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布楚条约前沙俄的底线（尼布楚条约签订前叛逃沙俄的鄂温克部落酋长及其最终结局）

《尼布楚条约》一般认为是平等的条约。谈判前，清政府进行的雅克萨之战是在中国土地上进行的，而且是为了收复国土及和谈而战。谈判地点是在清政府从未派出官员管理的尼布楚。尼布楚地区在历史上大多数时候是喀尔喀蒙古的势力范围，清朝从未对该地实行过统治。

沙皇政府为表彰戈洛文使团谈判成功，赏给他们每人一枚金质奖章，戈洛文以下直至军役人员都得到了升迁。旧俄时代除个别学者外，一致认为《尼布楚条约》是平等条约。

中苏关系恶化以前，苏联官方和学术界也一致认为《尼布楚条约》是平等条约。中苏关系恶化以后，苏联政府重新评价《尼布楚条约》，说该约是不平等条约，外兴安岭以南是俄国新土地发现者开拓的土地，其目的在于为沙俄通过不平等条约中俄《瑷珲条约》和《北京条约》，割占中国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100余万平方公里土地的侵略行为进行辩护。

现在中俄边界问题已经全部解决，已经成为纯学术问题。俄罗斯学术界主流观点仍然坚持中苏关系恶化时的观点，继续出版大批论著，证明中俄《尼布楚条约》是清朝武力压迫下对俄国的不平等条约；而《瑷珲条约》和《北京条约》则是平等条约，俄国据这两个平等条约，收复了根据《尼布楚条约》失去的俄国土地。

其学术界领军人物是俄罗斯科学院院士米亚斯尼科夫。关于《尼布楚条约》的性质问题仍是中俄学者争论的焦点之一。

当然，我们国内也有质疑之声，认为清朝无理由放弃了西伯利亚的大片土地，是丧权辱国……

该条约的第三条专门为“逃人”而立：

……

3、此约订定以前所有一切事情，永作罢论。自两国永好已定之日起，事后有逃亡者，各不收纳，并应械系遣还。

此款是专门针对那些在两国边界摇摆不定的部落而订立的，了结了两国之前关于交还鄂温克族白义尔氏族酋长根特木尔的旷日持久争执。

1、

十七世纪后期沙俄对黑龙江流域的入侵时，遭遇土著部落的抵抗，最多时有7000多蒙古、鄂温克等部落战士围攻沙俄据点。沙俄哥萨克虽然野蛮残暴，但也懂得搞些勾引策反手段，对我边疆部分少数民族部落上层进行策反活动，挑拨各民族矛盾以夷制夷，以华制华。

但是，连沙俄史料自己也承认：在十七世纪初开始的大部分时间内，因为沙俄哥萨克的残暴，大部分东西伯利亚蛮族部落民都倾向于向清朝统治区逃亡。

其中居住在尼布楚附近的石勒喀河附近，有鄂温克族（也有专家认为是达斡尔部）的一个部落叫白义尔氏族，这支氏族的酋长，叫根特木尔。

这个人曾经是清朝的佐领。原本这支部落居住在赤塔河和音果达河一带，因为沙俄哥萨克的压力，居住地逐渐东移。顺治十年(1653)越过额尔古纳河向南，进入清廷控制下的索伦部落地区居住下来。

在1640年（明崇祯十三年，皇太极年号崇德五年）清朝最后通过分化、拉拢、战争、政治等诸多手段征服了索伦部。

索伦部实际上指使犬部、使鹿部、鄂温克部、达斡尔部、鄂伦春等部族，是对东北各地部族的统称。对于被俘的大量索伦部成员，皇太极将其编入了八旗。

崇德6年时，皇太极对于十分认同清朝并主动归附的索伦部落，南迁至松花江、嫩江流域，并将其编入册，融入了满洲八旗。其他索伦部族除了朝贡的义务外，仍保持原有的生活方式。并根据其原有的氏族组织编制了索伦牛录，其族长则作为世袭佐领。当时，仅南迁生活在嫩江流域的索伦部，就编设了16个索伦牛录。在其之上，皇太极还专门设置了索伦总管一职。

