带走了，现在我把他还给你了。”

“咱们好歹处了两年多，我也把沫沫当亲生儿子一样养着，但始终你才是他的亲妈，我知道你人好，老了身边不能没有一个照应你的人。”

方媛笑了，仰着头硬生生把泪珠子逼了回去，目光回落，才看到是靳运拦住了几个不知情的年轻警察，不然她在警局里头打人就算占理，那也是违法的。

“你说他是我儿子？”方媛指着黄头发，笑中带泪，这个一脸痞气，气焰嚣张，护着那个人贩子保姆的年轻人竟然是她儿子？不，方媛不信！

“快，叫妈！”黄小翠被黄头发搀扶了起来，用手肘用力戳了他一下。

黄头发沉默片刻，张了张嘴皮子，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妈”。

方媛看看他，又看看黄小翠，冲着靳运笑了，挺直了背脊，走出了公安局。

这些年，她的寻人启事依旧在张贴，只是秦沫的童年照片旁，多了一张电脑模拟的长大后的图像，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黑发小伙子。

“方姐——”黄小翠的声音还在身后呐喊，但方媛已经不想听了。

20年后才出现，她是算准了早已过了追诉时效，根本无法立案，方媛就算报警，警方也不能抓捕黄小翠。

方媛以为噩梦已经结束了，却不想一切才刚刚开始。

7

演播厅，黄小翠、秦沫、主持人已经就位，灯光摄影观众早已就绪。

煽情的音乐响起，这是A城收视率最高的节目《相亲相爱一家人》，这档狗血节目吸引了城中无数观众的爱恨纠葛：

身患癌症的妻子和不离不弃的丈夫；手牵手共同去世的老夫妻；一家四口盲人拖着音响在街头巷尾卖场的悲惨经历……

这一次的节目预告刚播出，就引起了全城轰动——《偷子保姆的忏悔》。

由于是现场直播，当事人方媛是否能来演播厅都不得而知，全城的观众都在电视机前盯着那巨大的倒计时数字，猜测着亲生妈妈能否与儿子团圆。

3——

2——

1——

0——

方媛穿着一件卡其色风衣，一头漆黑短发，脸上画着得体的妆容，优雅成熟却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嘉宾位置上。

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音乐响起，主持人开始煽情：“欢迎大家收看相亲相爱一家人。若说世间还有一种感情，是只求付出不求回报，那便是父母的生育之恩养育之情。”

“母亲怀胎十月，才能辛苦生下孩子，但养育孩子也是一蔬一饭一朝一夕含辛茹苦才能把孩子拉扯大……”

方媛嘴角扬起，似有不屑。

黄小翠则眼眶含泪，与秦沫两手紧握在一起，镜头中的方媛倒像是个冷漠的局外人。

“这位是秦沫的亲生母亲方媛，在儿子失踪后，从未停止过寻找——”

屏幕上播放出了新新旧旧的寻人启事，跨越了二十年的时间，还有一段剪辑过的生日录像。

秦沫终于偷偷看了方媛一眼，脑海中出现了一段模糊的记忆与那段生日录像渐渐重合在了一起，但黄小翠冰凉的手瞬间把他拽回了现实。

方媛像一尊冰冷的雕塑，目光平静地凝视着虚空，那些画面已经看了太多次，泪和汗都流光了，耳朵里那些煽情的音乐像轻微的波涛，轻轻拍打着她的心房，有激荡，但不再汹涌。

话筒递给了黄小翠，她抹着眼泪，声泪俱下诉说着自己这悲惨的一生：“我不叫黄小翠，这个名字是顶替黄家村一个死去姑娘的，我被拐子拐走的时候才十岁，先是卖给一个城里两夫妇做女儿。”

“养父养母对我很好，但第三年他们就生了一个儿子，态度立刻就变了，我得洗衣做饭带孩子还要挨打……

“弟弟三岁那年要上幼儿园了，家里也不需要小保姆了，养父养母给了我一百块钱两个面包一瓶水，开车把我丢掉了，我谎报年龄去工厂做了厂妹，被厂长骗来欺负了，厂长的老婆打了我一顿把我赶了出去……”