根特木尔的白义尔氏族部落，也被收编，连带其他一些鄂温克族人编入八旗军内。清廷对根特木尔部落非常重视，并以满洲八旗军事编制方式对该部人口(根特木尔所属部众被编制为3个佐领)进行了编组。

斯捷潘诺夫匪帮

而这位酋长根特木尔跟随清军明安达礼所部参加了1655年围攻呼玛城堡之战，盘踞在呼玛地区斯捷潘诺夫匪帮被清军包围。这次战斗的结果虽然是清军最终因为粮饷不继而撤退，但是也把包围圈内的沙俄哥萨克匪帮打的死伤过半。当时斯捷潘诺夫向雅库茨克的统领发求援信时表示存粮已经吃尽，只能吃草根树皮了，求快支援。斯捷潘诺夫本人在1658年被宁古塔清军驻防将军沙尔虎达率部击毙，可能是朝鲜火枪手打死了他。

第二年，清军收复雅克萨，拆除了沙皇俄国侵略者建立的堡砦。沙俄另一个侵略据点——呼玛尔斯克，也被当地中国人民再次连根拔起，并放火烧毁。

1660年，沙俄残匪流窜至黑龙江下游费雅喀族地区，清宁古塔将军巴海、副都统尼哈里、海塔等率兵前往围剿，在伯力北面古法坛村附近设伏。沙俄哥萨克被击溃，最终被斩首的有六十余人，余下的大部分被淹死。少数几个逃跑者，于1661年逃回了尼布楚。

至此，沙皇俄国侵略者的足迹在黑龙江地区基本绝迹，黑龙江中、下游一带的沙俄侵略势力已经暂时被全部肃清。

斯捷潘诺夫匪帮

2、

在远东地区，军事上沙俄已经很难再拓展局面。

而几次跟随清军出征的酋长根特木尔此时是边疆少数民族抵抗沙俄的英雄，因为有功劳，被清朝封为佐领，成为清朝的地方官员。至于他的待遇，英国人根据俄国档案材料而写的《俄国、蒙古、中国》一书中记录:

这个首领是“博格达汗”（清朝皇帝）的四品官员，他是当政的王子，每年从清朝领受一千二百两白银的俸禄。

结果这个人叛变了，策划他背叛的主谋是盘踞在雅克萨的沙俄首领切尔尼科夫。

康熙六年即1667年，根特木尔被清廷命令率领部族去摧毁在黑龙江边（俄罗斯人建立的）呼玛城堡。但根特木尔非但没有去黑龙江边，却直接率子女及部众共300余人叛逃到俄境内，并在尼布楚附近居住下来。按（俄）А.П.瓦西里耶夫著的《外贝加尔的哥萨克 （史纲） 第一卷》的说法，根特木尔的重归尼布楚故土是一件十分出乎意外的事件， 因为他去了清帝国的东北统治区后被清帝厚赏，曾经受到过九普特（四千二百两）银子和四锭金子的奖赏。

根特木尔部落居住地

沙俄的尼布楚督军切尔尼科夫虽然一直秘密策反根特木尔，利用他在清官府一起诉讼案中败诉而心生不满的时机，以金钱利诱。根特木尔突然率部叛逃到尼布楚，差点让沙俄殖民者措手不及。

八旗子民出逃，这是让大清丢脸的事情。清朝黑龙江将军直接写信给俄罗斯在远东的总督：

“我们不会为了两三张貂皮而发生冲突，但是，如果您们那里逃跑了一个臣民，难道您们不会寻找他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吗？”

在信的结尾，黑龙江将军要求俄方派出全权公使去北京为根特木耳事件交涉。

现代史家认为，根特木尔叛逃可能与其部族被清军强行迁到嫩江流域有关，但是在沙俄境内的各部落，一样得纳貂皮贡，为什么他还要投俄呢？而且沙俄所征收的貂皮贡赋是清政府所要的三倍！