黄小翠的脸，完全经得起镜头的考验，小巧，秀气，眼睛水汪汪地，哭起来有种真实的苦相，那是真正受过苦的人才有的眼神。

现场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呜咽声，饱含深情的观众眼眶里都憋足了泪水，这一刻，黄小翠是真正的主角。

秦沫心疼地望着她，也红了眼眶，轻轻喊了一声：“妈……”

方媛安静地看着黄小翠的表演，手指扣着沙发扶手，一下下，扣出了一条条白色的划痕。

“我又被拐子骗到了黄家村嫁给了黄芳的傻儿子，我要跑，天天挨打不给饭吃，用铁链锁着，想跑也跑不了，院子里还有两条大狼狗。”

“关了一个月，黄芳带回了一本结婚证，宣布我是她儿媳妇儿了，当晚就和她儿子洞房了。傻小子什么都不会，旁边还有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手把手地教他。”

黄小翠抹了一把鼻涕，冲着镜头露出酸涩的苦笑。

方媛看着紧握着拳头的秦沫，有点心疼。

主持人也红着眼圈，不由自主地同情起了这个悲惨的女人。

“我生了个儿子，也屈服了，但那个傻老公竟然大冬天把我儿子丢进了井里，那么冷的天……”

黄小翠哽咽着说不下去了，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傻老公误喝了农药死了，我很害怕，抱着儿子就跑了……”

主持人看方媛一脸冷漠的样子，只得把所有的焦点都放在这个争议十足的保姆身上：“那你的亲儿子呢？”

黄小翠咧嘴一笑，用掌心蹭了一把泪，吐出了两个：“死了……得重病，又被丢进了井里，一直高烧不退……”

主持人长叹一声：“既然你自己都饱尝失子之痛，为何还要带走别人的儿子？”

方媛斜睨了黄小翠一眼，她也在等待这个问题的答案。

“沫沫，和我的儿子长得太像了，他们的左眼角都有一颗痣，细细的眼睛，白白的皮肤，他们要我抱，要我喂饭，要我哄睡……我，我已经分不清了，我觉得沫沫就是我的孩子。”

“一个保姆，仗着主人对你的信任，偷走她的孩子，让她家破人亡，整整二十年都生活在寻找孩子的噩梦中，她的事业完了，老公死了，儿子也没了，一个人孤零零活在这个世界上。”

“而你，原本应该判刑坐牢，却在过了追诉期上演这出好戏，说要把我儿子还给我？不要给自己洗白加戏，黄小翠，你就是个小偷，人贩子，你是在犯罪！”方媛冰冷的声音响彻整个演播厅。

方媛这番话，成功扭转了舆论，那些同情黄小翠悲惨遭遇的人，纷纷尴尬地坐直了身体。

“那你呢？你是一个好妈妈吗？如果你是一个好妈妈，我根本带不走沫沫。”

黄小翠紧握着秦沫的手，冷冷盯着方媛，“孩子啥时候出牙的你知道吗？孩子发烧到多少度才能喂退烧药你知道吗？孩子肠绞痛你知道吗？孩子发烧到抽搐的时候你在哪儿？你给孩子做过一顿辅食吗？”

“你喂过孩子一口饭吗……你参加过几次孩子家长会？接送过几次孩子？孩子幼儿园上的哪个班你知道吗？我为什么能带走沫沫，因为我和他亲！在他眼里，我就是他亲妈！”

“孩子做噩梦，不是喊的妈妈，他喊我小翠阿姨！方姐，每一个失去的孩子的女人……都不配当妈。我是，你也是。所以我孩子死了，你孩子丢了！”

“你闭嘴！”方媛脸色惨白。

“如果我是一个全职妈妈，我又何必请保姆！你毫无职业道德，拿薪水的工作却带入了太多变态的私人感情，把自己的不幸强加给别人，自己丧子也让我体会失子之痛，你根本就是个疯子！”

但方媛的表情已经逐渐崩溃，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泪眼婆娑地望着秦沫和黄小翠紧握在一起的手，冷冷地别开了脸。

黄小翠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交给导播，很快，荧幕上放大的照片再次击中了方媛的内心。

照片上，全是黄小翠、秦沫和秦奋的合照，桌上摆着生日蛋糕，房间里布置得温馨美丽，看起来就像真正的一家人。

“是，我承认我是很羡慕你。你有钱，漂亮，事业有成，老公帅气，儿子可爱，你就是人生赢家。而我呢，我是一个从头到尾都活在烂泥坑里的女人……”

“你是很瞧不上我这个小保姆的——”黄小翠面带胜利的微笑望着方媛，一句话像毒蛇般从喉咙中窜了出来，“但你老公说，如果我是沫沫的妈妈就好了。这样，沫沫就不会永远都在等待你了。”

方媛眼神一滞，挺直的背脊缓缓弯了下去，她躲开镜头，右手遮着脸，泪水终于还是滚了下来，颤抖的身体筛糠一样抖着，冷气十足的演播厅，冻得她浑身打颤。

黄小翠和主持人后来又说了什么，方媛已经听不见了，她七窍失去了功能一样，关闭了双眼，聋了耳朵，木头人一样缩在沙发上，绝望而无助。

节目分为上下两部分，中间有十分钟广告时间，电视台的人给大家发放广告商赞助的茶饮料，黄小翠众星捧月般被人团团围住，接受采访……这样一个完美的表演型人格。

方媛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回头一看，赫然是一身便衣的靳运。

靳运递给她一份材料，耳语了几句，方媛脸上缓缓露出了惊愕的表情，难以置信地盯着黄头发的“秦沫”。

仿佛感知到了方媛可怕的目光，秦沫也缓缓回过头来。

时光突然就静止了！

8

方媛坐在马桶上，拽着文件袋的手瑟瑟发抖，不，这不可能！

刚打开格子间的门，差点撞上黄小翠的脸，黄小翠退后两步，把厕所门锁住，四个格子间的女卫生间成了一个密室。

“方姐……”黄小翠怯生生喊道。

方媛把文件袋塞进包里，瞬间抓住黄小翠的头狠狠摁在洗脸盆中，哗啦一声打开凉水，黄小翠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任由冷水逐渐淹没她的脸，只无声地挣扎着。

许久，方媛才把她湿漉漉的脑袋揪起来：“黄小翠，你他妈根本就不是人！我总算听出来了，你那是嫉妒我，你抢我儿子勾引我老公，你自己活在烂泥里，也要让我一起脏！”

“你人生完蛋了，你也见不得别人好，你带走沫沫，就是想毁了我的家！你和黄芳是一路货色，心狠手辣，毫无良心！黄芳坐了十年牢，还等着找你报仇呢，你跑得了？！”

“你真的生过儿子吗？虎毒不食子啊，沫沫把你当妈，你却费尽心思毁了他！你看看你把他养成了什么样子？！他穿的什么破破烂烂的衣服！你给他吃饭了吗？孩子长那么瘦！”

“他读了几年书？上过大学没！我给我沫沫铺的路全被你毁了！我辛辛苦苦工作就是为了给我儿子更好的条件，人生可以走得更远更开阔！”

“我也是苦出身，知道没有家里帮衬，一个年轻人要熬出头有多难！你还是不是人？！”

水滴从黄小翠的发梢滴落，那是一张扭曲到变形的脸，她咬牙切齿道：“没错，我就是要毁了你的家……我看你们演了三年的幸福真是受够了。”

“你这个经常忙到脚不沾地的女人，凭什么你老公还要对你痴心一片，孩子过生日无论多晚都要等你回来！不管我对沫沫怎么好，他还要会想念妈妈。”

“你知道他小时候经常对我说什么吗？小翠阿姨，我想爸爸妈妈了，你带我出来玩了这么久，他们一定着急了，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方媛僵硬的心突然就松软了，她跌跌撞撞拉开门，疯了一样冲出去，在人群中找到了独自坐在角落中的秦沫，他像逆行的鱼，孤零零地、有些惊恐地看着满脸泪痕的方媛。