其原因或许就是沙俄答应了他很多利益报酬，根特木尔应该是完全为了利益而叛逃的。从清方的记录来看，当时随根特木尔逃走的牛录人众有60人，很明显他自己部落的部众也没有全部跟着叛逃。

不过，在其影响下一同逃走的还有多依多乌勒、博德依、提哩雅尼这三个牛录的部分部众。

而按俄方资料记载，根特木尔带领了40多个同族人，还说服了另外三个部族的人和他一起逃奔俄罗斯。

根特木尔叛逃到尼布楚后，确实为沙俄当局重用了，他们是少数主动投靠沙俄的当地土著部落。根特木尔得到大量金钱利益的报酬，他的部落就成为尼布楚的俄匪骚扰入侵黑龙江领域和贝加尔湖南岸地区的急先锋。根特木尔和他的后人接受了东正教的洗礼，并被编进贝加尔哥萨克500人的通古斯哥萨克团。

哥萨克团

他不仅向沙俄泄露清军的军事机密，给俄军带路袭击清军部队，还对当地的蒙古族和鄂温克族人民犯下许多罪行，比如他的儿子帕维尔.根特木尔是镇压贝加尔湖地区蒙古人起义的元凶（根据俄国史书记载根特木尔有九个老婆，三十个儿子）。

因此当地蒙古族民众对这个叛徒恨之入骨。蒙古部落在袭击尼布楚地区的俄军时，同样把根特木尔氏族当做复仇对象，袭击根特木尔氏族的营地，杀死了“十九个帐篷”里的全部人，并且拷打抓住的俄国俘虏要求供出根特木尔的下落。同时向清庭控诉跟特木尔的罪行。

清朝得到控诉后非常重视，派遣一名扎尔固齐（都堂）带领部队前往尼布楚要求交回叛徒根特木尔。沙俄的尼布楚督军拒绝交出根特木尔。这名扎尔固齐虽然带兵，但是恪守外交途径，没有动武。

此后清庭一方面对尼布楚施加军事压力，一方面继续派出多支使臣交涉，康熙还亲自派人给沙皇带一封国书，要求归还叛徒根特木尔，并停止对黑龙江流域的侵扰。

最终碍于清朝对尼布楚的军事压力，沙皇于1673年，派出了以尼果赖.加夫利洛维奇.米列斯库为首的使团来中国回应并谈判此事。而这位尼果赖也是一个叛徒，他是摩尔达维亚人的叛徒。

尼果赖在摩尔达维亚公国谋反被处以劓刑（挖鼻），放逐国外，于是这个人就投奔了沙俄。此人傲慢奸诈，寡廉鲜耻。他的使团来中国表面上是来谈判根特木尔问题，实际上的目的是来刺探情报。他于1675年3月从莫斯科出发，穿过西伯利亚，渡过贝加尔湖，经色楞格斯克和尼布楚，从中国东北入境前往北京。在伊尔库咨克时他向根特木尔保证绝不会把他交回中国，并且把根特木尔的侄子托库尔泰（他也是被通缉的叛徒，手上有三条人命，从嫩江流域逃到尼布楚）混入使团带入中国一起刺探情报。

3、

尼果赖使团于5月抵达北京，谈判中撒谎欺骗，就是谎称沙皇不知道根特木尔的事打太极。他还在北京城西洋人圈子中收买内奸和叛逆，他和谈判中担任清朝翻译的比利时人，耶稣会传教士南怀仁互相勾结，在谈判中出卖了中国利益。

此后清朝面临三藩之乱，没精力在东北经营，双方围绕东北边疆划界、追讨叛徒根特木尔等问题反复纠缠。沙俄再次派兵占领雅克萨城，据城死守，与清军对抗。

到了1685年，清康熙帝在平定“三藩之乱”后，派将军彭春5月22日从瑷珲起兵五千人，分水陆两路围攻雅克萨。5月25日在清军的攻势面前，沙俄哥萨克被迫投降，答应撤退，但当清军一离开，又偷偷开进雅克萨城重建据点。第二年，清军再次围攻雅克萨城。经过几个月的战斗，沙俄侵略军头子托尔布津被击毙，俄军伤亡惨重，雅克萨城指日可下。这就迫使沙皇政府“乞撤雅克萨之围”，并派戈洛文为大使，前来中国举行边界谈判。