“走！沫沫！跟妈妈回家！咱们回家——”方媛牵不动儿子的手。

“你出去玩了这么久，爸爸妈妈都快急死了，来，跟妈妈回家……”方媛双膝一软，像小时候一样蹲在儿子跟前，“我们……我们回家。”

秦沫有些惶恐地看着她，犹豫着抬起头来，黄小翠满脸伤痕地站在方媛背后，目光阴冷。

工作人员赶紧送来毛巾，又拿来消毒药水给她擦上，节目一刀未剪播出了全部内容，瞬间收视率暴增。

方媛擦掉眼泪，振作精神，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落入了黄小翠的圈套，这个蛇蝎女人竟然狠到把自己的脸抓都稀烂还把额头撞出了血，不管她要唱什么大戏，她都要稳住，为了沫沫，她要撑下去。

“这是我和秦沫的亲子鉴定，麻烦你了。”

秦沫的神色突然有些慌张了起来，他只在警局见过方媛一面，她是什么时候拿走自己身上的东西的，他竟然半点都不知道。

他根本就不是方媛的儿子，这鉴定一出来，不就都露馅了！

他看了黄小翠一眼，黄小翠的脸色也不自然了起来。

方媛把亲子鉴定书交给导播，屏幕上放大了文件内容，这个黄头发的秦沫的确是方媛的亲生儿子。

秦沫竟然惊愕地瞪大了双眼，似乎并不相信自己是方媛的儿子，他一直望着黄小翠，压低声音：“妈，怎么会这样……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儿子啊……怎么鉴定结果是亲子关系？”

黄小翠微微一笑，凑到秦沫耳边，低声道：“儿子，你小时候不是得过白血病吗？我拐走她儿子就是知道他的骨髓能与你配对，配过骨髓的，骨髓会保留捐赠者的DNA，而非你真实的DNA。”

“除非方媛取得你口腔内侧的口腔细胞，这才是你原有的。”

秦沫松了一口气，但看着方媛强作坚强的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

他根本不是秦沫，他叫黄小包，他是黄小翠和那个傻丈夫的儿子。

这是他与黄小翠早就盘算好的，装作方媛的儿子秦沫，大张旗鼓接受访谈上节目，顺理成章成为方媛的儿子，获取她的财产。

他女朋友怀孕了，礼金张口就要三十万，还要一套城里的房子和车子，妈妈老了，赚不了钱了，不然也不会打这个女人的主意。

这个计划，黄小翠深思熟虑了一个月，也在那个月每天叫黄小包为秦沫，就是为了让他逐渐适应这个名字。

“儿子，妈知道你心软。不管是不是她的儿子，你孝顺她就行了，实在不行就当亲戚走走，妈活不了多久了，只能为了争取这么多了。你别慌，一切听妈的就好了。”

但不知为何，看着生日录像还有幸福合照，他的心还是隐隐不安，他不想骗这个失去儿子的女人，但他更不想伤害自己的亲妈。

妈妈为了他活下去，竟然潜伏在别人家三年做保姆，拐走了那个无辜的孩子，没有他的脊髓，他早就死了。

“儿子，快，去和她相认，叫妈——”黄小翠推了黄小包一下。

黄小包犹豫了片刻，挣扎着走到方媛跟前，低低地喊了一声：“妈……”

全场掌声雷动，电视机前的观众都为这对抱头痛哭的母子流泪。

黄小翠眼神复杂地望着他们，抿了抿嘴，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9

黄小翠看着电视上的自己，笑了，决定下次得擦点口红，不然脸色太难看了。

她真的老了，受过苦的女人总是老得特别快。但方媛真是不一样，明明死了老公丢了儿子，怎么还是可以一脸优雅的样子，半根白头发都没有。

老天爷啊，大家都是女人，你凭什么这么不公平。

于是，黄小翠打通了一个电话，那个大肚子的女人很快杀到了方媛家中。

黄小包坐在餐桌上，看着满满一桌的美食，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感动。

家中一尘不染，干净透亮，墙上挂满了秦沫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全家福，甚至秦沫的房间还一直保持着童年的模样。

那是一个幸福到让人嫉妒的小孩，他的每一个成长瞬间都被自己的母亲保存了下来，但明明自己妈口中的方媛是那么的跋扈和可恶，仗着自己有钱对她各种欺凌，对秦沫也不闻不问啊。

方媛坐在他对面，不住往他碗里夹菜，很快，黄小包的碗里已经堆了高高一叠。

“沫沫，虽然过去的事无法忘记，黄小翠把你拐走了，不管出于什么心态，那都是犯罪。我知道你对她有感情，如果我强迫你们断绝关系，你也会怪我不近人情，你——”

“咚咚咚”门被人粗暴地敲着，方媛打开门，一个浓妆艳抹染着金发的年轻女孩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哟，小包，你妈说你找着有钱的亲妈了，房子倒是不错，我以后就住这儿了。礼金你和你亲妈说没？三十万可是一分都不能少的，既然你妈这么有钱，车子二十万以下我可不要啊。”

黄小包尴尬地看了方媛一眼：“妈，这是我——”

女孩插开双腿坐在沙发上，得意地抚摸着大肚子，尖声道：“我是黄小包的未婚妻，他害我怀孕，却没钱给聘礼，他那个穷妈连房子都买不起。”

“得亏她妈机灵上电视把你这个有钱的亲妈找着了，不然你这大孙子可保不住，我去照过了，是你家的大孙子。”

方媛轻轻吸了一口气，看看儿子，又看看这个女孩，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看样子却是个老江湖了：“那你叫什么名字，你们在哪儿认识的？”

“我叫刘倩倩，以前在足浴城上班，小包来洗脚我们就谈上了朋友。阿姨，你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们那可是正儿八经洗脚的。”刘倩倩说这些话，自己都心虚了。

“现在都自由恋爱没有聘礼这种说法，至少咱们这儿没有。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不是给了三十万你就能在我家做牛做马生个三男两女，永远不回娘家不给娘家一分钱？给老公和婆婆端茶倒水洗衣做饭？”

“如果做不到，那三十万就再议。房子的事……沫沫是我儿子，当妈的总不能让他流落街头，我会按你们俩的经济条件给你们选一套房子给首付，你们自己月供。”

“车子，你们非用车不可，我可以支援一部分，但也得按照你们自身经济条件来。”方媛始终带着微笑望着刘倩倩那种惊愕的脸。

“你别这样看着阿姨，也别想着在我这儿撒泼，我会直接报警。你如果要用孩子来威胁我，随你的便，这孩子有你这种妈妈这辈子也够呛。黄小翠支你来，我知道她怎么想的，送你们两个字：没门儿！”

“阿姨……不，妈……这，倩倩都要生了，我……”黄小包被刘倩倩瞪得赶紧打圆场。

“你知道秦沫的人生原本应该是什么样的吗？爸爸温柔，妈妈哪怕忙碌也是会努力抽空陪伴，想着忙完了就带孩子老公出去旅游，秦沫会上双语学校，然后直接出国。”

“我和他爸爸拼命工作努力赚钱就是为了给孩子更为广阔的人生。我不敢确定他会遇上什么样的女孩子，但至少不会被洗脚妹给讹上，如果我没猜错，刘倩倩你和黄小翠肯定也是老熟人了。”

刘倩倩撇撇嘴，的确是黄小翠把黄小包介绍给她的，言语间也一直暗示黄小包还有个有钱的妈，不然她年纪轻轻哪会怀孕啊，这身材都走形了！

“一棵再好的树苗，吸收不到阳光雨露，在阴暗的角落挣扎着寻找光明，它是注定了长不高大的，甚至，它根本长不直了。”方媛苦笑一声，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原本我还想让沫沫去学校再读读书……”

“读啥书啊，浪费钱。”刘倩倩撇撇嘴，习惯性地从包里掏出烟叼嘴里，方媛按住了她的手——

“做过孕检吗？排畸那些做了吗？”

“做啥孕检啊，我又没病，肚子这么大，我们村里人没你们那么娇贵讲究，我妈一犯病就躺地上抽抽，不也平平安安生了我吗？”刘倩倩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