十一月，清政府为表示谈判诚意，宣布了无条件停火，停止攻城。1689年8月中俄划界谈判在尼布楚开始，最终在9月7日（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十四日）正式签约。

因为根特木尔本人一直拒绝回到清政府治下，还帮助沙俄对抗清军。沙俄也利用其在尼布楚地区的威望，使得中俄谈判时俄方处于优势地位，所以沙俄始终没有将他送还清廷。直至1685年根特木尔老死俄国,以及1689年中、俄《尼布楚条约》的签订,该事件的风波才彻底平息。

根特木尔家族还在1686年（《中俄尼布楚条约》签订的3年以前）加封为俄国的Knyaz，也就是王公、公爵。根特木尔一族从此加入了沙俄贵族之列。根特木尔也取了一个颇有俄国风格的名字—彼得.根特木洛夫（Peter .Gantimurov）。根特木尔和他的后人接受了东正教的洗礼，并被编进贝加尔哥萨克的通古斯哥萨克团。

作为俄罗斯贵族，根特木尔后人不但改信东正教，还和俄罗斯贵族之间通婚，很快就俄化了。根特木尔的后代继承了他的爵位,在俄各时期的诸多领域上皆发挥着重要作用。他们设计了根特木尔公爵徽章,该徽章上最显眼的地方就是“行杜(或‘扗’)木拉”四个汉字,这一重要的中国元素从侧面反应出根特木尔家族承认他们的祖先是来自于中国的。

这是根特木尔王爷家族的族徽：

“行杜(或‘扗’)木拉”四个汉字,应该是根特木尔的不同的音译

到了1904年，根特木尔公爵出逃两百多年以后, 根特木尔王公的后裔，小公爵尼古拉-根特木洛夫（Nikolai Gantimurov）又回到了他祖先离开过的白山黑水之间。

尼古拉公爵是沙俄军队中的军官，在日俄战争中的亚瑟港(即今辽宁旅顺口)攻战中，公爵尼古拉-根特木洛夫（Nikolai Gantimurov）身先士卒受了伤，在火线上提拔并被授予奖章。这家伙在日俄战争中就被授予4枚勋章！

小根特木尔公爵

日俄战争后，小根特木尔公爵回到莫斯科，继续在帝国军队中晋升，其家族的主要成员此时已经迁移到莫斯科生活了，在远东还留下有部分族人。

最后在俄国十月革命之后的1924年，这个沙俄旧社会的贵族分子被苏联国家政治保卫总局（契卡）处决。

当然，根特木尔王爷的贵族后裔依旧留在俄罗斯生活，在2011年--根特木尔公爵从中国出逃三百多年以后，根特木尔公爵的第N代孙女，1991年出生的娜塔莉娅-根特木洛娃（Natalia Gantimurova）赢得了俄罗斯小姐桂冠。同时也获得了在2011年环球小姐和2011年世界小姐中代表俄罗斯参赛的权利。

并且根特木尔家族里还有一位根特木洛娃公主是著名画家以及现代抽象艺术先驱——瓦西里.康定斯基的曾祖母。

如今，历史变迁，从蓝眼睛的的长相上，已完全看不出任何鄂温克人(俄称埃文基人)或者达斡尔族的模样，这一支东北少数民族的后裔已经完全俄罗斯化。

历史就是这样诡异，在中国也有当年战争中的俄罗斯人选择留在中国，被编入八旗后演变为中国阿尔巴津人和俄罗斯族。而直到现在，鄂温克和达斡尔族，也依旧是中华56个民族的成员。

鄂温克人

参考文献:根特木耳逋逃事件与康熙年间中俄双方的外交交涉-绥化学院学报2012年06期

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阚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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