“你没做过孕检，你妈还有癫痫？你还抽烟？”方媛心中彻底明白了，黄小翠是要让她的后代也完蛋。这女人的心，好狠啊！

方媛给了刘倩倩五百块钱换来了她的手机号码，把她打发走了。

黄小包看着方媛，心中百感交集：“妈，你真打算让我去读书吗？我都二十四了……”

“四十二读书都不晚，这个刘倩倩不会是个好老婆，你踏踏实实地听话，一切妈给你想办法。等你读了书，长了见识，眼界不一样了，你会发现世界上好女孩多得很。”

“钱能短时间解决问题，只有自己有了赚钱的本事才是长久之计。”方媛心疼地摸了摸儿子手背上的伤疤。

“那时你才一岁，保姆请假了，我给你冲奶，慌手慌脚地用了开水，你又突然扑了过来，开水全烫你手背了，还好只留了指甲盖大小的疤，我和你爸都吓得不轻。”

黄小包惊讶地张大嘴，想要说什么，终究把嘴巴闭上了。

可是妈说，他的疤是自己顽皮被炭火烫的啊。

一瞬间，黄小包恍惚了，他甚至想再去做一次亲子鉴定。

如果他是方媛的儿子就好了。可妈为他吃了那么多的苦，妈没有别的本事，只能靠男人吃饭，那些男人又那么混账，总是打妈打他，他小学毕业就没有读书了，跟着妈颠沛流离……

不，他是黄小包，他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妈！

黄小包刚睡着，黄小翠就打来了电话，声嘶力竭地骂他，问他为什么不给刘倩倩聘礼，骂他为什么不和方媛闹，刘倩倩竟然不要孩子了，说方媛给了她一笔钱，她还年轻，不想和你耗了！

黄小包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暗暗佩服方媛，却也不敢忤逆黄小翠，只能小声安抚她。

“妈，你别生气了，刘倩倩的妈有癫痫，她还抽烟，又没有做过孕检，那个……阿姨说，孩子会不健康……妈，我，我想去读书，学点赚钱的本事以后孝顺你。”

黄小翠突然就没声了，她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冷冷笑道：

“呵呵，才两天时间，你连孩子不健康都知道了，要抛下你亲妈我去读书了，你说，你是不是更喜欢方媛？你是不是更想做她的儿子？你说啊？！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黄小包眼里噙着泪，连连摇头：“妈，没有，你永远是我亲妈……”

“放屁，谁他妈是你亲妈！方媛才他妈是你亲妈！”黄小翠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天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黄小包在黑暗中的脸被一道刺眼的闪电劈得雪白。

黄小翠疯癫地笑了：“我没有说气话，你不是黄小包，你是秦沫。我儿子两岁那年就发烧死了。你是我拐来的假儿子，方媛才是你亲妈。”

“我有病，我受不了别人的幸福，我受不了我儿子死了，我也想有乖乖的儿子温柔的老公。我很努力地想要抢，我离间你爸妈，但没用，他们恩爱啊。”

“我拼命对你好，但还是不行，你还是会黏你妈，你妈一回来你就不要我了。本来我是要把你拐走卖的，但我舍不得你，我把那贩子杀了拿着钱把你带走了……”

“我养着你，让你吃苦受罪，给你编造虚假的记忆。根本就没有什么移植……亲子鉴定没有错，你们是母子关系。是我，偷走了你的人生……你恨我吧，你们都恨我吧。”

“妈……你不要再骗我了……”黄小包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不住用手背抹着泪水。

“从今天开始，妈再也不会骗你了。你要好好听你亲妈的话，做个好孩子，你前半生被我毁了，但人生还长，好好跟着你亲妈……”

黄小翠推开窗，爬上了窗台，挂断了电话，仿佛看到瓢泼大雨中，儿子小包站在下头冲她张开了双臂——

妈妈！

她听到了那脆生生的呼唤，带着笑容，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

黄小包……不，秦沫，敲开了方媛的房门，重重跪在了她面前，抱着方媛的双膝，痛哭流涕。

方媛蹲下身，轻轻搂着他，温柔道：“没关系，儿子，一切都不晚，咱们还能重新开始。”

因为妈妈，是永远不会放弃孩子的。（原标题：《毛骨悚然：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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